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红楼之上进贾赦 作者:绝世神狐 文案 这是一世家智者穿越成为贾赦,生生扭转荣国府命运的故事。 丫鬟小厮毫无规矩可言,看不惯,必须改。 主子不上进,贪花好色,看不惯,必须改。 府上长幼不分,夺嫡插手颇深,看不惯,同样给我改了! 王子腾算什么?贾政算什么?不可理喻的老太太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比贾府未来还要重要? 所以,都改了吧!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古典名著 清穿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赦 ┃ 配角:红楼一众人 ┃ 其它:贾赦 第1章 可爱的巧姐儿 阳春三月,天渐清明,偌大个荣国府,再次绿意盎然,后院丫鬟们矫笑怒骂的欢声,惹得院子里就没几刻安宁。 要说这荣国府,昔日最美的景致,莫过于那小桥流水、花团锦簇的花园子了。这地儿在被赐给贾家之前,便是前朝一赫赫有名的王府所在,花园子里各种奇异花卉,轻易不得见。 可如今,这花园子哪还有那份生机。 起先,因着这贾赦的嫡长子贾瑚溺水在这小池子后,那池子好不容易才引来的活水,也就被填了。 后头等这贾赦继承荣国府却屈居东院后,一怒之下将整个花园子拦腰截断,建了堵墙另开了个门,算是彻底隔绝了两边来往后,这花园子便再没人看顾。 此刻,也就稀稀落落留了些品种还不错的花儿,却因着没人照料,越长越没了精致。 一百无聊赖的婆子随意撵了朵儿大红花插在鬓间,跟旁边一看也懒懒散散的婆子调笑道。 “听说大老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这都几天啦,不会真不得了了吧!我瞧着,他若去了,琏二爷还真未必能得到爵位,谁不知道上头那位最爱的是咱们宝二爷。” “老妹子,你说的在理,那片地儿不就淹死了咱们大老爷的嫡长子吗?琏二爷别看是个爷们,还比不上二奶奶气势凶猛呢。我瞧着过不了几日,上头那位指不定就要耍出什么手段来,琏二爷怎么可能挡得住吗?连个帮扶撑腰的都没有。” “可不是,也不知道他怎么能长成的,二太太能放过他,老太太那边,呵!” “是呀,我们这些没什么牵扯的下人才看得清楚,没经历过那什么一捧一踩的调调,好歹算是个旁观者。”话说到这份上,就有点忌讳了,两婆子左右看看,瞧着无人后,才愈发靠近着轻声说。 “要我说啊,大老爷还是有点能耐的,听说他手底还捏着他祖母的嫁妆,都没透个底儿出来。那位可真了不得,手底下人可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厉害着呢。” “可不嘛,就宁国府那焦大,多大的年纪,耍起酒疯来三四个小子偏生奈何不得他。不过,也搞不懂这老太太的心思,都是儿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常人家偏心也稍有偏到这份上的。” “难说,上头顶了位厉害得不得了的婆婆,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多少冷眼呢,算计不到她,可不就要算计她教养出来的儿子嘛!又不是唯一的一个!更何况,二老爷瞧着的确比大老爷好多了。” “就是,我要是老太太,也可劲得疼爱二老爷,瞧着就正派憨直,是个孝顺的,教养的孙子孙女各个出众,要是二老爷继承了荣国府,咱们荣国府指不定还能再红火个几年,至少不会降成一等将军爵位吧。” “难说,二老爷那会儿才多大,没搞出点政绩来也没什么用。你说这次大老爷怎么就这么生气,不就是个孙女嘛,二奶奶没照顾好人,责骂一顿也就罢了,怎么还气得晕过去好几天没醒?二奶奶那边也没脸不是。” “大老爷就这么一个孙女儿,能不着急嘛?听说这巧姐儿,烧得都说胡话了,偏身边每个人注意,二奶奶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不知疼惜,那巧姐儿真去了,她还有脸活?” 两个婆子稀稀落落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而她们口中的巧姐儿,这会儿正睡在贾大老爷贾赦的身边,不到两岁的小姑娘懵懵懂懂打量着怎么也不醒的祖父。 “巧姐儿,快叫祖父醒醒。”大太太红着眼,轻轻推了推巧姐儿,接着道,“等你祖父醒来,定会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巧姐儿还是懵懵懂懂得,似乎听不懂她说话,眼神不自觉偏向她娘亲琏二奶奶,这会儿她娘亲也憔悴不堪,不说眼睛,连那张美人脸也又红又肿,依稀还能瞅见几个指头印。 “娘~” “巧儿乖,快叫叫你祖父!”琏二奶奶一边哭着,一边教着道,“来,叫祖父啊!” “祖父?”巧姐儿清脆得叫了声,惹得琏二奶奶又是一阵大哭,“娘,你怎么哭啦?” “快,接着叫祖父,多叫几句,祖父就醒了。” “祖父?祖父!醒醒!是巧姐儿来看你了!祖父!”巧姐儿趴在贾赦的胸口,一声声脆脆得叫着,小孩子家不懂大人的烦扰,声音中没半点忧愁,全是调皮得撒娇和懵懂的天真。 没叫几声,只见这床上一动不动的大老爷,眼睛竟然动了动,手下意识抚上胸口不安分的巧姐儿。 “嘻,祖父醒了,祖父醒了。”巧姐儿拍着手乐呵着,瞧见贾赦下巴上依稀的小胡子,伸手就是一拽,“祖父的胡子掉了!” “巧姐儿!”大太太和琏二奶奶见她把大老爷珍爱的胡子都拔了,而这会儿大老爷又有醒来的架势,吓得赶紧上前抱人,就怕一个不好,又惹了大老爷生气。 睁开眼的贾大老爷,入目便见到这么一小丫头,天真无耻的笑着,口水都滴到他身上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也不见嫌弃,便起身抱好这小丫头。 “老爷,你总算醒了。”大夫人趴在床边,哀嚎一声哭得好不凄惨,一屋子莺莺燕燕随之也开始哭喊不停。 鬼哭狼嚎得,把他怀里的小丫头都给吓着了。 “都给我闭嘴。”搂紧怀里的人儿,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威严的贾大老爷冷冷吐出这几个字,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些气势,硬生生让底下的人全都忍不住噤声。 琏二奶奶和大太太不可思议得望着他,这样的大老爷,哪还有往日老纨绔的姿态,一举一动,皆是风华不说,坐在那儿,旁人根本无法忽视。 即便是前阵子他如此气氛得骂人,琏二奶奶都不怕他什么,可这会儿他就坐在那儿,靠着枕头抱着孩子笑着,这心里没来由有些胆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他叔父身上,也有这种气势。 往日她凤辣子也不怕她叔父的,但只限于他叔父没有拿起刀剑。每当他叔父在练武场上练功时,那种气势一开旁人没哪个敢上前,便是婶婶也办不到。 叔父说,那是杀气,是一个将军从战场上赢回来的。 那现在大老爷身上的,又是什么? 大太太和琏二奶奶面面相觑之后,大太太还是不敢开口,便示意她那好儿媳琏二奶奶开口,琏二奶奶暗地里撇撇嘴,总算扯出个笑脸来,“大老爷,不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饿了渴了?” “嗯!让人准备用膳沐浴吧!”抱起怀里的小丫头,贾赦稍微伸展了下身躯,便越过这一屋子女人,走到外面去透透气。 这屋子里的家具看上去挺陈旧的,却摆着不少金银摆件古董字画,细打量下竟无一不精,却硬生生拼凑出暴发户的味道,足见品味不够,家族底蕴也不行。 最重要的,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记忆中,他应该是得了善终安享过晚年的。即便他懂些占卜星相之术,但还真没法解释此刻情形,曾几何时,旁人与他说什么借尸还魂的,他能直接怼他一脸唾沫。 还有这小姑娘,端得是标致可爱,软萌天真,就算吃着手指,也分外精致惹人怜爱。他那些儿女,各个好强早慧得很,这种幼稚的模样可不长,偏一个带一个的,从小便教养着要坚强,弄得他不爽至极。 天晓得他有多喜欢爱撒娇的孩子!而不喜欢他那群叱咤风云的臭小鬼们! “祖父父~吃~”巧姐儿伸出自己嘴里的手指,直接塞到他祖父的嘴里,笑得见牙不见眼,口水哗啦啦往下掉,看得她奶娘面色通红局促不安。 琏二奶奶一个眼刀子扔向巧姐儿她奶娘,两岁多的孩子,竟然这么幼稚,一点都不懂事,可见这奶娘除了教她说话,是半点没尽心。 这还是在她琏二奶奶每每要检查她说话的情况下,要是她半点不管,只怕这孩子七八岁了都不知道讲话。 “这手指不能吃,吃了你就没手指啦。帕子拿来。” “大老爷。”邢夫人老早就准备好了,却见他不是用来擦嘴的,而是用来给巧姐儿擦手指的,这便更惊讶了,眼神看向琏二奶奶,颇有些不知所措,原来老爷有这么疼爱巧姐儿?她怎么不知道? 琏二奶奶也是满脸懵逼的,她何曾见过大老爷这样?巧姐儿出生也有两年多了,前前后后除了过年,大老爷从来就没提起过这丫头的,要不是她还顾念着,巧姐儿哪还有人管。 “你这会儿正在长牙,却不能咬你手指,不干净不说,还对你这新长的牙没好处,要是吃上瘾了,伤手还不易矫正你这坏习惯,至于容颜受到影响,倒还是小事儿。” 贾赦把帕子放回到邢夫人手中,邢夫人看到那一大片湿润,嘴角一抽,赶紧把帕子递给旁边的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出炉,请关注阿狐的旧文--》红楼之贾环逆袭记 和 红楼之薛家贵妃 第2章 挨训 “你似乎很嫌弃巧姐儿的口水?你是这样做祖母的?”贾赦冷漠的眼神扫过来,淡然的一句话,邢夫人面皮顿时一白,腿都有些打颤。 “老,老爷……我……” “不用多说,你若不喜欢,我不强求,但请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免得伤到这稚嫩小儿。” “老爷,我不是……” “好啦,都说了,我不强求,狡辩是没什么作用的,老爷我这双眼还没废。”贾赦没再看她,反而抱着巧姐儿在花园里散步,不得不说,这地儿的花品种够珍贵,却没什么人注意培养,平白浪费了。 “巧姐儿来,祖父教你怎么育花。” “祖父,花~”小姑娘掐下一朵,就往头上戴,花瓣上流出的汁液,把头发都弄脏了,“嘻嘻~” “嗯,我们巧姐儿可美了!这花儿哪有巧姐儿好看。对了,你个小家伙还没大名吧,草字辈的,让我想想,如玉之莹,明镜光洁,巧姐儿长得如玉一般,便叫贾莹吧。” “嗯!” “大老爷,花盆花铲已经给您拿来了,您要亲自种花,还是要下人来。”邢夫人指挥着小厮们放下花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花盆全是最低等的陶土罐,贾赦看了一眼,便收起衣袖,开始干活。 巧姐儿见他在玩泥巴,兴冲冲爬过去,不一会儿,两手都是泥,身上脸上头上就没哪处干净的,琏二奶奶在旁边看着都看不下去,偏生贾赦没半点反感,反而心情甚好。 “来,巧儿瞧这花,这会儿虽还是将将发芽的样子,也没经过精致的修剪培育,却还有点姿态在,实属难得。说来,这花也是名品,菊速来有花中寿客之称,这瑶台玉凤更是美得脱俗,层层环绕如仙子一般。” “嗯?” “等这花开了,你就知道它有多美了,可不能再给你摘了带头上,这可是白色的。” “啊!”小丫头还不满上了,可见是个活泼的。泥猴儿一样,怎么瞧怎么可爱,这软软的小丫头,简直要被他搂进心里。 旁人看得久了,也就习惯大老爷对巧姐儿的疼爱,琏二奶奶更是高兴,指着平儿让她赶紧把二爷给带过来,这会儿大老爷心情好,他倒也不会轻易挨罚。 不一会儿,贾琏并着迎春一起来到大老爷的院落,看见正在种花的大老爷,总觉得有些不真实,这大老爷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儿子见过父亲!父亲您没事了吧!”贾琏恭恭敬敬拱手问安道,看见大老爷怀里那个泥猴儿,嘴角便是一抽。 “女儿请父亲的安。”迎春弱弱得行了个礼,便没再出生。 大老爷抬眼望了过去,两孩子全都弱不禁风不说,一个一看便是绣花枕头,一个一看便知小家子气,优点没看出来,缺点倒是一大堆。 站没站样,礼行的稀稀拉拉,连孝顺都没有,面上全是害怕,半点担忧他病情的模样也无。 当下,大老爷就冷了脸,贾琏和贾迎春两个更是额头冒汗,心里发毛,以前大老爷冷脸也没这么恐怖的,这会子人还没看他,只是不说话,已然让他们两个不知所措。 “父亲,儿子错了!”贾琏急忙忙就跪下了,贾迎春瞅了眼,也默默跪下了,接着丫鬟婆子便跪了一地,看上去还挺场面宏大的,没什么见识的人说不准还要吓一跳。 “错了?错哪儿了?”大老爷这会子却笑了,笑得和蔼可亲,笑得慈祥无比,看的琏二爷身子都不自觉弓起来了。 “儿……不该不守在床前服侍,是儿不孝!” “你何止不孝,你瞧瞧你,有哪点好的。站没站样,跪没跪样,一点气质也无,一身的脂粉位老远都闻得到,平白丢我的脸不是?去,把他给我洗干净了出来,尽占些劣质货。” “哈?”贾琏就蒙了,底下婆子姑娘们也蒙了。 琏二奶奶这算是听明白了,“好你个琏二,都这会儿了,你竟还有脸寻花问柳!你看我不跟老祖宗说。” “闭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邢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在东院还敢当着她的面嚣张,也不看看老爷现在什么样,“来啊,去给他沐浴更衣。” “是,夫人。”王善保家的弓着身应和道,随后便拉着那些小厮把琏二爷带回去沐浴,好一通折腾后,再次回来时,大老爷已经坐在正堂,端端正正坐着喝茶,屋子里一些摆设被换掉后,摆上了些水草字画,顿时便大变了样。 地儿还是原来的地,摆设还是那些摆设,可屋子显而易见得宽敞明亮许多,闻着还有些淡淡的花香果香,看起来分外清雅。 看到这些,贾琏心里更懵,大老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中邪了?还是藏了个什么高人在?得到了些指点? 既如此,为何不把那高人介绍给他?也好让他学学。 琏二奶奶见他舔着脸进来,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的,单看刚刚老爷那么治迎春,多少有些害怕。 说来,老爷也没让迎春怎么着,只让她抬头挺胸站好,身边丫鬟婆子不准靠近,也就一盏茶时间,迎春就支持不住,双腿打颤着,老爷没为难她,便让她坐好。 这坐也是有讲究的,双腿并拢稍微倾斜着放好,腰杆挺直头顶茶杯丝毫不颤,那才过关,迎春这次连半盏茶时间都没坚持到,便红了眼眶。 随后,这身上也湿了,头发也乱了,妆容更是花得猫儿一样,也只能由着大太太带下去收拾。 “跪好了,来说说看,今儿你都去了哪儿?” “老爷,今儿我就在府里待着,您身上没好齐全,儿真敢出门。” “那便是在府中与丫头调笑咯?二奶奶,你去把跟他调笑的丫头找来。” “老爷,您这是……”琏二奶奶笑着问道,看向琏二爷的脸,颇有些得意劲儿。琏二爷看她这样儿,恨得牙痒痒。 “抓到了不管是谁,杖毙!谁家丫头这么不知礼,勾得少爷都敢不孝,少不得要来个杀鸡儆猴,绝了这根源。”一个茶杯直接扔在贾琏身边,滚烫的水溅出来,吓得琏二爷面皮更是惨白。 “得令。”琏二奶奶风风火火就去了,不一会子,便抓了三个丫头出来,里头竟还有个嫁了人的年轻媳妇子,看得大老爷的脸色愈发黑沉。 “打!”一声令下,琏二奶奶冷笑着看着跪在堂中的二爷,呵,你也有今天! “二奶奶饶命,二爷饶命啊!啊!啊……要死人啦!杀人啦!”杀猪一样的叫声此起彼伏,琏二爷脸上的汗都能嘀嗒嘀嗒往下掉,往日也没见老爷多能耐啊,这直接就杖毙了,老太太那边怕是要有说话的。 这不,老太太身边的鸳鸯迈着步子走来,走到琏二奶奶身边,还轻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闹这么大,阖府上下的主子奴才们,都知道了,大老爷不是刚醒吗?” 琏二奶奶却是不敢说的,眼神示意她进去,便丢开手不管。鸳鸯抬步走进来,扫了眼屋内的摆设,颇有些惊讶,“大老爷,老太太问是什么事儿,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说府上一向仁慈,这么惩罚怕是要冷了人心。” “鸳鸯姑娘救命啊,老太太救命!老太太啊!奴婢一家服侍府上三代了啊!啊!” “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勾搭琏二爷!都是琏二爷强逼的奴婢啊!大老爷请明察!” 琏二奶奶眼刀子直接飞向琏二,又示意那几个小厮用力打,都什么玩意儿,还敢硬扯着爷们,说得好像旁人不知道她们都是荡*妇来着,她家琏二要有这本事倒好了。 鸳鸯看了眼大老爷,又看了眼凤姐、琏二爷和大太太,这场面瞅着,倒是大老爷在做主,而大老爷呢,半点不在乎下人的叫喊,依旧优雅得喝着茶。 没错,就是优雅,大老爷并没有特意做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都感觉明显有所不同。 “人心?” 大老爷放下茶杯,悠悠然吐出这两字,颇有些意味不明道,“人心可是很复杂的东西,不是一味仁慈,就能得到的。有些奴才,越是对他好,他反而不知天高地厚,形容无状起来。就好比姑娘你,没半点规矩,就敢进门?连个礼都没给我好好行。” “大老爷这话,奴婢就听不懂了,奴婢也只是来传达老太太的话而已,并不是故意找茬的。”鸳鸯听见问责,这便笑着辩解道,却一副不放心上的姿态,反倒像在说大老爷小气找她一小姑娘撒气一样。 “是吗?那便是我这门口的奴才不够知礼,进门连个通报的都没有,就放你进来了,那,便去领罚吧,一人十杖。” “老爷饶命,这鸳鸯姑娘速来厉害,往来哪个主子屋里,都是擅闯的。”听见要挨打,人就不干了,跪地上狠狠一通抱怨。 鸳鸯这脸色定然是要变的,“大老爷,既如此,那奴婢也不多留,只老太太那儿,还请您尽快给个说法才是。” 第3章 气死她 “说法?不是都招了吗?勾引少爷。再则,老爷我身体不适,刚刚好转这又发了火,为了不过病气给老太太,就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你便替本老爷问安吧,回头老太太那儿要是有什么话,你告知本老爷便是。” “哎呀,大老爷这是累了,鸳鸯姑娘你多担待着点啊,在老太太那儿多说点好话,要说啊,这事儿也怪我,太冲动了,待会儿我便去给老太太请罪。” 凤姐儿总觉得大老爷这样招惹鸳鸯不好,这鸳鸯可是老太太身边第一人,她若是说出点什么不好来,老太太那儿,怕是要不好。 “是呀,大老爷累了,奴婢这便回话去了。”鸳鸯勉强扯出个笑脸来,匆匆就离开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一个丫鬟罢了!即便是母婢,不知礼数的,也不能留。” “哎哟喂,我的大老爷呀,怎好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太太身边哪能离了鸳鸯,这鸳鸯服侍起来,就是比旁人要好,离了她,老太太吃饭睡觉都不香。” “孝顺,不是由着自个儿的母亲被个丫鬟把持住,这丫鬟才多大,以往老太太不用吃饭睡觉啦?”大老爷冷冷来了这么句,眼神便瞟向贾琏,“你瞧瞧,这些丫鬟对你可有半分敬意?” “老爷……” “跪好,别给我娘们兮兮的,抖什么抖!” “儿知错了!” “年少慕艾正常,有什么错?我却看不惯你这德行,连最基本的底线也摸不清。也罢,既然你如此精力旺盛又无所事是,从明日起,你便跟着本老爷学习吧。” 大老爷又看向邢氏和王熙凤,被看着的两人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模样倒还能看。 “凤丫头你也该知道孝顺父母,府上这么多事,也不能全由着你一人管制,须知这人的精力有限,什么都要经手,操劳过度对身体没好处,倒不如放些权利下去,你稳坐钓鱼台即可。若实在不知如何减负,可来问我。我瞧着,你倒是个好强能干的,就是黑脸做得太多,平白惹人讨厌。” “大老爷说的是。”王熙凤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阖府上下哪个不怕她?都说她是个厉害的,可管库房的对牌却不在她手里,她顶多就是个管事的。 而她的好姑妈二太太呢,捞得多不用愁没银子花,还得了好名声,便宜捡得真是…… 不过,她若不指望着管家权,把权利发放下去,天晓得这府里胆大包天的婆子小厮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再则,这府上奴才也太难管,不是老太太身边丫鬟的七大姑八大姨,便是账房、管事家的婆娘,轻易动不得,她人微言轻,偶尔还真管辖不住,只能撒泼。 “还请大老爷教教媳妇。” “回头我自会给你出谋,如今你且回去忙吧。” “是!”王熙凤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后,带着贾琏走了。屋内里只剩下邢夫人在。邢夫人讪笑着不敢多言,面对贾赦的眼神,完全不知怎么面对,连坐也不敢坐,小心翼翼站到大老爷身边听候发落。 “你何故打扮成这样?你本就比二太太年轻许多,穿成这样除了老气,还上不了台面。谁家的主母会故意扮老?年轻媳妇就不能做主有底气?说到底,不过自卑罢了。” “老爷……”她娘家不行,老爷有不给体面,平日里哪能体面得起来。 “她有的你没有,你有的她也得不到,何必把自己轻贱呢。活得自在些不好吗?管旁人会说什么?总攀比哪里来的自由。王善保家的,回去把你太太衣柜的衣服都换了,如何艳丽如何来,错过了这花期,往后你再想穿可晚了。” “是啊,等人年纪大了,哪还能穿金戴红的,再说了,没二奶奶艳丽就成,二奶奶可年轻着呢,太太完全不用担心。” “这是一万两银票并京城外一个还算不错的庄子,拿去撑门面吧。” “老爷……你这是……” 忐忑不安接过地契和银票,邢夫人自己看着,确认没错后,又惊喜又觉得丢人,老爷这是嫌弃她小家子气么?不过这一万两,真的太多了,这辈子她都没拿过这么多银子,府上三四个月才能有这收益吧。 “不会就学,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谁天生就厉害?总是有优点的,与其一直自怨自艾没什么行动,还不如多学着点提高自身修养。所以,老爷我给你条件,你跟着二奶奶好好学,她管家理事上还成,但依旧上不了台面。” “老爷说的是。” “嗯,今日暂且如此办吧,让人给巧姐儿挑几个好丫头,再有偷懒的,全给我撵咯。”这会儿巧姐儿早就睡着了,躺旁边椅子上歪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口水直流,可爱得紧。 大老爷心疼至极得抱起来,耐心十足擦掉她的口水,小心抱着她去后头睡,再也不搭理旁人就是,嫣然一副有娃万事足的模样。 邢夫人和王善保家的面面相觑,“大老爷他,是魔怔了吧!” “可能吧,巧姐儿好歹是他唯一的孙女。气了这么些天,也折磨够人了,下去歇着吧!这事儿闹得,明儿老太太那儿,指不定怎么骂呢,还有鸳鸯那小蹄子,还真敢得罪大老爷,也不看自己是啥人。” “可不是,当真脸大如盆,大老爷怎么说也是袭爵人,这府上名正言顺的主子,阖府上下,全是大老爷的,也就那起子小人,想鸠占鹊巢。” “没错,这会子大老爷要真把持住了,没准咱们大房真能翻身,好歹名正言顺不是。”邢夫人做梦都想见到这天,白花花的银子被她拽在手里的滋味,真好。 还有那张瞧不起她的老脸,等着吧,看她不膈应死她!老爷说得对,越漂亮越鲜艳越好,气死她!谁叫她长得不咋地呢。 高高兴兴得邢夫人回到自己屋子,果断把一柜子的老气衣裳扔了,把自己嫁妆里头艳丽的衣裙拿出来,荣国府里待着这么些年,身材还真是发福不少,她少女时候的衣服竟是一件穿不得。 “太太,大老爷让人送了几匹云锦的料子来,奴婢瞧着那正红的、鹅黄、淡紫的都不错,正适合给您做衣服,奴婢拿去针线房让人做去?” “单做我的怎么可以,指不定那边怎么说我风骚呢,不如这样,我冷眼瞧着,大老爷对迎春和巧姐儿都分外上心,倒不如一块儿做了,快把那几匹布料拿来我看。” “唉!”王善保家的指使着几个小丫头扛着几匹柔软光滑的布料来,这样的料子一看就是极品,平常也没见着大老爷如此大方,今日又是银子又是庄子的,邢夫人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 “这料子也太好了,前阵子老太太赏给二太太的,还比不上这吧。” “是啊,苏州织造的云锦,贵着呢。” “这样的料子单给我一人做,绝对不合适,你去针线房要几个手艺好的来,让她们在我这儿做,这批正红的给巧姐儿做两套,这匹水绿的给迎春,这匹鹅黄的给二奶奶,剩下这匹淡紫和碧色的给我做两套。” “是!那这剩下的白色呢?这种料子最适合做里衣,不如,就给老爷做身里衣吧。” “可以,你去找二奶奶,让她赶紧给我办妥这事。” “好的,奴婢这就去。”王善保家的走出门,腰杆便硬了,她家太太受大老爷重视,她这陪嫁当然更有面子。 琏二奶奶带着琏二爷回到屋里,这脸色便摆上了,从头到尾都不带搭理人的,时不时还能看见个嘲讽的冷笑。 跪得膝盖疼的琏二爷同样面色臭着,趴在榻上指挥平儿给她揉揉,“我的好二奶奶,你说老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厉害?说杖毙就杖毙,半点情面都不留,老太太那儿还不骂死他。” “大老爷挨骂还少?他怕这个?”凤姐儿翻了个白眼,坐下喝口水揉揉自己红肿的脸,“哼!我倒瞧着大老爷这是憋不住了,再大的孝子,被坑惨了也有反抗的时候。” “二奶奶,你说老爷这样反抗有用吗?” “我哪知道,不过我瞧着这次有戏。往日老太太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怕了,提起回金陵或者王妃啊、我叔父啊,都是怕的,可这一次,直接就甩脸子,这俗话还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闹起来,谁都没脸。” “二奶奶这话糙理不糙,大老爷要真立得起来,爷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就怕没能立起来还徒惹一身骚,不过二奶奶,你瞧见那屋子没?没见着怎么动啊,总觉得气派宽敞了许多。” “可不,前前后后真没动几下,还是我安排得小厮干的呢,还有大老爷那气质动作,绝对不俗,往日也没见他这样。” “你们说得,倒好像不在说大老爷似的,好话一串串的,大老爷什么德行,这外头人都知道,如今想改怕是难上加难。”平儿今儿没去,却是不信的。 第4章 咱们换法子 “这次还杖毙了几个人,指不定外头又要说大老爷草菅人命呢。刚老太太那儿得了消息,说那几位家里面已经在老太太那儿哭闹着个没完,敢情她们还想要大老爷给那几个下贱胚子赔命不成?简直笑话。” 平儿一边给她家二奶奶揉鸡蛋消肿,一边还翻了个白眼冷哼着。 “要我说,这府里的奴才大半都不像话,各个扯着几辈子的老脸撒泼偷懒不听使唤,还瞧不起我们大房。往日奶奶您受了多少气,好不容易立足了,二爷也不知道心疼,整日的到处巴拉着。这会又平白挨了大太太几巴掌,有理都没处说去。” “可不嘛,你奶奶我整日得忙着忙那管东管西的,为着府上的花哨废了多少心思,偏连句好话都难听到,还有我那巧姐儿,要不是我还看顾着,早不知道被那起子奴才羔子给拿捏成什么德行了,真真气煞我也。” “好啦,知道二奶奶你辛苦了!往后啊,小生还要多仰仗二奶奶的提携了!”贾琏做小伏低亲自抢过平儿的活计,“这大太太也真是的,自个儿没起底,逮着机会就下手,好好的给打成这样。” “哼,我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你个好二爷也就只唬得住我,但凡你立足脚,就是跟大老爷这样胡搅蛮缠,我都要笑死过去。”王熙凤冷冷怼了他满脸,不过气倒是顺下不少。 “我的好奶奶,这会子你还跟他计较,老太太那儿说不准就要你过去解释,府上一向善待下人,轻易规矩迫不得已,如今里里外外都不是人,大老爷跟老太太较劲,吃亏的还是奶奶你。” “巧了,奶奶我两天两夜都没睡了,这会子是醒不过来了,谁砸的锅谁修去,反正奶奶我不奉陪,哼!” 王熙凤说罢,躺床上就不起来了,这都什么破事,越想越憋得慌。 平儿在这档口,自不会逆了她的意,两天没睡不是闹着玩的,要真伤了神,那才是大麻烦。 “那奶奶便睡吧,想来老太太那儿也不会逼你过去问罪。不过,就得麻烦二爷你替奶奶跑这一趟了,奴婢我人微言轻,去了也是白去。”说罢,还露了个幸灾乐祸的笑脸来。 王熙凤这会儿又爬起来了,同样幸灾乐祸瞅着一脸讨好的琏二爷怒骂道,“对,就该让他去,让他好好瞧瞧那起子奴才的嘴脸。真以为别人把他当根葱呢,哼。” “我的好奶奶,快睡吧,老太太那儿来了人,我只说奶奶你累到了,断然是出不了这个门的。” “好丫头,没白费我平日疼你。” 这对主仆倒是高兴了,插不上话的贾琏心中不爽,歪在榻上冷着脸吃着果干。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几个奴才,闹起来一并打死,任他是谁也管不了。再说了,前头不还有老爷顶着,有事往他身上推便是。”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敢死磕当家袭爵人! “哼!你们两个瞧不上我贾琏就算了,那起子小人什么身份,瞧不上我,我也不上赶着忙活她们身后事,看她们能留住什么体面。” “哟,这会儿倒恨上了?前阵子二爷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平儿翻了个白眼,“正巧,外头来人了,二爷你准备准备便去吧。” “哼!你这小蹄子,也硬气了敢嘲笑爷!” “那也得看看二爷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说罢,平儿直接甩脸子出了门,随后便能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 老太太那儿派了个一等丫头琥珀来,虽说没鸳鸯得用,倒也体面不过,平儿还真不敢轻易得罪了,“我的好妹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好难得才瞧见你一回。” “你也说了,你平日里都来来往往的,我平日里都在给老太太绣样子管着屋子,哪能见到你这个大忙人,不过今儿个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老太太那儿,让我来叫二奶奶过去问话,说是琏二爷的事。” “我们二爷能有什么事啊?不过这趟你可跑空了,我们奶奶刚睡下,是万万不得起身的。老太太那儿也知道,我们奶奶已经两日都没合过眼了,如今那还能废那神。” “真的?你可别骗我!”说罢,琥珀的眼神看向屋内,“那你们二爷总在吧,要是一个主子我都请不来,只怕老太太明日就不用我了。” “二爷在的,我这就去喊他。”平儿笑着进了屋,眼珠子直接横了贾琏,示意他赶紧出去。 贾琏撇了撇嘴,慢吞吞放下手里果干,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太太那儿的琥珀姑娘,既然老太太找,那边去吧。” “当不得二爷一声姑娘,不过二爷还真得赶紧,那儿催得急,听说几条命都没了,十几口人都跪在老太太屋外苦求。而且鸳鸯说,大老爷那儿也是拧巴着的,只一味说是那几个人勾引得二爷你。”琥珀笑着提点着贾琏,还暗地里给鸳鸯瞎眼药。 这种问责的活最容易得罪人,且看二爷这么慢吞吞出来就知道,若是好事儿,指不定她刚来,二爷就出来了,还用得着这么推脱。 如今她也不过提点几句,算是给他卖个好。 一旁听着的平儿眉头一挑,“那二爷快去吧,左不过也就一顿骂罢了。” “你个小蹄子,等爷回来再好好收拾你。”说罢,贾琏倒也干净利落得离开。 平儿看着他们二人没了影,才回到屋内,果然瞧见她家奶奶支起了身,“奶奶,你又何必管他。” “唉!这会子我也睡不着,心里总慌得很,也不知老太太那儿会怎么处理。不过我瞧着,老太太当真是不想给大老爷面子,竟还让咱们去对峙,谁叫奴才有这本事?你也听到了,这次鸳鸯都在说大老爷的不是,可见又把人给得罪了。” “难道这还真有其事?不是琥珀那小丫头片子胡说?” “你跟鸳鸯来往深,她往日倒也是个玲珑性子,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她了。今儿大老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她没规矩恃宠而骄的,唉!我瞧她走那会儿脸色就不对。” “事都发生了,奶奶又何苦愁那些,还是早些休息吧。二爷说得对,上头还有大老爷顶着呢,他这一醒,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奶奶,这几日也够咱们看出不少来,咱们大房要立起来,还得靠爷们。大老爷一倒下,底下人都怎么说的,我听着都害怕,真怕那边下狠手治咱们。” “是啊,连那些下人婆子都猜得到的事,平常我们竟都没当回事,还真以为自个儿得宠脸面大,殊不知就是别人手底下的笑料,养身边逗趣罢了。既如此,你奶奶我,也得好好给自个儿打算打算,赔本赚吆喝的事,干了一次就够恶心的了。” “可不,这些年奶奶好不容易攒下的收成体己,大半都给二太太送宫里去了,偏生连点水花没飘出来,要不是二太太那儿还不死心,谁家银子会这么花。” “是啊平儿,好歹我大房才是袭爵的,可劲儿花银子的,还花得理所应当的,却变成了二房!我跟你二爷,还成了她们的管事的。说是我年轻不懂事,可这么多年下来,这对牌愣是拿不到我手。” 王熙凤说道这事儿,火气愈发高涨,“还有林妹妹那西席,二老爷有本事给那人安排个职务,到你二爷这儿,却是屁不见放一个,整日的不是念叨你二爷市侩就是念叨你二爷没半点风骨,愣是连人家一个外人都比不上,甚至都不配当个小官了!” “哼!我还就不信了,好歹你二爷也是荣国府正正当当的继承人,这银子到了位,还怕做不了官?这次大老爷强硬着来,没准能从他那儿捞到不少,给你二爷谋个正经差事,你二爷还真没准能翻身。” “可不,就他那花哨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些年二爷给荣国府办得事也不少,来来往往也没得罪几个,要不是有他在,这府里跟外头的交集早就断了。还有,二爷那儿,指不定早就憋着股劲要出人头地,就只是差个机会罢了,再则,女人跟银子官位相比,后者的魅力,绝对能让二爷忘了前面的。” “是了,你说你奶奶我要是前几年就往这方面突破,没准这会儿也是个诰命了。”王熙凤一想到有一天她的诰命服比二太太的诰命服还要等级高,真个儿嘴都要笑歪掉。 “不过我的好奶奶,在这么高兴,真睡不成啦,这饭还不能一口吞呢,更别提找关系做官啦。奶奶你且去睡吧,我去理理奶奶的私房银子,要是大老爷那儿要不到,奶奶这儿好歹能补上。” “嗯,好平儿,事成了绝对不亏待你。” “奶奶睡吧。”这会儿王熙凤才总算合上眼,平儿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翻着账册,往后府里的事少管点,多经营经营自己的体己才是正经。 再说了,府里没了奶奶,谁还能管得滴水不漏?就是老太太那儿,一旦离了她们奶奶,保准一月内必出问题。原先她们是没想通,只以为管家能多些威严,殊不知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如今她们奶奶也展现了把实力,这会儿退出,只怕二太太那儿头疼绝对不轻。 这菩萨啊,可管不了人,最终还是得靠只母老虎来。 第5章 琏二爷挨打 且说贾琏随着琥珀来到老太太院子里,抬眼便瞧见稀稀拉拉或坐或跪的中年妇人十来个,那些人瞧见他来了,一个个马上就嚎上了,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流,端的是滑稽。 琥珀忍不住捂着嘴偷着乐,给贾琏递了个你倒大霉的眼神后,便飘然进了屋。 这会子老太太听了一耳朵,也便知道贾琏来了,不过凤丫头竟然躲着没来,老太太到底有些不舒服,道,“你琏二奶奶怎么没来?倒把你琏二爷给请了来。” “回老太太的话,平儿说二奶奶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这会子刚睡下,断然不能再管这些事儿,便央着让二爷自己过来回话。” “那就让外头那些都进来回话。” “哎!”琥珀脆生生应了,走到外头,示意琏二爷先进去,等琏二爷进去问了安后,才让剩下那些人进去,要真让琏二爷跟这群人一块儿进去,回头二奶奶铁定能撕烂了她。 “琏二,你倒是说说,这事儿要怎么解决,闹哄哄都一上午了。”老太太口气明显就透着不耐。 “老祖宗,让孙儿决定的话,孙儿定是要把这一群人连着老老小小都给送到庄子上去,谁给她们的胆儿来老太太这儿闹。”贾琏冷冷一哼,说出的话半点不留情。 “你说什么!”老太太刹那就爆了,“好啊,你老子是个狠毒心肠原以为你是个好的,如今做错了事竟还不知悔改,甚至要罚了人家一家子人,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胆儿!” “这不是老祖宗您让孙儿决定吗?孙儿虽说做错了,但也没犯什么大错,谁年少不风流,宝玉年纪小小还爱吃胭脂呢。倒是这几个奴才央子,仗着咱们荣国府体恤下人,倒以下犯上惹着老太太不快,才真该打杀了。” “你……你个孽障!给我跪下!你自个儿做错了事不认,倒还扯着宝玉,宝玉今年才多大点儿,你个孽障调戏了人,还让你老子把人打死了事,都这会了还敢狡辩!你你你……” “老祖宗您息怒,孙儿说的话不中听不要紧,不过这事儿还真就得这么处理了。”贾琏素来能说会道,想要强按着他认错,给几个奴才赔不是,断然不干!便是赔点银子他也不想,那几个丫头在大老爷那儿是怎么说他的,他可还没忘。 便是老太太,也甭想让他丢这个人。他贾琏真要低了头,往后这府上那个奴才还会正视他。 “呵,你倒还有理了。” “老祖宗,孙儿就是在家里闯了祸,也不能声张出去不是?要真为了几个奴才丢了孙儿的脸面,说出去也是丢咱们荣国府的脸不是?且看外头哪家少爷会给几个丫头赔命的,更何况还是被老爷以勾引少爷的名义杖毙的,老祖宗不顾及老爷的断论,好歹疼疼琏儿,帮琏儿把这事给磨平了就是。” 别说老太太,便是鸳鸯,听到贾琏如此说,眉头都深深蹙起。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老太太真想追究还偏生不行。治了贾琏,先别说她不慈的事,单说她挑明了要越过老大做荣国府的主,就立不足脚。老大那里本就在闹,真要知道她如此做,还不翻了天得闹。 老太太没再接腔,贾琏便笑着上前,“老祖宗,好歹琏儿也是你看顾着长大的,不过就是戏闹了几个丫头被老爷逮住了。老祖宗,琏儿往后断然不敢了,一定好好守着二奶奶过日子,您就疼疼孙儿罢。” “老太太,您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的女儿都嫁了人了,琏二爷都不放过啊,她才多大啊,愣生生的就给打死了。老太太啊,老奴一家子都是家生子,给贾家服侍了三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太太,求您给老奴做主啊!” 一老妇这会子也看明白了,在这么下去,她们一家都要吃瓜罗,索性闹开了谁也别得好。上前跪在老太太跟前,头磕得嘭嘭响,不一会儿,便见了红。 “老太太,老奴的女儿生性怯懦,哪里敢勾搭琏二爷,求老太太明察啊!”接二连三的,十来个婆子全都跪下磕头,场面着实难看,连贾琏的眉头,都深深蹙起。 鸳鸯的眼色突然递给底下一小丫头,避着人对她比了个二字,那小丫头立刻意会,悄悄溜出去后,朝着荣禧堂狂奔而去。 站在她身后不远的琥珀看了个正着,冷眼一番,就当没看见。 “畜生,看你干的好事。”没一会儿,一声训斥从外头飘来,贾二老爷匆匆赶来,劈头盖脸便是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还妄图让老太太帮你遮掩,且赶紧闭门思过去吧,站在这儿都嫌丢人。” 刚刚老太太要是让贾琏走,贾琏必定笑眯眯就走,可这会儿,他偏不走了,“二叔这话什么意思,侄儿不过嬉闹几个丫头,在二叔这儿,怎么跟翻了天造了反似的,什么叫站这儿都丢人。” 贾琏从老太太身边站起来,指着自个儿站着的这块地,一字一句道,“这儿,可是荣国府,我父亲的荣国府。” “你!”贾二老爷眼眶瞪了个圆,“不孝不睇,枉为人子,谁教你如此顶撞的。” “二叔这话,是要让侄儿我认罪受罚?就凭你几句论断?呵,刑部大堂还能容忍述说冤情呢,这荣国府什么时候成了二叔你的一言堂了。” “琏二!”这会儿老太太也坐不住了,“这话谁教你的。” “老祖宗,这话还用教嘛?平民百姓都懂的理。”贾琏笑着回话道,“琏儿我书读得不多,好歹还是会理些俗事。” “牙尖嘴利!今儿个你惹得众怒血溅老太太这儿,明儿个你就敢闹得阖府难安,索性你爹不教,我这个二叔今儿个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孝顺,什么叫和善待人。来啊,上家法。”贾政完全不想跟贾琏多言,今儿个她不服也得服。 “是!”外头家法老早就准备好了,只需一声令下,小厮们便抬了进来。贾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里头名堂,感情老早就准备好了的,这场打他还真吃不得,谁晓得有没有后招在。 “我不服,二叔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我父亲都没说我有错!”说罢,贾琏便急匆匆往外跑去。只这会儿哪还容他离开,别说二老爷带来的小厮们就在门口候着,便是那十来个婆娘,都轻易不让他离开。 谁都知道,等贾琏离开了这屋子,便再难有机会盖章定罪,这会儿断然是不能让大老爷或者琏二奶奶来插手的。 原先若是凤姐只身前来,也不需这多大阵仗,只需老太太红个脸,凤姐自然就认下了,老太太再叫大老爷来问罪,便理所应当得很。 即便罚不了大老爷,也能让凤姐儿更加脱离大房,倒是让二太太来解救她一番,便知道谁对她真好,甚至还能让贾琏的名声更加跌落,让大老爷也更加不满他这个儿子,可谓好处多多。 可如今,若是不把贾琏打趴下,让他经历一场冷暖,让他知道厉害,等他闹腾起来,便是老太太跟二老爷联合起来打压大房,别说大老爷会反抗,连二奶奶都未必忍得下这口气。他们大房若人心齐聚,那可真麻烦事。 “给我打,狠狠得打,打到他认错为止。”贾二老爷怒气冲冲赤红着眼吼道。几个小厮得令,立刻便上前来抓人,丝毫不在乎贾琏的身份。 若是贾琏看的没错,这些都是周瑞那起子人的子侄,素来耀武扬威好不高傲,心黑手更黑,半点不怕他,若真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半残! “老祖宗,二叔这是要打死我,好抢了我父亲的爵位啊!枉我父亲让你住在荣禧堂,我的好二叔你竟然还生了鸠占鹊巢的心思!拿捏件小事就要打死我!啊!” “给我堵了他的嘴,什么都敢往外说!整天花天酒地,外头结交狐朋狗友,上没有孝敬老人,下没有照顾好孩童,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喊,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贾二老爷义正言辞得说道,“给我狠狠得打。” 一棍棍打在贾琏身上,痛得贾琏眼前都是一黑,心里暗忖着要如何报复这起子小人! 老太太冷着脸示意那些婆子赶紧下去,没得乱糟糟一片人,贾琏都挨了家法,她们几家再怎么说,也得了脸面。 那群婆子也相当有眼色,这会儿不哭不闹,悄无声息便退下了。 鸳鸯虽然一直看顾着老太太,但视线还是关注着屋子外头的动静,哪个小丫头跑了,哪个婆子在跟外头人交头接耳,都暗地里记下,随后示意自个儿的人去逮人。 琏二爷在荣庆堂挨了打,大房竟然没半个人知情,王夫人得了消息后,扯了扯唇角,乐见其实。 第6章 我不怕你 “平儿姐姐,不好了,琏二爷在老太太那儿挨了打,二老爷正执行家法呢,是翡翠姐姐让我来偷偷告知你的。” 悄无声息的,一个不到10岁的小丫头偷偷摸进二奶奶的院子,小声站在窗口说道。 这名为翡翠的丫头,同样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往日只管着老太太的饮食,旁得一概不管,也不长在老太太那儿露脸,四个大丫头里,她算是最没脸的,平日只跟着鸳鸯行事。 平儿心头一跳,“知道了,好丫头,赶紧去通知大老爷,回头我们二奶奶赏你个金瓜子。” “谢二奶奶,我这就去。”小丫头兴冲冲又跑了,平儿这才赶紧叫醒二奶奶,这会子要再不去,天晓得二爷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奶奶,二爷出事了,二老爷竟然对他用了家法,咱们赶紧去救救他。” 睡得迷迷糊糊的王熙凤刷得瞪圆了眼,“你说什么?二老爷当真如此?欺人太甚!” 蹭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赶紧的,去通知了大老爷,你再去安排几个粗壮婆子,要从咱们信得过的挑,让她们扛着藤椅跟上,也甭管是啥身份,只一点,咱们人断然不能少,免得白去一趟。” “我这就去办。” 平儿招呼着外头准备好,等王熙凤从屋子里出来,便一起朝着荣庆堂而去,这架势,跟出门干仗似的,让路上的丫头婆子们看了好一顿热闹。 原以为她们这还算快的,等到了荣庆堂,却发现并没有二爷的惨叫声,反倒看见有小厮在抬着他们二爷出来。 即便如此,她们二爷身上也全都是血迹斑斑,腰上腿上屁股上,就没处好的地儿,看得王熙凤差点没厥过去。 贾琏如今已经完全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得也不管旁人喊不喊他,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还惨白着一张脸。王熙凤何曾见过他这模样,便是大老爷要家法,都没打成这样的。 这还哪是家法,这就是要命的! “天煞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不过几个丫头罢了。你们放开我,让我一刀一个劈了那起子狗奴才!我让她们告!瞧着我王熙凤是好惹的!且等着,看我放过她们谁。” 凤眸圆瞪的凤姐儿利眼扫过老太太屋子外的那些丫头婆子,她今儿个算是记住了,往后一个都别想好过!枉她平日里对她们一个好过一个,真出了事愣是一个没来告诉她! “放肆!” 屋内老太太听了她这话,当场摔了个杯子,明显得不悦至极。 偏王熙凤这会儿半点不怕,她男人都被人打成这样了她还怂?她王熙凤这辈子都不知道怂字怎么写,不然也担不起他叔父给她凤哥儿这名头! “你们都给我记住咯,我王熙凤定让你们一个都落不了好。哼,有本事的,就没落到我手里来!我们走!”王熙凤临走之前,还死死瞪了眼老太太的位置。 好一个老祖宗,好一个二房,好一个贤惠鸳鸯!这仇她记!下!了! 王熙凤插着腰骂人的模样,比之赵姨娘,还真好不了多少,只不过,一个有底气一个没底气罢了,造成的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 屋子里鸳鸯低垂着眸,微微有些后悔,为了口气,把事情突然闹这么大,后头老太太定是要怪她推波助澜的,加之二奶奶那边,她一个丫头怎好硬抗。 站她旁边的琥珀瞧她眼睑低垂,就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倒是不好笑出声来,等回了屋子,她还真得好好乐呵乐呵。你鸳鸯也有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王熙凤干净利落得走,哪管后头刀枪剑雨,这会儿赶紧给贾琏治病才最急,后头的事,留给大老爷最合适不过。她到底是小辈,顶上二老爷二太太还有老祖宗,她根本开不了口自责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王熙凤才真正后悔往日所作所为,什么管家体面,什么大房就靠她在老太太跟前挣体面,一切都是虚的,一切都比不过利益和权利。 若是早些时候她能帮着贾琏立起来,或者自己多跟她叔父来往套牢交情,甚至只要熟识个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家的夫人,今日二老爷绝对不敢这么打人。 平儿看着她家二奶奶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默默无声,心里疼急了,她家奶奶最要强不过的人,都多少年没哭过了。 “奶奶……” “我没事,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叔父说得对,总纠缠在脂粉堆里,也只是矮子里头拔高个,还是没什么屁用。”大老爷那么混一人,府上哪个瞧得起他,真正闹起来,才知道谁手腕粗! 所以,这就是身份地位和权利!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拿到手过! 不用说,大老爷应该是来了的,而且,还是从那被拦了的小花园那儿过来的,他若真做马车从那黑油大门那儿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只不过,他发过誓再不从那儿过的,是时候回家好好跟叔叔婶婶歪缠了。 王熙凤安安然走了,自然感受不到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屋子里待着的人,各个大气都不敢出,只因坐在老太太下手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并没有怒色,平平静静喝着茶,一派悠然。若是忽视他身边跪着的二老爷的话,没准还以为他在家中悠闲消遣呢。 “老大!” “怎么?母亲觉得我不该教育二弟?还是说,母亲认为我没有资格教育二弟?”贾赦偏头看过去,“莫不是母亲认为,我往日骄纵,便没有资格教育二弟吧。” “你还有脸说,看看你平时……” “母亲,不管平时如何,我还是他大哥,至少,我刚刚说得话在理不是?” 贾赦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接着道,“我这个父亲还在,他把我唯一的嫡子琏儿打成那样,着实不友爱子侄,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想图谋不轨,母亲,你也别唬我,说不过一顿家法。这棍棒加身,多得是手段弄残一人。” “大哥,你……” “闭嘴,不知道我在跟母亲说话吗?能不能让我说完?”贾赦冷冷瞥了眼贾政,便又继续说道,“琏儿这件事,我都已经教训过了,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二弟你觉得我教训的不够?” “你那哪是教训,你那完全就是偏袒,还草菅人命……” “好了,别什么事都说得义正言辞。说到草菅人命,我打死个丫头官府都不管,你还真是管的宽,人是我养着的,卖身契在我府上放着,且不说我有没有权利杖毙,可好歹冤有头债有主,干的人是我,跟琏儿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教训。” 贾赦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二老爷,嘴角一勾,道,“我的好二弟,琏儿做的只不过勾搭了丫头罢了,你不是也勾搭过吗?怎么没见着你羞愧难当?那赵姨娘不好好在府里待着吗?” “你……” “怎么?我说错了?还有你那宝贝嫡子贾宝玉,也没见他对丫头有多尊重,爱吃胭脂是吗?怎么没见你教训?感情你还双标啊?我儿子就不是儿子了?”说罢,毫无预兆挑了茶碗,碎在二老爷脚边。 “老大!我还没死呢!你这会儿就敢当着我的面欺负你弟弟,赶明儿我死了,你还不弄死你弟弟!也罢,我们也不在这府上碍你的眼,明儿我们就走。” “那好走不送,儿子我会定期给您送礼的。”贾赦还是那么淡然,笑眯眯瞅着老太太,丝毫不见害怕。 “你……你个孽障……孽障啊!”老太太不敢相信得指着贾赦,气得捂住胸口当场就要厥过去,二老爷迅速上前。 “大哥,你看你都把母亲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给母亲赔罪。” “老二,我说过了,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如果老太太你还觉得我不孝,大可以去告我甚至去敲文登鼓,地儿还都不远。不过老太太你可想清楚了,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老太太你几辈子的老脸可都丢没了。”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 “当然是人话,以前我不懂,才会被你们拿捏,如今,我好好翻了翻资料,敲文登鼓,告状前必先挨十板子,即便去官府告我,我是一等将军,别人也未必肯接状纸,多大一麻烦啊。还有,你们要去败坏我的名声,我也不怕,谣言多了,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还有啊,我贾赦往日是混了点,不过,这愚孝的名头是实打实的报过预案的,谁人不知我贾赦为了老太太拱手让出荣国府正堂,出门说我不孝,也得有人信啊,呵呵。”贾赦还真笑出口了。 有的时候,人孝顺点反而被人骑头上,一旦你不在乎对方了,对方也就怕了,就好比如今的老太太。 第7章 一切以宝玉为重 屋子里死寂死寂的,针落可闻,丫头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大言不惭的大老爷,三观都要被颠覆过去。 往日老太太一说要去金陵,或者去敲文登鼓,大老爷不是都偃旗息鼓吗?怎么如今…… 别说丫头了,连二老爷和老太太都难以接受,直到这会儿,他们二人才真正看着贾赦这个人。 一看之下,颇不得了! 说实在的,这世上最了解大老爷的,不是二老爷便是老太太,算计那么多年,不是看着他长大便是跟他一块长大的。 可眼前这个,为何如此陌生。这种陌生并不在于皮相,反到在于内在气质。 他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没有丝毫变化之下,偏生自带威严,不容人忽视,一举一动并不张扬,却也不畏缩,说话温吞却无半点软弱,仿佛是骨子里的东西在作怪,即便如何作为,都不容人他人置喙。 这样的气质,贾政从来没有见过,却深受打击。他的大哥怎么可能会有气质!更不可能有这种气质! 他常年与书本为伍,好不容易混出点书香气,却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跟真正的世家大族一比,就显得不够看。 而他大哥呢?一个常年沉迷酒色,身体都被掏空的中年人,两脚软绵连腰杆都挺不直的人物就更别提了。 往日二老爷因着这份书香气质在老太太这儿占了太多便宜,便是他父亲荣国公,在见到他们二人后,也是对他赞誉有加。 所以,这个人必定不是他大哥!绝对不是!所以,他到底是谁! 贾政如此想着,老太太也是如此想法,两人面面相觑后,都蹙着眉捏紧了拳头,似乎在酝酿什么,却没哪个率先开口,只一味盯着贾赦看。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很惊讶?”贾赦站起身,摆平衣角,“老太太,作为儿子,我已经心甘情愿被你压制多年,也够对得起你的生养之恩了,不过这个家,却不能再这样闹腾下去,不然就该对不起祖宗给的这身荣华了。” “那么,儿子就告退了。至于琏儿的事,到底为止,往后谁再提起,便是跟我贾赦作对。”大老爷说罢,扫了眼屋子里的丫头,并特意往鸳鸯那里看了眼,这才坦然离去。 他这个人,并不喜欢做事做绝,也讨厌逼得太紧,狗急还跳墙呢,更何况是人。所以,他的一贯主张,都是温水煮青蛙,算无遗策才真正锻炼人。 那种看着自己想要处理的人慢慢蹦跶不起来的心情,简直美妙至极屡试不爽。骤然的一无所有的的确确也更加打脸,但导致的落差太大也是极有可能逼得人来个鱼死网破,何苦来哉。 “你们都推下的。”老太太揉了揉眉心,烦躁至极打发掉屋子里的人。鸳鸯会意,迅速带着下人们离开。 “母亲,您是否也有感觉到大哥的不同?他一昏就是两天两夜,说不准真就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了身,那可就糟了,天晓得那脏东西会干出什么事来。” 老太太没有说话,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从刚刚老大的言论中能看出,老大在对待她的态度上改变了许多。不再孝顺的老大,在她这里将彻底不再需要任何东西,也就是说,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到底是老了,不长在外头走动,以往的一些要紧人脉交集也基本断得差不多,余下的,家里情况跟她们荣国府相差无几,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唯一还有权势的,便是王家,偏生王家对老大来讲,形同鸡肋。 便是她的私房,在她这么些年的打压下,只怕早就死了心,更何况他早就得了他祖母的那份嫁妆,私产比之她也不遑多让。 不再孝顺的老大很可能只会荣养她,却不会听她的,那她这个老封君在府上的地位,势必一落千丈,即便扶持老二也无用,老二根本无法对抗他,到底老大是正正经经的袭爵人,他占着大义。 在她没有办法挟持住老大后,老二也可能慢慢不会再期望她的偏爱。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清楚的。说来也讽刺,亲自教养长大的老二,在孝顺上竟然完全不上老大的,若真让老二袭了爵,绝对不会因为他让出荣禧堂。 所以,这会儿还是得先尝试拉回老大的心,若是不成功,便要考虑如何在权势上,拥有主动权,让他不得不听从她。 “母亲,您在想什么?是在想怎么处理大哥身上的脏东西吗?听闻城外云来寺中有一位高僧,道法极高,只要去过那儿的,都会觉得轻松不少,想来对付那些脏东西,也是有效果的。” “嗯,那就让二太太去安排吧,让她上点香油讨要点佛香回来点上,回头再找找马道婆,看她有没有法子解决。” “是,儿子这就去办,定不会让母亲失望。”说罢,急匆匆便离开了屋子,老太太看他走得急,没来由叹了口气,她都这么大年纪的,真要这么折腾下去?老大再如何,也不会亏待她。 这么一想,老太太突然便意兴阑珊起来。 “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老祖宗,孙儿来看你了,孙儿可想可想你了,老祖宗有没有想孙儿。”年轻六岁的贾宝玉一阵风一样跑进屋,兴冲冲直奔着老太太的怀抱,童言童语顷刻扫除一室的冷清。 “哦,我的乖孙,老祖宗也想念你个皮猴想念得紧呀,这还没到饭点呢,你这小嘴就像吃过蜜一样,鸳鸯赶紧去给他上盘点心压压,免得你老祖宗被你这皮猴甜得晚饭都吃!不!下!哈哈~” “老祖宗!宝玉才不是皮猴,哪有皮猴长宝玉这样的!你瞧,宝玉是不是长得特别像福娃娃,好多太太都可喜欢宝玉啦。”说罢,宝玉还掏出自己的小荷包,里头放着他这些日子的积蓄,都是王家史家的太太给的好东西。 “哟,鼓鼓得呢,我们宝玉当然受人喜欢啦,你可是有大来历的,将来必定不凡的,她们这会子不跟你好,以后可就晚啦。”老太太仔细又瞧了瞧宝玉脖子上的那块玉,的确是通透无比,难得一见的好玉。 旁人还不信这玉是他娘胎里带来的,都以为是王氏自己搞得鬼,不过真要是她搞得鬼,她老婆子早就能得知,府上还真没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所以,她不管是为了老二还是为了宝玉,还是得算计老大,要是老大自个儿能立住也就罢了,若是立不住…… 不过十有八九立不住,看他那一房的人,除了王熙凤,没哪个是有能耐的,且看他如何做。 老太太冷冷一笑,说什么不听她的要对得起祖宗,呵!他一没法科举出身,二没有人脉交际,除了那几个钱,老大他还有什么,想出头可真不容易。 想当初西府贾敬还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没用,整日里待在道观偷度余生,连家都不敢回。 贾宝玉疑惑万分看着老祖宗紧紧捏着他的玉,他的玉可结实了,摔地上都不会碎,老太太这么捏肯定是捏不会坏的。 鸳鸯的的确确是个人精,老太太刚刚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端上了刚做好的还热乎着的点心,宝二爷吃得香,老太太看向她便更加和善。 且瞧着老太太如今的笑模样,她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也不用担心会吃落挂。 “老太太说得是,宝二爷将来可是要拜相封侯的,她们当然要捧着宝二爷了,就巴望着宝二爷能看在这点情分上多提拔她们家呢。”鸳鸯说的这话,老太太是极爱听的,指着鸳鸯的脸狠狠戳了下,却没半点怒气。 “你个小丫头,啥都敢往外说,回头亲家来了听到这话,指不定要收拾你这小丫头,且到时你宝二爷救不救得了你。” “老太太,宝二爷现在还小,要是他这会儿就能救下奴婢,那老太太可就要享天大的福了。” “你个小丫头还不闭嘴,越说越过分了。”老太太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格外赞同的,脸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的,“老祖宗我啊,就指望着你能有点出息,能重整荣国府的盛名。想当年你祖父平袭荣国公爵位时,那叫一个风光无两,本朝就没有一个能有你祖父厉害的,只可惜他这一去,唉……” “老太太,您不常说宝二爷跟老国公爷很像吗?如今宝二爷又是有大来历的,只怕将来成就,还要超过老国公爷,说不准还能让如今的爵位从回一等公呢。” “希望如此吧。”老太太仔细瞧着宝玉的那张脸,的确越看越像,将来想必也长得格外精致。贾府的人向来长得不差,当初国公爷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若不是她们早就订了亲,只怕陛下还会让他尚主。 话说从荣庆堂出来,贾赦便直奔贾琏那儿去,到底是唯一的嫡子,他多少还是需要看顾的。 走进这不算大的院子,贾赦便满意得点点头。王熙凤这个儿媳妇的确是管家一把好手,这会儿她那院子也没乱成一团,反倒井然有序做着该做的事,甚至没几个哭丧着脸的,相比贾府的其他奴仆,当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的路过的,请各位看官多多收藏评论啊~~ 小狐狐申请了下周的榜单啊!看在小狐狐给你们卖了个萌的份上,收藏评论多多益善啊!第一次上榜很重要啊!么一个~在么一个~ 第8章 爱娇的丫头最可爱 “大老爷来啦。” 贾赦走进屋,便瞅见背面白花花一片的贾琏,王熙凤她们已经用剪刀剪掉了贾琏伤口处的衣料,也擦掉了身上的血迹,只等着御医过来上药。 “大老爷,你看看,二爷都伤成什么样了。”王熙凤委屈万分得说道,声音很有些沙哑。 贾赦点点头没接话,坐到床边给他把过脉后,再细摸摸他的骨架,看来并没有太严重,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罢了。 想来也是,就贾家的奴才,偷鸡摸狗捞钱肯定在行,像这种精细的需要细细琢磨参透还特得罪人的活,怕连懂行的没有,关键时刻,可不无人可用。 “他没事,上了药顶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也不会留下什么暗疾。这段时间你让他忌口,不能重油重味,清淡点的最佳。不过往后像他这样急的伤,大可不必叫太医,让信得过的大夫及早治疗才最稳妥。” “大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府上,大多被那边操控,这会子瞧着便是要二爷的命,除了太医我是谁都不敢信。且不说最终能请个什么大夫来,就说外头当大夫的,给多点银子就能给开假药的,真要让他们得了手,比这顿打还要命,媳妇是真怕了。” 王熙凤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真要让贾琏去了,她在荣国府是彻底没法待了。 大老爷的眉头微微蹙起,“的确该整治整治,身边还是需要有信得过的人。” “对了,我瞧着你管家的能耐不错,那小花园隔断推倒的事,就交给你继续做。记得梨香院就在东院附近,那里昔日是父亲养老的地方,精致尚可,十来间房不多,但也比这里大,且还单独开了个门,极为便利,你安排人打扫打扫,回头搬那里去。” 王熙凤平儿两个面面相觑,却没立刻应下来。那梨香院景致的确好,住起来的确宽敞舒坦,但是距离荣禧堂,却也着实有点远。 还有那单独开的门,对面住着的都是五六品的小官,门第瞧着都不怎么好,繁华程度跟宁荣街没法比,出门采购并不便利。 “你们在这里住着,老爷我是看顾不了你们的,可谓鞭长莫及,而如今你们跟二房可谓撕破脸,在这里待着有何意义?再则,我也不赞同你继续管家,就府上奴仆的德行,我可以想象内中亏空,你且把东院管好就不错,这事倒也不急,至少要等琏儿好全后再做打算,这段时间你可以考虑考虑。” 王熙凤想了想,最终咬牙问出口道,“那大老爷对我跟二爷有何打算?如今大房跟二房闹成这样,大老爷你还会跟以往一样吗?” “你们还没听说?我以为府上的奴婢嘴很快的。”贾赦微微扯了个笑脸,“在老太太那儿,本老爷就说过,会对得起列祖列宗,不过过程尚且还未决定,需要出府看看才知,不过放心,二房那儿无需忌惮太过。” “那好,既然大老爷有安排,那我们做小辈的跟着便是,平儿,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打扫梨香院,等二爷一好,咱们就搬过去。”王熙凤也是个相当果决的人,当场就下令,让贾赦眼前一亮。 倒是个有脑子能做事的媳妇,就是为人处世上有点市侩,却也是因为没底气,往后教教没准能成才。 “是,奴婢这就去办。”平儿见二奶奶都下定决心了,这便没再多犹豫,当即出门安排不提。 那梨香院旧无人居,看着屋子的丫头婆子偷懒只打扫主屋,平儿推开旁得屋子,一股子灰尘味差点没呛出泪来。 这会儿她倒也不嫌弃,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地方比她们如今住的直接大了一倍,她没准能分到个宽敞透亮的屋子住,家具也都是齐全精致的,打扫完摆上点摆件,绝对差不了。 再看这外头的院子,如今正值春季,一片半大不小的梨园看得人舒服,闻着也清香,平儿当真越看越喜欢,安排人打扫起来甚是卖力。 且说这贾琏,挨了顿打上好了药后,人便醒了,瞅见床边他老子,直接哭得肝肠寸断,他可还记得他老子进门的那一脚,直接踢得他那好二叔站都站不起,跪在那儿好不痛快。 不过,看到他老子怀里抱着的巧姐儿,又心酸溜溜的。 父亲还真是喜欢巧姐儿!他这辈子都没被他这样抱过。 贾赦哪管他吃醋心酸,心安理得抱着他那小孙女讲故事,讲得还不是平常人家的幼稚故事,连王熙凤都听得津津乐道。 王熙凤作为一个后宅女人,这辈子没去过什么地方,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模样的。可贾赦也没怎么出过门,但他却对外头的事情了解颇深。 从那庄户人家种地养家说起,慢慢说着那些人如何靠自己的双手种田入林的,那田里经常发生什么事,到林子里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什么样的险情,听得巧姐儿时不时大哭时不时兴奋拍手。 作为管家人,王熙凤跟地里的出产还算有接触,但是也只是了解是不是丰收是不是招了灾,至于具体能收多少,要赔多少,却不大好估计,只能瞧着往年的数额来判断。 至于大老爷说得那些丰年想法子多收点粮食,灾年少收点粮食笼络人心的法子,却是一窍不通,怕是她婶婶都不知道。 不过若真这样做,她手底下的庄户的确不容易富得流油,对她这个主家却更加忠诚,这便是所谓的攻心计吧,比她张扬跋扈要有效得多。 如今她们贾家的庄户管事,怕是各个身价不菲,跟着府上有脸面的主子做事捞钱,胆子都不小,没准还拿捏着主家的把柄,没几个可信的,着实难管。 地里的出产一年少过一年,偏她不懂这个,府上的爷们也不懂这个,平白被人拿捏住都没处说理去。就算处理了一个两个,到头来也好不了多少。 “有空多去外头庄子看看,如今正值春耕时节,可以去瞅瞅感受下,倒也不要求你们懂多少,至少不能让人随意唬住,”贾赦的目光突然看向王熙凤,“有些事,不应该我来教你,不过,如今也没人愿意教你,你若愿意听,便跟着巧姐儿一起听听。” “只说大户人家的主母做得稳当的,一般懂得都多,都不好糊弄,她们的作用不仅仅在于管家或者讨好男人,更多的是在事业上能提供帮助。不过这样的主母心计都不差,后院的事基本难不倒她。” “的确,还请大老爷教我。”要是她能在事业上给贾琏帮助,贾琏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开她,甚至连甩脸子都要考虑再三。有多少男人不想功成名就?那滋味绝对比得了个美人要强得多。 “你的确需要好好改造,直爽开朗不错,但不能粗俗,明日起,跟着巧姐儿一起学规矩吧。”巧姐儿现在年纪差不多,要好好培养气质啦,不过绝对不能教得太快,不能教得她太懂事太规矩,女孩子家就得爱娇。 想到这儿,贾大老爷急匆匆跑了,看得王熙凤目瞪口呆。而被他遗弃在榻上的巧姐儿直接扁了嘴,趴在自己娘亲身上好不难过。 而贾琏呢,更加震惊更加无语,大老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他半辈子都在藏!拙!他藏着让二房越来越放肆,让老太太越来越过分,然后……直接抛开手!有理由占大义,谁也说不了他!这简直……思极恐慎! 据说大老爷时被曾祖母教养长大的,而曾祖母……当真是为牛人!据说那位还教养过先皇和当今。 越想贾琏越震惊,就跟突然发现了小金山一样,即狂喜又不知所措!不过,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他贾琏总算能翻身了! 回到自己屋子的贾大老爷翻箱倒柜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找东西,要那种漂亮的可爱的闪亮亮的,还要适合小姑娘玩儿带得穿的用的。 像衣服这种东西,务必大红大紫,至少也得清新脱俗,像珠宝这样的,务必精致可爱,找来找去,竟只找到合适的布料来。 这可不行,这绝对不符合巧姐儿的身份地位,看她如今的穿着打扮,要是再稍微润色那么一点点,他这可老心脏怕是要爆掉。 人生只差这点乐趣的贾大老爷迅速开始行动。他这人学得多,啥都会点,别管是不是娘们唧唧,只要常用有用,他就会涉猎。 像制作衣服的花样,像首饰、胭脂水粉香膏这种,他上辈子在江南一带做官时,就没少涉猎,这种东西最是暴利,不仅提升江南的形象,还能形成一种潮流,让当地的百姓多点收入,提高生活品质,还能教化民众提高修身,不会轻易闹事。 再则,精品看多了,闲暇时刻也就没少给他生母亲自动手做,不仅老太太心满意足,他也玩得开心。如今,却是有派上了其他用处,相当好,相当妙。 然后,邢夫人便目瞪口呆看着她家大老爷拿着剪刀裁剪布料,甚至还缝上了,那手艺,竟然不比绣娘们差,小巧的衣服没多久便成型。 感情老爷都给巧姐儿亲自动手做衣服了!那巧姐儿得有多受宠!这要让迎春知道,铁定伤心欲绝吧!差距太远了! 第9章 贾政请香 再来说说贾二老爷的事,今日从老太太处离开后,马不停蹄跑到城外云来寺。 这寺庙并不算大,占据的山峰在城外大大小小的山峰中,是属于普通级别,就因为不高,上山路除了台阶,当真没有再修条可以通车的路。 即便如此,满打满算,整条山路也不过两万个台阶。 但是,别看它并不高并不壮丽,可从山下望去,整个山峰从半山腰起,便弥漫在若有若无的雾气中,特别有仙气的模样。 二老爷来到此处,便已经能够感到世外桃源一般清净悠然,又远离俗世,踏上台阶闻到佛香后,竟当真能消除烦躁顿感轻松,敬畏之心便起,也难怪它的香火如此鼎盛。 一路上,每隔一段时间,便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休息区,上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正上方摆放着不同的佛像。 两个小和尚一人守着个功德箱在旁边发香,一人看着个大水缸并半桌子的瓜果,给需要休息的人发。 每当到了这种地方,贾政都会捐上一两银子,并领上三炷香插上。如此一路走下来,竟拜满了各大佛像,身上带着的银子也花得七七八八。 如此下来,贾政总觉得自己愈发干净虔诚,对于请香回去的事,更是势在必得,却也不只是因为老大。 两万个台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等他爬上去时,天都暗了,再回去只怕城门都关了,是故便在寺庙厢房中住下,还吃了庙中斋饭,听了和尚们晚课念经。 直到第二日,贾政拜过庙中供奉的各大佛陀后,才找到小和尚问明请香回去的事。 庙中小和尚早就对这种事了解胜详,行了佛礼后款款道来,“施主,若是想要请一般的香回去,只需捐点香油钱,便可到随意领香处领到,一文钱便可得三炷。若是施主想要请除煞或者浄屋等之类的有功效的香,便需到后堂找寻师叔辈的大和尚们问询。” “那小和尚可否带路去后堂找寻?” “施主,小和尚还需在这里发香,去后堂的路从那处直走便到,到了那处,自有小和尚为施主您引路。” “那便多谢小和尚了。”贾政拱手又奉上香火钱,这回直接买了整整三捆,打算让府上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烧这种香,这**效非凡,跟铁槛寺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等到了后堂,果然看见一个小和尚在道上指路,没走多远,便可瞧见一院子,院内厢房八间,门口都挂着牌子,牌子底下便是个金刚和尚端坐在蒲团上礼佛。 走进一瞧,上头写着各种功效,左边大点的院子上写着除煞、浄屋、法事、入世诵经,右边小点的院子写着请佛、开光、长明灯、镀金身、还愿。 贾政自然走进除煞那屋,进门后,便瞧见不少人围着屋内十来个大和尚,没个大和尚身后,都清楚写着他手上香的功效。 看清恶鬼上身的功效后,贾政便老老实实排队等候,倒也不许等待多久,那大和尚问明原由,登记在册后,便给了他一包香料,并言明用法,从头到尾,甚至都没要他捐香油钱。 不过贾政在出屋子前,在门口的功德箱中留下十两,自此,他身上算得上干干净净,回头一想,不过一日,他在这山上竟然送出去白来两银子,还丝毫不悔。 别说贾政了,便是跟着他来的小厮,大多都买了香拜了佛,多多少少都花了百十来文。 下了山,上了贾府的马车,赶车的小厮在车上突然感慨道,“二老爷,我发现这寺庙当真厉害,上香的各个看上去光鲜,不过小子刚刚就停在山下,瞧见院内大和尚时不时拦下些人,那些人外表颇为不堪。” “哦?还有这事?”贾政心里有点不信,就山上看到的,甭提小和尚大和尚,各个佛心超凡,进退有度。 “是呀,不过却不在赶人离开,而是带着那些人去了不远处一个净室。说什么世间疾苦众生平等,但拜佛虚得净身虔诚。” 车夫还特意指了指那片低矮平房,“我见那些人从净室出来后,都梳洗过一番,还穿上了些棉麻旧衣,那些衣服想必也都是别的施主们捐的。这寺庙最有意思的,便是衣服胸口上还特意绣的云来寺几个字,这衣服便是穿回去,别人也知道它是来自云来寺的,怕想偷鸡摸狗都不容易。” “那衣服本就是为贫苦人家准备的,自是不能让旁人平白浪费。” 贾政听到这话,还深有同感,回头便打算让王夫人捐点旧衣来,府上那么多人,每年做那么多衣服,主子的也就罢了,那些丫头小厮们的衣服必然留下不少,让他们捐来,也是给他们自个积福。 回到府上,刚一坐下,王夫人便来了,昨儿一晚没见他人影,也没瞧见有人来报信,虽然知道他是去云来寺了,但到底不放心,如今还没靠近便闻到一股佛香,这才安心下来。 “老爷可请回了香?” “自是请回了,还请了旁的香回来,你往后便烧那云来寺的香,去拜佛也尽量去那里,那块地的确是宝地,佛门圣地就该是那样的。” “有老爷说得那么神奇吗?平日倒也听说那不错,既然老爷这么推崇,那往后便去那也是一样的。只不知老爷请回了什么香?功效大不大?对那边可能用?”王夫人才不管什么佛寺不佛寺的,自个儿都没过好,还管他那许多。 她想要知道的,还是那佛门的香,“昨儿老爷没回来,怕是不知道,二奶奶昨天开始,便让平儿那丫头打扫梨香院,这会儿屋子都熏上了,怕是一家子都要搬过去。往后老爷要再想指个人跑腿可不容易。” “竟闹到这样?”贾政眉头蹙起,“平白浪费了我教养他长大的一番苦心,到底不是亲生的,打一顿就跑,枉他往日还一副亲近二房的样。” “可不是,这回琏儿是彻底倒想他亲爹了,还有凤丫头,今日就没来像我请安,怕也心生埋怨。” “哼!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生父一朝蹦跶便不知自个是谁,也罢,这府上管事除了他,还有的是人,你且知会你娘家,轻易不得帮助那两崽子。” “早就派人知会了,我娘家哥哥还指望着元春能入宫呢,再则,妹妹可比侄女要亲近得多,更何况,这侄女的父亲以前还压了我二哥一头,便是如今,还得让仁儿给他传宗接代,只怕心里恨得慌。” “嗯!这事你办好便是,不用与我说。香我请回来了,只需要烧着让他闻上三刻钟便可有效。若是再不行,可能真的需要请人来除煞。” “老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好。”王夫人那了香,示意周瑞家的赶紧去办,别看东府跟府上拦了个隔断,但好歹没分家,丫头婆子都是一处管控领月钱,知道跟谁才最有前途。 周瑞家的精怪,分了点给熏衣服的,分了点给点香的,甚至分了点给做糕点的,让她参合着送过去,好歹也是香不是? 所以,没等多久,贾赦那便闻到了这种特殊的香味。而这时候,贾赦恰好在书房练字消食,安安静静的环境下,闭上眼后鼻子格外灵敏。 这香中有沉香、紫檀香、安息香的味道,细细一闻,竟还有樟木、艾草的味道,不仅除臭防霉,还驱蚊防虫,是不可多得的好香。不过,这种不是上等佛香吗?记忆中贾府似乎并不常用此香。 转念一想,怕是老二他们要了这香来对付他的。 曾经他可能直接哼之以鼻,如今却不同,连借尸还魂都有,佛祖之类的,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他这个外来者一个不好,还真有可能会中招,这个往后需要注意。 只是,这香是好香,却不能驱逐他,用着静气宁神,闻着也不错,就让他这么点着吧,回头**好儿媳妇,再摆个谜障人眼的桃花阵,那边再想插手只怕不易。 练了两刻钟的字,手腕便有些酸涩,贾赦又走出房门练了会儿养生拳,全身便酸涩难忍,可见这身子骨年纪轻轻的已经有多不堪。 稍微休息片刻后,便来到邢夫人的院子,她这位继室再不济,也是他的正妻,只要本性不坏,便可以敬着。 从记忆中和昨日的所作所为瞅着,胆子不大,坏事怕也不敢做,小门小户出生,也就爱点钱财,并不打紧,跟那儿媳妇一样可教。 “老爷来了。” 大太太惊讶无比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大老爷,连忙放下手里账本子示意人端茶倒水来。贾赦看了屋中摆设一眼,眉头便微微蹙起。 “这里不够亮堂,还阴沉,不符合当家大太太的规格和身份,且改改。”说罢,指着王善保家的,“你去叫底下婆子来。” “是,老爷。”王善保家的笑眯眯应声离开,大老爷也是真上心他们大太太了,往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就老爷那家底,啧啧啧…… 。 第10章 大太太腰杆硬了 粗壮婆子一会儿便到,大家伙儿听闻是大老爷要改造大太太院子的事,全都新奇得不得了,难得劲头十足争抢着来干活。 谁不知道前头大老爷自个那屋子,稍微动动就大变了样,只可惜她们没见识到。 东院原本便是继承人居住的地方,比不上荣庆堂和荣禧堂,却也有足足五进的院子。贾赦在老祖母离开前,一直住在荣庆堂那儿,东院靠近荣禧堂的两进最好的院子都被贾政占了去。 后头老祖母离开后,老太太住进了荣庆堂,贾政虽说住进了荣禧堂,却愣是把他以前住的院子改成了内书房,如此,贾赦便只能移居到剩余的三进中,拥挤倒算不上,只是不够精致,还连着马棚。 再后来又封了花园,隔断跟荣禧堂的来往,才改造出个黑油大门,勉强便有了小五进的院子。可也就是为了这个黑油大门,进进出出便必须得路过那个马棚,贾赦没少为这生气。 纵然贾赦分到的院子如此不堪,却说要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大太太的屋子,自然是整个东院,除贾赦那处外最好的院子,足足一进的院子,上房便有五间,比后院那七八来个姨娘住一进院子要好得多。 只不过,内里家具摆件器皿陈旧,又偏下人偷懒不干活打理,才显得上不得台面看着落魄罢了。 这朝贾赦亲自上阵,指挥人撤掉正堂并左右两间上房内所有摆设,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干净后,糊上透亮度高的上等窗纸,这有点陈旧的屋子便敞亮不少。 回到自己院子的贾赦又把书房里那个“新得”的香送到大太太那儿,让她好好熏熏屋子。大太太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拒绝,高高兴兴等着老爷给她摆上新家具。 并不名贵却还算精致的盆景、花瓶、桌椅长案并一应屋中需要的,在账房那儿都可以领到。大太太可能没法子弄到什么好货新货,可一旦贾赦亲自出马,又不是什么难买到的东西,账房那边也不敢随意拿捏。 不过一刻钟,贾赦要的东西便陆陆续续被送到大太太院子里,大太太瞧着这么多好东西,兴奋至极得捏着帕子,真要贾赦不在这儿,指不定能一蹦三尺高。 就算不能蹦跶,大太太脸上的笑,怎么止都止不住,站在正屋门口看着小厮们抬到老爷指定的地方,眼睛一错不错的,就怕不小心给弄坏了。 等这些家具、盆景、地毯都一一安放好后,贾赦又从自己私库里掏出些精致的插屏、茶具、古董、字画。至此,整个屋子焕然一新,即便不比老太太那儿富贵,却自有一份清贵。 而这份清贵,恰巧便是大老爷自己弄出来的。 也不知他是怎么弄得,不过几个新出的官窑瓷瓶,顶多二两银子一个,外加大老爷亲自剪来的花花草草,被他随意插上后放在屋内,简直雅致得不得了。 大太太看着那个被插着桃花花苞的瓷瓶,长长短短不密不疏的,她一个棒槌没见过世面的,都知道好在哪里。这东西卖出去,怕是要废不少银子吧! 这也就罢了,还有那些松景,大老爷一番倒腾后,连王善保家的这样市侩没眼力劲的,竟也看得出这小小一棵松的凛然姿态来,惊得半响不敢碰一下,比刚搬来那会儿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最神奇的,还是那个笔洗。大老爷放了几颗草几颗鹅卵石进去,放在长案一边。这辈子大太太当真第一次发现,连路边的野草还有这等不屈姿态,端得神奇。 事到如今,要让大太太选屋子,大太太还是更加喜欢这儿,书香味浓有钱也弄不来,关键是还得时常打理,而且得大老爷亲自动手,这花儿草儿的最易凋谢,要保持这种模样,大老爷定得常来。 最后,贾赦在院子里放了个大点的鱼缸,摆上鹅卵石水草后,扔进去几位锦鲤,便彻底大功告成。 从刚才到如今,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贾赦左右看看,还算满意,午饭便让人摆在偏厅,住在后院的几个姨娘通房老早就得了消息,眼瞧着大老爷忙完了准备用饭,才结伴过来伺候。 八个年轻姑娘有说有笑得走进大太太的院子,入目一个鱼缸便吸引住了她们的注意力,再走近一瞧,鱼儿跟里头摆成画儿样的石头水草一块儿,精致得让人惊叹。 等走进正堂,一个个目瞪口呆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就好像进了个书香世家当家女主人的正堂一样,怎么瞧跟贾家不太般配。 贾家的正堂,不都是越富贵越好么?像荣庆堂和荣禧堂那样,可劲得摆满古董瓷瓶,房梁边角还要挂上几个精致的灯笼。可这不好二字,还真说不出口。 再瞅瞅后堂、偏厅和抱夏的陈设,几个姨娘嫉妒得眼睛都发绿咯。 原先大太太这儿也不过如此,偶尔若是伺候得老爷高兴了,还能得些好玩意儿放屋里,这会子老爷一旦对大太太上了心,竟差距如此明显,甚至比二房那儿还明显不过。她们那院子,跟这儿一比,跟乞丐窝也差不了多远。 总之,越看越心塞。心里头原本就有些青云志的姨娘,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得谋划。 “太太,姨娘们来服侍了。”王善保家的站在偏厅门口瞅见这一群莺莺燕燕,白眼没翻到天上去,没好气走进屋通知她们大太太。 “让她们进来吧。”大太太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原本老爷也不怎么愿意碰她,后院那些丫头再怎么年轻漂亮得宠,也从没越过她去,在这点上,大太太对大老爷还是颇为满意的。 要真像二房那样,有个得宠又嚣张的赵姨娘在,她的日子也崩过了。 “给老爷请安,让奴来伺候老爷用饭吧。”一个身穿紫色袄裙的姨娘率先上前,直接抢了丫头的活计给大老爷布菜,剩下的几个,也都围在大老爷身边端茶倒水,吵吵闹闹不提,偏还没一个去伺候大太太用饭。 大太太看也不看那边,专心吃着她的饭。王善保家的站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一个错眼,瞧见大老爷突然皱起得眉头,心中一乐,准备看好戏呢。 果然,不到一会儿,大老爷便摔了碗,面色阴沉看着餐桌,“都回自个屋待着去,本老爷跟你们大太太都没叫你们过来伺候。” “老爷……”娇滴滴的控诉声,要是平常时候,大老爷心都要酥了,这会儿可半点不能撼动他,反而还得了大老爷一剂冷眼。 几个姨娘面面相觑之下,欲言又止哭丧着脸离开了偏厅,等出了正堂,站在屋外,一个两个都不敢置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大老爷不是好色成性么?怎么突然就正经起来?难道她们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这可不行! 人还没走,王善保家的趾高气昂就出来了,挺直着腰端着张脸,冷冷说道,“大太太吩咐,你们几个擅自前来,毫无礼数,自今日起,闭门思过一月,月钱减半。” “还有,”王善保家的眼神落在这群姨娘中为首的两个身上,这两个一个便是抢着布菜的,一个便是撒娇最甜的,突然笑得不怀好意起来,“大太太听闻华姨娘柳姨娘你们二人最擅女工,你们二人二人便再给大太太、老爷和巧姐儿做两套衣裳并鞋袜,要用的东西大太太待会儿便会送到。” “你说什么?这是大太太的意思还是老爷的意思?”华姨娘利眼瞪来,单手叉腰指着王善保家的批头便骂,“要是老爷的意思也就罢了,怕只怕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明摆着欺负人,可巧老爷便在,本姨娘也不会善罢甘休。” “哟,还不善罢甘休呢,也不瞧瞧这正堂偏厅抱夏的摆设,可都是老爷亲自动手的,再瞧瞧你们,啧啧啧,连布个菜都嫌磕碜呢,赶紧的,捂了嘴扔出去,要吵着老爷了,看我饶得了你们哪个。”王善保家的说完便进去了,半点不想跟几个姨娘吵。 不过几个秋后的蚂蚱,哪有她们大太太得脸!就瞧这一日两日大老爷的作为,即便不疼惜她们大太太,却也正经给了脸面的。 所以说,名分这东西很重要! 不用王善保家的吩咐,院子里的丫头便主动上前,捂了嘴就拖出去,几个姨娘被拉扯着回到后院,锁在各自院子里不提。 看见的没看见的,都知道大太太这回是真的腰杆硬了,轻易不能得罪。 这事儿自然也没逃过老太太的眼,老太太自是不信老大那人,能弄出什么好院子来,还是考得花花草草! 说来也神奇,老大要给邢氏面子,却舍不得私库里的那些宝贝,就拿出点字画、屏风并几个花瓶,再加上账房给的那些一两银子一个的花瓶,能弄出个什么德行来?还不是穷酸得很! 而且,就算给了脸面又怎么样?没能耐就是没能耐,还指望跟王氏比?就她那棒槌脑袋跟瞎子没两样的眼力劲? 第11章 婆媳友爱 大房的事,老太太没有在意,听过就算,鸳鸯等上得了台面的丫头也是一样的想法,私底下还好好嘲笑过一番。 这一来一去的,一边说大太太的院子好,一边说大太太的院子寒酸,争来争去到最终,府里大家伙儿还是相信老太太那儿的判断,谁让大家都张了双富贵眼呢。 暗地里,丫头婆子逢人便开始传大房那边想要脸面想疯了,再结合琏二爷的事,简直说服力惊人,自是好好一番嘲笑不提。 等平儿忙完回过劲来,便听到这一番的嘲笑,气得回头便告诉了她们二奶奶。 王熙凤眼珠子一瞪,当场带着平儿直奔东院去。你们都不信,那她亲自去瞅瞅,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是,反正那堵隔断墙也被大老爷推倒一小段,来去方便不用坐车。 走了大概一刻钟时间,王熙凤等人总算来到大太太这儿,距离算下来的确有点远,也难怪大太太每次到老太太那儿都来得晚,这还是从小花园过来的呢,要真坐车来回,光套马上车,都得一盏茶时间,再从侧门进去,走过几道门来到老太太那儿,还真是…… “哟,二奶奶来啦,快去通知大太太。”站门口的小丫头笑着朝里头丫头说道,随后见她已经进了屋,才带着王熙凤进去。 王熙凤看到这光景,还颇有些意外,“小丫头,听说大老爷在这儿改造了不少,这会儿大老爷可还在?” “回奶奶的话,老爷用过午饭便去了前院,现在不在大太太这儿。不过要说这改造,却是真的,二奶奶一看便知。”小丫头颇有些自得得带着人进了正堂。 王熙凤和平儿四下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瞅着挺别致嘛!跟荣庆堂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布置! 突然,王熙凤想到了自个儿时那会儿,曾经跟着祖母和二婶婶去丞相府做客的场景,那会儿四王八公风头正胜,家家户户金碧辉煌。 可犹记得那会儿祖母和二婶婶是吃了派头的,受到得冷待还不敢说出口。人家一屋子坐着的都是各家书香世家的夫人小姐,一言一行自成一派。 王熙凤又走进内屋一瞧,果然又看见了不凡,脸上的笑顿时止也止不住,一路笑到偏厅大太太那儿,进屋见着大太太端坐上首,喝着茶看着账本子,好一番气派不提。 “儿媳给大太太请安。” 琏二奶奶装模作样刚进门就开始行礼,做小伏低逗人开心的本事,那是杠杠的。 大太太原本对她意见还颇大呢,昨儿还给了她一巴掌到现在还肿着呢,这档口瞧她可怜巴巴行礼的样,倒没了摆谱的心思,忙指示她上前来。 说实在的,在这屋子里住着,整个人不敢乱来一下,深怕破坏了这屋子的气氛。瞧见没有,连丫头们都自觉闭嘴,比以往乖顺多了。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这边给我请安?” 王熙凤乖觉得坐在大太太身边,亲密密拉着大太太的手调笑起来,“哎哟,以往都是媳妇猪油蒙了心,才指望着那边,如今被二老爷那一顿打当头一盆水,从头淋到脚,这不,就来向太太讨主意来啦。” “太太,媳妇如今不管事,那头院子里人倒愈发瞧不上我们大房,嫉妒您这屋子变得雅致起来,便乱说什么穷啊贱的,儿媳反正无事,便过来瞅瞅,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媳妇的地儿,媳妇绝无二话,只是,没想到老爷这么好本事,从进门到现在,真真就一棒槌立在那儿,目瞪口呆不是。” “可不是,来来去去只怕都没到两百两,便是太太我再怎么没私房也都够了,到底还是老爷有本事,能化腐朽为神奇。不过这样的老爷怎么会被老太太压制多年?” “这个很难说,一来大老爷确实孝顺,你知我也知,只要老太太要的,他就从带反对的,即便看不过眼,也不过暗地里怒骂几声。二来吧,媳妇我总觉得里头不简单,前头老国公爷走得太快,大老爷伪装得也着实太好,怕是与朝廷有什么缘故在。” “最近朝廷有发生什么大事吗?能让我们荣国府大老爷在乎的,怕是只有那些贵人了吧。” 王熙凤深以为然点点头,指挥平儿到门口看着去,才仔细给大太太分析分析。 “媳妇听说啊,江南那片地落马了一堆官员,据说是串通一气贩卖私盐的,连晒盐的场子都被人给掀了。你说江南那头都是些什么官?还不大多都是咱们四王八公的姻亲。” “什么?还有这事!” “可不,江南那块地,有甄家震着,还有咱们贾家八房、王家六房、薛家八房在,屁大点的事都瞒不过去,这次落马那么多,可不是针对咱们四王八公的?” “那……那可怎么办啊?”大太太一下就急了,王熙凤连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怕什么,有甄家在呢,那里可是甄家的大本营,要知道甄家可是出了位皇子的。”王熙凤指了指天,小声道,“皇子母家能轻易倒吗?再说,甄家宫里那位受宠着呢,据说已经是一宫主位了,封妃是迟早的事。” “可到底落马那么多不是。” “大太太,这朝廷里的事乱着呢,什么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你看这次落马那么多,但大多都是小喽啰顶罪的,咱们几家没伤根本还没了罪名。要是那些不开眼的以为咱们几家没落了,才真要出大事。” “那这跟大老爷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叔父说,这次对江南动手的,是那位铁面阎王四贝勒,而那位贝勒爷便是大老爷曾经的主子,您别看大老爷如今这样,当初咱们四王八公张扬的时候,大老爷是在上书房开蒙的。” “大老爷以前还做过皇子伴读?” “可不,还做了足足10年呢,直到甄家那位进宫,才离开得皇宫。我偷偷听我叔父说过,要是那会儿甄家的女儿没有上位,咱们四王八公铁定是要跟着贾家站在太子身后的。” “可如今咱们不都跟着甄家那位么?咱们老爷跟那位四贝勒可不就……” “是啊,谁说不是呢。老爷可能觉得那位贝勒爷发作过一番会安全些,才出来蹦跶的吧。” “有可能,不过那位贝勒爷真跟阎王一样?有这么恐怖?” “可不,半点人情不讲的,咱们陛下几年前不是带兵出征噶尔丹吗?留下太子殿下和那二十不到的阎王爷来管制朝廷,你知道他都干了点啥吗?” 大太太极为捧场得摇摇头,出征的事直到皇帝陛下准备出征,在城外点将那刻才得的消息,就她家那门第,能得知其他东西才怪。 “你说这粮草重要吧,必须重要,可你知道他从哪里弄来吗?江南不富庶嘛,便从查那江南贪污舞弊案开始,从高到低刮一遍,不服的直接先斩后奏,眉头不带眨一下的,连太子殿下都管束不住,那场面!那血流成河的!” 王熙凤说到这儿,也是深深叹息啊,那一次他们四王八公损失惨重人财两空。 “屁股底下不干净又不想丢官帽的,就得可劲得捐。咱们王家捐了五万担,贾家捐了七万担,甄家薛家各捐十万担,还有些小家族们,零零碎碎也凑点,算一块儿足足捐了四十多万担,前线根本不愁粮草问题。等陛下大胜归来,非但没有呵斥,+反而封了他贝勒的爵位。” “平白给他四十多万担粮草,还不如刚开始就以甄家那位皇子的名义捐赠呢,没准也能捞个贝勒做,听闻甄家那位到现在还是个光头阿哥吧。” 王熙凤白眼一翻,“哪有那么简单,我叔父说甄家那位皇子年纪尚小,没长成前不能冒头,咱们明眼看着是没得到什么好处,可以往犯下的错,却是过了明路的,不然前阵子咱们几家要推出来顶罪的,就不是小喽啰可以了事的,算得上用钱消灾吧。” “所以,这个灾如今除掉了,咱们老爷终于敢冒头了?” “这儿媳就不知道了,没准老爷跟那位有什么交往也未可知。”王熙凤耸耸肩,上一辈人的事情,可能老太太比较懂。 “等下,太太你说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个,老太太才往死里作贱咱们大房?就因为咱们大老爷得罪了贵人?完全没有希望了?还有爵位,连降那么多,从一品国公,越过侯爷、伯爷直接到一等将军!跨度也太大了吧。” “是了,就是这样!”大太太前前后后这么一听,茅塞顿开深以为然,“不然哪有母亲会这么偏心的,大老爷好赖都是她亲生的,就因为婆婆要了去便跟仇人一样,怎么想都不对。” “所以,咱们大老爷的确很厉害对吧?好歹是从宫里出来的呢。还有老太太那儿,往后态度只怕也要大变,等到那会儿,二房算什么?敢这么算计咱们大房!定要让他们尝尝被偏心虐待没出路的滋味。” 王熙凤趾高气昂憧憬着,大太太也做梦能有一天手握荣国府,两人的对话自然越聊越投机,越说越兴奋。 站在门口望风的平儿跟王善保家的面面相觑,乐见其成。 话说贾大老爷还没动手处理自个身上异常呢,后院两女主人脑洞一开,直接给解决咯,说得还头头是道半点不容忍反驳的。 第12章 再下一城 府上风言风语什么时候停过,大房那边的丑事,王夫人听得都要吐了。 这关键档口哪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装模作样端坐在自个儿榻上看账本,火急火燎等待想要的消息。 周瑞家的来来去去好几趟,消息一点点传出来。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左等右等愣是没等来想要的结果。 那香的的确确点足了一个时辰,王夫人的人亲眼确认的这个事实。也知道大老爷应该是看出点什么来了,不然不会带到大太太那儿去。 不过他都看出名堂来了,还敢在大太太那儿熏足一个时辰,可见半点不怕没准还觉得香挺好用。 他们二房花了银子没见到效果,反倒给他送了好东西去,人大房非但不领情,反手一个耳巴子嘲笑他们傻呢。 一想到大房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王夫人脸都是黑红黑红的,气怎么都顺不下去。好呀,佛门静地的驱煞香都没用,可见那脏东西得有多脏! 回头王夫人就把宝玉的干娘马道婆给请来。马道婆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的,进门瞧见二太太那架势,就知道这位是上赶着要给她送银子呢,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谄媚得上前问安。 “听闻府上大老爷刚醒,性格大变还不尊父母不睇兄弟,奴婢掐指一算,便知那定是冤死鬼上身要找人寻仇的。若煞气不除冤鬼不驱,怕是会冲撞府内正主。是故急忙忙跑来告知太太,哪想太太竟比奴婢发觉还早……” 周瑞家的见她竟敢在太太跟前侃大山,连忙拦住她话头道,“你不必多说,这些拿走,只管去了他便是,事成还有一份。” 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找这马道婆,知道她做法要点什么,所以贾赦的旧衣物、头发连带生辰八字都给她弄来了。 马道婆瞪大眼接过那五张百两的银票,好乖乖,这二太太是要下血本的,怕是她们两房之间又发生了点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回头问问赵姨娘去。 “奴婢定不辱命。”马道婆收了银子,回到自个儿住处,便开始掐算大老爷的命格。 其实大太太根本不用给她什么生辰八字,就那府里的奴才,嘴快的很,她老早全给记下了,偶尔掐算掐算施个小法,那边觉着不舒服请她一回,银子是哗啦啦往兜里来啊。 不过像今天这么大的单子,还真没有过!马道婆也不由得慎重起来,沐浴更衣摆好阵势,才烧掉大老爷的那些旧衣,随后,便开始施法驱邪了。 “走!”一把香米洒进盆里,火花四射飞溅得到处都是,模样瞅着着实不凡。 负责跟着马道婆盯梢她施法的小丫头趴在墙根脚下,看得是啧啧称奇。难怪这人能做宝二爷的干娘,手底下当真有几把刷子呢! “给我走!”又是一把香米,马道婆目眦欲裂大声一喝,这次的火花比上次高了整整一倍,只见嘭的一声,炸了!连香炉火盆都炸的面目全非。 小丫头捂住嘴惊呆了,眼见着那边没再炸了,才赶紧上前查看。 马道婆似乎应对经验丰富,炸了一身就烧掉点头发,人没事胆却给吓得不轻,模样也不打理直往王夫人那儿赶。这哪是驱鬼啊,这完全就是索命。 大老爷那命格啥时候也变这么贵气了?她施得法一碰到人,就跟被火烧似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夫人那儿已经听说,又见马道婆说大老爷并无问题,气得肝疼肺疼哪里都疼,示意周瑞家的赶紧把她带走。 银子花了几百两啥用没有,这下可要怎么办?什么法子没有啊!难道干看着?王夫人收拾收拾,便往老太太那儿赶,想必老太太那儿会有什么后招。 然而老太太并没有见她,鸳鸯只说她睡下了一时半刻醒不了。这场面,让王夫人一下就镇定下来,心里臭骂这老太太假慈心,事到临头却任由大房作贱她们二房。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大老爷为那马道婆的事,竟直接带人到二老爷的内书房准备大闹一通。 说来,还得感谢府上丫头婆子们的嘴,贾大老爷得知消息够快,准备也充足。正好王熙凤就在大房,直接指挥她去抓马道婆,务必人赃俱获。 这种业务王熙凤是干老了的,马道婆从王夫人那儿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便给婆子们逮了个正着。 王熙凤冷笑着捏住那五张银票,瞅着那个还想挣扎的马道婆,不得不感慨一句风水轮流转啊。她的那位好姑妈当真瞧不上她王熙凤呢,竟敢给银票!她不用查,都能说出这几张银票的来历。 然后,贾赦便带着人证物证去了贾政的内书房。贾政不明所以却心虚至极,第一时间没敢开口呵斥,先机便已掌握在贾赦手中。 “我的好二弟,瞧瞧这是什么?你要怎么向我这个大哥解释你没有图谋不轨,意图鸠占鹊巢?”贾赦端坐在自个带来的椅子上,心平气和指了指他面前的东西。 一个施法的盆子,一堆没有烧完的衣物,五百两银票外加一个被捆了的马道婆。 贾政深吸口气,鼓足气势义正言辞道,“大哥你这是何意?带着这些来找我问话,二弟我只有一句话回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你看清楚我给你的东西了吗?这前头两件,是施法用的,还有那银票,是府上账房开的,花在你二老爷身上买字画用的,最后这马道婆,是你二小子的干娘吧,刚从你太太那里回来,见到的人可不少。二弟,这算欲加之罪?” “你……” “对了,今早那个香,也是你弄的吧!大哥我很好奇,你一来一去又送东西又做坏事的,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有一点大哥信你,你应该不敢乱来。我便是去了,爵位也到不了你头上,二弟你说是吗?”说罢,还笑了笑。 “你……”贾政听到他说他辛辛苦苦请来驱邪的香,竟然是打算讨好他送他的,脑门上青烟都快冒出来了,咬牙切齿道,“大哥,你到底做甚?不过一个答案,至于带这么多人来?” “那自然是有缘故的,”贾赦站起身,上前便给了贾政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挂着的,是特别亲近的笑容。 !!! 贾政整个当场僵硬,任由他砰砰砰拍着背,好半响没缓过神来。 “大哥我想来想去,还是不信你会害我,便思考着你是不是想要暗示我什么。可巧我前头才原谅你揍琏儿的事,后脚又让儿媳妇打扫梨香院,觉着你是不是有意让几间房,好让琏儿跟我挨得更近些,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提,便出此下策。” “什么?” “好了好了,大哥知道你知错就改人品端庄,还特别友爱兄长,瞧见我这个大哥院子不大,还天天得从马棚边上过有些看不过眼,总想着友爱我这个大哥。这不,大哥也宠回你,不用你麻烦,搬家的是大哥我全权搞定。” “什么?这……” “怎么?我猜错了?”贾赦面色立刻阴沉,放开贾政坐回他的专座,指着那些证物,“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个啥意思。” “……”贾政。 好生厉害的嘴皮子!站在贾赦身后的小厮看了一番表演,各个不明觉厉!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想害死我,又害死琏儿,然后鸠占鹊巢吧!若真如此,那咱们兄弟做到头了,大哥府上也没你待的地儿,今儿就给我滚。” “你……”贾政回头看了看他这内书房,哀叹一声挂上笑脸忙道,“大哥哪里的话,咱们兄弟关系亲密,二弟我的确是打算把东院的屋子让出来的,二弟如今住在荣禧堂,再占着东院的屋子着实不像话,只是二弟这书房里好些孤本典籍,还是自己搬比较妥当。” “那好,二弟你慢慢搬,圣人的东西的确需要好好对待,大哥我三日后再来收拾。”贾赦笑着靠近贾政,再次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而被他夸奖了的贾政艰难得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们知道那二老爷是个什么表情吗?差点没哭出来,当真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王熙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前俯后仰着跟大太太说到这事。 “大太太你是没见着,咱们大老爷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就问了两问题,轻而易举逼得二老爷让出整个东院。要让梨香院挨近大老爷的院子,别说二老爷的内书房那一进,还有二太太和姨娘们住的那两进院子也得给让出来。” “老爷他都问了啥?怎么比老太太还管用呢?” 第13章 大老爷妙啊 “大太太,就这么一招,儿媳是服了的。要说儿媳若有这些个证据,指不定就撕他脸上去,先闹他个天翻地覆再说。可你知道大老爷他说什么吗?说他不信啊,还说二老爷友爱兄长,做这么多只是不好意思提,你没瞧见大老爷抱着二老爷说这话的时候,那些小厮们的嘴脸,就跟见了鬼似地,哈哈哈。” “大老爷还抱二老爷?他们两那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不,抱得可亲密呢,还笑得花儿一样,若是不知内情的,只怕还觉得他两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然后二老爷自然不同意啊,大老爷立刻就翻脸,说他要是真想害人,咱们荣国府是容不下的。这不,二选一,二老爷还不得妥协。” “厉害啊!老爷当真厉害啊!这次不过一小事罢了!” “可不,以往也不是没收过白白送上门的把柄。要想办成大事,还得靠脑子。三日后儿媳我就去收那三进院子,这样一来马棚那边可以关上门,咱们出行就从花园或者弄堂那边过。平日里只需门一关,再好好守着小花园,就跟过自个儿的日子一样。” “是啊,而且马棚就在我们这边,出门套车端得是方便。王善保家的,老爷现在在哪儿?晚上书房摆饭还是在我这儿?” “老爷刚让人传话了,说在您这儿摆饭。这会儿还早,他在书房外头院子里给巧姐儿制香膏呢。” “什么?巧姐儿的香膏老爷都会做?昨儿不是听说在给巧姐儿裁衣吗?”大太太着实看不懂这个人了,好好的又瞎搞什么。 “太太,老爷他愿意做便做呗,只要不随便乱来便成。不过这才几日啊,巧姐儿整日得找她祖父,说想念得紧,我这个当娘的抱她都不愿意。” “小孩子啊,谁宠她她心里最清楚,你跟琏儿还得赶紧生个胖孙子,瞅瞅老爷连个丫头都爱成什么样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老爷也不是没别的孩子,就迎春和贾琮,这几日没见老爷提起一声。” “我瞧着老爷该是个喜欢女儿孙女的,贾琮还小见不得人,可迎春……要我说那孩子没脑子,从昨日起到现在,她都没来请个安问个好。三日后若她还不出现,怕那三进院子老爷该另有安排,轮不上她了。” “唉,那丫头也不过七八岁,能懂些什么,还不是身边的丫头服侍不够精心,你也知道老太太那边的丫头对咱们大房是什么态度,赶明儿你去跟她说说,让她跟着巧姐儿去给老爷问安。” “也成,好歹是我们大房的姑娘,我听闻有些人家的庶出姑娘也是教养得不错的,拿出去联姻对谁都好,就容貌而言,迎春那脸那身段可不差。” “那你赶紧着去拉扯她,我瞅她那性格,一家主母难做,不过乖乖巧巧的,到那些规矩严些的人家做个贵妾还是可以的。” “你是说……”王熙凤立刻意会,赶紧便回自个的院子,取了点今年的新茶,便去看迎春。 府上三个丫头住的地方都不大,王熙凤以往还没什么态度,只这次再瞅瞅,好不嘲讽,要是迎春这次没把握住机会,那真是…… “哟,二奶奶来啦。”门口坐着的司棋一抬头发现二奶奶来了,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迎接,“我们姑娘病着,二奶奶是来看我们姑娘的么?”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着牵过司棋的手,“好丫头,快些带我去看你们姑娘。说来你们姑娘怎么病的?” “还不是昨日让王嬷嬷给气得,半夜睡不着吹了风,早上刚起便昏昏沉沉。”司棋愤懑得说道,“昨日二姑娘从大老爷那处回来,王嬷嬷觉得丢了面子便开始冷嘲热讽,拿着巧姐儿跟我们姑娘比,我们姑娘原本就比不得巧姐儿,但被这么说到底心伤。” “还有这事!”王熙凤冷冷扯了个嘴角,“我倒要看那老妇怎么说巧姐儿的,怎么着她亲祖父还不能疼人啦,要她一个奴婢指指点点。” 后头那话王熙凤故意抬高了音量,屋里头定是能听见的。 床上躺着的迎春一听这声音,赶紧支起身相迎,倒得了王嬷嬷攀高枝的评价。 二奶奶走进屋,屋内冷冷清清就两个人,一应摆件见人那面倒是干净的,背着人的地方只怕积满了灰。 王嬷嬷站在门口迎接她,绣菊丫头便站在床边服侍,迎春弱弱得叫了句二嫂子,也没后话可将。 司棋恨铁不成钢得跺了跺脚,二奶奶刚刚都摆明了要给她做主的,哪怕是姑娘说上两句做个要罚人的样子,王嬷嬷这会儿也是要没脸的。 “哟,一天不见便成这样了,可好些没有?” “二嫂子,我已经吃过药,睡上会儿也就好了,并不打紧。” “哪能啊,姑娘家的最精细,什么小病小灾的都不能放松警惕,不过你人小,不懂也正常,王嬷嬷,你不劝着姑娘好好看大夫,却是你的不是了,我也不罚你月钱,便屋外边跪着去吧。” “二奶奶……” “怎么?你想罚月钱?”王熙凤脸一横,笑得眉飞色舞的,“也成,就……” “二奶奶我这就去跪着,这就去。”王嬷嬷赶紧跑门口跪着去,即便没脸,也不能丢了月钱。这屋子里的小丫头谁笑了她记下,回头一个一个算账,面子总能找回来。 “你年纪也大了,王嬷嬷却不能再教导你如何做个大家闺秀,明日我让平儿给那嬷嬷五十两银子,安排她去做其他事,算全了你跟她的这份情谊。” “二嫂子不用麻烦,这样挺好的。” “姑娘!”司棋站旁边都听不下去了,二奶奶都主动帮忙了,哪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二嫂子,我人微言轻,老太太大老爷处都不得宠,如今大房眼看着要起势了,却还需要时间整治,我若再洋气起来,怕老太太那儿弹压更甚。”迎春突然说出这话,吓倒的不仅是二奶奶,连她身边丫头,都不可思议起来。 “二嫂子,我这儿真挺好的,有祖母教养,跟姐妹们来往也甚密,你往后去了东院,这边府上却不能没个传话的人不是?咳咳……” “好丫头,倒是个能忍的。” “也没有什么能忍不能忍的,不过人微言轻不想闹腾罢了。”指望着谁能提携她,却是不能的。这府上真正能做她主的,只有老太太和大老爷罢了。 如今老爷那边好了,她心里也安定,去不去大房也没多必要,真要跟巧姐儿争宠,才是死路一条。 “不过你要留在老太太这儿,司棋得跟平儿多走动走动才是,却再不能让底下人欺负了你。” “大老爷好了,也没人敢欺负我,司棋要是跟平儿走动多了,怕是关键时候不得用。二奶奶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迎春弱弱得说道,说得二奶奶心都软了。 谁说这丫头不会说话是块木头的,这情真意切毫不做作的,说出来的话真真扎心了。 “委屈你了。”王熙凤仔细拉扯着她这双手,年纪小小手跟玉石一般,触手温润,长相真的没话说,再看看这行事作风,没准还能做个宠妾,男人就爱这种柔弱得需要保护偏懂事乖巧的女人。 第14章 二春生嫌隙 迎春摇摇头,笑得有些苍白,“二嫂子,我不委屈。” “好姑娘,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新茶,放我这儿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了二姑娘你。”王熙凤瞅了眼平儿,又朝着门口望了望,平儿意会,便把那包茶硬塞到司棋手里,断然是不然她拒绝的。 司棋瞅瞅她们家姑娘,见她没拒绝,才好好收着去。 平儿这事办妥,又出了门,站到王嬷嬷身边,王嬷嬷自然舔着脸求饶不提。平儿也没难为她什么,只悄声嘀咕什么后,便见着那王嬷嬷多大个人了抖得跟筛子似的。 “妹妹,整治人的法子,不仅仅撵走这一种,拿捏住她的把柄比什么都好说。妹妹你虽然愿意继续忍着,但我这个做嫂子的,却不能如此窝囊让你受累,总还得尽点心意才是。”王熙凤微微一笑,似安抚般轻声说道,“你且细细调养身体,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二嫂子……”迎春忍不住抽噎着,看得王熙凤这心还真是难受,这才多大点孩子! “好啦,仔细哭坏了眼睛。闹了这么通妹妹该累了,我且还有事要办,你且好好歇着。” “绣菊,快替我送送二嫂子。” “不用,你身边一个丫头没有怎么合适,就这么几步路哪还要送,好丫头,服侍好你们家二姑娘,回头自有你的好处。好啦,我走啦。” 屋里只有一个丫头,绣菊虽然没送琏二奶奶出门,却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们离开,等人影都不见了,才回到姑娘身边。 也不知道平儿跟她说了什么,王嬷嬷已然没有当初气势,虽也找了个地儿坐下歇着,却不敢再乱说话,只是理也不理旁人。 司棋放好东西回来瞧见她那熊样,高兴得不得了,这老货总算是被人给收拾了,还敢欺主子头上去,想死不是? “姑娘,这下好了,有二奶奶给我们撑腰,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司棋兴冲冲走到迎春身边。 “姑娘,刚奴婢还看到三姑娘身边的侍书在那里探头探脑得生气跺脚呢,只怕是在她主子那儿吃了排头。哼!谁不知道她有个受宠姨娘,见天得踩着我们姑娘,好得老太太二太太欢心,这回怕是气坏了吧,指不定又要去二太太那儿告状呢。” “快别说了,她也有她的难处。”二嫂子突然开始关注她,怕也是有什么打算在。 想来想去,她身上唯一还可让二嫂子惦记的,怕就是这层身份了。刚刚二嫂子看她手看她脸的模样,也能验证些个。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没人惦记强。若是二嫂子愿意给她找个体面人家,她也是毫无怨言的。 “姑娘你就是太软弱,倒衬得旁人跟有多厉害似的,还不是连姨娘都不认。要奴婢说,她若是没有这个姨娘胞弟在,指不定还不如姑娘你呢。”司棋便是气不顺,冲着门口故意大神说道。 王嬷嬷冷冷够个唇,“司棋丫头你这话还真没说错,要她姨娘没了,二太太便是磋磨她,都没人知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谁给她做主去!可这赵姨娘不同,一旦抓住二太太的把柄,往老太太那儿是不好使,往二老爷那儿却是一告一个准,二太太能不顾忌着?能不让隔壁那小蹄子过得差?” “就是,偏自个儿可劲得攀高枝,也要看那高枝愿不愿意给你攀!小心没攀上去,底下护着的那个倒先撒了手。” “你们什么意思?攀上了二奶奶便来奚落我们姑娘了?那感情好,这就到老太太太太那儿去说说,看看二奶奶能不能保住你们几个丫头的嘴。”侍书冲进来,对着司棋鼻子张口就来。 “有本事你找去啊!瞅见我们姑娘柔弱,便觉得你个贱蹄子也能欺负了去?”司棋半点不怕,挺个胸直接怼回去,那脾气是半点都不软。 “好啦,再吵下去老太太那儿该听见了。”绣菊赶紧上前拉架,这再闹下去谁都没脸,“侍书姐姐,你们姑娘也不想闹大不是。” “哼!飞上枝头就变凤凰了?也要看自个儿到底什么斤两。”说罢,侍书转身回去。司棋听她这么说,当场火都起来了,上前一把揪住侍书的头发,左右便是两个耳巴子。 “啊!你敢打我!你个贱蹄子敢打我!”侍书常年跟着三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人,这不,两个大丫头直接便扭打在一起,绣菊在旁边瞅着,却死活拉不开两人。 “你们在干什么!”小姑娘一声厉呵,屋里躺着的迎春听见后赶紧起身。 “三妹妹来啦。”迎春披着外衫走出来,低声跟屋外身穿宝金色的探春说道,“外头还有点凉,三妹妹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司棋,快给侍书赔罪,看都闹成什么样了。” “二姐姐不用了,到底侍书性子也乖觉。”探春斜眼瞪了下侍书,侍书这才放开司棋,“反倒是二姐姐,不是病了么?怎么还站在外头吹风,若是大老爷听见,怕要心疼的。” 探春拉着迎春回到屋,示意她赶紧躺好。迎春若有若无瞟了眼探春,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底下丫头气性大了,几句口角是正常的事,你我姐妹很是不比在意,回头让她们跪一个时辰也就乖顺了。”探春偏头看眼王嬷嬷,见她从头到尾没插话,心中便有几分数。 “三妹妹,不过是玩闹罢了,若真罚了老太太那儿只怕又要问道。” “说的也是,咱们都在老太太的抱夏住着,一言一行那儿都能瞧得分明。”探春在最后一句上明显用了几分力,似乎意有所指,似乎想要警告什么。 迎春只是点点头,没再搭话,轻轻做了个哈欠的模样,探春便知道她这是在赶人了。 她们这边的闹腾半点水花撒不起来,顶多赵姨娘那儿会骂骂个几句,旁人的确是不怎么在意的。若是平时,没准老太太二太太还会问问,如今真多事之秋,谁都没那个心力管这些破事。 王熙凤带着平儿回到自己住所,面面相觑之下,竟是笑出声来,好一个贾迎春啊,竟然藏拙,倒显得她们两口子跟大太太三棒槌似的。 接下来几日,大房彻底安静下来,二房却又开始唱大戏。 琏二爷自然只能待在自个屋里养伤,大太太跟琏二奶奶也忙着给巧姐儿和她们自己做衣裳打首饰,稍稍得空还得理清东院的奴仆情况,好方便以后管制,总而言之,便是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大老爷,也忙着给巧姐儿做香膏呢,他脑袋里可藏着不少宫廷秘方,给巧姐儿用最合适不过,再顺便练练字养养身体,得空便抱抱巧姐儿,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再看二房,简直闹腾非凡。 搬院子不是个小事,王夫人是死活不愿意搬的,谁还嫌弃自己住的地方大了? 她们虽占着荣禧堂,可正院除了老太太谁也没能耐住进去,剩下的屋子还要划出个气派书房来,余下的便只有两进,哪够她们二房一家子人住。 可贾政死活要搬,即便老太太发话也不好使。 可贾政他若真不搬,回头全城都该知道他要谋杀兄长一家,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上头忌讳的巫蛊之术。到时候别说爵位了,连官位都要撸咯,甚至他们一家的未来都要被毁掉。 所以,他听见老太太的令后,私心里甚至还以为老太太是跟老大串通好来害他的,不过,老大这一招着实阴损。 第15章 大房搬 二房搬家并不推脱,三日后,王熙凤拿到钥匙,开始清点留下的奴仆和屋内陈设。 值钱的东西估计没得剩,大件的对方没脸搬走,遗留一个个空荡荡的架子确实有点不像,粗粗琢磨着还得填上不少好东西。 大房平白多出三进上等宅院,加上梨香院和原本的那五进,足足九进的院子,够大房那么几个主子一人住一进的了。 再看看二房那紧巴巴的样儿,得,赶紧把院子分一分,奴才查一查,尽早掌控在手,免得人家后悔眼红耍小动作。 作为当家人,贾大老爷必须住在东院正堂,也就是贾政原先那一进,邢氏作为当家女主人,毫不客气带着姨娘们住进王夫人那一进。 最西边靠近梨香院的那一进,便做了姑娘们的住所。 巧姐儿这些嫡出的姑娘住在正院,迎春这些庶出的住在西厢,剩下的东厢预留着,往后若是外头有个什么亲戚家的女眷来小住,也有充足的屋子预留着。 而梨香院作为老国公休养的地方,原先没办法才让贾琏他们住进去,如今院子充足,贾赦便把原先他和邢夫人的那两进上好院子给了她们,再分一进给贾琮住,马棚边那一进就直接改成了练武场。 如此,东院所有院落分派完毕,所有主子都有宽敞地方住,这便开始急匆匆得搬家了。 邢氏是动手最快的那一个,前天开始便兴奋得睡不着觉,每每想象王氏瞅见她在这院子里住着时心里头那个膈应劲,就恨不得大笑三声!这样的风水轮流转她相当满意,还想来一打。 行李是老早打包好的,家具都不用搬,那边也不用打扫屋子,婆子们卖力来回个几趟,把那二十来个箱子搬过去就算完事,至于那些姨娘,更加没什么东西,一人一两个箱子解决问题。 等邢氏那边收拢好,王熙凤便带着平儿来接手邢氏的院子。 王熙凤嫁妆比邢夫人多得多,足足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台,各个分量不轻,还有她的那些紫檀木的拔步床、镂空衣柜、贵妃榻等家具,要搬过来绝对大工程一件,没个五六天干不完,所以搬起来倒也不用急。 这也就算了,最难的还是贾赦那些东西,搬起来更加要命。 他老祖母留下的嫁妆绝对比王熙凤的多十倍不止,金银珠宝摆件插屏、大件小件应有尽有,搬出去自然会引起别人觊觎。 除此之外,还有他自个的私房,一直作为继承人养大后头又做了袭爵人的贾赦,怎么可能会没有丰厚私房,要知道他年轻那会儿,贾府可是鼎鼎的有钱。 所以,贾赦搬家更加不着急,得等王熙凤抽出手来收拢东院的奴仆再慢慢动手,以免老太太二太太那儿得了消息使坏。 王熙凤也知道个中缘由,搬家的事大多交给平儿,自个儿狠狠把东院的人过一遍。 如今上头有大老爷大太太撑腰,又没了旁的顾忌,这位胭脂虎的手段愈发果决起来,该换的换该撤的撤,谁来求情都不好使。敢偷懒赌钱说闲话的,一顿板子下去自是知晓该怎么做。 不过十几日下来,家也搬完了,东院的情况也具已掌握在手,手下婆子指挥得当,旁人轻易渗透不进来,足见王熙凤手段之了得,连一直从旁盯着的邢氏,都默默无言,在遇到几次变故后,是彻底没了抢夺管家权的想法。 至此,荣国府就好像突然一分为二,一边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天下,一边是王熙凤一个人的天下,虽然没有真正分家,但实际上两边互不干扰,互相过着自个儿的小日子。 王熙凤的春风得意,比邢氏那些明显来得底气足,也更加令二房和老太太窝火。 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分别利诱劝导过她,也训斥威逼过她,好的坏的说尽了她都表面应承得好,回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气死个人。 王氏不是没考虑过向她二哥王子腾述说,让他二哥来劝导凤丫头,可仔细一考量又觉得不妥。 凤丫头好歹是二哥他们夫妇看着长大,情义非比寻常,二哥是更看重她,可凤丫头此番明显吃了大亏,二哥左右为难之下,很可能撩开手不管,即便管了,凤丫头那人倔脾气一上来,很可能更加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最终也没有成行,也最终失去掌控大房的机会。 等王熙凤安排妥当,贾琏和贾赦的身体都调养得不错,便选了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开始搬家。 所有东西贾赦都早已让人装好箱,家具该搬到什么地儿也早就空置出来,这效率自然高出许多。 贾琏两口子看着这一箱箱一台台的好东西震惊不已,足足搬了一整日的功夫,才终于倒腾完,剩下的那些贾赦没想带走,数量同样不少,却是贾琏他生母的嫁妆,留在原地正好给贾琏了。 也不管贾琏那两口子什么反应,总算搬家完成的贾赦慢慢调整着屋中摆设。 他那小库房中古董不少,拿出去摆在多宝阁上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反倒是书房重地,他细细搜出不少孤本典籍、上好的笔墨纸砚后,依着他的习惯摆放。 剩下的东厢他被弄成了各种兴趣爱好的场所,有煮茶弹琴画画下棋招待熟客的休息室,有制作衣料布料和脂粉钗环的手工房,有培育粮种花草的培育室,有木匠作坊,也有库房和图书室,他的这种布置别人是看不懂的,也不怎么想管,剩余的西厢很自然便成了厢房。 来来去去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修缮,东院的搬家总算到此结束。 有了贾赦库房和贾琏生母嫁妆的支持,东院的精致程度不比荣禧堂和荣庆堂差多少,东院下人明显能够感觉到主子的豪气,却不敢跟二房那边一般造次。 原本留在东院和伺候贾琏贾赦的,在荣国府都不怎么得脸,轻巧活是混不上的,油水更谈不上,每每还得受人白眼,如今被王熙凤好好整治替换过一顿,好好干活拿的月钱赏钱多起来,一个个瞧着倒也本本分分。 如此又是一个月时间,东院的规矩走上正轨,贾赦终于准备出门会友了,因为他接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帖子。 这张帖子很普通,甚至还没有荣国府帖子精致,只是上面那‘贾赦亲启’四字,瞧着便很是有风骨。 “老爷,这信是……”贾琏已经在贾赦这边锻炼一月有余,精神头明显得到不小提升,也愈发佩服老爷的睿智,此番见他拿着份寒酸的信皱眉,觉得是不是什么乡下亲戚要过来打秋风? “送信的人可还在?”贾赦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回话的门房。 “回老爷,那人还在门房处,说要等候老爷的回复。” “告诉他,明日本老爷定会如期赴约。” “是!”小厮得了话,迅速告退。贾琏更加疑惑得看着老爷,眼神不自觉锁定那份帖子。贾赦没瞒着,帖子直接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总该见见世面。” “天,这是……”四贝勒亲笔信啊!老爷竟然跟四贝勒还有交情!“老爷真的要带我去?” “嗯!这位怕是缺人手了。”贾赦微微勾了勾唇,“若聪明点,此番你有大饼吃了。” 第16章 土仪回礼 等回到自个院子,贾琏整个还是懵的。 琏二奶奶偎在美人榻上瞅见他那傻样,支起身轻轻甩一帕子啪他脸上,凤眸含情调道,“我的好二爷,这是怎么啦?莫不是遇见什么美人迷花了眼?赶明儿要不要我给你娶了来?” 贾琏回过神,听到她这话直呼冤枉,佯装无奈狠瞪她一眼,“我的好奶奶,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难道我这段时间表现得还不够好?难道你真的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么?” “谁要你的心啦,这么委屈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个回事?刚从老爷那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遇见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不嘛,老爷要带我出门赴约,还说我有大饼可以吃,说不准你爷们终于也要出人头地一回。” “哟,出个门就有官做,那得是什么厉害人物。” “自然了得,不然你二爷我会这么没出息,一听说名字就懵?对了明儿早晨记得让人套车,老爷还特意吩咐说不要那种刻有荣国府标记的车,而且得从梨香院那边悄悄走,莫要惊动老太太那边。” “这又是怎么个缘故?难道是什么说不得了的人?” “没错,没想到老爷竟然跟那位还有来往,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铁定了不得。”贾琏伸手比了个四。 “你是说,老爷还跟着那位四爷混呢。按理咱们荣国府跟外头本家姻亲的来往,大多在老太太二房他们身上,我二叔若有事也只跟老太太商量。老爷即便硬气起来,也就在府内逞逞能耐,又没有足够的人脉,能给那位爷提供什么帮助。” “那就不得而知了,谁又晓得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有什么计划呢。等明日去见了面,自然知道老爷打着什么算盘。” 贾琏不置可否耸耸肩,上头有人顶着挺安心,就一日功夫也难得多猜,“对了,今天还接到林家一帖子,说是姑太太家总算生了个小子。” “那位也该生了,年纪跟二太太差不多,二太太儿子生了两,女儿都能嫁人了,她那边磨磨蹭蹭那么久才生出一病歪歪姐儿,也多亏林家没什么姻亲,上头婆婆也老早过世,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可不,总不能让血脉断绝在他们这一代吧。不过此番生了个儿子,想来日子会好过许多。对了,林府的帖子是直接送到咱们这儿来的,还是从老太太那儿送来的?回礼是准备从咱们这儿过,还是从二太太那儿过?” “帖子自然是从老太太那儿送到咱们这儿来的,林家肯定要先拜见老太太的。不过帖子到了咱们这儿,想来老太太是想从咱们这儿走,你管家那么多年,还不知道那边情况?瞧瞧你嫁妆都贴进去多少。” 贾琏冷冷扯了个嘴角,相当不高兴。 王熙凤当即就不干了,“哼,那可不成,林家的礼向来厚重,老太太她们收了却不想给人家回礼,指望我们给她们做冤大头,可能吗?再说了,老太太不是一向喜欢她亲闺女吗?这回怎么弄这么一出。” “那边没银子花了呗,咱们府上、二房那边都在修整屋子,前前后后花去起码五六千两,这才开春收益就用了这么许多,可不得省着点花,再加上今年夏天元春要参加选秀,银子更是缺不得,你说老太太她会如何取舍?” “要我说从哪儿匀点儿不能弄出份体面回礼来,把送给旁人的礼置换些个,也完全没问题,偏要一毛不拔,人家林府能指望她们回什么厚重礼不成。” 王熙凤摇摇头很是看不上,以往老太太二太太也会要走部分,可也不是这么独吞的,大房可连个子都没瞧见!但凡这回要是称了她们心意,往后铁定没完没了,每年走各家亲戚的礼可是个大数目。 可笑的是,老太太二太太那儿基本也能知道她们是什么态度,却依旧把皮球扔过来。 “你还信老太太嘴上那话,当初她疼宠姑太太胜过二老爷,还不是觉得姑太太能做王妃,可保荣府一世容华?林家又算是什么个牌面上的人家,还得仰仗咱们荣国府帮衬,你觉得老太太还会看重姑太太?” 贾琏对此没什么太多在意,一边吃着果脯一边随意道,“你自个看着办吧,那位姑太太也没把咱们大房放在眼里过,我小时候在老太太那儿可得不到她半个好脸。” “哟,还有这缘故在,那感情更好,咱们跟她们什么交情,自然就走什么礼。”王熙凤笑眯眯走下榻,吩咐平儿去准备不提。 平儿也是个乖觉人,大房自不可能平白送东西给林府,这不,往厨房里逛一圈,把昨儿还没用完的菜打包打包,当做土仪便送到林家送礼的管家手里,也不管人家看到礼单后是个什么面色,转身便走。 翌日一早,一辆并不华丽的马车停靠在梨香院门口,迎着刚出的朝霞,缓缓朝明月楼走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了目的地,也就刚刚好老太太起身的时间。 这会儿明月楼也才刚刚开门,内里客人没几个,掌柜的老早便等在门口,看见贾大老爷出现,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往二楼雅座上带。 这个酒楼在京城算不了什么厉害角色,来往客人大多不过平凡百姓,稍微有点身份的,都不太会往这里走,只不过物价公道味道还行,雅座位置并不难订,贾琏跟贾蓉他们以前来过几次,却不想这里背后老板竟是那一位,后背隐隐有点发凉。 “客官定的位置便是这里了。” 掌柜的轻轻敲敲门,内里便有人打开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缝,等走进去一看,门两边个立着七八个便衣侍卫,各个孔武有力气势非凡。 “大老爷来啦,爷在内屋等候多时了,请快随杂家来。”苏培盛对着贾赦行了个礼,视线自然而然落在贾琏身上。这位琏二爷他也是知晓的,只不知今日大老爷带他来不知是何意思,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指引着贾赦朝内屋走去。 说是内屋,也不过只是用屏风隔出个里间罢了。 那位身穿黑色锦袍的青年,全身上下整齐得体,没有一处凌乱的地方,端端正正坐在窗边喝着茶,神情还算放松却总给人一种肃穆严谨的错觉。 贾琏只瞅一眼,脚肚子便在打颤,这位传说中的阎罗王果然名不虚传,冷面得很。 贾赦也只瞅一眼后便微微一笑,这人挺有意思,竟然把规矩刻进了骨子里,跟他完全相反来着,他可是一向推崇随意舒适论的。 “坐。” 四爷对面仅有一把椅子,贾赦毫不客气坐上去,以一种悠然姿态,跟四爷的正襟危坐打擂台。苏培盛心里微微一颤,赶紧把准备好的茶杯糕点奉上。 贾琏没位子坐,自然站到了贾赦身后,可谓是直面来自前方的冷空气,单单站立着都要承受莫大的考验,自然半个字不敢说,跟苏培盛一样,安静当着各自当家人身后的摆设。 “坐好。” “这里就爷跟我两人,何必拘束。”贾赦口上这么说,身子却给面子立起来。 苏培盛给他倒的茶,是极品御前龙井,满口生香的确不错,但桌上仅有的三叠糕点,精致度不怎么样,贾赦尝了几口,便没再委屈自个。 不过,他对这位爷的兴趣愈发爆棚,他还真没见过如此简朴又恪守规矩的皇子,外头都传他是冷面阎王,怕是很不得人心,可这样的人得不到重用,却是大大的损失。 第17章 大老爷的荤段子 “越是私人场所,越要恪守礼节,若养成陋习,得不偿失。”四爷没什么情绪起伏得训导一句,便再没多言,一副很沉得住气的姿态。 贾赦喝下满满一杯茶,顺着对方的视线,望着窗外人声鼎沸,“爷叫我来,可是为了江南的事?” “你知道,所以才做出改变?”这话里面,总觉得能品出点嘲讽味道。 “没错,机会当前,总要搏一把,靠人终究不如靠己,我龟缩得够久了!” “够久?的确!十七年,久到能抹掉你全部斗志?”四爷抬眸看向已然不再年轻稚嫩的贾赦,“现在的你,想要的是什么?” 权利?重视?金钱?地位?还是其他什么? 四爷的问题并不求答案,意思大家都清楚,气氛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静谧的空间总能放大所有人的思路,苏培盛和贾琏两个局外人都若有所思,眉头深深蹙着。 贾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容满面接着喝,到此,他愈发喜欢眼前这人。 这人够直率,还颇有点口嫌体正直,明明与他关系不错,偏要一上来就开怼,骂他不怀好意,二来也够重情重义,明知他身份有利用价值不容错过,却偏要问清楚他的心思,看他到底还记得他们之间几分情谊,最重要的,这人对得起天下人,是个能为百姓干实事的好皇子。 斗志二字,在他这里一文不值,活这么大岁数能得到的都得到过,该做的都做过,着实提不起再创辉煌的兴趣,还颇有些身心疲惫不愿沾染权利,日常怼怼人养养小孙女,日子更滋润。 不过,他倒不介意跟着这位继续干,看能不能再创出一个厉害世道。 “怎么,无话可说?”这回,嘲讽味道更浓,眼神也更冰冷。 “的确,你问的都不需要回答,我出来干正事,自然求名求利求金钱求地位,只要我干得是好事,又有何不可?水至清则无鱼,毫无所图谁吃饱了撑得?你说是吗?我的四爷。”贾赦笑得开怀,似乎在等对方辩驳。 “……”四爷。 “四爷手底下没多少人吧!呵呵……” !!! 他们爷被个奴才央子嘲笑了!!!苏培盛雷劈一般的表情掩都掩不住,怒目而视貌似却没半点效果! 贾大老爷还真不怕他!这是四爷内心无语的评价,“的确,你说的有理。那你的目的,是报复荣国府,还是报复王子腾?” “那当然是报复罪魁祸首啊!”还用问嘛?贾大老爷翻了个白眼。 “你看啊,钱,薛家有的是,权,江南亟待开发,名,老爷我真的很想干出点大事升升爵位,利,我家小孙女貌似需要个不错的婆家,这个必须有。你再看,这对你有好处,让本老爷干死了那批人,你的烦恼全都消失,天下太平,利人利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贾琏听着他家大老爷这话,总觉得跟铺子里卖货的小厮没什么区别。不对,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就是态度贱了点! “你做得到?你可没出过仕。”话谈到这份上,四爷也没心思跟他继续辩驳,该用的还得用。 “不知四爷听没听过,有些事不能憋,否则不是憋变态咯,就是憋坏咯,爷你觉得我是哪种?” !!! 贾大老爷如何敢!!!开!!黄!!腔!!还对着四爷! 四爷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那好,我给你个机会,三日后便同你儿子去江南赴任。” “那是自然。”贾大老爷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五万两银票来,“这是活动费,回去我要记公账的。” !!! 贾大老爷竟然公然贿!赂!四!爷!!!还买官! 别说苏培盛不适应这节奏,贾琏也不适应啊!他家老爷明明不是这样的!不过仔细想想,貌似……这才是老爷原本的样儿! “你确定?以你的爵位,再加上五万两,能弄到四品官,上位风险不小。” “放心,从小喽啰开始做起,那得做到什么时候,老爷我已不年轻!更何况,本老爷身份跟那边关系亲近,不安排个大点的,人家能瞧得上?能发挥作用?能正面开怼?” “那好,不过哪天你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那自然。”贾赦深以为然点点头,半点没有害怕样儿,随即往后一靠,又是悠然姿态,其实瞧着也不难看,还挺有气场的。 只瞅一眼,苏培盛顿觉牙有点疼,这位贾大老爷还真是没把咱爷当外人看,也太随意了点,便是府上的娘娘们,都不敢如此。 同样也有点疼的,还有贾琏,他当真不知该摆出如何表情,面前这位可是铁面阎王!一个不好抄家斩首记小账的四贝勒!不过,他家大老爷怎么会跟四爷关系亲密到如此地步,四爷也不仅只有他们爷一个侍读。 “坐好。” “假正经。” “嗯?”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分了府的贝勒爷,怎么还吃这种糕点。”贾赦摇摇头表示不解,这完全不符合身份,荣府都那副德行了,还铺张得很呢。 “对了,差点忘了重要事,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不搭理。我府上那位侄女今年要选秀,年纪还小点,身后势力却不小,我瞅着宫里那么多位主子,恐一时半刻不会让那位如愿,留在宫里做个女官的几率比较大。” 说罢,贾赦嘴角一弯,不怀好意道,“所以,爷你留下吧,给你做个格格。” 苍天啊!这位竟然还拉上皮条了! “你看啊,人最终还是会到你府上,推拖不得也跑不掉的,大笔的银子没了还没得到什么实质好处,拖久了引起某些人的忌惮猜忌更是不妙,倒不如在你们最尴尬的时候出来,解决个大难题不说,还能得好名声好金钱。” “你跟那丫头背后的势力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某人不会允许她嫁给旁人,所以只有你,你不愿意就说明你并不愿把人得罪彻底,不够果断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证明你不傻也没那份心,日子会好过很多。” “还有啊,你受了委屈自然要给你点甜头,你再抬出我来跟他们打擂台,彻底搞事情,表明你深恶痛绝那帮人,还不计前嫌用人高明,懂得如何制衡,某人想来对你更加好看,做个马前卒再好不过。” “最重要的,还是银子!那丫头进宫会带二十万两!这里头还有我的一部分,到时候咱们得分分。”说罢,大老爷收起了桌上的银票,好生揣回兜里。这道具已经完成使命,可以收回了。 !!! 老爷原来你是这么市侩的老爷!!!送出去的礼还能收回来!! “二十万!”四爷眉头一挑,“看来所图不小!哼!” “据说王家出五万,史家出两万,薛家出八万,我家出五万,那小姑娘会带着二十万两并宫中人脉,进入某人府上,这还只是开胃菜。” “若是事不成功?” “顶多留下当个女官,投名状不过从皇子府变成甄嫔宫中,也亏不了多少。” 第18章 撒娇功力渐长 “所以,不入后宫才能得到这笔?” “嗯,也只有殿下你能得到。多好的生意,多好的财运。”贾赦煞有其事点点头,好像不同意亏大发了似的。 四爷眉头沉吟着,他口中的某人,除了龙椅上那位别无其他。 心里兜兜转转,嘴角勾了勾,如此倒也好,一面显得他只能当贤王需要人护着,一面又说明他有手段能当好这个贤王,一般问题难不倒他,可堪大用。 这一点很重要,尤其是对刚刚进入朝堂没多久的他而言。偏办起来并不难,的确算得好好生意。不过说来也可笑,这种办法只能在他们那位十足精明的父亲身上使用,换个人哪会考量那么多,也没谁会把那么多儿子教养那么好。 “好。” “哎,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贾赦目的达成,又姿态悠然往后靠,甚是潇洒。 这次犯懒却没得到对方的制止,可见这人心情不错。 “这么好的天气,难得不冷,可惜你只能坐在屋子里,却不能像我一样随意走动,平白浪费大好青春,往后咱们定在山头见面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煮茶抚琴、插花做胭脂的水准,妥妥的变态至极。” !!!做胭脂!!!变!!态!!到底会不会说话!苏培盛都听不下去了! “好,下次休沐,便约在云来寺吧!那里算得上佛门圣地。” “不去,那里人太多,一整座山都是灰尘,还只能吃斋,不好。咱们还是去个僻静点的,带上好酒好肉,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才痛快。”说起不醉不归,贾大老爷有点嘴馋,说起来,他还是极好美酒的。 “好。”不过他更想看这人变!态! 想想面前这贱兮兮的家伙穿红带绿做胭脂插花的场景,的确有点意思!四爷嘴角缓缓勾出个淡淡笑意,心情似乎格外放松。 苏培盛看到后,略微有点心酸,他家爷很难得才如此放松一回。 “那就说定了,我出来也挺久的,就此告辞。”贾赦恭恭敬敬起身行礼,脚步轻快离开,等他们父子二人从窗边消失后,室内又渐渐变回静穆,四爷脸上的笑终究不能留长久。 待离开明月楼,贾琏眼瞧着自个老爷慢慢从随意变成往常那样,总觉得不真实,却又不敢开口询问。刚刚的一幕一幕,回想起来,很不可思议! 不过有一点,贾琏是清楚明白的,若是他们父子二人再做墙头草,结局一定非常凄惨。 原还以为大老爷急忙告退是要去哪儿,结果大老爷到了外头,便来了场说买就买的旅行,不愧是说出要给小孙女找个厉害女婿的人,铜板银角全都准备妥当,用银子买糖葫芦这种笑话绝对不会出现在大老爷身上。 大老爷真的很喜欢巧姐儿,喜欢的程度让贾琏这个做亲身父亲的都颇为汗颜。 路过银楼买点女孩儿能带的精致首饰,路过布庄又买下不少当季流行的样式,胭脂水粉有名小吃,看见就不带放过的,便是路上小摊子上有趣的玩意儿,老爷都带回去几个,绝对不让巧姐儿有羡慕其他人玩具的机会。 等回到荣国府,满满一车的东西,让贾赦这个怪爷爷得到自个亲亲小孙女满脸湿哒哒的吻。 王熙凤忙完回来,抬眼看见自个亲闺女一口塞一个蜜枣,一口塞一个桂花糕,舔舔糖葫芦,喝口上玫瑰露,再踢踢身边各式各样的玩具,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这是要把巧姐儿当猪养吗? 她亲爹也是无奈的,因为老爷说了,小闺女在家不娇养着,大了抽条还不瘦成竹竿,再则但凡养出丁点小家子来更是得不偿失,所以,就让她吃让她豪,看着点别吃撑就没问题。 到这会儿,王熙凤真的有点担心迎春会觉得委屈,差距着实太大,不过老爷脑袋里真的考虑过迎春和贾琮? 这一两个月下来,都没见老爷问一句,倒是巧姐儿一天没见想得慌,打个喷嚏都是满满的心疼,比之老太太爱宝玉更甚几分,难道这也能传承。 想到此处,王熙凤也是发愁的,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瞧瞧,巧姐儿身上的衣服老爷做的,头上小辫儿老爷给扎的,头饰项圈手链老爷给买的,玩具吃食还是老爷找来的,今儿早上巧姐儿没见到老爷人,可劲得闹腾总不愿意听话,看来真有被宠坏的架势,偏他们夫妻两毫无办法。 吃得真爽歪歪的巧姐儿偏头瞅眼她亲娘,赶紧一口塞干净,鼓着嘴用力吞,吃完了无耻一笑,天真纯善。 “娘,抱~”小姑娘撒娇功力渐长,王熙凤等把人搂进怀里,才惊叹不已。 “小坏蛋,怎么还不舍得分给娘亲吃点?” “爷爷说是巧姐儿一个人的,娘亲自个能买,不能抢巧姐儿的,巧姐儿也不多啦。”巧姐儿可怜巴巴瞪大眼,嘟着嘴糯糯得说道。 “你呀,当真被老爷给宠坏了,怎么这么会撒娇呢,娘亲都不舍得说你啦。”亲亲宝贝闺女的小脸蛋,自家宝贝闺女相当给面子回了一个湿湿得吻,王熙凤突然觉得,这么养着也不错,爱娇的小姑娘命好有人疼。 “巧姐儿可乖啦,娘亲怎么会说巧姐儿坏话!”搂紧自家娘亲的脖子,特别依赖得趴在她怀里,贾琏进来是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心满满的。 “二爷从老爷那儿回来啦?老爷那儿没什么吩咐了吗?”琏二奶奶照顾着巧姐儿,没空搭理贾琏,平儿便拉扯着他坐榻上休息,顺便奉上温温的茶水。 贾琏忙前忙后这么阵,从头到尾水没喝一口,一整杯茶端起喝干,这才稍微好受点。 “哟,这是忙成什么样啦,我们巧姐儿快安慰安慰你爹爹。”王熙凤心情还是不错的,抱着巧姐儿走上前打趣,巧姐儿大眼睛黑溜溜得看着自家爹爹,伸手摸摸爹爹的脸,又摸摸爹爹的鼻子。 “爷爷?”歪着头,有些不解。 王熙凤当场笑喷,趴在榻上眼泪都笑出来了。贾琏狠狠戳了戳他这小没良心的闺女,“你这个小家伙,只认爷爷不认爹爹了,小坏蛋,有奶便是娘。” “爷爷!哇……”莫名其妙被戳脑门,巧姐儿好半响反应过来,伸手捂着额头,感觉有点痛痛,嘴一扁当场委屈得大哭。 “唉,怎么哭啦,好啦好啦,爹爹错啦,莫哭莫哭。我的好巧姐儿,爹爹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吃啊。” “爹爹。”巧姐儿眼泪泪花,可怜兮兮指着自己额头,“痛痛~” “爹爹给你揉揉,哟,都红了,下手太重,下次爹爹不会啦,来,爹爹给你小心揉揉就不痛啦。” “爹爹。”巧姐儿任由他揉着,嘴里时不时糯糯得叫一句,叫的贾琏愈发慈爱不已,更是自责难耐,暗地里发誓要好好待她。 王熙凤从旁看着,一直没作声,眼瞧他这姿态有点惊讶,回身瞄眼平儿,果然平儿也惊讶不已,看来这父子两还是有共性的,都喜欢娇滴滴的姑娘。 若是她也娇滴滴一些爱撒娇一些,是不是也会得到他们二爷另眼相待? “来,巧姐儿让娘亲抱抱。” “娘亲。”小小的人躺在王熙凤怀里,琏二爷越瞅越心满意足,以前他脑子进水了?再多生几个儿子女儿的,一堆的小不点儿围上来,多热闹多恣意,何必闹得天天不爽。 “二爷,今儿你跟老爷出门怎么样?咱们巧姐儿能有个当官的父亲了么?” 第19章 大老爷的安排 “成啦,你就只管等着消息。”贾琏兴冲冲准备开说,打眼一瞧周围丫头都盯着他瞧,话头顿时一滞。 这可是要紧事,真个儿不能告诉别人,“你们都出去,没事别进来,平儿你也去。” “二爷,这么说还真是要紧事?大事儿?”王熙凤来劲道,“瞧你们出去这一趟,又是买这买那的,正经差事办了多久?”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贾琏喝口茶小声开始说道,“你还真不知道,那位爷当真厉害,我站他面前,脚肚子都打颤,半个字不敢说,比那什么北静王不知道气派多少,那一身的气度,不愧是龙子之尊。” “有这么稀奇?我可听说了,所有殿下长得都不错呢。” “我也没说他长得不行不是?只是冷冰冰的威严重点。可明眼一看能瞧出他跟老爷关系真铁,说话随意,总觉得还带点迁就,什么十七年潇洒啊,什么昔年壮志啊,可见以往绝对铁得不行。” “可老爷当初……” “听他们说啊,是老爷自己选择得离开,也就是龟缩的意思。四爷对这个还是很有成见的,以后咱们要是再倒戈,怕绝对不好善了。” “那你的差事……” “老爷胆子那叫一个大,送出去了银子还带要回来的,人家竟然也不生气,从头到尾也没几句话讲,我站在旁边听着就跟刀锋剑雨一般,声势吓人得很。不过我先给你透个信,你可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二房那边。” “你放心,我现在还拎不清,活该没人送终养老,不过你要说的,可是老太太她们最近一直在四处走动的选秀?大老爷还有胆子在这里头使绊子?” “所以啊,事关重大,切莫不能让人知道是老爷出的注意,咱们那位四爷,被老爷劝说得打算要元春到他府上,让咱们几家的算盘彻底旁落。你还不知道吧,元春会带着二十万两并宫里的人脉进宫,即便进不到那位府上,还能去甄嫔那里做个女官。” “二十万两?咱们府上哪来这么多银子,难道其他几家都出了力?” “可不是,连你们王家都出了几万两,你说你二伯王子腾能不站在二房那边吗?等那边元春在宫里站稳脚,你二伯还能再顾忌咱们大房?所以说,你真得拧清楚。就老爷如今表现出来的手段,断不会让咱们吃亏。” “那老爷给你谋了什么官?” “应该是在江南那边,官位想来还不低,不过铁定是要与甄家为敌的,危险是危险,不去的话也没什么活路,我贾琏倒没什么,就是你们娘两要是没有靠山,往后日子难过,就你那性子,动不动闹得天下不宁,指不定哪天惹烦了人就整治一顿,让你没法再闹。” 贾琏又把有点睡意的巧姐儿抱在怀里,看她嫩嫩的脸蛋,狠狠亲了亲,“我的宝贝女儿要是受了委屈,都没法给她撑腰,我这个父亲还有什么好当的,现在老爷都愿意给我撑腰,我自然要想尽办法立起来。”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果然跟着老爷有长进许多,”王熙凤难得娇羞一回,狠狠嗔了她一眼,“你啊,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这次我定是要跟着你去的,那里危险不提,后院没个厉害人管束,中了招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是,咱们大房的一起去便是,就是迎春和琮哥儿……”一个丫头,一个年头还小,倒不好办。 “琮哥儿带走便是,还那么小,让大太太带上养着也没什么,迎春那丫头便让她养在老太太那儿又何妨,这么些年下来,也未见她做点什么事磋磨,况且,老太太铁定不会放人。” “也不知道老爷是个什么章程。” “我看老爷并不怎么在乎迎春,要是真在乎,老早就叫来教训了,就像你一样。”王熙凤揉揉眉头,叹了口气,“每次看到老爷那么亲密对巧姐儿,我就怕迎春会难受,到时候闹出点什么来也不好。你也知道二房那边可劲得就想逮我们把柄。” “这还真是个事,不过还不急,等过段时间选秀结束再说,这会儿吏部正在忙着考评,考评结束后才能确定具体什么官。” “也是,还有大一个月时间呢。”王熙凤点点头没再多说迎春的事,不过刚刚的谈话从心里过一遍,脸上顿时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琏二爷,你说那边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会不会气得半死,咱们老太太从三岁起就请了专门的嬷嬷教导呢。” “可不,教养起元春跟别的姑娘愣是不同。银子从头到后可没少花。”贾琏摇头叹息,“我听老爷说,咱们四王八公的实力还是有点大,上头根本不敢让皇子们娶咱们家的孩子,四爷特殊点,你应该知道咱们几家跟四爷是结过仇的吧。” “是啊,江南那片总是多灾多难,还不是那位在后头搞的鬼,他身后还有个太子殿下,两人一起如虎添翼,坑了咱们不少钱粮,还栽进去不少人,这次还要把老爷跟你还要派去江南,整个儿就没消停过,也就当初捐了大笔银子后,四爷还算给了个好脸。” “可不是,元春嫁给他,半点用都没有,还有那二十万也是打了水漂的。” “那才好呢,我都不知道老太太她们竟然拿出了五万两来选秀,这要真留在宫里,往后还能消停?我听说宫里那些个没根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各个想银子想疯了。” “人家没儿子养老,可不得多存点银子,”贾琏翻了个白眼,抱起怀里已经睡着的巧姐儿,巧姐儿碍着暖暖的床铺,翻个身蜷缩着接着睡。 “二爷,你说咱是不是再生个?”王熙凤微微一笑,别样得魅惑。 且说贾赦回到自己屋子时,邢夫人就坐在她正堂喝茶绣花,贾赦没什么想法,坐下喝了口水,兴致来了到院子里耍了会儿剑。邢夫人还没见人物过剑,看起来便颇有些兴致勃勃。 贾赦的剑时快时慢,快起来英姿飒爽,慢起来优雅从容,邢夫人看着便不自觉挺直背坐好,脸上笑如何也止不下去。 原还以为自己嫁了个老纨绔,结果靠近一看是个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黑马,可不高兴得不得了。 如今的邢夫人已经穿上水嫩鲜艳的衣裳,模样看起来才像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妇。贾赦刮了胡子,锻炼了身形,如今看起来也颇为年轻,完全不像个爷爷辈的人。 练出一身汗,兴致发挥得差不多,贾赦收剑走到屋内,邢夫人亲自给他递了杯茶。贾赦没觉得奇怪,端起便喝,喝完了吃口点心,悠然道,“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去江南做官,你收拾收拾,看有什么需要带去。” “什么?老爷要出仕?” “嗯,还有琏儿他们两口子也会去,咱们大房便剩下琮儿跟迎春,你是当家主母,带上琮儿便是,迎春那里,让她做元春的陪嫁吧。” 第20章 贾敏收礼 “什么?迎春给元春当陪嫁丫头?这怎么可以!”大太太不可置信得看着大老爷,忍不住为迎春可怜起来,都是大房的女孩儿,老爷怎么会偏心到如此程度,连个正经婆家都不找,便是给人做妾,也得是花轿抬去做良妾的。 “老爷,元春丫头便是再有本事,咱们大房的闺女也不能给她做丫头使唤,而且元春最多只能带两个丫头,她们怎么可能舍得让迎春占去一个。” “自然不会当丫头使唤?迎春给她做陪嫁,是给正经当侍妾格格的,她自个也能带两个丫头过去,无需占用元春的丫头名额。”贾赦没恼,正经严肃跟她讲明这个事。 “迎春那孩子性子已成,又是庶出,老爷我不会放太多精力在她身上,也不太想管她出嫁后的琐事,既然她是个安分守己的,跟元春嫁过去没什么大前程,倒也不愁吃穿,关键一点,元春便不能因大房发达而得到好处。” “什么?老爷的意思是……” “元春是以我荣国府嫡长女身份入宫选秀的,荣国府没有分家,她这嫡长女的身份不会变,且背靠四王八公,咱们所有人里只有要一人飞黄腾达,皇家若只有元春一人在,便宜便只能让她一人得去,可若是她做出点什么丑事来,咱们所有人都得背锅,老爷我并不放心身边有这样的人在。” “相反,迎春是个乖顺的,不太惹事,老爷我还算放心。她一旦嫁过去,跟元春身份差不了多少。可老爷我若是干出点什么好事来,迎春得到利益的机会很大,只要咱们大房好了,迎春的日子也必然逍遥自在。而元春,便跟咱们大房没什么关联,她做任何事,皇家也不会把咱们关联在一起。” “所以,老爷是觉得元春会惹事,所以把大房的姑娘送过去,便跟元春脱离关系,而且,迎春往后日子如何,只看咱们大房发展得如何?” “是的,老爷我也无需再管迎春嫁人后会不会遇到公婆丈夫刁难或者压不住底下姨娘的问题。她现在年纪还小,跟在人家福晋身边六七年,人家自然能看出她是什么性子,没准还能用得上她多护着些。” 邢夫人仔细一琢磨,还真是,当家福晋身边也是需要有人帮衬的,像迎春这种长得好还安分的,的确能用得上,更何况在身边教养个六七年,不是亲信也能教成亲信,甚至还能得个大度名声。 这么一想,迎春的日子只怕还真不难过。再加上老爷若是能发达起来,皇家的人更加会护着她,可不能寒了臣子的人。 反倒是一般人家还不太顾忌这个,老爷若是不去回护几次,只怕磋磨都没什么顾忌。 “还真是,不过元春愿意带她过去吗?明显一个姑娘进宫更会得到全族人的支持,光老太太那儿,就不会允许,只拿住迎春不到年岁,老爷你也无可奈何。” “无妨,只要人家愿意收,直接把人塞过去便是。” “可人家愿意收吗?” “他会收的,多留个闺女对他也好。”贾赦微微勾了勾唇角,“这事我先跟你透个底,你别说出去,元春这次会进四贝勒府,四贝勒跟老爷我关系匪浅,怎么都不会为难迎春。”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老爷更……” “嗯,给她找这样的人家,算是老爷我对她最后尽得一份心,你回头给她置办嫁妆吧。” “要不要跟迎春丫头说说。” “等选秀结束再说,这会儿走漏消息不好,老太太若是问你为何准备嫁妆,你便说是我的注意,让你给巧姐儿做的。” “知道啦。”如此有老爷这份人情在,迎春在四皇子府端的是不愁吃喝,绝对比在荣国府舒坦,不过得好好吩咐她,让她安分点,不要跟元春走太近,就二房那模样,还真不好说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反正她不看好,老爷也不看好。 讨论完这事,贾赦拿起本书开始看起来,而邢氏便坐在他身边绣花裁衣,外人瞅一眼,端的是和谐无比。 站在门口的王善保家的笑得见眉不见眼,就盼着大太太能给大老爷再生几个孩子,那才是真正的有奔头。 说来,大房二房的人彻底闹开后,都各自安静下来,轻易谁都不想再挑起是非,只不过显而易见的,老太太在荣国府的权威下降不少。 如今大老爷不再受老太太压制,二老爷也不听老太太劝告执意搬家,有眼的都能感觉到两位爷对老太太态度的转变。 老太太因元春的关系,倒还能暂时压住二房,不过也只是暂时,若元春真得了泼天的富贵,怕二房会彻底洋气起来,也再也无需看她老婆子的脸色。 偌大一个荣国府,突然没了半点人气,老太太吃个果子都吃不香。 邢氏那上不了台面的每日告病不来请安,王氏整日出门去王府打听情况,两个儿子往常也不会来,如今除了宝玉,便只有三春在侧,便是元春,入宫选秀在即,规矩一遍遍练着,轻易不肯出来。 宝玉倒是个好的,就是太淘气,喜欢到处撒欢,在她老婆子这儿待不长,三春里头也就只有探春还能说点有趣的,其他两个从头到尾不吭声,不是绣花便是看书画画。 想想若有凤丫头在身侧,她那张嘴讨巧,一个人能顶十个人,一点不会让她觉得无聊。 老太太想着便有些后悔,凤哥儿是个好的,可惜也生分起来,如今轻易不踏入荣国府,整日只待在东院,当真是彻彻底底不管她这老婆子。 人在身侧时不知道珍惜,等人走了,便能看到人家的好来。原先只觉得鸳鸯格外贴心,没了她如何也过得不舒坦,什么得用的都找不着,只觉得鸳鸯比凤哥儿更加无法替代。 如今凤哥儿一走,鸳鸯的不足很快便体现出来,若没凤哥儿精心照顾着,给她弄来好东西,她哪能如此顺当。 这些日子鸳鸯也在,可爱吃点啥轻易弄不来,也是没辙,厨房那边不尽心,上头管家的主子不管事,总弄来不合用的,便是鸳鸯屡次去叮嘱也没用,对方也只有那么点能耐弄到那么点东西。 更别提院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琐事,时不时有人来告状诉苦,吵得她头疼。 鸳鸯能压住一时,却压不住一世,她到底也只是个丫头。 老太太每每想起,却也是无奈居多,只能将就着过,等二太太回来管家,再跟她仔细提这事。 老太太这边是忍了,鸳鸯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原先在荣庆堂她的地位一向不容挑战,可如今还真不好说,最近琥珀在老太太那儿便殷勤得很,还有地下那些小丫头们,也时刻盯着她,总想从她手里抢走活,去讨好老太太。 鸳鸯心里发苦,却没法跟人说,只能一味得怨恨大房,若不是大房这么闹腾,她哪里会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也只能等二太太回来,再跟她合计合计。 不过,府上这阵子缺银子,食材都弄不来,当真无话可说。 荣国府里主子们是知道为何缺银子,可外人是不知道的,就好比林家。自从林家得了荣国府回礼,林家管事快马加鞭赶回扬州,礼物也基本没法吃。 贾敏兴冲冲来迎接娘家的回礼,刚走进大堂,便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顿时眉头深深蹙起。 “怎么回事,礼单呢?” “太太,这便是荣国府的礼单。”贾敏接过去,从头看到尾,面色煞白得很,咬着唇不敢置信。教养颇好的贾敏耐不住震惊,亲手挑开那几个箱子,里头白白绿绿的毛,明晃晃打她的脸。 “太太,太太你怎么啦~太太……” 第21章 欺人太甚 “夫人,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便晕过去。” “老爷,唔……”醒过来的贾敏不好多言母家的过,只泪流不止,面色愈发苍白。 林如海瞧她如此,愈发担心,“夫人,好歹看顾着点身子,才刚刚生下哥儿,可别哭坏咯。” “老爷。”多少年积累的委屈,贾敏趴在林如海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林如海瞧她如此伤心,颇有些纳闷,出门前夫人不还挺高兴的吗?也没听见有人上门闹事。 “到底怎么了这是。” “老爷,我竟不知道娘家是如此待我的,这么多年我只出一女,口口声声得疼我怜惜我,可我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哥儿,高高兴兴告诉她们,可没想到她们态度竟如此大变,硬生生把我这一片心,摔得破破烂烂。” “岳母家做了何事?”林如海眉头微蹙,“是贾大老爷那边惹你不快吗?” “不知道啊,今日管家把我母家的回礼送来了,我打开一看,竟是一堆烂了霉了的瓜果蔬菜,一路从京城运到江南,臭味熏天,这让别人如何看我?我往后如何在母家立足,在江南立足。老爷,难道我还做错了什么?我送错了什么礼不成?” “没事的,想来那边奴才不尽心没保存好,才变成这样的,你前阵子不还说想吃家乡菜吗?没准她们也是这么想的,才给你寄点土仪来,不想好心办了坏事。”林如海信誓旦旦劝说道,“我刚刚问过管家,管家便是如此说的,只可惜路途遥远。” “真的吗?娘家没有怪我?没有怨我什么?”贾敏是一千个心一万个心不相信她亲娘亲哥会如此待她。若是只有贾赦这位兄长在,倒还不稀奇,可二房兄长跟他一起长大,对她一向关爱有加,更不用提她亲母,从来都是把她当眼珠子疼的,怎么会无缘无故便要断交。 “是的,我都问清楚了的。”林如海小声安慰道,“老太太怎么会不欢喜你给我生了个胖小子呢?她可是时不时会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周全的。” “对嘛,我就说我娘亲和二哥怎么会这样对我,原来是有这么个误会在的。”贾敏好难得破涕为笑,林如海赶紧劝她多用些膳食好好休息。 等贾敏吃过晚餐睡下后,林如海才走到书房,让人把林总管找来。林总管看着太太晕过去的,自然知道老爷是要亲自过问的,从刚开始,便组织好语言拿好这次往来的礼单。 林如海一召唤,林总管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站到老爷跟前。 “说说看,这次是怎么回事,贾府竟然真就送这么点东西过来。”林如海看过两份礼单,冷冷扯了个唇角,他家太太送过去的礼,起码五六千两,贾府就送了那么点土仪过来,还好意思立一份礼单给他,把他林如海当什么啦。 “回老爷的话,奴才去了京城最先拜见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子不好,听明白奴才的喜讯,收了礼单后,便让二太太准备回礼,让奴才下去休息。第二日,大房的琏二奶奶身边一个叫平儿的管事丫头给的奴才这份回礼并礼单。奴才把东西带出荣府后,仔细查验里头的土仪,发现全是用剩下的菜,便没多做保存。” “岂有此理,他们大房是怎么做事的。”林如海面色赤红,气得青筋直冒,“你再说说,那平儿管事是个什么态度?” “那管事没多说几句,把礼单和礼物放下后,便离开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林如海丢人?觉得我林如海身份地位配不上他们贾府?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呵,真是可笑!大房贾赦是吧,我记着了。” “老爷,奴才这次去荣国府,还听了点事,思来想去没准不是荣国府大房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二房弄得鬼。” “你仔细说说,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据说贾府大老爷闹腾得厉害,把他们府上的二老爷完全赶去了荣禧堂,自个占了二老爷原先在东院的三进院子。而那琏二奶奶一家子,都从老太太那儿搬到了东院,据说跟二房还势不两立上了。” “什么?”林如海听着一头雾水,什么二老爷被赶走,大老爷搬家的。“大房又闹什么幺蛾子?” “据说是因为琏二爷挨了政二老爷打的事,下人们都说这位政二老爷想要弄死大房的继承人,好光明正大抢夺大房的继承权,两房才闹得不可开交。那位琏二奶奶从此便跟二房断绝来往,也不再管家,只搬到东院去住。偏偏奴才的礼单和礼物都是交到了二太太那儿,在这种情况下,琏二奶奶完全不必回礼的,所以,奴才才会觉得是二房的问题。” “你是说,二房收了礼不想回是吧!呵!”林如海当真是叹为观止啊!礼尚往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贾政不懂?她老太太不懂?还真是,若果真如此,真不怪大房动手脚,她们不动手脚才怪呢! 林如海那个无语得,算是涨了见识。 “她们最近很穷?” “怎么可能呢,荣国府好歹也是家大业大的,年末刚收上来的收益,如何会在年初便没了?不过奴才仔细打听过,那府上有位嫡长女,要参加这次的选秀,怕是那边府里要多预留点给她博个好前程。”林总管说完,便好好站在一边,再不多言。 林如海整个人惊呆了!选秀?屯银子?为了选秀屯银子?他们想要干嘛?后宫不得干政他们府上人不懂?靠女人的家族能得几时好?难道不能安安分分教养子弟?那府上贾宝玉不是据说很有前途吗?怎么不可劲得培养呢? 当真可笑至极!林如海狠狠摔了个杯子! 的确可笑,他们府上要屯银子,便从他林府这边出,做的好打算啊!“管家,去把往年送往荣国府的礼单找来,好好核算核算这些年到底填进去多少。” “这……要不要跟太太那边知会一声?好歹……” “不用,你暗地里查,不要让人发现便是。” “是,老爷。”林总管领了任务,当下便去账房翻账本。其实账房那儿有为荣国府专门建造个造册登记往来礼品的账簿,稍微一番,便已然到手。 林总管自个儿从头到尾翻一番,眉头都深深蹙起,他旁边站着的账房管事忍不住翻白眼,“林总管你是不知道,每次从荣国府那儿来的礼品,连送过去一半的价值都不到,这么十多年各种节日下来,怕是亏了有个小十万两。” “这不,这次该东窗事发了,没瞧见就回了点破烂菜,把太太给气得。记得当初太太从荣国府出来时,嫁妆也是极为丰厚的,想来也是很受宠的,怎么……” “这哪知道啊,人心总是会变的嘛,外嫁女常年不在身边,还能比得上嘴甜的孙子孙女们?”账房管家冷冷哼了句,“我倒还感谢那边直接撕破脸,不然咱们林家大半都要被那边给掏空咯。” “唉,你说那边为啥在这时候撕破脸?莫不是觉得咱们林府有了小主子,他们没啥指望啦?前阵子不是一直传着,说太太要把大姐儿嫁给他们府上那叫做宝玉的哥儿吗?在没生小哥儿之前,咱们林府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请多多收藏啊~ 第22章 林哥儿病危 大管家心里一个咯噔,好家伙没准还真是这样,曾经就听说过贾府老太太不满意他们林家,总觉得林府的门第比不上荣国府,偏到最后又同意了,据说还是在老爷上门保证不给太太生孩子压力以后。 再看看她们太太,嫁进门身体好好的,可几年下来才得一个病弱的姐儿,荣国府那边在太太生产时,可是有送来好几个稳婆的,结果愣是把好端端足月的一胎弄得几近难产,自那以后,太太也伤了身再不易怀上。 而这次,太太怕孩子月份还小禁不起念叨,才一直不声不响不告诉任何人,后又因为胎相不稳,直到好不容易扛过八个月,才想起要报信,眼瞧着两个月后就要生产,太太便想着等她生产完再告诉婆家,这才一托到现在。 听说这次生产虽然有几分凶险,好歹没再伤着身子,哥儿有些病弱,但应该立得住! 林管家眉心深锁,心里的那点想法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爷,不过告诉了老爷,老爷会信吗?这些年老爷跟政二老爷和老太太那边也算来往甚密,还有江南这边也多亏了甄家才得以立足。 可若这事是真的,荣国府想要林家的绝户财,那后果…… 不好,小哥儿那边只怕有难。大太太这些年最信任的还是从荣国府跟来的那些,如今守着小哥儿的,都是荣国府的奴才,这要是有个什么异心的人…… 林管家迅速关上册子,急匆匆跑回家找到他家那婆子,她家婆子虽然不得中用,但好歹脸面地位还在,有她盯着那些人想下手也不简单,再则,只要抓到那边把柄,他定然要通报老爷的。 林家的听到自家爷们的猜测后,整个儿完全不信,太太这些年可没少说荣国府的富贵,那些荣国府出来的丫头也各个趾高气昂,把她们林府的丫头比作乞丐的都有,怎么可能会贪图林家的家财。 不过既然是自家爷们说的,好歹得帮她看顾着,当天晚上便来到小哥儿的房门外。 如今天色渐晚,小哥儿想来已经睡下,林家的瞧眼门口守夜的两个丫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围着转个圈,发现小哥儿的窗户竟然是开着的,里头守着的婆子竟然就坐在大厅里喝茶吃花生,床上明显还有动静,可就是没有半点声音漏出来。 林家的也不敢现在就打搅,偷偷摸摸来到太太的小厨房,小厨房如今也没人看守,林家的摸进去毫无压力。她跟着林老太太算是时间久的,大宅子里的门道懂得多,左转右转,便发现墙角边的药包被人动了手脚。 这个药包是她从她爷们手里接过的,专门给小哥儿补身用的,还没喝过的跟从她手里拿走时的样子不一样,明显更加鼓一些。 林家的赶紧拆开看,果然,这一小包中添加了不少计量的人参,当下林家的眉头深深蹙起,记得她家那口子又吩咐过,小哥儿体弱不能大补,否则会出事,结果倒好,这些药包全被人加了人参,只怕熬药的小丫头都发现不出问题,没准还会觉得这药当真好,放了这么多人参。 林家的还没来得及气愤,屋外突然有了灯火,当下觉得不好,赶紧躲起来先。 “给我搜,不管里头是谁,一律打死!”屋外,贾敏气得浑身发抖,气势全开要发作人,她倒是想看看,这林府还有谁敢对她儿子下毒手,别让她发现是后院那几个姨娘,否则一律买到肮脏地方去。 想想她的儿子才多大,也就一个多月而已,竟然就有人要害她,要不是有人汇报说厨房里有人鬼鬼祟祟,她都不知道她们府上竟然还有这等人。 “太太,我刚刚还发现哥儿的窗户也是开着的,难怪这几日哥儿脸色愈发青白,哭都哭不出来,怕就是里头这鬼鬼祟祟的搞出来的。”王婆子信誓旦旦添油加醋道,这几日姐儿身体不好,太太两边看顾着,还得处理各家夫人的礼,自然分身乏术。 “什么?还有这事!我儿连哭都哭不出了?”贾敏大惊失色,明明早上还好端端的。 “太太,是林家的,林管家家的婆娘。”几个粗壮婆子压着林家的跪倒贾敏面前,林家的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嘴里塞着布条,身后两个婆子也死死压着她,竟是要她背下害主子的锅。 “林家的!送礼回来的那个林总管家的!好呀,我还说婆家怎么会如此待我,原来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在作祟,一个两个联合起来骗我!好呀,看来是愤恨我不中用林家家仆,更加重用贾家家仆,才让你们这起子小人心怀不轨的。” “唔……唔……” “给我打,给我把她打死,还有她一家子也给我活活打死!老爷那儿只有我去说!一个总管就敢害府上主子,端的是好脸面!”贾敏冷冷一哼,转身便走,她还急着去看她的小儿子。 “唔……唔……” “叫也没有用,谁让你偷偷摸摸跑来呢?你要是正大光明得发现了我们的门道,我们还未必能拿你怎么着,只可惜你没想给我们留活路,咱们自然也不会给你留活路不是?我的好姐姐!” 王婆子冷冷笑着,“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告诉你也无妨,咱们贾家便是要你们林家断子绝孙的,谁让你们老爷在江南这块地闯出这么大名声,断了那么多人财路。” “唔……唔……”林家的眼眶都通红无比,咬牙切齿想要扑向王婆子,王婆子仅压着她口里的布条,漫不经心接着道。 “你们林家真是有本事,巴结上了陛下以为那位可以保他一家老小,可也不想想,江南这块地到底谁做主,若是没有咱们贾家,他能在江南立足?好笑得是,你们那位精明的老爷,得了人好处背过身装作不认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奥,你是不是想说老太太疼爱咱们太太啊?那也得看是什么事,人家甄家可是四王八公都想捧着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太太便把人给得罪了?少不得还得拿太太给他们出气。” “仔细算下来,自从林老爷驳了甄家的面子,便已经跟荣国府势不两立了,姐儿能活到现在,也是为了林家的家财和上面那位的面子,儿子却不可能留下的,你啊,就是不该发现这个秘密,若是你能乖乖得知难而退,我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来呀,把她给打死咯。” “是!” “唔……唔……”仗刑的工具老早已经准备妥当,毫不留情的重棍一下下砸在林婆子后背心,不出几下,堵着她嘴的布都被染红。 王婆子没兴趣继续待下去,便跑到哥儿那边去,而那边,也彻底闹腾开来,床上的哥儿已然面色青白,眼睛都看不到眼珠子了。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啊!那该是的林家的,给我抽筋扒皮都不足以解我心头只恨!”贾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如海匆匆而来,看看床上的哥儿,再看看床边的太太,拔起一剑,直接刺进王婆子心窝。 王婆子不可思议得看着林老爷,这不可能……林老爷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包养~~ 第23章 林老爷的决断 “啊,老爷你在做什么!!!”贾敏看见王婆子胸口喷出的血液,整个儿愈发青白,摇摇欲坠几乎要昏过去。 “这老奴没看顾好小主子,理应处死!这么多人,足足二十来个,竟然都保护不好一个哥儿!要他们何用,要她们何用!贾敏,你倒是个好的,好好一个哥儿,不出一月被你养的病歪歪!你这个太太是怎么当的!” “老爷,你这是怪我!你竟然怪我!要不是你府上那群奴婢,哥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林家的偷偷潜入我的小厨房,给我哥儿下药不说,还打开哥儿的窗户,你说说,你祖母给你留下的婆子是个什么样的!你还敢让我用她!你还敢质问我!” “你说什么?你说林家的竟然……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祖母老早就看我不顺眼,老早就像弄死我好给你找个继室,她恨我她的奴仆也恨我有什么奇怪,还有那林管家,明明老太太给我送的土仪都是好好的,到了他那儿全是破破烂烂的,也不是没人送土仪,怎么他送的就臭成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疼惜我的。” 贾敏越说越气,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说道痛楚,搂住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哥儿哭,大夫还没有过来,他的哥儿可不能出事。 林如海脑子乱的很,左边一个说法右边一个说法,他到底该听哪一个的?难道要他亲自调查贾府和他自己府上的事吗?这么些年他还真没见过几人会管后院,甚至还去怀疑自己岳家图谋不轨。 王婆子是死不瞑目的,屋内的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句,不过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这哥儿是救不活了,吃了那东西,他怎么可能还会活,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法子的。 不一会儿,大夫已经来了,打眼一瞧心里暗忖不好,等把过脉当场便摇头,“哥儿怕是水银中毒不浅,又大补过剩,平时看着面色红润,实则五脏六腑已经全部不行,请速老夫我无能为力。” “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贾敏不敢置信得抓着大夫,“你跟我说,为什么他会水银中毒?为什么他今天早上面色还是好好的?” “夫人请你冷静一点,哥儿怕是用强力的补药吊着一口气。”大夫是林如海信得过的,若非如此,大夫也不敢随意说出真相,只是没想到,距离上次他来看病,不过七日时间,一个好好的哥儿,竟然已经被折磨到如此份上。 想想这大宅院里的手段,的确让人闻风丧胆。 “我不信!你个庸医!我杀了你这个庸医!”固执起来的贾敏霸气王婆子胸口的剑,赤红双目直接朝大夫刺来,大夫眼皮狂跳,迅速跑到门口,当下头也不回立即离开,往后他是再不敢登林家的门,自然,他也不敢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你别拦我,我要杀了他这个庸医!我儿只是病弱,只是病弱而已!” “贾敏,你闹够了没有!”林如海头疼得厉害,怎么突然间便如此了!他林家的哥儿竟然身中剧毒!完全没救! 等下,贾府有姐儿要入宫参选,那姐儿是要嫁给甄家那位皇子的!最近他跟甄家闹得有些不愉快!想到此处,再想到刚刚贾敏说林家的干出的事,再偏头扫过满屋子贾府的奴婢,一个个半点惊讶也无,一点悲伤也没有! 论理,她们主子死了!她们前程没了,或多或少难道不应该伤心吗? 林如海身子都带颤,突然间便不想再管贾敏。荣国府,好一个荣国府,若不是这次贾赦闹腾,他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若是哥儿去了,贾敏也去了,府上只剩下他和黛玉两人,那边再提出要教养黛玉,依他平日信他们的架势,怕是他们林家全都讨不着好,一个一个全部惨死! 荣国府好恨啊,算计他林家家破人亡,就为给甄家赔罪!为了甄家能够保全他们贾府富贵! 离开哥儿院子的林如海迅速来到黛玉的院子,小小一人儿屋里没半个人看着,苍白的脸瘦的都快脱了相。哥儿病危是因为贾府算计,他的黛玉病弱是不是也是因为贾府奴婢的算计? “爹爹?你怎么来了?咳咳……” “黛玉!”林如海深深抱住他唯一的血脉,“你弟弟快走了。” “什么?弟弟他怎么样了?早上太太还跟我说弟弟好端端的。”黛玉半点睡不下,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却被林如海好好盖住。黛玉疑惑得看向她爹爹,“爹爹你怎么啦?怎么看上去……” “黛玉,你爹爹我准备再去一房。” “什么?那太太怎么办?” “太太她也病危了,因为你弟弟他快走了。”林如海一下下摸着黛玉的脑袋,“玉儿,你母亲病危前,还心心念念着你,说想把你送去贾府,与那贾家的公子宝玉结成一对,为父答应了。” “爹爹,你要把我送走么?” “这是你母亲最后挂念的,你母亲昔日在荣国府,也是受惊宠爱的,如今你过去,也会得到好好的教养。为父我需料理外头的事,还得料理你母亲、你弟弟的事,那边若来接,你便去吧。” “爹爹……”黛玉的眼泪哗啦哗啦便下来了,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孩子,去了那里跟宝玉还有那边的几个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有爹在她们不敢欺负你的。”林如海如此说道,“爹爹还会把你祖母身边的刘嬷嬷放到你身边,她会好好照看你的。” “是,爹爹。”林黛玉没有反对,只是一味得落泪,觉得有点什么不一样了。会不会爹爹再娶后便不要她了,这才把她送走的。 林如海说完,狠狠心离开了,等走到黛玉院子外,狠狠咬咬牙,荣国府,你不仁我不义,你想让我断子绝孙,那我也让你断子绝孙,也让你们家的孩子尝尝我儿的痛苦。 这一夜,林管家一家人没了,照看哥儿的二十多个丫头婆子也全部被杖毙,贾敏这个当家太太昏迷不醒,而府上唯一的哥儿,已然咽气,因着年岁还小,甚至不能大肆入殓,只能用个小棺埋在他祖母身边。 而那位给他看病的大夫的一家子,一早便被他接到府上看着,美其名曰贴身管理他和贾敏的身体,至此,再无人知道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下人们只依稀知道是林管家谋害了哥儿,其他的,也打听不出来。 等贾府受到消息时,贾元春已然入宫选秀。 不过两月时间,喜事变丧事,王熙凤那边颇为咂舌,老太太那边,反倒安静如常,看得大房也是佩服不已。 第24章 准备嫁妆 选秀正当关键时刻,各家各户在这种时候都不敢闹事,谁也没胆量挑战帝王和各宫主位的怒火。今年的秀女,多得是地位不俗的,想来大多还是给各位年长阿哥准备的,涉及到的前朝站队难免引起最尊贵的那位忌惮。 也正因如此,大家分外安静,尤其是家里有秀女的。 元春在几日前进宫后,贾府一直安分守己,底下奴仆也全都不敢多言是非,府上除大房外全都等着消息。老太太自问她准备的时间足够久,元春被她教养得足够好,可真事到临头,还是会患得患失。 选秀一选便是一月,秀女们全都在储秀宫住着,几人一屋子实在是太容易出问题,再则元春身份地位到底高些,怕那起子小人见不得人好暗地里算计,即便甄嫔娘娘作保万无一失,到底没有过明路,陛下那边的意思还不好判断。 这事可关系到整个四王八公的前程,轻易破坏不得,老太太近日来总觉得心头狂跳,总也睡不安稳,怕是要出什么大乱子。 贾赦近来没怎么出门,各家都安分着他找不着人出去溜达,不过在家也有宅着的乐趣,一套养生的剑法被他捡起来练,体格上明显壮硕不少,人愈发精神。 那个昔日被破坏殆尽的小花园经过贾大老爷的悉心调理,总算又有重见天日的样子。 “奶奶,二房那边没有要准备服丧的样子,二太太他们没有准备素净衣裳。”平儿走进屋,笑着说道,“那咱们要准备服丧吗?” 王熙凤撇撇嘴,一口一个果子懒洋洋翻白眼,“咱们还是准备着吧,别人不知礼咱们可要脸面。二房那边这会儿哪敢提这事,不还没死吗?真耽误元春入宫,怕是连女儿都不会再认。” “也是。”平儿点点头,“不过那位怎么突然就不好了?要真是因为生产,上回就该来报了,怕是里头有什么阴暗官司。对了,上回咱们回的那礼……” “嗯?平儿你送了什么过去?不会真把人气坏了吧!”王熙凤眉眼一挑,颇有些好奇。 “奶奶你就别笑话我啦,还不就是些瓜果蔬菜,半个值钱玩意儿都没有。对了,眼下这天虽还冷,但南方应该会更好些,那些个瓜果蔬菜没冰镇着,怕是路上就该霉啦,那真真是平儿的罪过,平白让姑奶奶气上一顿。” “你哪里来的罪过,你个精明丫头能不知道那林姑爷的厉害?好歹当上三品官,这点门道都调查不清,他那位置也坐不稳。” 王熙凤娇嗔得剜了她一眼,轻轻戳戳平儿这鬼丫头的眉心,这丫头精得很,没算清楚哪会动手,怕是人家林家接礼的还没接到手,早便听说两房彻底闹崩吧,偏还在她这儿装无辜。 平儿吐着舌头嗔怪道,“还不是奶奶你**得好。不过她们家也倒霉,好不容易有个儿子继承香火,不过一月又没了,真真是……对了,你说林家会不会续娶?续娶了当真往后便跟咱们荣国府没什么太联系吧。” “那是自然,林姑爷才多大年纪,正当壮年还没子嗣,不续娶简直不孝,不过老太太那边同不同意,那难说,要知道林家五代单传,家产无数,又只剩下一姐儿。” “不会吧!这是要绝户财啊!”平儿瞪大眼不可思议道,“奶奶这财也想要?那可是要沾报应的。” “奶奶我怎么会沾,奶奶我还想生儿子呢。不过那边会不会沾,就不好说了。真要有那么一天,怕是荣国府的名声都会大打折扣。”王熙凤微微叹口气,她还真不抱希望,那边穷成什么样,她一清二楚,这么一大笔就在眼前,只怕不会放过。 “那林姑爷不会那么傻吧!没有后嗣可是大不孝,他又没有什么宗族可以抱养孩子,若自己再不上点心,他们一脉真要就此断绝,祖坟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平儿摇摇头却是不信的,不管再怎么夫妻情深,不管荣国府多么家大业大,他都不可能会服软吧,至少也该去抱个孩子回来养。 “奶奶,太太那边的秀珠来了,说是太太有事吩咐。” “知道啦,让那丫头进来。” 秀珠姑娘是最近才提到邢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原先在王夫人这儿也是个二等丫头,不过在荣国府家生子中不算根生地固,人也本分不出彩,倒让王夫人丢在东院没有带走。 王熙凤老早知道有这么个妙人,好掌控又有些能耐,放在大太太身边,能给她不少提点。眼瞧着额这才几月,这位秀珠姑娘便是大太太那儿除了王善保家的第一人。 这人也着实本分,即便起势也没嚣张,见着主子自然要行礼的,可不像鸳鸯,还得她这个二太太给她说好话,真当自个是个人物。 秀珠行完礼,俏生生道,“二奶奶,我们太太说让您帮着规整二姑娘的嫁妆,因着二姑娘是要做陪嫁的,大件不需要其余的却是要更加精心的,所以大太太怕漏了什么,便想让二奶奶接受后头的事。” “哦?那太太那儿已经弄好哪些了?” “我们太太已经吩咐下去,做128套四季衣裳,依着姑娘往后六年的身量做的,胭脂水粉、头面首饰各50套,还有各色头油花钿和各色各季的料子,笔墨纸砚也备了一箱。太太交代说,嫁妆已经备好十箱,老爷的意思是十五箱,您再看看能装点什么,列个单子出来便可。” 大太太的嫁妆不丰厚,也不知道那等人家的新嫁娘要准备点什么,这才来问得王熙凤,王熙凤当即把自个儿的嫁妆单子取出来。 古董摆件花瓶这种还是需要点的,还有各种层次的银票银子并首饰,也是需要的,最后再备点日常所需的食材和茶叶等,规整规整五箱是足足的。 秀珠接过单子,仔细看过后,小心塞到荷包里,“二奶奶,迎春姐儿那边怕是还不知道此事,所以大太太还想让您去劝慰劝慰,以免那位想差了去,把老爷的好心白费。” “对了,太太还说,要叮嘱那位,务必远离大姐,最好某跟那位来往。” “知道了。”王熙凤点点头,要是不知道老爷跟那位的关系,没准她还会想不懂,那天二爷回来跟他分析过后,倒觉得迎春没准真能有个不错的前程,说不准还能跟元春争锋,保不定气死那些个小人。 等秀珠离开后,王熙凤总算带着平儿朝荣庆堂走去,自从搬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去,不过破了这个例,以后还得常来,免得又说她不孝顺老太太。 第25章 王熙凤的嘴 好难得走出东院,外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般,开始变得有点陌生。 王熙凤眼瞧三三两两的婆子丫头嬉笑跑过,眉头便忍不住蹙起,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还真是,没有对比她都想不起来,她大房的下人现在规矩可好着呢。 不过就这么段时日没收拾底下人,这群没长眼的连她这个琏二奶奶都不再放眼底,路过能行个礼还算好的,竟还有人敢当她王熙凤不存在,当下面色更难看。 平儿看不惯,却不多言,只轻轻扯扯她们奶奶的袖子,只管朝前走去。 如今她们主仆在这边可没多大脸面,底下人惯是迎高捧低,她们大房的内秀,这起子小人们哪里知道,还以为大房彻底沉寂下去,遭四王八公丢弃呢,毕竟都撕破了脸皮,也没有外力扶持。 “哼!我王熙凤惯是看不上这等奴才的,连脸面功夫都不做,也只配打扫庭院做下等活计。” “可不是,奶奶快别气啦,这里又不是东院,奶奶还嫌东院那边活太轻松还想再多管管?” “拉到吧!这群奴才不好管,十个东院事都没这边多。”王熙凤摇摇头颇为烦躁,“等大老爷接管这荣国府,你奶奶我必定打得这群奴才丢盔弃甲,给点脸面倒还得意上了,尤其是那鸳鸯!你琏二爷的仇,你奶奶我可不会忘记。” “奶奶,这次可不就去老太太那儿?顺便惩治惩治那鸳鸯?听说近段时间那位可没以往得脸。”平儿眉眼弯弯幸灾乐祸道。 “嗯?你不是跟她关系要好吗?怎么,为着你琏二爷跟那位反目啦?” “不管为着琏二爷还是为了奶奶你,单凭她那么害咱们大房,就足见她没真心对待过咱们主仆,平儿我还能跟她好?据说她倒是后悔了,可也不是悔得得罪咱们,得罪大房。” “后悔?有胆做没胆当?呵,不过一奴才罢啦,还想上天?”王熙凤冷冷勾出一个笑意来,满身的煞气挡也挡不住,“也是时候让这府上的人知道,我王熙凤不是好惹的。走,就去见见那好鸳鸯。” “老太太,二奶奶来啦。”屋外小丫头高高兴兴交换一声,随后身穿正红色衣袍的王熙凤笑着便进了屋。 “老祖宗,凤哥儿来给您请安来啦,老祖宗可有想我?哟,老祖宗,才几日不见竟瘦了这么许多,下头人到底怎么伺候的,看得凤哥儿心都疼呢。”王熙凤声色齐飞红红火火一通话,屋子里明显热闹许多。 “好你个凤丫头,躲病小半个月不来看我老婆子,可把我老婆子给想瘦得,该罚!该好好罚你一顿!”老太太佯装怒气戳着王熙凤的眉心道,“今儿中午就让你伺候老婆子我用膳。” “哎哟喂,能伺候老太太用膳,那得多大的福气哟,只可惜前阵子凤丫头身体不好,不然定天天来瞧您的。”王熙凤笑着坐到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给她揉揉肩,老太太见她这奉承劲,架子还真端上了。 王熙凤能不知道她的高姿态,只不说罢了。可平儿瞧瞧便来到她们身边,直接挡在鸳鸯跟前,跟对面站着的琥珀丫头唠起嗑来。 琥珀抬眼瞧见鸳鸯不可思议的眼神,笑得好不开心,被昔日好姐妹对付,滋味不好受吧!谁叫你脸面大,连主子都敢欺负呢。 不过,这却是她的机会,二奶奶抬举她,她可不会让鸳鸯再有起复的可能。 “琥珀妹妹,最近老太太可还有玩吊牌?我们奶奶整日里养病,闲得都快哭鼻子啦,快快叫上姑娘们,让她好好玩上一回。” “哎哟喂,前阵子老太太还想玩来着呢,可不就缺了个大财主嘛?老太太,今儿这大财主可在这儿自投罗网啦,咱们不收着?”琥珀嬉笑着偷着乐,说话半点不比鸳鸯差。 “好你个臭丫头,我倒成了那自投罗网的土财主啦,我那点私房在老太太这儿,可连个屁都不算,快快打住,二奶奶我这脸都要红透咯。” “哈哈哈,今儿天气真好,你可不许走,琥珀,你去把姑娘们叫来,咱们娘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哎,这就去,顺便让底下人准备好瓜果零嘴,也好让这土财主没白白来一趟。” “哈哈哈,这样好,快去准备。走吧,咱们娘两先去花厅等着。”老太太心情愉悦至极,王熙凤跟平儿小心扶着,鸳鸯一时竟插不上手,只能在后头坠着,面上这脸色,难免阴郁得很。 琥珀也没着急走,请人这种活哪需要她来做,只吩咐几个小丫头便是,随后亲自去巡了几样老太太爱吃的小食并吊牌一起送过去。 有了王熙凤的场子必然不会冷,人不齐王熙凤便说着好听得话,时不时夸几句宝玉,再说说元春的好,便能把老太太逗得见牙不见眼,一点寂寞的感觉也无。 失而复得,方知这王熙凤的能耐,老太太心里存着念想,回头还得跟老大好好缓和缓和。元春若是入了宫,四王八公团结一致,才能博得更大的富贵。等到那时,一个皇子妃的位置,必然会让老大回心转意的。 “姑娘们来啦。” “哟,几日不见,几位妹妹却愈发人比花娇,衬得我都人老珠黄啦,老太太的孙女啊,各个不凡,就好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王熙凤走到迎春身边,拉着她上前道,“老太太你别看迎春年纪小,可身段儿好着呢,指不定也是个有前程的。” “嗯!的确不错!咱们贾家的丫头,就没哪个长得不行的,往后都有前程。”老太太煞有其事说着,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话没过心,至少老太太没多看迎春两眼,倒时不时瞧瞧探春。 探春这颜色跟王熙凤一样,艳丽得光彩夺目,本就是开朗性子,有王熙凤这嘴毒的在旁边搭台子,她要还接不上话,那真跟迎春似地呆头呆脑。 不过这琏二嫂子刚刚说的话,怕要惹老太太不开心了,就迎春那样,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别到时候镇不住底下妾室,才真真丢了脸面。 “老太太,二奶奶只说迎春,却是偏心得很,他们姑嫂一块儿,老太太你可得多疼疼我。”探春撒娇般走到老太太身边,特意在姑嫂二字上加重几分,果见老太太眉头一挑,面上笑意愈发浓烈明媚。 王熙凤瞧她那样,再听听她嘴里的话,回头瞄眼从头到尾跟据嘴葫芦似的迎春,忍不住笑起来,这人啊,还得看命,至少迎春丫头规矩可比她好,至少少说多看,那位可真真是位重规矩的。 “哎哟哟,我跟迎春是姑嫂,自然是要更亲近的,谁让你这丫头长了张巧嘴,得了老祖宗的偏爱,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多关照,咱们迎春可真正要委屈咯,哈哈哈,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人家是亲姑嫂,你只好好孝敬老祖宗,老祖宗定不会亏待了你。”老太太深以为然点点头,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让探春坐下。 王熙凤下意识偏头看眼迎春,果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 第26章 鸳鸯的遭遇 “探春丫头这嘴,当真厉害,就不知道手艺厉不厉害咯,老祖宗,我这个土财主口袋里的银子,可没那么容易拿哟~” “二嫂子这么说,那老祖宗可不能轻易放过了去?” “你们这两个古灵精怪的,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还是迎春是个乖巧的,来,跟老祖宗做一块儿,免得那群精怪的出千唬你。”老太太拉上迎春,王熙凤乖觉扶住另外一边,三人一同前行,可不就把探春落在了最后。 探春脸上的不可思议保持住好几秒,看得平儿都忍不住笑呢。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们二奶奶想捧迎春二姑娘,偏你自己上赶着踩人家,老太太会允许她一个庶出姑娘打二奶奶的脸? 这会儿还想不明白,那就真蠢咯! 平儿错眼见到鸳鸯从她身边急匆匆走过,下意识再挡在鸳鸯面前,琥珀原本离得就近,这会儿哪还轮得到她鸳鸯坐在老太太身后? 贾探春也就昏了那么片刻,却也不敢太落后,四人各自落座,贾探春便成了老太太对家,王熙凤成了老太太上家。 刚坐下,丫头们鱼贯而入送来计数用的纸牌、吊钱、果汁并一溜的小食,热热闹闹叽叽喳喳的,围在几个主子身边,惹得老太太欢喜不已,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果然凤丫头是不可缺少的。 面上笑若芙蓉,暗底下探春扯得帕子都快破了,视线时不时飘过王熙凤这边,总觉得这位二嫂子嘲讽味道那么浓,她做那儿必是故意的! 老太太对家这位置不好做,一来要跟老太太起冲突,得让老太太有想赢的冲动才玩得起来,二来还得输得正正当当轻易不能被发现,不然还有什么玩的意思?老太太能喜欢大家伙儿一起蒙骗她把她当傻子哄? 往常琏二嫂子自然当仁不让要做这位置的,的确难做却也最能讨好老太太,可她这回儿却故意让给她这个生手,可不是想看她能耐?顺便给迎春找回脸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琏二嫂子这么关心迎春那呆木头了?再看那呆木头如今那呆样,怕是都看不出琏二嫂子意欲何为。 “哟,咱们开始吧!琥珀,你手气我可不信的,我就怕老祖宗打得太好,把我兜里的银子都赢个干净,你可得帮我节省节省,多抽几张臭牌,哈哈哈……” “二奶奶,咱们老太太的手艺,哪是几张臭牌能挡得住的?可拉倒你那想法,乖乖等着孝敬吧!老太太,咱们可不能轻松放过她,这回她坐下家,定要她一手好牌都烂在手里,呵呵呵……” “说得对,这回做下家,可不让你过一张牌的,”老太太虎着脸看刚抽出来的牌,半点没想起鸳鸯来。 落在后头的鸳鸯看到这一幕,脸色漆黑一片,不光琥珀时不时挑衅得挑眉瞅她,连屋子里的二等丫头们,都暗地里偷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莫非就想让我丢脸面在这地儿待不下去你才高兴??”说罢,眼眶都红了,仿佛平儿当真怎么着了她一样。 “觉得委屈?我就是想要看你委屈,你与我七八年的情分,说下黑手就下黑手,又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平儿冷冷一哼,“你在这儿待不下去才好,才不会自以为脸面滔天可以目中无人。” “你……主子们的事又哪是我可以掌控的,说得好像下手的人是我一般。”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府上能掌控住老太太屋子里丫头婆子的人可不多,还真是,有胆做没胆认,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报复正主?那些人我是动不得,你也别说我挑软柿子捏,好歹我也是半个主子,对付你绰绰有余。” “你真要跟我对着干?你知道我不会丢弃这份脸面,别逼我。” “哦?你能拿我怎么着?如今我们二奶奶的脸面,可比你大多啦。” “再厉害不过一时的,等大姐儿在外头闯出本事,你们的脸面又值得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看来,你这个贴心丫头,还真知晓不少事,还知道大姐儿在宫里会有大造化!不过我们脸面再怎么不值钱,比你这个没脸面的丫头,还是厉害许多的,至少,二奶奶想要发卖个人,也不是什么不能做的,如今的你,可比不上当初啦。” 平儿没再看她,却也知道她脸色必然不好看,七八年的矫情,就因为一个赌气,因为大老爷一句骂毁于一旦,也着实不值得留恋。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再顾念姐妹情谊?”这话音已经破位冷了。 “是,我一主子,怎么会跟你一个奴才当姐妹!还记得我们二奶奶的话吗?一个都不会让你们好过。”平儿说罢,走到琏儿奶奶身边,再不管后头那位。 此刻老太太身边已然圈住一堆人,鸳鸯根本插不进去,也只能留在后头寻机会表现。 老太太这儿的丫头如何会让她再上位,翡翠丫头向来跟她要好,这次做得最恨,竟直接拉着她,让她去厨房准备老太太爱吃的零嘴。 平常这活都是翡翠自己做的,如今,却是想跟在老太太身边,让鸳鸯代替她去调配厨房的差事。鸳鸯自然不肯,琥珀看见后,一个眼神丢给几个丫头,那几个丫头乖乖得拖着她离开。 只要这位不常在老太太身边待,老太太年纪大迟早忘了她。这阵子琥珀算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把老太太常用的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断然不会让老太太出现不舒服的时候。 如今唯一还替代不了鸳鸯的,便是库房里的差事,不过迟早也跑不掉。 丫头们的官司除了老太太,全都看在眼底,迎春眼神闪烁着,琏二奶奶能看出她的欣喜,脸上笑意更甚,这丫头到底心还是向着大房的,待会儿可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玩了整整一个上午,用过午餐后,老太太支撑不住,在琥珀和翡翠的搀扶下,安稳睡着。贾探春脸上当即变得冷漠,告退后走得匆匆。 第27章 司棋暴怒 王熙凤才瞧不上她贾探春,没点气势没点底子,光趾高气昂也不会有人高看她一眼,顶多也就是玩意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嫂子你可要回去?”迎春柔弱得问道,“现在日头渐大,不如到我那里坐坐,前阵子你给我的茶,正好给二嫂子也泡上一杯尝尝。” “好,自然是要去你那里坐坐的,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了你去。”王熙凤巧笑嫣然牵过她的手,姑嫂情深得旁边人都看不下去。 “嫂子我啊,也有件好事,要细致告诉你,老爷那边发得话。” “老爷?”迎春惊喜得看着她二嫂子,突然间绽放的笑容,把王熙凤都惊艳非常,冷不丁呆愣当场。 谁说这丫头姿色尚可的?这丫头最大的优点,怕就是这笑模样,太清澈太勾人,尤其是这种充满惊喜味道的,老天爷哟,她一个这么大的妇人都受不住。 一指头点在这小鬼丫头鼻尖,调笑味道颇浓道,“哟~听到老爷发话,便这么高兴?等哪天老爷问起你来,二嫂子我定然好好给你回回话,不过嘛,你个鬼丫头可得怎么谢我?” “好二嫂子,回头定然给你送几个我自己绣的荷包,你别逗我了,快些告诉我吧!” 她非常想知道,大老爷会怎么对待她这个庶女,可会跟巧姐儿一般疼爱?不,只需十分之一便好。这段时间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从上次到如今,大房变化不小却依旧不搭理她,虽然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心里难免抑郁。 “等到了屋子我再跟你说,外头人哪能听大老爷的安排不是?”王熙凤凤眸瞟向四周,一群群丫头好不热闹看着她们呢。 迎春点点头,收敛心神又成了那副呆样,等到地儿,王熙凤也不端着,从平儿那儿接过嫁妆单子放到迎春面前,“大老爷给你找了门好亲事,嫁妆已经开始预备着,你瞧瞧还有什么缺少的,二嫂子定然帮你补上。” “亲……亲事?”迎春脸上的笑模样突然龟裂,不可思议得看向王熙凤,捏着单子的手都带着颤。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大老爷不要她了,要把她嫁出去。 “好亲事?”王嬷嬷进门听到这么一句,惊得连忙上前询问,“大老爷怎么突然想起咱们二姐儿的婚事来?可别是什么豪门贵妾!” 王熙凤当场瞪圆了眼,“怎么说话呢。” 迎春身子一颤,眼泪一颗颗便落下去,“二嫂子,老爷他……真的……真的让我去做妾吗?” 当下王熙凤对王嬷嬷愈发厌恶,赶忙安慰道,“那家人可是难得的,旁人想攀都攀不上,也没什么妾不妾的说法,唉,你别哭啊!多好的一门亲事,若是我的巧姐儿能年长几岁,二嫂子我都乐意她去呢,平儿……” 平儿意会,拉着屋里的丫头婆子出去,顺便门一关守在外头,“你们也自个警醒着点,早些找好出路,免得急急忙忙赶不上好地儿。” “平儿姐姐,难道姑娘这会子便要嫁?你们难道不知道姑娘才十岁不到吗?怎么嫁人啊?”司棋满脸得怒气,拽着平儿的衣领接着吼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好事,我看是卖闺女还差不多,原先还以为大老爷厉害起来,我们姑娘能有个好日子,没想到……呜呜……” “司棋姑娘,没听见我们二奶奶说吗?是好姻缘,巧姐儿都想嫁的好!姻!缘!”被人拽着,平儿也不是没脾气的,语气冲冲得道,“你们几个,若真为你们二姑娘着想,就乖乖得劝,这可是她唯一做人上人的机会,错过了便没有下一次,老爷也再不会管她这个庶出姑娘。” 司棋一听这话,当下伸手拽住平儿的发髻一通猛扯,赤红双目怒气滔天,“那也好过被你们卖掉!我看你们都是些黑了心的废物点心,没一个好东西!你们大房没一个好东西!” “够啦!”平儿也不是没跟二奶奶一道打过架,一手肘狠狠撞在司棋小腹,加上一个巴掌拍脸上,能把司棋拍晕过去,跟着她来的几个婆子尼玛上前扯住司棋,年纪小小的司棋被几个粗壮婆子压着,还发疯发狠,平儿看得都无语至极。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才多大点见识,你知道个屁,便在这里吼吼吼的,二姑娘还真不能把你放身边,免得日后惹祸生事。”平儿顺了气,也整理了下发髻,看向司棋的眼神依旧带怒,待会儿回去别人看见还以为她在这样子干了一架呢。 “呸,我是知道个屁,我只知道,妾就比不上妻,妾就是上不了台面,妾就会被别人磋磨!二姑娘不能做妾!”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觉得宫里的主子们,如何?”平儿冷冷勾唇,再不多言一句。不过这话说出口,却是大意了,尤其是隔壁住这个爱听墙角的。 果然,司棋都还没缓过神来继续反驳,那边三姑娘已然气势汹汹带着群丫头走过来。 “宫里的娘娘也是你们能置喙的!谁给你们的胆子!尤其是你平儿,你个做妾的,还想教唆二姐也乖乖做妾?你还要不要脸,不要以为你浪荡没骨气没腰杆,就觉得我二姐也是好欺负的。”贾探春指着平儿一通乱骂,说得好不难听。 抓着司棋的婆子被她一骂,都愣在那儿,司棋趁机挣脱开来,又一次拽住平儿的衣领狂摇,“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宫里的娘娘,别以为我不知道,入宫做娘娘都是要经过选秀的,咱们府里只有大姑娘和巧姐儿有那个资格参加。” 平儿被她拽着,面色冷漠,她瞧不上这忠奴,也瞧不上那趾高气昂的三姑娘,一个没脑子,一个没骨气。 这三姑娘才多大点儿,就想嫁人?这会儿一听到宫里娘娘这四个字,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一样,没脸没皮得巴上来。 “还不快给我把她扯开,还有,我说什么啦,我不过说高门的妾比寒门的妻来得舒坦罢了,你不愿意别人也未必看得上你。”平儿一把推开司棋,冷着脸站在门口,“至于二姑娘的事,自由她老子哥哥做主,你个丫头能做什么?” 第28章 探春VS王熙凤 屋内主子二人,岂能不知晓外头官司,只不过不愿搭理。 柔弱的迎春丫头好似真的戳中伤心处,咬着唇不出声,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怎么哄也不见停,王熙凤也是束手无策,她哪曾哄过丫头。 “好啦,别哭啦,老爷当真是为在你考虑,我便实话于你说开,那位是四贝勒爷,元春在他府上,也只够做个格格,侧妃的位置想都不要想。他的身份算是除太子和大贝勒爷外最尊的,一般人家的嫡女都未必能嫁他,不然嫂子我怎么说愿意巧姐儿也去。” “什么?”竟是皇家阿哥!迎春懵逼中!完全没想到的结果! 这种人家的妾,四品官手头没个权利的,哪怕是嫡出也没资格,她们荣国府看着还行,但到底没落许久,朝堂上只余王子腾一人,还是站在二房那边的,她一个大房的庶出,原本应该更没资格才对,怎么…… 王熙凤见她吓得止住泪,愈发小心谨慎道,“是的,老爷也是看元春要入宫,才给你找的关系,为的,便是把大房跟四王八公分开来,咱们不用给二房背锅,也不用为元春铺路,往后你与元春一倒入四贝勒府,元春的嫁妆没准还没你多。” “二嫂子,怎么……不是说元春大姐要去给十一阿哥做正妃吗?怎么会去四贝勒府?” “这些外头的筹划你嫂子我怎么会懂呢,老爷前阵子出门,怕就是为的这走动,嫂子我打听过了,那边规矩严,福晋又在闺阁便是个四全姑娘,懂礼知礼性情温和不会随意磋磨人,你年纪还小,只跟着她,只当亲姐般看待便是,咱们老爷与四贝勒爷交情莫逆,你往后的日子定比如今还自在。” 迎春瞅瞅手里的嫁妆单子,愈发疑惑道,“嫂子的意思,是要我马上嫁过去?” “是!越早越好!府上的老人比新人面子足,了解得多方便你日后站稳脚,老爷只吩咐一点,远离元春!不管她作何打算,不要插手,也不要跟她往来,她好了你便不好,她不好你才能好,就像咱们大房跟二房,明白吗?” “怎么会呢,你呀,可是他唯一的闺女,他那个人,最爱女儿家的。” 投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王熙凤抽出条帕子亲自给她擦脸上的泪痕,“老爷那个人很少说话又忙得很,你往日不去他那儿,他却还惦记你婚事,可不是上心?这次你的嫁妆,具是老爷库房出的,还特意吩咐我过来看看,问你还需要点什么。” “那……我看看。”迎春拿起嫁妆单子,脸色涨红能滴出血来。 “依我看,妹妹是个雅致人,惯爱下棋,不如给你备几副棋盘棋谱,再配上几套好茶具好点心方子,午后这样的天,坐在榻上摆谱岂不悠闲安乐,对了,嫂子我给你找几个会下棋的丫头,并几个手艺好的厨娘,到时候一并送去如何。” “二嫂子,哪里需要这样麻烦,我顶多能带两人去,这么多嫁妆还不知道能不能塞过去。”迎春急忙忙摆手拒绝,有这些尽够的。 原先老太太那边的规矩,庶出女儿嫁妆只有五千两银子,她这么多真的已经够相当满意。 要是被探春知晓了去,还不闹得满城风雨,她如今巴着二太太宝玉,为的就是要多点嫁妆,要嫁个好人家。 五千两对于一个五品京官,都不算多的,嬷嬷说,这点银钱都不够买一个地段尚可、大小一般的铺面,可想而知嫁妆只有这么点儿,以后在夫家如何抬得起头。 所以,她的确不怎么讨厌探春,她固然不好,却也无可奈何。 “哪里麻烦?你啊,将来是要泡在蜜罐里的,可得多笑笑才是,二嫂子我发现啊,你笑起来格外好看。对了,你欠我的荷包可不能忘了去。待会儿我还得给你去找几副好棋盘,妹妹你可得多准备几个才能过关的,呵呵呵……” “嫂子你还缺我那几个荷包不成?” “哎哟喂,旁人的荷包二嫂子我是不缺,可未来皇妃亲手绣的荷包我缺呀!缺得紧呢!等你做好了,我天天挂身上,再不用其他的。” 王熙凤嬉皮笑脸撒泼耍赖,愣是把哭得稀里哗啦的迎春给哄了个脸红。 等离开屋子,迎春这关算是过了的,再扫眼外头,丫头婆子们探头探脑,算算有盏茶时间,事情怕是已经闹大。 司棋这丫头的确蠢得可以!只知道在这儿为她主子抱冤,却不敢到老太太太太那儿去闹腾,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再瞧瞧绣菊,愈发看不上,从头到尾畏畏缩缩还不如司棋!这两个丫头一个都不能跟迎春去。 冷脸的王熙凤看眼嚣张跋扈的探春一伙,又扫视周围的人,不耐烦道,“都散了吧,还在这儿看热闹?是觉得自己太闲?” “二嫂子,你……” “怎么,探春丫头对我的话有意见?”王熙凤的视线回归到探春身上,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好似看货物般,“你有意见又如何?我还管你嫉妒不嫉妒?生气不生气?终归里面那位是我们大房的,跟你……呵呵……” 探春憋急了脸,小小嫩嫩一张脸全是愤怒,眼眶里都含着泪,“二嫂子你今日……” “怎么?还知道我是你二嫂子!你站这儿闹,可还把我放在眼底?”只差没说她算个什么东西!平儿站在她二奶奶身后,面上忍不住带上好笑。 “你……你……” “不会说话就回去,你们几个没长眼?还不扶你们姑娘回去休息,仔细苦急了伤身。”王熙凤再没看探春一眼,探春那点心思她能不知,自己得不到便不想让旁人得到!想闹大了让老太太管? 转头一想,这样也不错,该给她个惨痛教训,这位闺阁里的胭脂虎笑着在平儿耳边吩咐着,平儿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精光闪闪。 呵,这事等二太太回来再说,看二太太那儿能不能坐看她探春想嫁入豪门。 眼瞧着探春一伙并四周围观的都已然离开,王熙凤回头瞥眼迎春的丫头嬷嬷们,眼神愈发锐利,绣菊和王嬷嬷看都不看多看一眼,低下头坚决不开口。 司棋倒还梗着脖子不认错,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王熙凤。 第29章 王熙凤治司棋 王熙凤冷冷一勾唇,回手一个耳巴子巴掌直接打闷司棋这小丫头,看得旁人愈发鹌鹑着。 “你还敢还手!”平儿瞪大眼瞧司棋挣扎着推搡她家二奶奶,一脚下去踹得司棋站都站不起来,死死扣住司棋双手,任由她的二奶奶以一个最舒服的姿态甩耳光,“奶奶,仔细伤到手!” 被打得脸上都是暗红色指印的司棋这才慌了,看着仿佛要噬人一般的二奶奶,连忙惨叫道,“姑娘,姑娘救我!姑娘……” 果然,屋内有椅子动弹的声音,王熙凤直接捂住她嘴,让她再叫不出来。 “呵,还敢让迎春救你?笑话,今日我便是打死了你,她也不会来救你。”王熙凤无语至极,火冒三涨,“你这个丫头,光有一副忠心,却没为你家姑娘做过一件好事。你不是能耐吗?想闹到老太太过来询问?想闹到老太太呵斥老爷?你有几个胆敢做这事!” “总比你们卖闺女强。” “我告诉你,你若是耽误你家姑娘做娘娘,二奶奶我定让你一家子尝尝什么叫扒皮抽筋,什么叫生不如死。”王熙凤这句算是咬牙切齿,甚至都不敢太大声,“我们走。” 王熙凤大步离开,平儿这才放开司棋,司棋这会儿已经完全惊呆,身子颤抖着不敢起来,哪还有刚刚那副嚣张样。 “哟,也就是个有忠心没义胆的丫头,认不清自己也认不清旁人。我们奶奶说了,你们二等以下的,自个找地方调,司棋、绣菊和王嬷嬷你们三人,我们奶奶自有安排。” 说罢,同样匆匆跟上她家二奶奶。 等她们走后,迎春屋子的门都没再开,司棋软到在地,怔怔看着她家姑娘的房门。 “司棋姐姐,你何故闹这么大,让老太太知道,还不是呵斥咱们大房,又对姑娘有什么好?”绣菊摇头无奈道,“让大老爷跟我们姑娘离了心,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起咱们姑娘这个人。” “就是,往日嚣张跋扈对着下人也便罢了,还敢对二奶奶动手,今儿若是二奶奶身上有个青青紫紫的,琏二爷第一个饶不了你。”王嬷嬷对着司棋呸了口,悠哉悠哉推门进屋,一眼便瞧见面色苍白的二姑娘。 “姑娘,二奶奶可与你说过那婚事?”王嬷嬷舔着脸走到迎春身边,“您看老奴我在你身边也九年了,好歹看着你长大的,自会对你好,不如你与二奶奶说说,让我跟着你去?” 迎春抬眼看着讪笑的嬷嬷,深深叹口气道,“你与我说又有何用?二嫂子那里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若能带你去,自然用不着我说,若是不能,我便是说了,她也不允许你去,你又何苦来我这儿讨嫌。” “哼!我就知道,姑娘你是个没良心的,刚刚司棋被打成那样,也不见你出来看看,哼,还真指望不上你。”王嬷嬷撇撇嘴,又坐一边去吃她的点心果子。 这回屋外的两个大丫头再没给迎春说话,司棋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可见是伤了心。迎春低垂着眸,什么也没说。 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怪二嫂子,说真的,她突然觉得司棋也没那么忠于她,便是老爷真把她许给什么老头子做妾,有何故在她门口闹,她难道不知道去老太太那儿闹? 事情捅到老太太那儿,才能解决得了,否则,她闹翻了天,也只丢她迎春的脸,什么用都没有。就跟平儿说的,有忠心没义胆。 王熙凤风风火火回到她自个院子,远远能瞧见秀珠在正堂等着她,王熙凤指着平儿让她去收拾仪容,自个跟上秀珠去大太太那儿。 说起来,出身低的大太太比她那好姑妈要容易相处得多,给她尊重她也给你尊重,瞧见王熙凤走进来礼也不让行,亲亲密密拉着她坐下。 跟她相处两个月,王熙凤面对她已然轻松自如,比在王夫人那儿还自在,婆媳关系不知道处得多好。 大太太断然不是爱揽权的,也不敢过分贪银子,底气不足甚至还不敢磋磨她王熙凤,好难得身边有个嘴巧又懂得多的媳妇说话,关系能差到哪儿去。 想当初这位大太太可不是这样的,时不时得当众下她脸面,可讨厌得紧。 王善保家的见她双唇有点干,相当有眼色,亲自给王熙凤奉上杯温茶,从头到尾都没喝过一杯水的王熙凤,笑着给她个好脸,一口干了这杯茶。 大太太见她迟迟不开口,焦急扯着帕子,忍不住问道,“凤丫头,那边都传疯了,说迎春要给做妾呢,你怎么把这事儿给泄露出去了?” 王熙凤摊手,“还不是那好司棋,原以为是个忠心护主的,竟因听了王嬷嬷一句猜测,闹成那样拧顽不宁的,连我的平儿都敢打,大吼大叫什么娘娘啊妾的,把隔壁那听墙脚的三姑娘惹了出来,这才闹那么大动静,这种丫头断然不能跟着迎春去的。” “那你怎么不压压,那边府上哪个想迎春好?到时候……” “太太,你怎么糊涂啦,老爷是准备把迎春悄悄送去的,老太太能阻止?”王熙凤偷偷一乐,“只要出了这府,谁还能拿捏得住迎春?真当老爷是纸糊的?” “说的也是,可也不能让府里的丫头到处乱传,若是大老爷听到这些传言……你不知道底下的丫头婆子嘴有多毒,一口一个卖闺女,真真是……” “倒也不怪那些人最毒,这话可是司棋那丫头喊了好半天的,满大街告诉人家,我们大房要卖闺女!”王熙凤翻了个白眼,“太太,我已经让平儿去准备了,待会儿就该有人传说迎春要做娘娘或者皇妃这种话,真真假假那么几个消息流出去,只怕底下人都搞不清楚状况。” “等晚上二太太回来,再拿元春跟迎春一对比,看二太太脸面如何挂得住,还有老太太那儿,看她还能不能继续坐看下去。” 王熙凤眼里精光闪过,面上全是得意得坏笑,拍拍大夫人的手背,愈发亲近道,“关键啊,探春那丫头闹腾不小,还得那边人好好得治,一个想当娘娘的庶女,你说二太太能轻易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后天入v,入v当天万字更新,各位看官看到现在可还满意? 阿狐会努力更新努力码字的~~~ 第30章 不能让大房得逞 “探春?探春那丫头平时伶伶俐俐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治她?” “我的好太太,那探春平日可没少拉踩咱们迎春二姐儿,刚二奶奶不是说隔壁那听墙角的吗?只怕是见不得人好,想闹大了浑水摸鱼。” 王善保家的以前可跟那三姑娘有旧恨,那丫头站在二太太那边,没少给她下脸面,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这会儿自是巴不得二奶奶治她。 王熙凤点点头,深表赞同道,“就是这个意思,太太你不知道,那小丫头心毒着呢,眼睛死死盯着咱们迎春,今儿个我不是捧着迎春说好话吗?那丫头竟然当着我的面在老太太那儿抢风头,又在她们自个院子偷听乱吠的,指着平儿一通乱骂,说得话跟赵姨娘一个德行,我岂能让她得意了去?” “还有,这会儿我们可都得好好捧着迎春才是,谁晓得这未来的天下会是哪个皇子的呢。”王熙凤眨巴眨巴眼,话头一引出来,大太太已然瞪大眼捂住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再者说,即便上不去,也至少是个亲王,那位有身份有本事,当光头阿哥都能把咱们四王八公治得咬牙切齿的,依媳妇看啊,这位将来还是有大造化的,迎春能这么早进他府上,未来真不好说。” 大太太连连点头,笑得着实夸张,想想未来皇妃是她闺女,这往后谁还敢看贱她?尤其是王氏那贱人,看她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夸她女儿做王妃都尽够这样的挑衅话! “是是是,应该好好治治那个小贱人,还有司棋那贱丫头也不能放过!对了,那嫁妆单子的事……” “太太,你也不是不知道,迎春探春跟惜春三个姑娘住在一个抱夏,那边又能给她多少好东西,衣食住行上自不怎么讲究,又能提出多少意见?媳妇瞅她爱下棋爱吃甜点,便想着多准备几套棋盘棋谱,还有点点心方子,最后填上帕子荷包丝线、红枣燕窝鱼翅人参并常用药材这类东西,也尽够的。” “嗯,你看着办吧,若是赶得及,就让人绣一身粉色的嫁衣。选秀已经过去大半个月,只剩下半个月不到,那边怕是急得喉咙冒火,谁成想,哈哈。”大太太还是喜欢打击王夫人的,这两人的恩怨,可不比王熙凤跟那边轻。 “是啊,那位想来也该准备讨要了。”婆媳二人并王善保家的,全部捂着嘴偷着乐,就等着结果出来好看那边笑话。 她们几个可都听说啦,底下所有人都传元春要做十一皇子的福晋,连迎春那小丫头都信了呢。 后院里婆子们如何,外头爷们自不甚关心,贾琏这些日子也是忙得连轴转,老爷吩咐他准备的,还有大半没凑齐,像一般的物件比如衣物药丸还好弄些,可什么塞再脚底的匕首,可以扣刀片的鞋子,还有带倒刺的马鞭以及奇奇怪怪的药粉,可没那么容易弄。 不过贾琏也知道,带上这些东西上路,自然更加安全。 要知道这次他们过去江南,是要给人使绊子硬扛的,甄家在江南的权势,不是几个奴仆几个家将就能挡住的,多少人还没到府衙便已经销声匿迹,即便到了府衙,一个不小心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是没发生过。 人一忙起来,倒头便能睡着,大半个月下来,身上那二两肉减下来,精神头力气都有不小提升,蹲起马步来好似还能多坚持盏茶时间。 话说最近二老爷过得还不错,瞧着春风得意,明眼人都能瞅出他这是碰上了好事,再稍微一联系最近那大事,感情这位的女儿该有个好着落。 说来跟贾二老爷共事的,最高不过正五品,家里大多没什么权利,可他们里头冒出个荣国府嫡出老爷身份的官,还一做好几年不挪位置,每日趾高气昂,便是对着上峰,都敢鄙夷,他们能跟他关系好才怪。 瞅见他面带喜色,半个人都不愿与他说话,就让他把一肚子炫耀话憋在肚子里,能憋死他最好。 即便如此,贾二老爷还是心情愉悦,半点不见难堪,想来,也是习惯了的。 等到了点回到家,便瞧见他书房内坐着的那位王子腾,那一脸得黑锅色,心头顿是一个咯噔。 “舅兄,什么事让你如此模样?可是选秀出了什么问题?”贾政依旧恪守姿态,端坐下来。 王子腾是个当兵的,看他装模作样也没个好脸色,“今儿午膳时分,娘娘跟陛下提起,说喜欢元春丫头,说想去储秀宫见见元春,结果陛下不允。” “这……又是何意?让舅兄如此脸色。” 贾政懵懵懂懂,王子腾翻了个白眼,“你没听出来?陛下不愿让娘娘接触元春,元春想要嫁给十一皇子,只怕不可能,不过四王八公跟甄家脸面在那里,元春不会撂牌子,但也去不了娘娘身边,只怕被分到其他娘娘身边做女官的机会较大。” “什么?原不是说……元春到了别的娘娘那儿,还有什么用途可言,不平白蹉跎在宫里?” “是,原先陛下是同意的,还与我说到这事,态度也极为友善,到底十一阿哥刚刚成年还没开府,咱们明面上又全是站在太子这边的,陛下没多想。可陛下这次直接拒绝,怕是有旁人的手段在里头。对咱们对十一皇子都不好。” “什么?那甄家对咱们可不……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嘛!” “原本是如此,不过今日我到你府上,听说你府上二丫头迎春将要做皇子妃!我猜想没准你的好大哥在里头插过手,他既然想让他女儿做皇妃,那成全他也无妨,不过,却是借我们的手,让那位再次厌弃他。” 王子腾眼中冷芒闪过,贾政下意识抖抖,“大哥他……跟四贝勒?” “你说呢?他贾赦倒是命好,跟四贝勒有过命的交情,甚至还一起共患难长大,到如今,那位竟还不放弃他,着实厉害。”王子腾冷冷笑着,挑拨味道明显。 贾政愣愣听着他的话,面色青白一片。 不行,不能让大房得逞!即便刮花了迎春的脸,也不能让她做皇妃!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入v,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入v后至少日更4000+,听说有票票会掉落加更哟~~万更不是梦哟小亲亲们 第31章 大老爷的离间计 王子腾瞧他那发黑的脸怔怔的表情, 勾唇一笑道, “想做什么, 就做什么, 这次我王子腾给你撑腰,一个庶女算得了什么。” “不过,手段别太蠢, 你可以跟王氏多商量,闹大了外头人一眼瞧出名堂, 对甄家对咱们都不好。” “明白!这次又要劳烦舅兄了。” 王子腾点点头,“元春的事我会继续看着, 那二十万两断不让旁人夺去。” “那就愈加劳烦舅兄了!若是元春的事能成,弟自当重谢。”贾政起身, 对着王子腾重重行了个弯腰礼。 王子腾面色一僵, 随即又嘴角微勾, 这礼他便没拒绝。 元春可不止是荣国府的!不过,他贾政敢当面说出口, 只怕当真如此想的, 还觉得理所应当, 如此的话,还真得考量元春的价值,若王氏和元春都是这般想…… “元春的事便是我王子腾的事, 她就我一个舅舅,我能让她白白蹉跎在宫里?哪还需你如此。贤弟,时候不早, 我也该告辞,王氏那边我同她说过的,你们夫妻二人若是齐心然什么事还解决不了。” “舅兄说的是。”贾政恭恭敬敬受教,王子腾脸上没有刚来时的冷意,笑意十足亲切无比同贾政一同出府,一路上小厮仆人们全都看在眼底,暗地里又不知道作何打算。 待他远远离去,贾政这才回府,赶忙走到王氏院子,迎面而来笑若芙蓉的赵姨娘,连个眼神都不给直接从旁边走过,让等了他好半响的赵姨娘面色黑了个彻底。 周瑞家的关好帘子,忍不住嘲讽道。 “哟,今儿你还敢来抢老爷?没听见王家来人了吗?这档口你不要命,咱老爷还要脸呢。你想给你闺女找回场子,也该听听你闺女的意见,看她乐不乐意你插手。” “你什么意思!探春还能不乐意我给她找脸面?哼,你也别得意,总有你没脸的时候,你周瑞家的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赵姨娘面色涨红死死瞪住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看她还硬气上了,愈发嘲讽道,“敢情我还怕你赵姨娘?你呀,就是个玩意儿,高兴的时候拿出来乐呵乐呵,还想蹬鼻子上脸?她琏二奶奶再怎么说也是正经主子,是王家的嫡出姑娘,比你生的那玩意儿,高贵一大截去了,她骂了怎么样?老太太说什么了吗?太太们说什么了吗?” “呵呵,笑死人了,还指望你给她找回脸面,什么玩意儿!”周瑞家的翻了个白眼,一口一个玩意儿把赵姨娘气了个倒仰。 可里头待着老爷和二太太,赵姨娘半点不敢吼出来骂也不能撕上去打,只能咬牙憋气跺脚,完全没个主子样,也难怪三姑娘瞧不上她。 贾政进了屋,瞅见哭得双目通红的老妻,心头一软,想起刚刚舅兄的话,语气愈发柔和,“你又何苦来哉,元春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舅兄说过了,他会接着处理这事,让我们不用担心。” “可……可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已经猜忌十一阿哥跟咱们联合起来,是想要争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这次不仅元春没个好结果,连十一阿哥和娘娘,怕是都要吃挂落,她们又如何敢再要元春?” 王夫人一想到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元春要在宫里做女官、做服侍人的活,她就止不住得落泪。 “还有大房,她们肯定插了手,我说大老爷怎么突然硬气起来,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老爷,今儿正好,那边在老太太那儿闹了事,凤丫头把探春骂了还打了迎春的人,让老太太把那迎春好好看管起来,绝了她们的打算,什么做皇妃,她也配。” 贾政瞧她说话愈发不像样,眉头微蹙,只碍于他也颇为赞同王氏的话,也就没多计较。 “可舅兄刚刚说,他准备让咱们送迎春到四贝勒府去,好离间他与大老爷之间的情谊。”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情谊,都十多年没再来往,什么情谊都不值钱,怕是那边更看重大老爷的身份,好摆出他来与我们打擂台,窝里斗呢。” 王氏狠狠得撕着帕子,眼神冷芒不断,“对了,不如这样,让人假扮迎春,混进四贝勒府,好打听情报,只要瞒过了大房那几个蠢物,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即便被发现,也是大房的不是。” 贾政摇摇头,觉得还是不太好,“这办法的确可行,也的确能打击到大房,但很难伤筋动骨,我看还是依舅兄的意思,离间他们二人,才是釜底抽薪的妙计。” “那好,那就一起来,迎春那丫头也是大房的,能弄一个是一个。”王夫人狠狠得道,“我便去老太太那儿。” 贾政点点头,坐在屋内示意丫鬟们摆饭,从中午到如今,他都还没用上口饭,这都什么时候了。 东院那儿,听闻王子腾来了,王熙凤摇摆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给她伯父请安,她伯父会不会愿意见到她。都还没做好决定,大太太那儿已经指会人来,说她跟老爷去老太太那儿请安,让她赶紧去把迎春接到东院。 这话听着就知道迎春有难,再一联想她伯父。当下也不敢耽误,迅速带着丫头婆子悄悄跑到荣庆堂迎春那儿,这会子迎春屋外已经站满了婆子丫鬟,隔壁探春跟惜春都不敢轻易出门。 王熙凤手底下的婆子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像这种逮人的活干得格外业务熟练,扔个迷烟包到人群中,各自带上准备好的湿帕子,关上院门一棒一个塞嘴捆起来,也就混乱了那么一小会儿,王熙凤已然把迎春带了出去。 迎春显然被吓得不轻,外头这群已经围了快有两刻钟,丫鬟婆子谁都不让进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派来的,如今见到琏二嫂子,整个人软的不行,还得靠人背着才能走。 司棋、绣菊和王嬷嬷也被她们拉上带走,这几个算得上是迎春的人,在外头完全能代表迎春行事,王熙凤自然不能让她们几个落入旁人手里。至于她们家人,前几日已经把府外的秘密送走,府内的今日就能掌控起来。 没过多久,回到自个院子,迅速让人落锁,这才总算放心下来。 迎春眼泪巴巴得掉,趴在榻上什么也说不出,王熙凤没空理她,赶紧让平儿接着去探听老太太那儿的事,大老爷跟大太太一起过去,只怕事情闹得不轻,原由还很可能是因为她伯父。 想到此处,王熙凤也很忐忑,谁叫她是王家人呢,偏偏这次她要站在王家人对面的位置。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当初把她嫁过来,只怕早就做好打算,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丫头罢了。 再说大老爷那儿,去荣庆堂的路上并没多焦急,反倒大夫人邢氏全身抖得筛子似的,紧张到没几步路便汗湿不小。 以往她也挺兴奋见到大老爷跟二房、老太太干正面,可却希望不是她亲自上场,她还没那胆当面跟老太太斗。那好歹那位也是掌控了荣国府半辈子的老太太,超一品诰命夫人,对她不敬能直接休她回家的,即便不休,也有上百种方法弄死她,她害怕得很。 贾赦面色如常,步伐轻松随意,瞅见他夫人如此模样,微微一勾唇,体贴道,“你若不敢,不去也成。” 邢氏看着她家大老爷如玉的脸、挺拔潇洒的身姿,即便抖得厉害,却坚决摇头,“不行不行,老爷都不怕,我这个做太太的怎么能怕,老爷不用劝我,我定是要去的。” 不然她怎么可能站到老爷身边,成为他名正言顺当之无愧的夫人! “呵呵,不用摆出这副架势,也不是去吵架的。”贾赦牵过她的手,宽大的掌心传递过去的温度,竟让邢氏慢慢不再抖动,“咱们只是去请安,只是去拖延时间而已,真正要干架的,是凤丫头。” “老爷跟我说说,咱们去老太太那儿……到底是……” “真的只是去喝杯茶问候问候,主要,还是得让她们没法聚一块商量事情。今日凤丫头把迎春要做皇妃的事弄出去实在是不妥,想必今日,那边也该得到消息。”贾赦脸上的笑愈发和蔼,可邢氏瞅着,怎么那么冷,老爷这是又准备算计谁? “老爷,回头我定说她的,咱们还是低调来得好。” “倒也不用,早说出去晚说出去,都得争斗一番,倒不如现在闹出来,让我看清楚凤丫头的想法,顺便也该让迎春见见世面。” “凤丫头还有什么想法?难道她还不归心咱们大房?” 贾赦不置可否得瞅着她,“若是你,你觉得你会选择生养你的伯父,还是选择素来瞧不上的公爹?若是在她姑妈和我之间做选择,那很简单,可是,若是王子腾她是靠山呢?” “噢,老爷是怕凤丫头对王家还有念想,也是,凤丫头对王家还是很重视的,常常挂嘴边说来说去,老爷要试她的确应该的,不过若是她没站在咱们大房这边,那迎春……”邢氏张大嘴,有些不敢想下去。 贾赦一个爆栗子扣在她眉心,像这种傻傻又听话的人,的确能勾起他的调*教欲,“老爷已经安排人把守各门,只要人还在府里,迟早能找出来。” “说得也是,不过,要是王夫人那毒妇下狠手,直接毁了迎春的脸,让咱们也不得好,那该怎么办?” “那老爷我,自然只能再给她另寻门亲事,只是那边稍有理智就不会这么做,划破脸就跟撕破脸一样,手段太低端又做得太过,尤其是刚刚得到消息的档口,就下这样的狠手对付一个小姑娘,甄家还敢用他们。” “为什么不敢用?”邢氏迷迷糊糊得补上一句,迎来老爷白眼一枚。 贾赦又一个爆栗子扣在她眉心,“遇事沉不住气,这样的人怎么能勘当大任。甄家如今关键时刻,势力也够,完全不需要这样的猪下属。” 邢氏皱着脸揉她有些发红的眉心,虽说老爷肯给她讲解是好事,可为何要打她,还挺疼的。 率性随意走在前头的贾赦见她那蠢样,又勾起唇角。 一到荣庆堂,见到守门的丫头,贾大老爷脸上的笑立即换成面无表情,稍稍有点威严却也不过分吓人的气势,还是让守门的丫头捏紧指头。 “老太太,大老爷跟大太太来了。” 没早到多久的王氏迅速起身,躲到旁边花厅去,老太太僵着脸示意琥珀去接人。琥珀点点头,亲自去外头迎接大老爷夫妻二人。 “大老爷大太太来啦,老太太可盼着你们二人呢,快快进去吧。”琥珀亲自撩开门帘,瞅着他们二人进去。 大太太还有些怕,打定主意只跟着大老爷做。原还以为大老爷是说笑的,结果这人走到老太太跟前,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她这个大太太自然只能跟着他一道请安。 “老大来啦,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也没来向我这老太婆请安。”贾母随意问上一句,“坐吧,都坐,站着我老婆子还得抬头看。” “是。”贾赦自觉坐在老太太左下首,翡翠丫头随后给他们二人送上茶水点心,贾赦没动这些,一味恭敬回话,“最近儿子忙着整治二弟匀过来的屋子,换了点盆栽摆件,每日身上脏乱又身体没好全带着病气,便没来污老太太的眼,不过老太太可还喜欢儿子每日送来的点心?” “老大的点心?”老太太视线下意识看向琥珀,琥珀暗地里点点头,眼神却瞥向另一边的鸳鸯。鸳鸯心里一个咯噔,哪有什么点心,她怎么没听说过,莫非琥珀这小妮子在这儿等着她呢。 “难道老太太没瞧见?”贾赦眉头一挑,话里带点审视和试探,琥珀和鸳鸯两个,都禁不住腿抖。 “怎么会没瞧见,不过吃得不多,老大有心了。”老太太这话说出口,面色难免难堪,看向鸳鸯的眼神锐利许多。 贾赦点点头,继续寒暄,“那便好,老太太的确不该多吃甜点,下次儿子给您送点新鲜瓜果,这些应该对身体更好。对了,刚刚瞧见周瑞家的在外头,二太太也来这儿看老太太?” “嗯,她是女眷,便在里头候着。对了,我依稀听说,迎春那丫头要做皇妃?老大你好好跟我说道说道这事。” 大太太心头一个咯噔,来了来了!交锋嘴仗开始了!!这才是重头戏!!有些激动的大太太端起茶慢慢喝,掩饰自己忍不住裂开的嘴。 上回上上回都没瞧见大老爷发威,这次只她一人瞧见呢。 “皇妃?哪里传出的话,老太太也不管管,”大老爷不紧不慢笑道,“府里的下人的确嘴碎,这话要传出去,指不定外头如何想咱们荣国府。” “怎么?这话不真?我听下头说,是二奶奶的话,很多人都听见的。” “凤丫头?这种话老太太你也信,你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做皇妃?咱们府上元春这个嫡长女都未必能做上皇妃,迎春一个庶出,更不用想。” “元春?她哪里不够格?咱们四王八公站她背后,又是荣国府嫡长女出身,做皇妃还不够?” “老太太你糊涂啦?侧妃可能够,但是皇妃……咱们四王八公说得好听,能上朝掌兵权的只王子腾一人,在京里那么多高官中,其实算不得什么,再则咱们荣府是汉军旗,汉军旗的女儿做正妃,你想想这代表什么?那皇子会愿意吗?” 邢夫人瞪大眼瞅着她家大老爷颠倒是非,从可能元春的事被下绊子,到如今甄家要不是自导自演便是突然反悔耍他们四王八公,当真好本事,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事,如今她都能明白大老爷的话,老太太如何能不知。 果然,老太太也沉吟起来。 一个阿哥娶一个蒙古王爷的女儿做正妃,也与皇位无缘,若再是次一等的汉军旗,只怕那皇子不太受重视,甄家那位娘娘如今风头正胜,怎么会让她儿子吃这样的亏。 别说老太太,屋里的王夫人,都忍不住呼吸急促。 她不信她不信她不信,她家元春能做皇妃!能做的! “怎么?老太太你们送元春入宫,打得便是让她做嫡福晋的意思吗?”贾赦无辜得询问道,好似刚刚才知道般。 “这次九十十三十四这几位阿哥,背后都有势力看顾,咱们元春不可能攀上,便是十一阿哥,也风头正盛,圣眷优渥,余下一个十二阿哥,倒没什么大背景大靠山,还是有些可能的。” 贾老太太听他一番分析,面皮都好似被扇得啪啪响,尤其这大儿子还一脸无辜一脸温和,老太太越看心里越窝火,这不是笑骂她们傻还能有其他? 敢情他一直在瞧热闹,一直不安好心等着看笑话。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说有什么用。他们四王八公的二十万两啊! 甄家也真够厉害的,看来是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老亲,把她们当傻子一样耍呢。 “唉,儿女的事选秀的事,老婆子我哪能插上手,只看上头什么意思罢了。元春那丫头还是不错的,能嫁给宗室子弟或者做个侧福晋,也还成。” “宗室?宗室有点脸面的,都不要汉军旗的闺女做正室,听说那些人多得是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元春真嫁给宗室,只怕活不久。做个侧福晋?也不成,今年那几位阿哥的嫡福晋可能身份不一般,再一起指侧福晋,只怕是……” 邢氏真的很难得才忍住不偷笑,老爷一张嘴,把元春说的那叫一个凄惨!他看上去却还那么无辜,好似真的现在才开始思考般,以前闹哄哄的时候,他干嘛去啦? 屋子里如梦初醒的王氏眼眶通红,她的闺女!她的好闺女入宫选秀竟是这种结局!她竟从头到尾只想着嫡福晋的位置。 若是她们没有筹划,只怕元春还可以撂牌子回来自嫁,可这次撂不了牌子,只能嫁给宗室、皇子甚至入宫。若嫁给前者,便是圣上打脸人家,她闺女能有好日子过?若是皇子,只怕只有格格的位份,若是入宫,那白白的青春岁月啊! 都是甄家!都是甄家害得!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也没把元春当回事。只怕那边更加喜欢他们四王八公给她送宫女去,而不是给她儿子送女人去。 什么算计迎春,什么要大房跟那位离间关系,她的元春都不算个什么,一个迎春又能有多大能耐?突然,王夫人脚一软,跌坐在地,耳边即便听到呼喊,也意兴阑珊起来。 王氏能听见呼喊,老太太自然也能,瞧老大那两口子半点不惊讶的样,便知道迎春那里,怕是凤丫头去了。 “那老大你打算把迎春丫头嫁给谁啊?这事应该不是假的吧,听说凤丫头是拿着嫁妆单子去的,还说要给人做妾。你好歹是个做父亲的,迎春即便是庶出,你也该给她找个安稳人家,做妾是什么讲究?” “做妾?儿子何曾有这打算?就是考虑着,要是元春能许个好人家,儿子我便让她给元春做个陪嫁,她那性子软立不起来,有元春看顾着,到底亲姐妹想来不会出事。”大老爷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公布出来,邢氏一瞬间瞪大眼,咬着唇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完全惊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大你就胡诌吧,要让老婆子我知道你把迎春随意许给人做妾,看我饶得了你。”老太太冷着脸详细警告道。 大老爷点点头,“那是自然,儿子怎么会随意许给人呢,那丫头才多大,暂时不急的。” 老太太不信!老太太她竟然不信!大老爷都把全部计划告诉老太太了,可老太太她不信呀!等回头发现大老爷就是这么做的,那场景…… 对了,还有刚刚,大老爷只说去请安的,她也不信来着,想来想去,邢氏愈发觉得大老爷厉害!她跟他比起来,就跟大人跟小孩儿似的,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 前前后后老爷只出手过三回,可每回都…… “知道就好,你把人接回去住段时间,回头让凤哥儿跟她一块儿来陪我老婆子说话。” “那是自然,听说凤丫头今日在探春那儿失了礼,老太太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让人给探春送份礼当做赔罪。” “那小丫头何须你操心。凤丫头也没做错什么,你回头可不许唬她!不然我跟你没完!” “哟,老太太要给她撑腰?那儿子还真不敢动手,连嘴也不敢骂呀,”贾赦微微笑着,心情还不错得跟老太太热闹,邢氏看得是啧啧称奇,感叹这大老爷到底是不亲他老母,还是依旧亲他老母? 总觉得……他会算计老太太,但也的确给老太太脸面。你说他在乎吧,她跟凤丫头不来请安,也没见他如何,你说他不在乎吧,每日巴巴得送糕点!看不透,一点都看不透,回头她还是直接问吧。 后头抱夏的动静越来越小,时候不早,老太太也乏了,索性打发他们离开,自个儿让琥珀搀扶着回去休息。 鸳鸯想要再近身,翡翠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今日她这责罚便是过去,明日也得让老太太记得,是鸳鸯私扣大老爷的孝心,让老太太一直以为大老爷不再孝敬她。 这罪……可是大罪!琥珀回头得意得瞅眼鸳鸯。这次,你应该再爬不起来了吧。 离开荣庆堂,所有纷争好似全部消泯,邢氏到现在心还砰砰跳,“大老爷,我能问句,你对老太太……” “嗯?” “就是咱们以后怎么对待老太太?我跟凤丫头已经有段时间没去请安,你看……” “你们不都告病了吗?面上给她尊重,轻易不让人抓住把柄便是。她到底是我母亲,我还是得看顾她的。” “明白了!”所以,大老爷的意思,就是表面做到孝顺,心里如何他不在乎。这么一想,怎么有点伪君子呢?是她想多了吗? 回到大房,两人一道去王熙凤那儿看看迎春,王熙凤等了他们许久,平儿那边老早通报过老太太那儿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她一点是不信!至少嘴仗没少打。 “老爷,太太,迎春在里面哭呢,看着像是吓得不轻,老爷您去安慰安慰。”王熙凤带着他们二人来到里间,瞧见有些瘦弱的迎春软绵绵趴在榻上落泪。 “哎哟喂,我的小可怜见的,怎么……怎么哭成这样,仔细伤着眼睛。”邢氏也不知怎的,好像真把迎春当闺女看似的,赶忙上前揉怀里安慰。 王熙凤一愣,又看眼老爷,没说话乖巧站一边。 趴在大太太怀里的迎春也有些不适应,却不敢乱挣扎,柔弱无力还带着抽噎道,“老爷,太太!你们来看我啦!” “嗯!”大老爷点点头,从上到下审视一番,眉头微微蹙起。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总觉得大老爷对迎春,当真没有多少情谊,跟巧姐儿那份心肝肉心尖尖差得远了。 不过回头一想,她那小闺女软软糯糯叫她娘亲叫老爷祖父,一口口软软的香吻,满满依赖的如慕,再对比现在躲在太太怀中有些懦弱的迎春,也难怪大老爷不喜欢,谁家姑娘这么丢人,没半点脾性尽受气丢人。 想到这儿,王熙凤心里掂量着迎春未来的婚事,那可是高门府邸,权利集中的地方,即便规矩再好也是有黑暗的地方,迎春她有老爷关照,却未必能确保她万无一失,总也没听说过谁能保谁一辈子安全无忧的,想那阿斗有那么多人扶持,还扶不起呢。 迎春没再接话,屋子里没人说话自然有些尴尬生疏,大太太看看老爷那冷脸,又看看怀里的闺女,想想还是站起来,“迎春啊,难得老爷来看你,你们父女两个好好说会儿话。” 说罢,拿着王熙凤到屋外去,留他们父女两个在里头。 安安静静的氛围,总能让迎春愈发约束,也愈发软弱,大老爷眉头越蹙越深,想想四爷那一身的冷气逼人,微不可查得摇摇头,“吓着了?” “嗯!”迎春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大老爷的脸,她可以感觉到,大老爷有点生气。 “往后这种事不会少,你每回都被吓住可不行。好好想想,今天的事若真闹得不可开交,你该怎么决断才是,哭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老爷说的是。” “你以后嫁人,很多事还得你自个拿主意,这次有凤丫头来救你,往后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若想过得好,最起码你要端得住,轻易不能让旁人算计抓住把柄。回头我让人给你找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和宫女,你带上,多听听她们教导。” “谢谢老爷!”迎春恭恭敬敬回话,头还是没敢抬起来,尤其听见老爷类似训斥一样的话后。 大老爷又微不可查得摇摇头,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教养人的,好好一个闺女,教养得还不如个奴才胆子大,要是这丫头有王熙凤一半的能耐,在四贝勒府没准还能有番出息。 他也没再多待,出屋看见她们婆媳二人咬耳朵嘀嘀咕咕,便自个回去用膳,他到如今,也没吃过口饭呢,谁叫那王子腾迫不及待要趁着饭点来。 迎春看着他离开,委屈得眼眶又红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怎么要来围住她院子! “太太,今儿老爷……”屋外,王熙凤小小声询问道,满脸的好奇和坏笑,勾得邢夫人也坏笑起来。 邢氏揶揄得笑道,“没事没事,我跟老爷去老太太那儿,就是请个安问个好,真没闹起来。” “不过啊,老太太倒是问过迎春做皇妃做妾的事,你不知道老爷那一张嘴呀,说元春都做不了皇妃,更何况迎春,你知道嘛?这话可把老太太给逼急了,开口便是我家元春怎么不够格。” “那后来呢?大老爷可说服了老太太?” “说服了呀,我就在旁边听着,弄得我从头到尾嘴不离茶杯,就怕一个不小心笑出来让老太太逮着。”邢夫人煞有其事得指着自己嘴,“瞧瞧,现在还被磕红了呢。” “我的好太太,赶紧告诉我,老爷到底怎么说的?” “老爷的见识啊,可比我们多得多,一开口就把甄家那几位坑的不轻,老太太和王夫人怕都开始担心元春的处境了,那叫一个惨啊。” “怎么说来的?怎么就惨了?” “我和你说啊,老爷说咱们是汉军旗,汉军旗的秀女怎么能当嫡福晋,这不是打脸吗?便是嫁给宗室,人家也是不要的,这回那几个年轻阿哥的嫡福晋怕是身份不低,侧福晋的位置想来不会指人的,所以啊,元春要不只能做格格,要不就得留在宫里,撂牌子自嫁有甄家手段在,那是不可能的。”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咱们四王八公全是汉军旗的!便是她甄家,也是汉军旗的。咱们家的闺女顶多是个侧福晋,嫡福晋却是不用想的,即便当真坐上了,没得还让人嫌弃。”王熙凤嘴角一弯,“那二太太那边岂不是悔得肠子都青啦。” “可不是,老太太都一脸菜色。”邢夫人指着自己那张脸,“便是听到后头有动静,都不管啦。” “她们还能不菜色?大好的闺女被人算计得下场不好,还有向那边效忠的二十万两并宫中人脉,才是最大的损失。” “什么?二十万两!咱们贾府出了这么多,那可大半都是老爷的家当!” “咱们府上出了五万,可不大多半都是老爷的家当?不然府上怎么会突然没银子花,要给林家回那样的礼,太太你不知道,前阵子林家那边怕是该气疯了,姑奶奶没准都给气出好歹来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事?” “还能怎么回事,那边姑奶奶好不容易生个儿子,送了礼来被那边全吞了,咱们一个子没得还得帮着那边回礼。太太你说我能给她回什么礼?直接送一箩筐土仪去了事。不过路途遥远,天气渐暖,这些土仪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不得而知。” “所以,姑奶奶看到一筐发霉发臭的土仪,气得七窍生烟?” “可不,没过多久我就收到林府的帖子,说那边姑奶奶怕是不行了,让咱们家的人准备去践行呢,连那位哥儿都活不久,怕是连个摔盆子的人都没有,指不定咱们琏二爷得过去给她摔盆子。” “老太太那儿……不管管?听说那位当初可是很得老太太意的。” “老太太那儿哪有功夫管这个,元春的事才是头等大事,她现在就指望着姑奶奶能撑到元春选秀结束,不然的话,还得连累元春守几个月的孝呢,指不定还觉得林家晦气。”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心里总算安稳下来,“不过咱们现在不派人过去,等到时候没准得迟了。” 邢氏耸耸肩,撇嘴道,“老太太都不在乎,咱们这些得不到人家好脸色的,何苦来哉去搭理这种事。那林家姑爷再得脸也只会帮着二房踩咱们,咱们何必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 “说的也是,太太用过饭了吗?不如留下来一起?二爷最近也不知忙些什么,回来倒头就睡。” “那成,咱们娘两个好好亲近亲近,大老爷平常也不怎么跟我一起用膳,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在他院子里基本不出来,也不让人靠近,我也是时不时的通报过后,趁着大老爷练剑的时候,才能进去的。” “练剑?大老爷还会练剑?” “那可不?手段厉害着呢,上次我还瞧见大老爷一剑拦腰斩断一个草人,干净利落得很呢。”大夫人说的啧啧称奇,婆媳两人叽里呱啦便是一大堆。 王善保家的和平儿姑娘面面相觑,随后各自去准备其他的事情。 屋里迎春没人看顾,身边丫头都是她琏二嫂子的,即便给她摆了膳,她一个吃也不香,脑袋里想着大老爷刚刚说的话,眼泪又开始巴巴得掉。 想来想去,大老爷怕是对她没报什么希望,她嫁过去真的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吗?那里真的有那么多算计吗?二嫂子不是说…… 突然,迎春对她的未来充满了恐惧,对于要嫁到四贝勒府这件事也充满排斥。 大晚上赶回来的琏二爷没听见半点尾声,急急忙忙带着东西到大老爷院子,大老爷已经吃完晚膳正在消食,见他回来了面色郑重不少。 贾琏赶走屋里所有下人,仔细瞧瞧四周没人偷听,才瞧瞧走到大老爷跟前轻声道,“大老爷,您要的药,苏公公让人送来了,还说咱们最近总找那些东西瞧着不像样,后头的他会派人送来,让咱们放心等待。” “嗯!你小子办的第一件事就办砸了。”贾赦摇摇头,“还说你小子人脉广会来事,大半个月没弄到这么点东西。” “老爷说的是,现在选秀剩下那么点日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好好准备准备?” “嗯!最近你多练练那些防身的东西,王子腾那边已经开始注意砸门了。”贾赦平静得说道,“未来上任的路上怕是不会平静,你小子准备好了没?” “老爷都不怕,我还能怕?老爷你瞧瞧我找到的软甲,那绝对是优质货,刀枪不入的,再看看那些护手护脚……” “去学划水吧!咱们走水路快些。” “划水?这大冷的天?我去哪儿学划水?”贾琏懵逼得看着他家老爷,不过一咬牙,还是决定明儿去城外学,要是船上出点什么故障,好歹他还能游着上岸躲起来。 “嗯,老爷我准备好了死盾,你若是不会划水,死在外头老爷我是不管的。” “死盾?老爷你……” 贾赦眼中精光闪烁,“这次,王子腾怕是会下狠手,在咱们还没立起来的时候。你要知道,他现在手里的权利,大多都依靠咱们贾家的人脉,若是咱们两个立起来,他王子腾的权利至少损失一半,将再不是个人物。” “什么?咱们贾家还有人脉?” “你傻吗?咱们四王八公都是靠打仗打下来的,那些年施恩多少下去,总得回报吧,还有那些跟着咱们的嫡系,总不会还有旁人轻易收下吧。”贾赦微微一笑,笑得春分拂面,“咱们的第一战,可得打响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天,万字更新,求祝福求票票求花花求评论,爱你们,爱你们么么么(*  ̄3)(ε ̄ *)~~~ 第32章 元春事毕 王子腾是不知道的, 他才刚刚下手算计贾赦, 贾赦那边已经做好完备计划, 要将他狠狠坑上一回。此刻的他回到府中, 也依旧没把贾大老爷看在眼里,心心念念的,还是元春的意思。 原先是他忽略了, 若是元春同样觉得荣国府才是她的立身之本,那么他这个舅父不会再管她, 她对他王子腾而言,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倒不如等上段时间,把自己女儿培养出来。 还有陛下那边, 若他猜忌他跟十一皇子的关系, 可得好好筹算筹算, 近段时间没准还得去四贝勒那儿效忠,至少明面上确保自己是**。 屋外, 一个装扮富贵的妇人轻敲房门, “老爷, 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王子腾收起凝重的脸,温和的摆出笑意,亲自去迎那妇人进屋。那妇人自然是他王子腾的太太, 这会儿她身后还跟着个端着汤盅的嬷嬷。 王子腾看见那汤盅,神色一僵,“夫人这是……” 温柔的王太太笑着嗔他一眼, “明知故问,你都喝过多少回还装不认识?老爷你也别嫌这东西难喝,却真真儿养生的,瞧瞧你这满身的伤,不多养养怎么行,来,我放温了的,你一口干了便是。” “好吧,都听太太的。” 王子腾深吸口气,端起婆子手里那汤盅,跟上阵赴死一般,干掉这一罐补汤。这东西要是旁人做的,真未必有这么难喝,偏偏动手的是他太太,那味道那滋味,还不如让他上阵杀敌来得痛快。 “咕噜咕噜……” 王太太笑着抿嘴,给他倒好满满一杯水,眼瞧着王子腾又咕噜咕噜喝个赶紧,才轻声道,“老爷,这是最后一回,大夫说下次可以换方子,少放点药材,多多食补效果更好,你呀,也不用做出一副难喝到极致的样子惹我生气。” “我的好太太,这东西哪里难喝啦?都是太太拳拳心意塞得我下不了咽,”王子腾说好话的本领半点不差,惹得王太太咯咯直笑。 “你就知道打趣我,奥,对了,元春的是可让你烦心?今儿回得这么晚,小德子说你去过荣国府?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王子腾扶着他家太太坐好,“也没多大岔子,太太你也知道,我原也没指望太多。就是想看看其他家对咱们王家的态度。你也知道的,咱们王家当初在四王八公里头根本不算什么,如今也就因为我还在朝堂,才日渐起复。” “那你看出什么来啦?可还让你满意?” “有满意也有不满意。贾家除了贾赦那几个,全部依靠咱们算是最好的,他们底下的人脉基本被我掏空,除了听我的别无他法。薛家是商户,也只能背靠我们,才有前途,就是那薛家的家主,好似不甘心攀上了别人,为夫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也不足为惧。” “倒是一门双侯的史家,如今闲赋在家没多少兵权,但人脉还在他们手里,为夫我撬不到墙角,他们明面上跟咱们好,实际老早想脱离咱们,也是个麻烦。其他几家都已经不太管事,子弟没出息好歹脸面还在圣上那挂着,便是缩起来轻易也动不得他们。” “所以,咱们家能掌控的,只有薛家跟贾家,这样也好,有钱又人脉,也不能让人看清了去。” “目前是这样,咱们在圣上那儿的脸面越来越不值钱,还得赶紧找个靠山才能更上一层楼,那些满族将领跟着圣上打仗那会儿,为夫我还尚且年幼没多大势力,却是白白错过,如今歌舞升平,若是不想法子,也只能跟四王八公那样,日渐衰落下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圣上那儿想来是记得你的,你好好做事,上位是迟早的。”王太太趴在他怀里轻声安慰道,“咱们王家已经从日暮西山到如今荣国府宁国府都要听咱们号令,真的已经很好啦。就连老太太见到我,如今也得好生招待,哪敢如当初那般当做没瞧见。” “那就好,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夫人你。”王子腾面上温柔,轻轻吻了吻他家太太的脸蛋,年纪都不小的两人,还跟旧年一般亲亲密密,外头站着的婆子没敢多言,心里挺焦急的,若是她们太太能早点怀上儿子,哪还有王仁那小王八蛋什么事。 “奥对了,凤丫头最近怎么样了?那丫头还是我养得第一个闺女呢。算算日子,我都有两个月没听见她消息了,也不知在荣国府她过得如何。”王太太对王熙凤当真有几分情谊,王熙凤惯来会哄人,那会儿王太太身边,又只有她一个闺女。 王子腾一听暗忖不好,当初她家太太就反对凤丫头嫁到荣国府,如今怕是要落泪的,“她啊,已经放手没再管家,称病养身子呢,想来这些年也的确苦了她。” “可不是,那一大家子人,还有大妹妹,一点都不顾惜凤丫头,说好的让凤丫头嫁过去便是让她得了整个荣国府的?怎么我瞧着倒像是大妹妹利用凤丫头掌控了荣国府?”说到这儿,王太太瞪大眼不满,“我好不容易教养长大的闺女,倒给她做管事婆子啦?” “太太说的是,回头我知会大妹,让她放权便是。”王子腾一瞧见他家太太不满得嘟嘴,立刻倒戈不提,王太太还是气呼呼得,王子腾半句好话都不敢给王氏讲,说来妯娌跟婆媳关系最难处,当初这两人到底怎么斗起来的? 王子腾当真是看得云里雾里的。 不过,王氏到底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嘴上说会处理,实际会不会真的去做,会做到几分,还不是由着他自个拿捏,总之,两边都要顾忌着。 此刻,四贝勒府内书房重地内,四爷捏着从贾琏那儿得来的单子,从头到尾好几遍看下来,眉头深深蹙起。 苏培盛已经看过那份单子,全是自保用的东西,不得不说,那两位当真胆小又不够心细,闹得圣上都知晓了此事,暗地里跟他们四爷套话,也不知是何居心。 四爷没瞧出这些东西里有什么特殊之处,要让贾琏这么轰轰烈烈去做。他是不信贾赦会这么鲁莽,即便开口向他要,都好过让贾琏一个生手出去弄,所以,他必然是故意的。 想起那家伙信誓旦旦在他面前的宣言,还有那天在山上得瑟送他亲手调制的香膏,四爷思量着那位对自己憋到变态的评价中,又几分真实度。 “爷,夜已经深了。” “嗯!” 随后几日,贾琏没再出门,闲在家里练武防身。那身假把式打得像模像样,把王熙凤看得是啧啧称奇,感叹这大房的老爷着实厉害,连纨绔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则大老爷对老太太的看法说得明显,王熙凤对老太太是有怨,不过老太太平日也真疼她,做不到实心实意,五分六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如今每日到点便去荣庆堂请安,任谁也说不了她不孝。 今日王熙凤回来的时候晚,贾琏等她吃早饭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她们二奶奶捏着个帖子进门。 “今儿怎么这么晚?老太太留饭了?” “哪里留了饭,那头有客在,我哪能脱身,我的好二爷,这是你的帖子,林家又来人了,说那哥儿已经没了,姑奶奶也就这十来半个月功夫,让你早点动身过去,还有,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你把林姑娘接回来。” “林姑娘?还真又打人家林家的主意?上次弄一会林家那边还没长记性?” “没呢,这次林家排的管家一副奴才相,在那边老太太跟前格外奉承,还比不上当初来得那位有气度。我看啊,那林家也不过如此。”王熙凤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得下定论。 “谁知道呢,没准也是想上赶着巴结咱们荣国府,咱们荣国府不是跟甄家是老亲吗?甄家在江南多大势力,有他们护着,做官容易。” “没准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你傻啊,这会儿我怎么可能动身?如今我跟老爷都被王家和甄家盯住的人,等元春的事下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弄咱们呢。我跟在老爷身边反倒安全些,自个一人上路不找死吗?反正我不去,你帮我告病吧,就说我爬不起来了,让二老爷去更亲香。” “那你先去问问老爷,看他什么意思,我瞅着你先过去没准他们不会动手。咱们大房能靠得住的,只有大老爷一个,你贾琏是个什么铭牌上的人物,用得着冒险弄你?” “你个婆娘,好歹我是老爷唯一的嫡子,拿住了我,老爷能怎么办?看着我送死?反正我不去,也不会去问老爷,你也不准去,赶紧收拾收拾,二爷那官位没多久就能下来,这档口我哪儿也不会去,你也好好等着你的诰命服下来吧,别总想些奇奇怪怪的。” “说的也是,要是有五品以上,呵呵~”王熙凤没再劝贾琏,当场示意平儿去老太太那儿回话,随即自顾自开始吃早点,说来这都几时了,老太太那儿也不赏她口饭,想来还是要拿捏她一段时间作为她投靠大房的惩罚吧。 前脚刚答应林家会派贾琏去,后脚没多久贾琏告病不愿意去,老太太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心里难免又对大房多几分不满。 贾琏若是不去,府上便只有二老爷能去,若是派个管事的去,别说黛玉接不接的回来,那边林家只怕彻底会断了这门亲,从此再不往来。 老太太无法,只能让人去问二老爷的意思。 二老爷今日没去衙门,听说贾琏那小畜生告病不愿意去林府参加吊唁,眉头便深深蹙起。 不过他也不愿意去,这才刚入春,天气还有些凉,走水路自更加冷,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想想他便想拒绝。 不过念头刚起,二老爷微微一叹,贾琏不去他也不去,难道要大老爷去?大老爷怎么可能会去,他跟贾敏可没多少兄妹情,这纠缠下去老太太那儿没准会觉得他凉薄不顾兄妹情谊,没准林家姑爷还会觉得他身板不正。 所以,他还是得去的!只是,贾琏那小畜生,当真硬气起来,连老太太的安排都不听!上次的教训看来还太轻。 二老爷应下这事,老太太总算安心下来,心头一做比较,果然还是她的政儿会做事有良心,大房那些个,不提也罢。 第二日,二老爷带上家仆和礼物,随着林家人一道坐船离开,老太太那儿知会底下人收拾收拾她那碧纱橱,好歹挪出个空屋来让黛玉住。 宝玉原先还不满来着,一听有个乖巧妹妹回来同他亲香,半句话抱怨不提,只让人赶紧得收拾。 一晃眼,十多日过去,闹腾整整一月的选秀,总算告一段落。 荣国府从清晨开始,老太太便带着两位太太、两个孙子媳妇并几个姑娘在荣禧堂等候宫里的旨意,老太太威严还在,大家伙儿甭管各自心思如何,都不敢表现出不好的想法来。 这一等,足足一个半时辰,外头早热热闹闹传讯过来,说哪家哪家姑娘赐给什么什么人,哪家哪家姑娘做了皇子嫡福晋。老太太越等,心里越凉飕飕,气氛自然渐渐尴尬。 没一会儿,宫里来了个据说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告知元春被赐给四贝勒做格格,便急匆匆离开了。 做格格的元春自然不需回家待嫁,德妃娘娘直接打发人匆匆送入四贝勒府,跟她一道的,还有两个长相秀气身材玲珑的宫女。 元春直到踏入四贝勒府,才缓过神来。她竟进了最不能进的地方,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尤其德妃娘娘那一手,打得她脸真疼!她一个荣国府嫡女,竟然跟两个包衣宫女一道成了四贝勒的格格!说好的十一阿哥的嫡福晋呢!! 这消息一经公布,王夫人当场昏厥,好半天掐人中都不醒,这档口又不能请大夫,周瑞家的急得满头汗,赶紧带她们太太下去休息。 堂中余下的,各个大气不敢出一声,老太天面色漆黑,呼呼吸着气足见气得不轻,眼眶死死盯着邢氏,吓得邢氏腿都软了。 “好哇,好一个大房啊!你们一个个黑了心肝的,竟然这么对我的元春!!!你们……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捧场,谢谢大家的祝福~ 第33章 迎春的反击 “老太太, 老太太你怎么啦……” 一通兵荒马乱的结果, 便是王夫人同老太太一道被气病在床。余下的府上女眷属大太太辈分最高, 当仁不让扣住一堆蛇虫鼠蚁陪在老太太身边。 偷偷摸摸离开的王熙凤趁此大好时机, 整顿送亲队伍,光明正大让人把迎春从侧门抬出去,按着大老爷的原定路线, 堂而皇之得把迎春塞入四贝勒府。 如今外头到处都是准备嫁人或坐着小轿子准备塞入某某人府上的闺女,荣国府这么做倒也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顶多东府那边有人瞧见后禀报了尤氏,一时半会儿的也闹不出什么水花来。 四贝勒府的人远远瞧见送亲队伍, 立刻便有人打开侧门等候,没半点纠纷, 迎春便是从这贝勒府的侧门被人乖乖送入她该去的地方。 说来元春她们几个也才刚刚到, 却不像迎春般是从侧门进的, 而是被人从后门抬进来的,单从这点便可以看出, 迎春在贝勒府的地位要远远高于元春。 大老爷安排的那年长嬷嬷和刚出宫自梳头的姑姑跟着迎春没几天, 规矩才刚刚开始教, 又何曾想过一个庶出女儿能在四贝勒府有这等待遇,神色不自觉愈发恭敬。 贝勒府这种地方,即便主人如何勤俭, 底子摆在那里,自是亭台楼阁鸟语花香,迎春透过轿帘隐约可见。 才刚入门这么会, 迎春已经能够感受到这府上的规矩之严。 在这里,没有哪个仆人敢调笑戏谑大声喧哗,连奋步疾走瞧热闹的都没有,一个个走路都是低着头迈着小步子恭恭敬敬的模样。 她的小轿子一路走来,路上不管男仆女仆年长的年轻的俱都跪迎在地,直到她的轿子过去两三米,才敢起身,从头到尾没一个敢视而不见的。 在这里,迎春才总算感觉到,什么叫主子什么叫尊贵。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总算停在一个垂花门前,刘嬷嬷轻扣轿门,小声道,“格格,该下轿了。” 被人牵着走出花轿门,身穿粉色旗装嫁衣的迎春颤颤悠悠站好,一指高的花盆底并足足两斤重的旗头,迎春小小的人儿只能依靠嬷嬷牵着,才能勉强行走。 尤其是那双满州人家才需要穿的花盆底,迎春总共也没穿过几次,在家练了几天,也没能耐驾驭住,只怕还有得洋相要出。 垂花门前站着两个嬷嬷并四个身穿粉色旗装的女仆,六人见她出来后,齐齐下蹲请安,“请格格的安,恭祝哥哥新入门之喜。” 迎春面容带着些许紧张,脆生生道,“都请起吧。” “谢格格!”六人起身后,为首的那位嬷嬷又是一躬身道,“格格,这道门过去便是贝勒府的后院,您的院子分在福晋的揽芳园东厢院,请随奴婢过了这道门,再坐轿前去。” 门后头又是一顶小轿,迎春艰难行走着,好不容易才上去,额头都冒出不少汗珠。这次没过太久,轿子便停在她的院子前。 一溜十四来个丫鬟婆子跪迎在地,却连声响都听不见。迎春下了轿骤然站在这群人跟前,底气不足显露无疑。 刘嬷嬷注意到别处不远的地方站着的两个嬷嬷,心头有些计较,上前拉住迎春的手,轻声道,“格格,该叫起了。” “那起来吧。”迎春弱弱得应道。 “谢格格。” 十来个人一齐躬身回答,声势甚是壮观,迎春捏着嬷嬷的手愈发紧张。在荣国府即便是老太太宝玉,只怕也见识不到这种氛围,到底等级不同!差距太远!迎春觉得她未来的日子,会经常在战战兢兢中渡过。 这里,已经算是权利的聚集地!四贝勒府也已经能够代表一方势力,这样的后院只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她贾迎春当真能在这种地方过得轻松自在?就如二嫂子说得那样。 走进屋,正堂宽敞大气,不愧是福晋住的院子,即便是东厢院,也足够华丽,陈设摆件无一不是精品,屋内温度刚刚好,不算太热也不觉得冷,空气里带着股淡淡的果香,不刺鼻闻着还精神些。 偏头一看,门口角落里立着的两个火盆烧得极旺,却一丝烟味也闻不出,只怕是用的上等银丝碳。在她们荣国府,也只有老祖宗才有资格使用这种等级的东西。 火盆上各煮着个汤,依稀可见里头放着各种干花干果皮,屋里的淡淡香味,只怕便是这个弄出来的,只不过却得让人时不时盯着。 走进里屋,又仿佛进了另一个地方,外头算是大气,里头愈发精致也愈发舒适,有些小姑娘的气息。那专供人消遣休息的榻上放这张小桌,桌上摆着个极为精致的棋盘,黑的白的鹅卵石棋子各个温润圆滑,一瞧便价值不菲。 还有旁边搁着的茶杯碟碗,全都是精品,在荣国府她是绝对用不到的。迎春有些受宠若惊得坐在榻上,柔软的垫子着实舒服非常,当下迎春便决定好,她往后便在这儿写字摆谱,若是冷了抱上个手炉也就好了。 心情颇好的迎春还来不及想太多,只高高兴兴碰碰棋子吃颗酸甜的梅子干,心中不断感慨这院子着实不错!换家人绝对不会给她准备如此周到。 刘嬷嬷和翠姑姑二人仔细打量这屋中陈设摆件,在宫里待老了的人眼睛都是带毒的,待没瞧见什么脏东西才稍稍安心,却也着实感叹这姑娘的运气之好,命运之好,可不是什么人刚入府便能有这种待遇,怕是那位荣国府的嫡长女都未必说有资格,更何况是庶出。 “格格,福晋送赏来了。” 外头奴婢轻声唤句,迎春赶忙走下榻来到门口。 门口这回又站着一溜十来个身穿粉色旗装的丫头,个个手上捧着个托盘,上头陈列着衣物首饰香料胭脂水粉,数量瞧着还不少,具都是她日常装扮所需,连蔻丹都有,足见送礼之人的用心。 为首的一个身穿深棕色旗装的嬷嬷对着迎春福了福身,面容刻板得说道,“请格格安,这些是福晋赐下的,恭贺格格新入门之喜。” “谢福晋赏。” 迎春赶忙下蹲,同样对着那位嬷嬷福了福身。 那位嬷嬷看了眼迎春那颤颤悠悠的礼,眉头微挑,没多说什么便带着人离开。她走的方向,可不就是前面不远处的正堂,迎春惊呆得发现,她竟真住在福晋的东院。 福晋这次送来的赏赐不少,刘嬷嬷免不得登记造册记录一番后,开始整治迎春带来的嫁妆,不多会儿,又有嬷嬷带着东西上门,说是迎春这个月的份例。 迎春是格格,不算正经主子,份例想来不会太多,刘嬷嬷接手后仔细一清点,骇然发现这份例足有宫中贵人主子的量,而且都是捡得好的给。 刘嬷嬷跟翠姑姑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开始好奇,迎春到底有什么值得四福晋如此优待,明明在荣国府,她连给元春大姑娘提鞋都不配。 那送了份例的嬷嬷没那么快走,却拉着刘嬷嬷好一通嘱咐,言明了这府上的主子情况和忌讳,还着重说了府上的规矩,临走前塞给刘嬷嬷一个小册子,让她好好研读里头的训导,说是贝勒爷亲自立下的家规。 也正是因为这位嬷嬷的详细解说,刘嬷嬷才知道元春的情况和她家格格在四贝勒府是个什么位置。 迎春院子里的那十来个丫头自然在翠姑姑的带领下,动手麻利规整嫁妆、赏赐和份例,大约一刻钟左右,乱糟糟放一堆的物件均被登记造册被妥善安置,能用的拿出来用,暂时用不上的锁到库房,剩余一些食物干果之内的,被放到旁边新砌的小厨房那儿。 迎春安安静静坐在榻上摆弄棋谱,外头刘嬷嬷被人教导完,小半个屁股赶紧坐到榻前的绣墩上,轻声跟迎春讲解她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格格,刚刚那位送份例过来的嬷嬷,同老奴仔细说了这府上的事,老奴瞅着,也该好好与你说说。” “这府上的事?那嬷嬷说罢,我好好听着呢。”迎春也的确想知道四贝勒府的情况,她刚刚入府很多都不懂,收了赏赐只能接着,送了什么东西来都只能接着,也不知道这些礼重了还是轻了,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来。 “这府上除了福晋外,还有李氏、耿氏、宋氏、武氏等八个格格,包括这次进府的四个,一共十二个格格。如今福晋孕有大阿哥,李氏受宠些,孕有二阿哥三阿哥,宋氏生了大格格,其他都不怎么受宠也没有孕育子嗣。” “再则,格格您也该感受得到,这府上规矩比一般来得严,跟宫中怕是相差不多,贝勒爷和福晋都是重规矩的,若是格格犯错,一样得受罚,格格你的规矩比不得旁人,待会儿见着福晋,若是福晋皱了眉,要仔细说明还在学规矩,愿意好好学,切不可面露埋怨。” “知道的,老爷吩咐过,说要一切听从贝勒爷和福晋的,我又如何会埋怨。” “不是我,是本格格,格格您的规矩还得好好学上段时日,刚刚福晋派来的那位嬷嬷,看见你行礼都皱了眉,长此以往下去,福晋定然不会有好脸色。” 迎春一听,面色当即惨白一片,“听嬷嬷的,回头我,不,回头本格格会好好学的。” “嗯,记得在贝勒爷和福晋面前,要自称妾,在其他格格面前,要自称妹妹,对了,刚听那人说,那位元春格格被安排到与两个宫女出生的新晋格格一块儿,住在翡翠阁,离这儿很有段距离的样子。” “有段距离才好,免得常走动。” 迎春也怕见到元春,毕竟当初两人在荣国府关系不怎么样,身份地位又差距悬殊,而且如今…… 再则,天知道元春跟老太太她们打着什么主意,若是跟她走得进了,还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她如今刚嫁入四贝勒,又如何能去惹那样的麻烦,还是龟缩着比较好。 “格格,不常走动也好,身份地位突然颠倒那位但凡心高气傲点都受不住,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斗,何苦来哉。”对于这点,刘嬷嬷深表赞同。 再来说说元春那儿,宫里的规矩,元春得从德妃娘娘那儿请过安后才能出宫,德妃娘娘向来体贴又守规矩,即便让两个宫女同她一齐进入四贝勒府,至少明面上做得堪称完美,见着她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淡,来来去去问候许久才放她离开。 等她离开永福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午时,该出宫的基本都走得七七八八,宫里哪还有丝毫混乱可言,元春再想做点什么都难。 拥有两个阿哥傍身的德妃娘娘作为宫里四妃之一,比甄嫔娘娘更加尊贵,即便她出身包衣,元春也不敢不把她放在眼底。即便被人刁难,可从头到尾依旧规矩,直到除了宫,坐在小轿子里,才彻底阴沉着脸。 盘算此次选秀的结果,全盘都是失败,一来被人死盯一般根本没机会见到任何甄嫔娘娘的人,二来甄嫔娘娘从头到尾未召见过她,导致她身上的东西无法转交,只能带着去四贝勒府。 最后这选秀的结果同样出人意料。再怎么说也不该是四贝勒!圣上明知她们四王八公与四贝勒之间是有旧怨的,莫不是圣上已不再顾念她们这些老臣家? 只怕连甄嫔娘娘也受到了刁难,才行事如此小心,宁愿什么都得不到手,那可是20万两。 带着20万两巨款的元春被送入四贝勒府后,赶在迎春之前停在后院垂花门前,来接待她们三位格格的只有一位身材臃肿的嬷嬷,瞧着等级还不怎么高,衣料粗糙不算精致,头上那根玉质发簪的图案,竟是鲤鱼跳龙门。 当下元春的脸好难得才绷住,这绝对是福晋给她的下马威,听闻四贝勒府上的女人除福晋外,没一个是满洲大族,竟都是些汉家闺女,连个有权势的族亲都没有,福晋的日子怕是舒心至极,以至于这次见到她如芒在背! 跟着她来的两个宫女哪能不知道贾元春的身份,大家都不是傻子,掩嘴偷乐不明面上说出来罢了。 不过她们也没乐呵多久,那位嬷嬷没多言语便带着她们去翡翠阁,翡翠阁的院子比较远,足足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到,这让穿着花盆底的三人走得苦不堪言,即便春日里的阳光不怎么烈也具都出了一身的汗。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等她们看到翡翠阁的模样,两个宫女出身的格格对着贾元春重重哼了句,仇视的眼光阴沉的能把贾元春给活活吃下去。 翡翠阁平日没什么人住,距离福晋和正院又格外远,算得上冷宫的居所,打不打扫又有什么打紧,这屋子从定下给她们住到今日不过四五日,即便底下人勤快收拾得干干净净,也除不去一屋子的霉味湿气。 再从构造上,能距离正院那么远,想来也不会花价钱修,连最基本的坐北朝南都做不到,屋内阴沉沉的也没什么奇怪。 贾元春深深吸口气,面上竟露出点笑意来。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不会轻易认输,也不会就此丢人失礼让人抓住把柄。 只不过,她的前途如何当真不好说,福晋能做到这种份上,四贝勒爷若说不知道绝无可能。只是,一个大男人连这点气度都没有,算计她一个小女人,又能有什么前景可言。 “格格们,福晋送赏来了。”带她们来的嬷嬷还没走,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迎着福晋的人进门。送赏的队伍不长,领头是一个身穿粉色旗装的丫头,后头十二个身穿蓝色旗装的小丫头托着一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 “格格们,福晋说你们都没什么嫁妆,便赐下了这些常用衣物首饰和胭脂水粉,待会儿份例也会送来,格格们若还有什么需要,尽可以与奴婢说。” 领头的丫头口上说得好,面上却高傲得很,一口一个没嫁妆,说得三人面色俱是通红,说来也巧,送份例的丫头随后便到,领头的走进来时,还先对着那送赏的丫头点了点头。 “格格们,福晋说这个月的份例就按足月的发,也好让格格们早些安稳下来,往后都在府上服侍爷,若有不足的也尽可以与奴婢说。” 一模一样的说辞,一模一样的惺惺作态,福晋的打脸对象当然是贾元春这个身份高贵的荣国府嫡长女,另外两个不过是附带,甚至她们两个能来,都是拖得元春得福,谁叫德妃一脉全部都跟四王八公站在对立面上呢。 “奥对了,福晋说让奴婢跟格格们说说府上的事,府上加上三位一共十二位格格,其中李格格孕有二阿哥和三阿哥,宋格格孕有大格格,其次的格格,以迎春格格为尊,耿格格为副,格格们新来府上,自然身居末尾,份例、院落和伺候的人,也是以此为依据的。” “迎春格格?”贾元春眉头一挑,有种不好的预感,最近大伯一家动作不小她是知道的,可大伯当真会有那二木头迎春送入四贝勒府?而且还能让迎春位居所有没子嗣的格格之首? 那位丫头微微一笑,不怀好意道,“是的,迎春格格便是格格您府上的二姑娘,也是今日入府的,说是给你做陪嫁的。” “什么?陪嫁?”笑话,没听说过哪家的陪嫁比正主还高贵的!至少在刚入门的时候! “是的,不过福晋看她年纪小,还需要教导,便带在身边教养。格格还有其他的问题吗?若是没有,奴婢暂且告退。” “无事,你可以走了。”贾元春面色难免有异,旁人打她的脸她无所谓,可绝不容忍贾迎春冒出头来打她的脸,从小到大她何曾把迎春看在过眼底,一个庶出姑娘连规矩都没教,花盆底她会穿吗?简直笑话。 不过大房真的是疯了,大伯他跟四贝勒有交情她是知道的,只是大伯当真要为了跟他父亲怄气,便直接投靠四贝勒府?还把迎春从明面上送到四贝勒府,他真的不想跟四王八公一道了?他一个老纨绔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到底最终还得她父亲和舅舅从中周旋,才能免于荣国府跟其他四王八公伤感情,如今她们荣国府可没什么势力,若不跟四王八公联手,谁都能踩他们一脚,大伯他又能有什么好?难道他还能振兴荣国府? 愤愤不平的贾元春怄气得坐在屋子里,抱琴不敢上前劝她,只能乖乖去安排人重新打扫并安置那些份例。 也不知那些人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送来的份例大多都是些吃食,日常所需的布料茶叶俱都是劣等的,根本不适合格格使用,那区区30两的月银如何能安置这院子一整个月的用度,怕还得倒贴进去银钱。 跟着贾元春的人不多,没有迎春那边夸张,加上抱琴才8个而已,年纪还都不算大,行事同样不够老练,打扫个屋子都那么慢,元春自然越看越不爽,再想想迎春的待遇,对大房也愈发不悦。 回头这事她定是要告知府上的,也好让老太太和太太知晓大房的卑劣。 不过别的暂且不提,贾元春贾迎春姐妹一同进贝勒府,着实引起不小的轰动,尤其是迎春,一个庶出突然冒出来立在那么多格格头顶,谁能看得下去? 福晋在四贝勒府的威严还是挺足的,想要抱上她大腿的大有人在,可她也当真鲜少接收这样的人,可此次迎春直接住在她的东厢院,直接得她庇护,少不得有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迎春她们暂时动不得,元春却无所谓,住着个冷宫一样的院子,跑去奚落她还得走上个大半时辰,大家伙儿也只能在屋子里说说笑笑,感叹一个陪嫁过得比正主强,亦感叹一个庶出过得比她嫡姐还高贵,关键人家才9岁而已。 这些嘲笑福晋老早便知,也没特意去控制局面,舒舒服服睡过午觉醒了精神头后,才指使人去把四个新晋格格全部请来认人并奉茶,晚上四爷回来必定会问起,她这个做福晋的可不能答不上话。 迎春住得最近,也被通知得最晚,等她走进屋时,却是最后一个,有些拘谨的人愈发萎缩着,由着嬷嬷扶着小心跪在那几个格格中间。 这一跪,跪出了问题来,贾元春占着东边的位置,迎春正好跪在她身边,两人一边一个宫女出生的格格,瞧见竟是以元春为首。 看到这场景,福晋眉头一挑,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吓得迎春又是一颤,害怕至极。 倒是她身边的贾元春大大方方没甚惧怕,气得姿势都无懈可击,这一对比,嫡出庶出的差距也分外明显。 不过,这都不是福晋关注的重点,她关注的是其他三人没有规矩,“怎么?本福晋让人教你们的话,你们没听懂?” 除了贾元春外,另外三人全都吓得够呛,掌管后院那么多年,跟那么多高贵人打过交道的四福晋,在威严上,就能压倒她们几人。 当然,福晋要对付的依旧不是她们三人,贾元春笑着装作没听见,硬骨头一般死活不挪位置,不过她不挪位置迎春的位置便怎么都不对,显而易见得,屋子里有了点尴尬的气场。 福晋也不是没见过硬骨头,贾元春在四贝勒府什么都不是,还没资格让她一个做福晋的吃排头,缓和面色后,慵懒道,“这么看来,贾格格你的规矩还没学到家,本福晋自然要好好教导你一番,来呀,福嬷嬷教教她规矩,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知尊卑。” “是,福晋。”福嬷嬷便是来给迎春送赏的嬷嬷,刻板得脸如今更是凶悍,迎春自以为要挨罚的,结果那位福嬷嬷竟然站在了她的左手边,迎春偏头一看,这才发现她旁边跪着的,竟是她的嫡姐贾元春,刚刚的贾格格竟然指的是她。 “啪!”一个巴掌干净利落扇在贾元春脸上,刘嬷嬷抿了抿唇,从这福嬷嬷的出手速度上看,该是个练家子。 仅仅一个巴掌,赏得贾元春嘴角都破裂开来,身子一颤就要倒地,却被福嬷嬷伸手又是一个巴掌打回来,来来去去十来个巴掌下来,贾元春的脸肿的跟个满头似的,嘴角流下的血不少。 其他三位哪想福晋会如此暴力,吓得恭恭敬敬猫着身子,什么想法都不敢打。这还是规规矩矩的四福晋干出来的,那传说中的那位暴力八福晋又该凶残到何等地步。 “好了。”福晋摆摆手,那位左右开弓的福嬷嬷立即停手,恭恭敬敬站到一边。福晋看了眼依旧跪得板直的贾元春道,“你倒是块硬骨头,怎么?瞧不起迎春?死都不愿让位?” 贾元春哪还说得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地面。迎春在一旁着实佩服她,难怪老太太那么喜欢她,大家都把她当块宝捧着,要是她早就求饶了,哪会像元春大姐那样,连惨叫都没有一声。 “好,既如此,嬷嬷你送她回去吧。”这意思,便是不喝她这茶了。 贾元春骤然抬头,充满怨恨的视线从四福晋身边,慢慢落在了迎春身上,最终还是起身,推开迎春右手边的格格,安安分分跪好,这样,顺序看着就没错了。 福晋冷冷哼了一句,“既如此,又何必那么硬,白白让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造了罪,本福晋又让人告知你们吧,府上规矩严,即便是主子,犯了错也是要罚的,便是阿哥和格格都是一样的。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奉茶吧。” 茶自然早就准备好,四个丫头分别站到四个格格面前,迎春看看左右,没有人拿被子她也不敢拿,到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元春冷冷一哼,愈发瞧不起她。 “格格,请喝茶吧。”站在迎春面前的丫头恭恭敬敬得示意,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迎春失礼丢人,迎春这才赶忙端起一杯,喝了大半杯的样子再放回到托盘上。 迎春放下了被子,其他三人才好陆续喝茶,迎春看了看元春,又看了看其他两位,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这四人中最尊贵的那个,她们竟都要看她行事,而刚刚元春大姐挨罚,是因为她冒犯了她? 这种认知,让迎春有些惴惴不安,不过福晋看向她却是和蔼得很,笑容温和得对着她招招手,“来,把那茶端过来,本福晋喝完,你便是本福晋的妹妹了。” “请格格端茶。”丫头亲手端起那茶碗,福嬷嬷上前扶起迎春,让她能安安稳稳端着茶走到福晋跟前跪下,两人这番亲近,让贾元春眉头深深蹙起。 “请福晋喝茶。” “是个乖巧丫头,”福晋大大方方喝了口,从身旁的方桌上拿起一个华丽的紫檀木盒子,“来,这是给你的礼,如今你还年纪小,金的银的都不适合你,本福晋琢磨着,这兰花玉簪精致不过,最衬妹妹你的肤色。” 福晋拿起那根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玉簪,亲自给她插到旗头上,再仔细瞅瞅迎春的小脸,“福嬷嬷你瞧,这才多大年纪,就出落得这般美,往后这脸蛋定不比贾格格差。” “福晋说的是。” “来,别跪着了,仔细膝盖疼。”福晋笑着虚托她起身,福嬷嬷震惊托着迎春,待她走到福晋身边站好,才又回到她该待的地儿。 从这么一番遭遇里,谁能不知福晋对迎春的看顾。你要说福晋这么对迎春是因为要羞辱元春?可看着终归不像,福晋若真想刁难,大可以像刚才那样直接训斥元春,又何必抬出一个庶出的闺女,让四贝勒爷脸上难堪,毕竟迎春的身份实在不怎么样。 其他人的奉茶,福晋不过沾了沾唇,送出的礼便是她口中金的银的不怎么精致的物件,即便几人得了还算不错的金镯子,跟迎春比起来,终归是比到尘埃里去了,最可笑的是,这里明明规矩最糟糕的便是迎春,可被福晋呵斥没规矩的,却是这里规矩最好的贾元春。 被福晋如此温和得对待,贾迎春畏畏缩缩的身板总算有了些放松,面上不再是苍白,也好歹有了点笑模样,对着福晋,从头到尾都是满满的恭敬和顺从,一眼能望到底的心思和猫儿一般胆子的性子,福晋对这个贾迎春还挺顺眼。 “那屋子住得可还舒适?姐姐我两个月前就开始给你整治。” “谢福晋,一切都好,都极为舒适,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呵,这小嘴会说话,往后好好服侍了爷,爷定然会让你知道,还有大把的好东西你没见过呢。对了,今天爷会稍微晚回来些许,按着规矩,爷是要在你屋里待上一两天的,回头让嬷嬷好好教教规矩,可不能在爷面前失礼。” “明白的,谢福晋告知,迎春规矩才刚刚学,还望福晋能饶恕迎春的无礼。”迎春当下又要跪下请罪,福晋又是虚脱一把,没让她真跪下去。 “你才多大年纪,本福晋这般年月在家也是娇身冠养的,怎么会在意规矩,无妨的,用心学便是,本福晋和贝勒爷都不会计较的。” 福晋的话,算是给迎春一个免罪符,她不懂规矩在近段时间内想来不会挨罚,迎春这才放心下来,对着福晋愈发恭顺,完完全全有种任由福晋指教的味道,看得福晋也是更加满意的。 “好了,你们几个刚刚进府,怕是路上很有一段波折,赶紧得回去休息吧,再让底下人看看还缺点什么不,尤其是迎春丫头你,小小年纪别打扮得素净,依你的身份也该大气些。” “谢福晋指点,回头我就换了去。” “嗯,都回吧。”福晋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迎春好似开了窍,没等任何人,由着嬷嬷率先送她出门,福晋瞧着也算满意,好歹脑子不差,不是个**不了的。 其实福晋也实在是想不通,在爷嘴里那个老奸巨了猾有些变了态的贾大老爷,怎么能生出个这样的受气包来,偏偏还塞到她手里,就好似给了她一棒槌,指哪打哪,趁手得很,若是用得好,李氏也不是不能给她一棒的,难道那李氏还能跟贾大老爷比分量? 说来,庶女做到迎春这份上,算是鼎鼎命好的,爷从头到尾没瞒她什么,只怕也担心她嫉妒,把他小时候跟贾大老爷同甘共苦的事都说得清楚,若不是荣国府自己作死,现在指不定会跟成为太子爷的亲信,那贾大老爷也会成为爷最得力的帮手。 如今,爷算是把迎春丫头当成贾大老爷的遗孤来对待的,那贾大老爷将来要面对的事,确实凶险不小,那位既然开了口,爷也应了,迎春这丫头后半辈子必须过得好,只要爷还得势一天。 也正因如此,福晋才把迎春安排到她身边,至少在这个院子里,谁也不能越过她动手,爷也更加放心把迎春交给她照顾。 刚开始说实在的,福晋还真有些担心迎春的性子会不会跟元春一样,若也是个野心勃勃的,那还真不好处理,这样的迎春最好,刚刚好。 离开了福晋的正院,贾元春上前一步走到迎春跟前,捂着脸艰难地说,“妹妹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大姐,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妹妹,你傻吗?竟然会听从大老爷的安排,你难道不知这会让外人当做荣国府另投他人了吗?”元春冷冷得说道,“大姐我在宫里苦苦熬着,你们大房却在后面拖后腿,难道你们一定要搞到咱们荣国府跟四王八公脱离关系吗?” “大姐……这些我怎么会懂呢?”迎春鼓起勇气反驳到,“但至少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咱们荣国府从刚开始便是跟着太子殿下的。即便大姐如何说四王八公势力滔天,可这些年我们大房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好处,反而越过越糟糕,既如此,又何须在意这些。” “你说什么?你难道没一点为府上考虑的心思?” “府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荣国府是我父亲从祖父那儿继承过来的,我父亲便是代表荣国府,我父亲都越过越遭,府上还能好到哪里去?难道大姐的意思,是要让我父亲为了二叔放弃所有吗?” 贾元春眉头深蹙,厉声呵斥道,“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大老爷不那么纨绔的话,二老爷怎么可能会站出来挑梁子,说到底你们还是顾忌着你们自己,若是荣国府断送在你们手里,看你们如何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没有颜面见列祖列宗的,怕是二老爷你们吧。”迎春被她这么说,也的确说出点火起来,她虽是泥捏的,可不见得她能坐看贾元春骂她们大房,“府上的规矩怕就是从二老爷入住荣禧堂才开始败坏的吧,还有大姐你们,没半点为朝廷做贡献,一味只知道巴结奉承。” “你说府上挑梁子的是二老爷,可每回出门办事的都是我琏二哥哥,二老爷不过担个名而已,要不是老祖宗压着大老爷,大老爷能那么颓废?我琏二哥哥能被人说成二房的管家?说得好听为了荣国府,你们除了巴结王家人踩咱们大房,你们还会做什么?想当初王家人到咱们荣国府是个什么模样,你们却是都忘了。” “你放肆!”贾元春抬手就想打人。 “啪!”刘嬷嬷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拍在贾元春红肿的脸上,“贾格格,你好像忘记了你的身份!请你回去好好抄抄府里规矩的手册,回头咱们格格会安排人上门来取的。” 被刘嬷嬷拍了一巴掌,彻底把贾元春给打懵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站在那儿。 都到这会儿了,贾元春如何也完全伪装不下去了,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迎春,迎春吓得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哆嗦得都站不稳了。 刘嬷嬷赶紧拉着迎春离开,免得这疯女人想不开对她们格格下手。 五六个丫头围住迎春,迎春即便腿软,也能把她给托着回去,受气包第一回发火,刘嬷嬷瞧着挺顺眼的,好难得有个笑脸出来。 这人啊,就怕没脾气,只要有点脾气的人,怎么着她刘嬷嬷也能给**的立起来。到了这种地方,有了这等身份地位,潜移默化下,最弱的那个,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终归也是个厉害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  哟嚯~~~咱们的小迎春总算要雄起咯~~~大家鼓掌祝贺~~~ 说大老爷不关心迎春的,其实大老爷更喜欢嫡出没错,可迎春不到面前来大老爷能怎么对她吗?大老爷可一点不喜欢她的个性,看他怎么**的巧姐儿就知道。 不过给她安排的事不都挺对得起他这个做父亲的身份吗?她这样的没准以后比巧姐儿都过得爽,过得体面。 ======日常感谢致辞====== 第34章 大太太VS老太太 抱琴一直都在元春的身边, 瞧见如此姿态的迎春二姑娘, 也着实惊讶, 很难以想象, 才一个月而已,一个荣国府的无名小卒,连个不得脸的奶嬷嬷都可以欺负的主, 竟然变成这个敢跟她们大姑娘据理力争的主。 甚至,底下奴婢还敢打大姑娘的脸!甚至还要求她们大姑娘注意自己的身份! 别说跟在她们身后的格格, 便是看着院门的奴婢,都好笑得看着那边呆若木鸡的元春, 说到底同人不同命,得学会认命, 不然就是如今的下场。 到底是什么, 让贾元春认为, 她还能跟以往一样对迎春说出放肆二字,单凭这两个字, 迎春格格就可以让她在这儿跪上一整天!即便爷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这边是身份地位的转变, 迎春她再懦弱又如何, 谁还能轻易欺负她去?她不高兴了直接罚人又有何不可,长此以往,她还会像现在这般懦弱? 这道理, 福晋懂元春也懂,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想着这会儿迎春还没适应过来, 好说服她靠近她贾元春,只要迎春点下这个头,掉转方向对付大房,她未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只可惜迎春不算蠢的,她不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清楚,尤其对她自己身份地位的认知,更是清楚明白,她今天能在这四贝勒府过得安生,靠的不是别人,而是她们大房,她贾元春不管如何,她都是要远离的。 回到自己屋子,迎春全身都在颤抖,第一次这么激动的爆发,人难免出一身的汗,刘嬷嬷怕她生病,赶忙让人去泡姜汤准备赶紧衣服,晚上贝勒爷还得过来,她们也不能马虎。 被刘嬷嬷拉扯着忙起来,迎春才总算不去哆嗦,皇家的东西向来精致,以往享用不到的上用物品,如今库房一堆放在那儿,刘嬷嬷给迎春装扮起来完全不吝啬,原本六七分的美被弄成了**分,梳个稚气满满的发髻,看着倒是靓丽讨巧许多。 等着要最后点口脂时,刘嬷嬷忽然灵机一动,从库房翻出据说是大老爷亲自调配的口脂,颜色淡淡的,闻着有股清爽花香,涂在嘴唇上润润的,比那红艳艳的好看不少。 刘嬷嬷还特意跟迎春说,若是爷问题就说说大老爷的事,不管好的坏的都可以说。 【荣国府】 厥过去大半天,好难得才醒过来的贾老太太瞅见床边没事人一样的邢氏,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弹起来打掉她手里的瓜子,恶狠狠道,“好哇,老婆子我怎么样你们大房是不关心了,怕是你们一个个黑了心肝的早巴望着我老太婆早点死好给你们腾地方啊……” 说着便开始哭了,邢氏揉了揉被她大红的嘴,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只有老太太你才敢说出口,他们大房还真就是怎么想的,若不是老太太你压着,咱们大房能委屈在马棚边上那么多年?嫡出的继承人一家两**得跟管事的似的。 “老太太您息怒,再怎么生气,你打人骂人都是好的,却不能这么哭着,可别哭坏了身子。”从来不说话的珠大奶奶突然冒出头来,小声安慰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火气更是高涨,“我个死老太婆还敢打她?你看她那样,那还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底,瞧瞧这一盘盘的东西,哪有个担心我身体的样,她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巴不得我早点滚到,好把二房一家子都赶出去。” “你们一个个黑了心肝的,元春丫头才多大岁数,老婆子我娇身冠养你孙女儿,你们倒好,作死呢!送到谁府上不好,偏偏送到那活阎王府上,元春能得什么好!你们是看不得我老太婆好,看不得二房好了是吧!赶明儿我就找根树吊死,看你们哪个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珠大奶奶面不改色赶紧给她抚胸口,愈发关心道,“老太太,怎么越说越过火了?大太太她哪儿敢不敬着您啊,您可是府上的老封君,别说是大太太了,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得敬着您的。” “他还敬着我这个死老太婆?他要是眼底有我,就不会干出这些事,我看他也是巴不得我早点死!省得上头还有个老婆子碍他的眼拦他的出息!让他跟着那活阎王混,看他能混出个什么德行来,当初拖累得咱们荣国府还不够惨吗?还想再来一次吗?” “我怎么当初就把那孽种给生了下来,那孽种生来就是要跟我老婆子作对的,我的元春!我的宝玉啊!我怎么这么苦啊!”贾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想到她好不容易养大,要给荣国府博前程的元春被送到了四贝勒府,她就哭得不能自已。 大太太没开口说过一个字,却被人从头到尾批得没脸见人,她这会子再没颜色,也该看得出这珠大奶奶的手段,仔细想想,二房现在没了元春这个筹码,只剩下宝玉一个筹码,更何况二房没以往得脸,她珠大奶奶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她如今冒出头来,怕是想在老太太这儿得点脸面,为她的贾兰铺路吧! 不过二房的怎么都这么个德行,都想着踩她们大房上位! 大太太脸上露出个笑来,大言不惭道,“老太太,元春大姑娘去了四贝勒府有什么不好的,四贝勒爷可是除了太子殿下和大贝勒爷外最得脸的阿哥,往后少说也是个亲王,旁的阿哥宗室子弟哪比得上这位有权有势?老太太一口一个活阎王,难道那四贝勒爷在自己府里还能吃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太太目眦欲裂死死瞪住大太太,大太太深吸口气,想着老太太刚刚的话,鼓足勇气接着顶回去。 “老太太,元春大姑娘若是能缓和咱们府和四贝勒府的关系,没准咱们荣国府未来还会更好些呢,咱们还不用担心有个强力的阿哥在拖后腿,于您于宝玉不都挺好吗?宝玉往后若是出仕,被个做亲王的阿哥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你竟还敢说!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么反驳我的!你邢氏当初不过一个九品官的女儿,穷酸的那样你忘记了吗?这么些年你都忘了你自己什么出身?敢在这儿反驳我!你……你给我跪下!跪下!” “太太,你如何能跟老太太对着干呢!还不快跪下认错!老太太想来慈悲,定是会原谅你的不孝。”珠大奶奶这就给大太太的话定了意思,不孝!多大的罪啊!大老爷那儿可是吩咐过不能让旁人抓住她不孝的把柄。 这会儿大太太如何肯承认,梗着脖子她也要继续说下去,“我又没说错,宝玉要是被那四贝勒爷盯上了,再大的造化也没造化了!别说宝玉,咱们四王八公有几个在他手底下没吃过亏的,这么厉害的阿哥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多得是人家想要塞闺女进去呢。” “再说了,这可是圣上的旨意,老太太难道你还想抗旨不准?或者说老太太你觉得圣上做错了?”老太太嘲讽着脸又对向珠大奶奶,“珠大奶奶,你一个寡妇,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说我的不是?还是好好的回去缩着,省得到处惹麻烦。” “你……你……”珠大奶奶面色一红,眼眶顿时积累了泪珠,要掉不掉的愈发让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 “好哇好哇,你们大房都硬气了,都是好的!都厉害了!”老太太絮絮叨叨死瞪着邢氏说道,邢氏也不敢真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待会儿还有迎春的事呢,老太太若真气得不行了对她们大房也没什么好处。 “老太太,虽然媳妇说的话不合你的意,可仔细想想,四贝勒府好歹是规矩的地方,比上次老爷说得凄凉场景要好很多的,那四贝勒好歹是个爷们,还能对元春一个姑娘下手?” “再则,元春能被分去四贝勒府,难道真的是老爷的能耐?老爷跟四贝勒的关系,能让四贝勒冒险拿下元春?前阵子老爷不刚刚说过吗?甄家怕是不愿意要元春,一来元春是汉军旗,二来,元春身份高贵,背后站着不少军队,她不去四贝勒府,还能去哪儿?” 邢氏这些天也琢磨出来了,元春的命运就是注定的,谁让她地位那么敏感,做皇帝的向来忌惮军权旁落,她一个做女人的都能想明白的事,那位圣人能不清楚?所以说,害了元春的怎么可能是老爷?老爷不过推波助澜了一下,好坑了那20万两银子罢了。 邢氏示弱般说出的话很是有几分道理,老太太怔怔得愣在那儿,却怎么也不承认她想要培养出去博富贵的人,从根上就是打错了注意。 “你们大房什么都有理,你给我滚。” “老太太不愿意见着我,我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闹腾,这便告辞,待会儿我让凤丫头来陪陪您,我们老爷说了,务必让您过得舒服,需要什么尽管说,若是府上没有的,老爷也会想法子弄来。” 大太太恭恭敬敬一番话,告退做得得体至极,这又把老太太气了个倒仰,曾几何时大太太这小家子气的也敢在她面前歪缠,真的是人以群分,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都是牙尖嘴利的。 没来由的老太太又迁怒到凤丫头,凤丫头最近跟大房穿得是一条裤子,没准元春的事她老早知道,却不来告知她老太太。 真的是没良心的玩意儿,一个两个全都是不孝子!老太太想来想去不顺心,看着珠大奶奶也不高兴,开口批到,“大太太从头到尾没句好话,有一点却是说对了,你不会去好好看着兰哥儿,总跑出来不像样。” 珠大奶奶脸色霎时全白了,赶忙跪在地上求饶,眼泪巴巴得掉着,委屈至极道,“老太太,孙媳妇错了,往后会好好教导兰哥儿的。” 老太太不耐烦见她,挥挥手打断她的话让她也赶紧滚,一个两个的都来气她!巴不得她早点死! 珠大奶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琥珀看在眼底,忍不住嘲讽得勾了勾唇,这档口来挑大房的毛病,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脸面,气狠了老太太她又能讨到什么好,还读书人家的闺女呢,还比不得她一个丫头有颜色。 琥珀端着被六安瓜片走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道,“老太太,二太太那边到现在还没醒,怕是要不好。宝二爷这段时间两头跑怕是吓得不轻,可要带他来细细问问?” “什么?宝玉他怎么了?” “宝二爷瞧见您怎么也不起身不应他,吓得巴巴得哭,就怕老太太有个什么不是,后头听鸳鸯说二太太也一病不起,宝二爷才刚跑到荣禧堂去的。” 果然,老太太听到这话眉头深深得蹙起,说来婆媳关系最难处,鸳鸯原先是老太太的人,如今却带着宝二爷去看二太太,还丢下醒不过来的老太太,不是叛变是什么?上次大老爷的事已经让她相当没脸,不过到底还不够彻彻底底,还不够斩草除根。 宝二爷的分量,哪是大老爷能媲美的。 “去把宝玉给带来,他小小的人儿哪能看哪种,吓坏了可不得了。”果然,老太太直接让她去接人。“还有鸳鸯,让她用回原来的名留那儿照顾二太太吧,你从底下挑个丫头补上鸳鸯的名。” “是,老太太。”琥珀高高兴兴飞一般出去,鸳鸯没了她便是这荣庆堂的大丫头,如今库房钥匙在她手里,鸳鸯早已经名存实亡,什么离不得鸳鸯,这才几个月不就厌弃了吗?也没见老太太哪里不舒坦。 说来宝二爷回去荣禧堂,完全是因为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想着宝二爷若是交换几句,没准能唤醒二太太,只不过是她让鸳鸯送去的罢了,只可惜,鸳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荣庆堂,而荣禧堂那边也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二太太会要一个让她跟老太太关系处不好的丫头吗?不如顺手送给琏二奶奶做人情,不是皆大欢喜吗? 琥珀一走,翡翠跟鹦哥上前服侍老太太,两人面面相觑后,由嘴巧的鹦哥开口说道,“老太太,刚刚琥珀说了谎,鸳鸯哪里敢从您身边带走宝二爷,不过是周瑞家的来请,说宝二爷唤两声没准二太太会醒,才带过去的。奴婢们不敢欺瞒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微蹙,不置可否也没多言,底下丫头们互相算计可以,不过却不能算计到宝玉头上,也不能拿她和二太太做文章。 等琥珀欢欢喜喜带着宝二爷回来的时候,竟发现屋子里的丫头竟对她都置之不理,这状态,与她们当初排挤鸳鸯是一样的。 而原先跟着她的翡翠和鹦哥两个,竟然一左一右服侍在老太太跟前,完全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说来鸳鸯和琥珀只是嘴巧能逗老太太欢心,可真正服侍老太太衣食住行的,都是翡翠和鹦哥两个实诚人,她两一上手,老太太便知道实情,便也没多在意琥珀的事。 宝玉原本的确是吓着了,他的嬷嬷一直跟他叨叨说不好了不好了,说老太太和二太太若全都起不来,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往后过得不如猪好,活得不如奴婢体面,他慌得不成,如今瞧见老太太起身了,眼泪顿时流满一年,趴在老太太怀里各种黏糊。 这模样真心实意的,老太太抱着他好一通安慰,实实在在感受到宝玉对她的如慕之情,原本还有五分的气,如今也只剩下两分,再怎么样她得好好活着,不然她的宝玉若只是个五品官的嫡次子,能得什么好。 这么一想,老太太又开始指望着黛玉来,黛玉她父亲是探花,如今也算功成名就省得圣心,有他关照着宝玉未来会好很多,至少比他那个当爹的但伯父的来得好。 如此,老太太派了琥珀去问问二老爷的事,看他能什么时候启程,早些把黛玉带回来,也早些让她跟宝玉亲香,若是林家就此只剩下黛玉一个,黛玉还能带来大笔的嫁妆,给宝玉将来铺路更多一分筹码。 至于元春的事,都已经成了定局的东西,老太太气过了也就气过了,做人还得往前看。 而林家,林如海已经准备够了东西,就等着贾府的人来接黛玉,他儿子受过的一切,他都会让贾府的人慢慢品尝。而这段时间,他绝对不能死!至少,得活到黛玉好好的回到他身边,得活到给她找到可以托付的人。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黛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林如海是不会放弃的,黛玉美眉好歹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呢。 第35章 鸳鸯的下场 选秀结束, 总有些人家欢喜有些人家失望, 不过最终还是要回归平静的。其实除了部分家庭, 大多数的结果大家还是心知肚明的, 接下来又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的喜事连连。 而这些新嫁娘的身份,只怕各个都还不低。 这种春意盎然的时日,原本是诗兴大发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贾二老爷每年这个时候,总要与府中请客好好畅谈一番, 再写出几首好诗来,才不辜负这大好春光。 今年的他显然没这个时间, 未来整整一个月都要在船上渡过,好不凄惨。 虽说船上也有些风景可言, 诗里书中描绘的总让人想亲眼一观, 可实际上呢, 吃的不舒坦住的不舒坦,他贾二老爷也不是个悠然见南山的人, 自从出了荣国府登上这艘船, 就没什么好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干什么糟心事麻烦事呢, 结果稍一打听,听说是去给自家嫡亲妹妹吊唁的,却还一脸愁容一口一个晦气, 不是没半点良心没半点友爱是什么? 这还就罢了,亏他贾政竟吃了两顿鱼觉得腥味难耐后,便开始怨上了贾琏怨上了老太太, 甚至连他亲闺女贾元春都从心眼里觉得她没用。 他说出来的原由还挺有意思的,一来他家老太太若疼他,如何会让他在这种时节出来受罪,底下多得是年轻小子管事,偏要他一个老爷千里迢迢的去参加丧事。若是死一个也是好的,一连两个那得多晦气! 二来,若贾琏那小子但凡有点良心,他这个做叔父的从小教养他长大,那小孽种就不该眼睁睁看着他去吃苦受罪。所以说,大房的人都没什么良心,那畜生一家子没准都在偷着乐呢。 最后便是元春那闺女,那闺女若真的能如他们所愿般嫁入十一王府,大房那边还有哪个敢冒头?说到底,一切原由都在元春身上,花费了那么多银子教养出来的,不过也就是个废物。 船夫是个粗人,也不懂他们这些贵族老爷的家里事,只稍微听上那么一嘴,却也觉得好没道理,且别说家里姑奶奶的丧事亲哥哥不愿去参加对不对,就单说这一家之主的脸面地位,需要靠一个闺女的婚嫁来决定,这就不合理,又不是什么卖女秋荣的家族。 这还是不知情的,顺路跟他们一道去扬州的船只上,可不乏有消息灵通的主,听他唉声叹气抱怨连连,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私下里深深庆幸自个没有那么个同胞兄弟。 想当初贾敏在京中闺秀里是何等风光,豪门闺女知书达礼,多少人求娶不得。 那会儿谁不知道她与贾二老爷的关系之亲密,为此还有不少年轻英豪上门巴结过贾政,让贾政在那群英杰中没少出风头。 而贾敏与贾大老爷的关系,不说好吧,连见面低头叫声哥都办不到,嘴里没听过她说她家大哥一声好话,不是无能便是无耻,贾大老爷名声那么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贾敏。 人家大房不愿意参加贾敏的丧事那实属正常,可他贾二老爷也觉得晦气,却着实凉薄太过。 这转眼才过去十来年,亲密无间的两兄妹就如此形同陌路? 仔细想想,说形同陌路还有些不恰当,该是贾政单方面断绝来往,即便这个妹妹给他每年送了再多的礼,给他寻再多的字画笔墨亦是如此,就好像贾敏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的,贾敏对大房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认知,让旁人不得不猜想,他贾政是否真的疼惜过贾敏,他贾政是否真的是个好人! 若真的是好人,如何会因为亲妹妹跟他亲外甥一起死了而觉得晦气,是个好人会把他亲哥哥挤到无处容身的地步?马棚将军这个名声据说还是从荣国府传出来的。 贾政怕是从没想过,他这么随口一叹气一抱怨,竟彻底着实了他伪君子的名声。 也是在贾政刚离开的时候,王夫人好难得清醒过来,想起她的元春,禁不住又是一顿肝肠寸断不提。 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能吃得下饭,却骇然发现她对荣国府的掌控,竟被生生折去大半,那些她好不容易才提拔起来的管事,竟然被老太太一口气打压了个干净,甚至连人一家子都被贬到庄子上去。 这种釜底抽薪的事老太太都做得出来,王夫人哪还吃得下,怄都怄死了!上头有个重权的婆婆,日子当真难过,这边元春才出事,那边老太太已经不再把元春当回事,也自然不会再看重她这个媳妇。 想通这层关系,王夫人就想着她的宝玉,好歹得笼络好她仅存的儿子,可不能让那老不死的给哄了去。 自然,结果愈发让她难堪。宝玉如今跟老太太都同吃同住好一会儿了,尤其宝玉那黏糊劲,好像老太太错眼不见他都要急,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结果不是她想要的,自让周瑞家的赶紧去仔细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个中缘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查的秘密,鸳鸯这会儿就在她王夫人院子里呢。 那两大丫头争宠,平白让老太太忌惮她跟宝玉的母子情!王夫人愈发怄得慌!这种敢算计主子的丫头还留她做什么,当场王夫人气得就把人送去了东院。 喜从天降这等好事,王熙凤可高兴坏了,在家装病等贾琏授官的消息呢,她的好姑妈竟然给送来这么大的礼,她如何能拒绝。自然笑靥如花得接下,不怀好意得看着昔日脸面涨到天上去的好鸳鸯。 如今这好鸳鸯算是虎落平阳,马上就要要被她王熙凤这只胭脂虎给欺负了,可有半个人敢说什么吗?终究不过是个丫头,还敢算计爷们! 跪在王熙凤面前的鸳鸯并没多担心,只是有些好笑,显然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从5岁入府开始,她便在老太太跟前做事,从三等丫头一路成为大丫头,很大原因在于她父母。她知道老太太很多习性,升级起来自然没半点阻碍,若不是当初大房这群人开始蹦跶,她又如何会去算计他们。 她如今落到如此下场,归根到底竟是因为大老爷的一番指责,听起来还真是好笑至极,她鸳鸯曾经可没少说过大老爷的坏话,偏这回直接翻了船。 不过她也不觉得王熙凤敢拿她怎么样,毕竟她老子和老子娘在老太太那儿着实算是个人物,金陵那片地上的交易往来,都是经过她们的手,她老子娘手里不仅拽有老太太的秘密,也有二太太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怕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一点,她琏二奶奶也知情的,管了那么多年的家,金陵那儿的问题,她能没看出来?所以,顶多她也就是挨顿打受几声骂,罪是要受,可若是能将计就计,使出个苦肉计来,没准回头还能得了老太太些许怜悯。 鸳鸯想清楚其中道理,咬咬牙准备忍了。 可王熙凤当真是那么好欺负? 她当然知道鸳鸯的底牌,却也清楚她的弱点?一顿打算什么,哪时候都可以做,即便弄死了她也不够解气! 可时不我待啊,以防二太太反悔,她必须尽快让她鸳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她要鸳鸯这辈子都活在苦水里的。好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仆人!什么是主子! 当下她也没打人,只让人去找鸳鸯她哥嫂来。鸳鸯他哥嫂可不是啥好人,即贪财又没什么远见,好似金家所有的糟点都长到她哥嫂身上去了。 听说主子能给100两,只要鸳鸯能嫁给东院那焦大,想都不用想,当场应下就去跟人焦大说。 如今鸳鸯算是得罪了老太太又得罪了二太太,她哥嫂两个可不怕她,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去,在琏二奶奶那儿信誓旦旦保证完成任务后,才不管鸳鸯是什么神情呢。 100两对刚刚欠了债的哥嫂家来说,就是笔及时雨,不抓到手里自个都要出事。 那焦大如今都多大岁数的人,身手好脾气却不好,整日里喝酒买醉骂主子,就没得到过哪个人的好脸,一直这么光棍着连个后都没有,如今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愿意嫁给他,还只需要2两银子做聘礼,他还能拒绝? 不过鸳鸯她哥嫂也是个十足狠心的,当天晚上谈妥这事,当天晚上就把鸳鸯捆了捂上嘴送到焦大那屋子里去,且不提鸡飞狗跳还是怎么着,反正人是嫁过去了,事情也了了,旁的人还想插手却是难了。 王熙凤也没赖账,说100两就100两,如今她手头可不拮据,不需要应付老太太那大手大脚,也不需要应付二太太的抠抠缩缩,一笔交易下来,双方似乎都挺满意的。 不过平儿看向那哥嫂两个却是不悦至极,自己妹子再怎么没感情,也不至于下手比仇人还恨吧,区区100两而已,鸳鸯若能起复,100两又算得了什么,便是给她在东府里随便找个主子做妾,也远远不止100两的好处。 鸳鸯的事到此,也就解决了,事情干净利落给办的,回头旁人再想向她王熙凤要人,也得看人焦大愿不愿意。 东院那边都拿焦大没法子,老太太还能有法子不成?总不能真欺负到旁人府上去吧?若真如此的话,贾珍这个做族长的,岂会没有意见。 话说东府里的人也是知道焦大娶了鸳鸯的事,往常她和贾珍也是要让着鸳鸯的,冷不丁这鸳鸯突然没了脸面,倒便宜了焦大那混蛋。 原本贾珍也不是没瞧上鸳鸯,只是碍于老太太,才一直没敢下手,若鸳鸯愿意的话,老早贾珍能舍了他那张脸面去老太太那儿亲自求的。 不过如今鸳鸯成了焦大的人,贾珍一想到鸳鸯身上有那焦大老匹夫的气味,什么胃口都倒了个干净,只吩咐尤氏不要管这事。 你说尤氏敢管这事吗?她巴不得鸳鸯能嫁给焦大呢,省得老爷见天得惦记。 再说了,王熙凤那么厉害的人,刚刚做好的买卖要让她给搅和了,指不定到时候怎么闹腾呢。 不过有件事她还得跟那边老太太说一声,大好的闺女突然被送出府,都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尤氏瞧着如今贾府那两房的架势,两边好像都挺强势的,靠拢了一方免不得要得罪另外一方,这先去找谁说这个事也是个难办的事。 贾珍没那么多顾忌,他是族长,向来又跟贾赦关系好,贾政那人素来讨人厌,如今没了贾琏给他帮忙,就他那性子迟早出事。 所以,贾珍直接给尤氏说明,让她去跟王熙凤问这事。若是迎春真嫁到不好的地方去给人做童养媳,再跟老太太说这事。 不过他却是不信贾赦能干出这等缺德事来,那家伙根本不缺银子,比他还有钱着呢,除非迎春得罪了他,或者完全倒向了二房,否则他不至于这么对付一个九岁的丫头。 尤氏得了他的吩咐,想去老太太那儿都不敢,现在她去找凤丫头,连车都不用坐,出府对门进去右拐,再过几道门便到,便利得很。 王熙凤知道她要过来,当即拉出大太太来,待会儿一起玩个牌,说说话解解闷多好。要是尤氏没带她那好媳妇可卿来,那便让平儿顶上,若是带上了,那正好的两对婆媳一起对着干。 尤氏今儿是来问罪的,到底心里慌得很,她那胆子哪敢真的跟王熙凤犟,自然是要带上她那巧嘴媳妇的,她那巧嘴媳妇在老太太和王熙凤那儿都吃得开,由她问出来也显得不那么得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感谢大家的支持啊!4000字的更新奉上! ====日常感谢亲亲们的爱===== 阿狐小可爱最喜欢你们了,么么么,(*  ̄3)(ε ̄ *)么 第36章 气势足的大太太 秦可卿在东府、西府里头都算脸面大的, 老太太平日不知为何, 对她这个媳妇儿比对凤丫头还好, 自然旁人都更加给她脸面。 加之她这个人长得精致嘴又会说话, 管家理事样样不差,也不怪人家喜欢。 王熙凤老早让平儿在小花园那儿等着,等接到了人直接送到大太太那儿去。如今她冷眼瞅着, 老爷对大太太态度似乎更为宽容,怕是很有几分薄面在, 她这个给人做媳妇的帮着大太太做脸面,她们婆媳两个岂不更加和睦? 这结果, 很自然得导致尤氏她们婆媳一迈入那院子,就直接惊呆了。 她们也不是不知道邢氏搬到了原先二太太那院子, 可终归没亲眼见过, 一时难免适应不过来。要知道这院子她们婆媳往日可没少来。 更为夸张的是, 邢氏如今完全是一个人独霸了整个院子,没什么儿子一家, 也没什么妾室在旁, 清清静静占据一小进院子, 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比她们东府住得还舒坦。 她们东府主子的确少,可架不住妾室多, 贾珍贾蓉两个全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府上被他们碰过的丫头不知凡几,姨娘也是一堆堆的, 她们还能不给她们腾地方住?像这样给自个弄一整个院子住,还真办不到。 心细的秦可卿仔细观察过这院子,似乎细节处比原先还要精致些,少了些碍手碍脚的家具看上去宽敞不少,没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富贵摆件,换上的东西远不仅价钱昂贵,却还要胜在难得合适四字。 从进门见到的花草鱼塘,到屋内的书香清贵,无一不透漏出底蕴二字。这二字也颇为难得,不是世家贵族,根本培养不出,即便像荣国府这般勋贵,钱再多富贵也无用。 跟旁人都不同,秦可卿突然念起大老爷曾经宫中旧事,心中思绪微转,眼中难免闪过一丝复杂。 尤氏没她那么多心思,只拿原先的跟如今的一对比,连她都觉得是二太太没见识,就跟个暴发户一样惹人发笑,就更不用提旁人了。跟着她们一道来的丫头婆子,各个惊得停在那儿,让邢氏的下人们看了好一通热闹。 这要是旁人倒也罢了,尤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偏现在住在这儿的,是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邢氏,是跟她一样没底气没子嗣的邢氏,她就看不惯了,面上笑意都降了几分。 原先这人明明比她还惨,比她还不得脸,不过数月之间,变化如此巨大,变得如此之好,尤氏整颗心都禁不住嫉妒得发慌,再想想她那一院子的妾室,难免有些不平。 秦可卿回头神来,瞅见她微微抿紧的嘴角,连忙笑着同平儿调笑道,“这么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好,可是请了什么能工巧匠?回头也告诉我,我也好让咱们东府沾沾光。瞅瞅这气派得,你们大太太住着,可会觉得战战兢兢?呵呵~要是我住在这儿啊,怕是碰都不敢乱碰一下的。” 平儿被她一说,便想起前阵子大太太坐立不安那样,也偷着乐道,“秦大奶奶,这可不是什么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若只是些匠人的手段,也不用那么珍惜了。自从二太太让出这儿,咱们大老爷没少操刀整治,他库房那些蒙尘的东西,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几件摆呢,可把我们太太给乐得。” “哟,这么说来,这还是赦大老爷的功劳啊!”秦可卿明知故问摆出震惊无比的模样道,“那可就为难了,我们老爷亲自来求,赦大老爷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呢。您说是不是,太太?” 经过秦可卿那一打岔,尤氏也收敛好心神,笑着接过话茬,“可不是,赦大老爷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少不得还得让老爷舍上几件好宝贝求一求,没准才能成的。平儿,你们奶奶也在这儿?” “当然在,听见你们二位要来,一早准备好叶子牌,连新鲜的鹿腿都已经让外头人收拾着,趁着如今天还不算热,好歹多吃一回补补身。太太、奶奶,东府的太太和奶奶都到了。”平儿带着两人从正堂走进花厅,王熙凤的声音随后便响起来。 “哟,来了呀,快点进来,咱们婆媳两个可等得焦了心,这次正好一家两个,你们谁也别想不上桌。” 王熙凤风风火火得站起来,拉上人又风风火火得安置下,大太太早就坐在牌桌前,身边可磕了不少瓜子,那等得焦心的话怕还不是说假的。 “难得来一回,打个叶子牌还不上桌?正好的,咱们两婆媳对你们两婆媳,看谁赢得多。”尤氏笑眯眯伸手搓牌,她对面坐着的便是大太太,这咋眼一看都快认不出人来。 那一身的鹅黄团鹤织花云锦,刺绣都是时兴的花色,一整套的赤金珍珠头面带着还不算,还得挂上好几个金步摇,手上那两对足金手镯,站在王熙凤身边一点不失色。这两人瞅着哪像婆媳,说是姐妹还贴切些。 这打扮倒正衬大太太的年纪,不过却跟她已经做祖母的辈分差距甚远,原先瞅着也是人老珠黄的样,怎么几个月不见,肤色白皙那么多,人也精气十足。 当下尤氏没忍住嘴,当场怼道,“哟,大太太怎么突然穿这么粉嫩啊。这衣裳首饰都是最新的款式,看来大老爷最近没少疼你啊。” 话里那黄腔揶揄劲,要是平时,邢大太太老在就该臊得满脸通红。 秦可卿和王熙凤两小辈面面相觑,搓牌的动作都变小了些。 如今邢氏这人,好歹是怼过老太太还没受过罚的人,底气足脸皮堪称城墙厚,就尤氏这货还不足以让她忌惮,直接开口怼回去,“那当然,我家老爷库房里的东西都任我挑,那儿还有一堆的月白色、青碧色的呢,上好的布料放着不用,不平白浪费嘛。” “哟,你这还得上意了,不怕人说你老不休?” “我怕什么,那也得我先老再说,我才多大年纪,穿点鲜艳的有啥关系,我家老爷、老太太都没觉得哪里不好,你倒还说上了。”邢氏翻了个白眼,拽起筛子就扔。这儿她辈分最大,她起头有什么问题吗? 王熙凤坐一边不说话,秦可卿就坐她对面,眼神中都带着些询问。现在的大太太跟以往的大太太,相距甚远啊。 不过王熙凤她能说什么呢?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教导的,一个两个都脸皮城墙厚,一个两个还都底气十足。想想她那巧姐儿,王熙凤都忍不住有点心虚。那鬼丫头如今都能唬住她爹了,这才多大。 尤氏自也能感觉到大太太的强硬,却也不敢跟她硬碰下去,只能憋屈示弱道,“我也不过就是说上一嘴讨人嫌罢了,既然你家老爷、老太太都没觉得哪里不好,我还能说什么呢。” “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我们老爷提出来的呢。” 王熙凤直接截过话茬,煞有其事得说道,“你们两个可不知道,现在大老爷有多疼咱们大太太,那一后院的妾室都给打发了不说,还可劲得送东西来呢,瞧瞧,太太头上那金步摇,我都没有呢。” 邢氏一听,脸上禁不住又是笑意满满,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要反驳道,“你这丫头,说得也太夸张了。” 不过王熙凤都能开始奉承邢氏,可见她那话里说得不假,邢氏在大老爷那儿,怕是的确脸面不小。 如今大房一家子都依靠大老爷过活,日子倒比原先还自在,别说邢氏,凤丫头这身装扮,也比原先要富贵逼人许多,那脖子上的红玛瑙项链,还有头上那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头面,真真儿富贵得很。 “我瞧着,你们两个如今过的也太舒服,今儿你们要是赢了,我可一个子都不出的,谁让咱们婆媳都是穷人。”尤氏冷不丁来上这么句,秦可卿尴尬得冲着王熙凤笑笑。 王熙凤又不是第一次跟尤氏打交道,往常大太太也是这德行,小门小户没什么嫁妆手上又没银子,可不得抠门。 “好,不过我要说,你们两个哪个能穷,手捏整个东院,出门十来个人护着的,我看你们两婆媳就是奸诈的,可劲想着算计我们婆媳两个那点子体己。” “对了,还不清楚你们大房怎么突然间就起势了?原先瞅着,二房那边更为强势些的,莫不是因为元春?” 秦可卿直接撩开话题,好似她们都站在一条战线般的语气问道,“当初定下元春的事,那边也变得更加强势来着。” “可不是,元春那孩子的确不错,四王八公里难得出个这么齐整的,倒是浪费了。”尤氏微微叹息,“只可惜咱们两府的银子,怕是打了水花的。” 王熙凤冷眸一瞪道,“你们这些人端的是没眼光,咱们大房起势可是在元春之前的!咱们大老爷神机妙算聪明绝顶,料定元春的事没个好结果,从头到尾根本没放在过心上。还有,你口里那银子,出的都是咱们大房的银子,主人家的竟然都不知道。” 秦可卿眉头一挑,“不对啊,你怎么会不知?难道你不管家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可不,我对那边现在是两眼一蒙啥有用的都听不见,当初跟着我的大多数到了这东院,其余的也被人打发得差不多,前前后后就两个月左右,二太太扫了两遍,老太太又扫了两遍,我那点人脉,还能坚持到几时。” 当初可是连贾琏挨了打,她都半天不知道的,更何况如今。 “先不说这些个不开心的,你们今儿个前来,怕是有事要问吧,就你们婆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架势,今儿个能主动上门,旁人信我可不信你们没目的。”王熙凤瞅瞅尤氏,再看看秦可卿,审问的架势相当足。 秦可卿微微一笑,“还是二婶子你知道得多,几日前我府上奴才瞅见你们把迎春给抬了出去,也不知去了哪里,就想来问问。到底她才9岁,想来老太太不会允许她这个时候出门。你们也知道,我们老爷是族长,有些事也不能坐看。” “就是这个理,”尤氏插话道,“若是嫁到体面人家,也就罢了,若是嫁给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我们老爷也不能让你们闹出这种笑话来。” 别说王熙凤跟邢氏,便是秦可卿听了尤氏这话,都能听出她话里有话,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被她给搅和了。 邢氏算是看出来了,这货今天从头到尾就不正常,见天得怼她,原先还以为她看不得她做祖母的这种穿扮,如今仔细想想,这货感情是嫉妒上了,看不得她好了! 不过也对,谁让她命好,突然脱离苦难群众呢。 大太太不怀好意得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要你们婆媳亲自上门,迎春那丫头是被正经抬出去的,老爷亲自给安排的婚事,还能差了去?也不看看咱们迎春有多少嫁妆。” 这嫁妆二字,还用了点力道念,念得尤氏面皮都青紫一片,想当初她邢氏也是有不少嫁妆的,至少比尤氏多上许多。 这眼瞧着是真要吵起来了,王熙凤自然没了搓牌的兴致,看向尤氏的眼神,明晃晃有些不满,你一个上门问罪的,还问得这么难听,谁能给她好脸去,她有算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可卿啊,迎春去的是四贝勒府,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不过老太太跟二房那边不知晓罢了。前阵子元春的事已经让那边气得不行,要再让她们知道这事,还不得气出好歹来。” “什么?怎么又跟元春扯上关系了,还嫁去四贝勒府,你们送迎春去是凑得哪门子热闹。”尤氏颇不赞同道,“外头谁不知道四贝勒那人凶神恶煞,两如花似玉的丫头都一起嫁过去,不平白浪费嘛?能讨什么好。” 当下她也不想打牌,甩了手上的牌生气道,“一个闺女搭进去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你们大房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她这话一出,邢氏当场摔了牌,面色难看得劲,“脑子进水?我就爱去凑热闹怎么着吧,指不定谁比谁有出息呢,我们爷本事能把人塞进去,旁人有本事自己也弄个试试,还嫌弃人家凶神恶煞,人家愿不愿意正眼瞧你都是个问题。” “好啦好啦,人都送过去了,何必纠缠这个。”秦可卿为难得赶忙拦住打圆场,“不过这样的话,你们当真打算跟二房彻底撕破脸吗?要是他们知道这事,你们荣府可太平不了。” “撕破脸还能怕她不成?”邢氏翻了个白眼,怼天怼地的架势,看得王熙凤都无语了,突然有点好奇,大老爷到底是怎么教导人的,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变成这样。 其实,大老爷这么怕麻烦的人怎么可能会耐心教,不过就一句打发了。 只要不踩老爷底线,有事老爷兜着。 这会子邢氏早摸清了大老爷所谓的底线,那简直没啥底线,杀人放火只要没被抓住他都不在乎,她邢氏胆子可不就肥了。 不过她也不会去招惹旁人,一个二房就够她怼的。 “告诉你们,我们家迎春可是得了脸面的,允许我跟凤丫头明日就上府的,那边有本事也去试一试。”邢氏高昂着下巴骄傲得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王熙凤受伤(加更) “哎哟喂, 咱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边几时看得上咱们东府啊!”秦可卿赶紧上前安慰住大太太, 总不好因为这样的原因闹得两边不好做人, 真要出了事少不得还要她来赔罪,至少他们老爷那边没想过跟赦大老爷断交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不过太太也真是的, 邢大太太过得好她又何必这么难受,还不如讨讨经看怎么才能笼络住爷们才实在。这么主动去怼人家, 人家能给她们好脸才怪。 “太太这一句话,好似我们跟那边是一道的。”秦可卿扶着邢氏坐下, 邢氏见她那乖巧奉承样,才没了气势, 谁还真的喜欢跟人吵架?老爷她就是能帮她处理, 也不喜欢经常处理不是?她还想做当之无愧的大太太呢, 可不能常惹事。 邢氏的脸面过得去,尤氏的脸面便尤其难看, 这场交锋明显她败了, 连秦可卿她的好儿媳都不站在她这边, 还上赶着奉承旁人。 邢氏看她脸色依旧难看,冷哼一声,一点不担心道, “我告诉你,你拽着这事也没用,我们大房也不是没知会过老太太, 只是老太太她自己不相信。咱们为了她身体好不说破,也就能瞒住个一日两日,明日我跟凤丫头去四贝勒府,那边是如何都要知晓的,也不怕你们告诉老太太知道,我们老爷说了,她若想去,随时可以跟着一块儿。” 秦可卿面色愈发苦,这两边都是长辈,生气起来可不是她们这群小辈受罪,“哪里就会去告状了,若真想去告状,我们又何必先到这儿来,太太,您快些消消气吧,都是一家人,何苦气这些个。”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王熙凤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直接指着尤氏的鼻子骂。 “你自个没脸面还怪别人过得好!也不撒泡尿自个照照自个是什么德行的人!好歹我们太太有个正经娘家,知道自个不行不会擅自插手也会好好学,更不会惹麻烦。而你呢,娘家不像话我都不想说你,还敢跑到我们荣国府来闹事,我看你是皮痒想让我告诉珍大哥哥给你松松。” “你……” “怎么?瞪我!莫不是我还说得太轻?你听得还不够舒坦?就你那娘家几个婊*子,你都还敢让她们到府上来住,你脸得有多大!也亏得你狠得下心对付你那几个妹子。你要是有半分难耐,拿捏住你那个妹子,抬进府里给你做个帮手又有何妨,何必弄得跟暗*娼*家*妓似的丢尽脸面。” “二婶子你少说两句吧。”王熙凤的话也太难听,秦可卿都听不下去。如今尤氏那两妹妹还在府上,暗地里的勾当连王熙凤都有所耳闻,就更不用说她这个管家的奶奶了。 尤氏被她当面这么嘲讽,脸白得跟纸一样,眼泪巴巴得掉下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让她们来,她们就要到处说我的不是,还有老爷……呜呜呜……” “哭!这会子倒知道哭了,骂我们太太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哭?当初我们太太还能骂的我面无人样呢,那几个婊*子你就对付不住了?”王熙凤冷冷一哼,“也亏得你是宁国府的太太,不然早八百年就该没命,那几个闺女直接给她们找个汉子远远嫁了不就行了,那尤老娘敢闹,你就割了她舌尖,看她还敢不敢再闹,又不是亲娘。” 尤氏怔怔得看着王熙凤,完全不敢相信王熙凤竟是能下得去这等狠手的人。秦可卿深深叹息,“若是太太不愿意办,那媳妇去办也是一样的,咱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都多少人的情谊了。” “你办?回头还不得怨你,你还是少插手为妙。”王熙凤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平儿挥挥手,让人把这叶子牌撤下去,再把那鹿肉端上来,她们就在这屋子里边烤边吃。 人都被她们骂哭了,大太太哪还有兴致接着闹腾,吩咐人去把她偷偷藏起来的那酱料端上来。 说起这酱料还有好一段故事,这东西可是大老爷前几天亲自做的,闻起来特别香,可不知道为何大老爷就不让她吃,还特意吩咐人藏好,问他却也没说吃不得。她偷偷藏下这么一点,正好现在拿出来一起吃,便是老爷知道了,也好让旁人分担些罪责。 胆儿越来越肥的大太太迫不及待动手切肉,一伙子人吃得不知道多开心,哪还有刚刚那份尴尬。 不过,大太太都偷了那么些天,大老爷能没发现? 他不过是从头到尾不说破而已,就当没看到,完全没有要问责的想法,因为她们吃下去的时候,已经能够弥补她们偷吃的罪责,那东西香是香,味道怕也不差,就是原料里,有蚯蚓和牛粪的成分。 你问制这种恶心的东西有什么用?当然是救命用的,大老爷何曾会做没用的玩意儿。 旁人或许看不出,他其实这段时间里真做了不少东西,即便再不起眼,却样样能救命,指望贾琏给他弄得那些玩意儿,他们一路能死个七八十回的。 如今选秀已经结束,朝廷的任命过不了多久便能出结果,贾赦为了蹚这趟浑水也是拼了老命的,准备良久一家子带上犯险,甚至为了那个任命能轻松些下来,他还让人把关于金陵四大家的诗句流传出去,这还是他最近才打听到的,耻度挺高呢。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 东海缺陵一个史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这几句话怎么听,贾赦这么脸皮厚的都觉得面皮发红,不得不说,金陵的四大家分支面皮也着实厚实,他们京城的嫡系都还得猫着呢。 等尤氏她们婆媳离开荣国府,老太太那儿便派琥珀来请王熙凤,毕竟尤氏她们婆媳这次来并没有向她请安的意思,怕是里头有什么事。 老太太想来想去,突然发觉迎春那丫头好像被接去了大房,老大当初说要让迎春做元春陪嫁的。这下子老太太坐不住了,元春嫁给旁的还好说,这四贝勒爷跟老大那情谊,老大真舍下脸四贝勒还能不答应这小小要求。 迎春若真去了四贝勒府,元春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永远有个迎春庶女压在她头上! 想想老太太都觉得委屈,可怜她的元春,娇身冠养长大,结果到头来还要受这等委屈!竟要被迎春那死丫头压一辈子,怕是会禁不住疯掉吧。 想到这儿,老太太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听了老大的话没有放任他们把迎春带走,而是死扣着迎春不放的话,元春的日子就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那可是她们荣国府这代最出息的孙女。 王熙凤笑容满面走进门,刚走到老太太跟前,一茶杯直接摔她腿边,老太太阴沉着脸,看向她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 还从没在老太太这儿受过这等待遇,王熙凤心里一个突突,面上难得还能保持笑模样。 “老祖宗这是怎么啦?突然发这么大脾气。”王熙凤乖顺得走到老太太身边,“快跟凤丫头说说,也好让凤丫头给您解决。” “你解决,你不跟着她们一起唬我老婆子就算不错的了。我只问你,迎春去了哪里。” “哎哟,我倒是什么事,迎春去了四贝勒府--啊!!!!血!!!” 王熙凤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不知从哪里来的劲,推得王熙凤直愣愣躺下去,好死不死手恰好撑在那碎瓷片上,划出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疼得王熙凤当场面皮青白,血流如注的场面吓人得紧。 老太太何曾想过会是这结局,可面上却半点不见慌乱,阴沉着指示人给她包扎,没说用最好的金疮药,也没说要抹上祛疤膏,甚至连大夫都没准备给她找,只不许她继续叫唤。 受到这样的待遇,王熙凤只认她今日并未做错任何事,瞅着丫头拿上来的水盆和纱布,同样面色阴沉得站起来。 她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老太太对她跟对迎春她们一个样,根本不走心,稍有不顺狠心得很。 也是二房的孩子都金贵,稍微出点什么事就指着她们大房鼻子骂,元春她选秀失利怪大房,元春她被迎春压着了过得不好怪大房,只怕二老爷要受苦上扬州,老太太这儿也在说他们大房没良心爱蹦跶吧。 她都出这么许多血,老太太连药膏都不给她上,这态度着实伤着王熙凤了,且不提这伤口是不是老太太的责任,单这么深的口子很有可能会留下伤疤,老太太半点不在乎,王熙凤就不会再对这个老祖宗有丝毫情谊。 以往她的确受到老祖宗不少看顾,可那是架在她给二房做牛做马的份上,如今她跟了大房,态度直接大变,她王熙凤是不稀罕这种夹杂了算计的疼爱。 带着一身血,王熙凤没有告退直接跑了出去,旁人拉都拉不住。她身边七八个丫头也不是吃素的,等回到自个院里,贾琏和平儿瞧见她这模样,骇得赶紧抱她进去,上好的创伤药、祛疤膏备着,大夫直接去请了太医。 平儿心疼无比给她处理好伤口的血,对老太太那儿,整个大房将不再有任何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老太太还是王熙凤 老太太真的后悔了!这次真的闹大了! 这是老太太看到王熙凤离开后唯一的想法。王熙凤对大房而言, 绝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女人。这次大房会彻底跟她离心。 老太太手指颤抖着, 声音带着些惶恐道, “琥珀, 快扶我去东院,还有翡翠,你去把最好的创伤药找来, 找到了赶紧跟上。” “是,老太太。”谁都知道, 今天的事不小,地上那一大滩血迹, 可是她们琏二奶奶的,大房除了大老爷外, 最不能招惹的对象便是这位琏二奶奶。 太医请得快来的也快, 前头大老爷亲自坐镇, 底下阿猫阿狗哪个敢随意动弹,东院上上下下都紧绷着, 气氛颇有些压抑。 老太太瞧见这架势, 心里愈发没底。走进门瞅见面无表情的老大, 心里一个咯噔腿都在发软。 以前她是半点不怕老大的,即便纵容政儿打伤琏哥儿,她见着老大也是能骂出口的, 可如今不知怎的,被他那双发黑的双眼冷冷瞧着,整个后背都在发凉。 屋里大老爷表情还算好的, 大太太贾琏两个看眼里都冒着火,要不是碍着太医在,没准只能闹翻都有可能,就更不用说受害者王熙凤的脸色了。 “老大!凤丫头她还好吧。”老太太有些示弱得询问道,音色带点颤,却还不想舍弃她的老脸向孙媳妇辈的道歉,至少外人在她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 翡翠和琥珀一边一个托着她的手肘,虽然老太太脚是挨着地的,身体也站得算直,可两丫头越来越觉得她们快要托不住老太太了。 老大爷看她那怂样,没多纠缠,冷冷淡淡回句道,“凤丫头无事,皮外伤。” “老爷!”这次不光贾琏,大太太都瞧不下去了,老太太这哪里是把她们当亲人看!老爷竟还纵容着她!难道要看着她一个个弄死她们大房的人吗? 先是琏哥儿,再是迎春,现在都轮到凤丫头了! “够了!母亲只是一时失手情绪失控而已。旁得休得再提。”贾赦警告般语气严肃,其他三个惊得目瞪口呆,连老太太都被吓住了。 可这怎么可以!大老爷他莫不是对老太太还有感情!又要恢复原先的愚孝?大房那三个心里都是强烈拒绝的! 如今有大老爷给她老婆子撑脸面,老太太的心总算慢慢落到实处,看贾赦这大儿子也觉得有点顺眼了,当下腿也不抖了脸也红润了,面上挂着笑摆出亲昵的姿态走到床边。 “凤丫头,你放心,这伤口有太医看着,不会留疤的。老祖宗已经让翡翠寻来最好的祛疤药,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好如初的。” 王熙凤憋屈着想闹却又不敢闹,视线在老太太跟大老爷之间来来去去,最终还是扯不出个笑脸,只能闭上眼不说话。当然,贾琏和大太太也不想搭理老太太。 没人应老太太心里还有些不悦,不过到底这回是她做得不好,即便有老大顶着也不好做得太过,回头想想还有些后怕,今儿若不是老大站她这边,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她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挨不住年轻孙子孙女一个冲撞的。 不过,老大瞧着还是依旧孝顺,她也能放心不少。只要两个儿子还孝顺她,她老封君的地位就不可动摇,旁的人她不小心伤了又有何妨,终归她还有两个儿子做靠山,而且这荣国府如今又重新掌握在她的手里。 “老大,你好好看着,别让凤丫头真造了罪。” “嗯,您先回去吧,天色不早,早点回去休息吧。”老大依旧冷漠。 老太太点点头,又是好一番安抚后,才示意琥珀扶她离开。 荣国府如今这群主子关系不正常,太医不好牵涉其中,也不想知道太多,匆匆给王熙凤上好药包扎妥当,开过药方后,前后脚跟着老太太离开。 等她俩都离开后,贾琏第一个冒出头来,这里就他最有说话的资格,也只有他能顶撞大老爷。贾琏是如何都想不通,明明大老爷对老太太没剩多少情谊,可…… “老爷……” “她还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官位不想要了?”大老爷转过身来,冷静得可怕道,“现在闹起来,圣上还能用我们吗?” 贾琏面色一突,不过转念一想,又反驳道,“不对啊!我们本来就是去窝里反的,现在闹起来不是更好?圣上不应该更想看到这一幕吗?” “不!”贾赦冷酷到斩钉截铁的程度,“我们是去窝里反!窝里反的结果,是要造成内部土崩瓦解,倘若如今完全站到四王八公对面,摆明要跟他们对着干,你我这两个棋子非但圣上不敢用,还会让四王八公更加紧密成一块铁板。” “什么?” “我们去江南,是去跟甄家争权的,是要让人知道,跟着我们贾家比跟着甄家更好。不然你以为,本老爷为何会选择四贝勒?你记住咯,四贝勒是跟着太子的,我们荣国府也是跟着太子的,他是正统。” “……”贾琏默默无声,他似乎被说服了。 四王八公里头,老太太地位的确超然,荣国府掌握在她手里多年,她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大老爷可以跟二老爷斗,却不能从明面上跟老太太斗。 “那就这么算了?”王熙凤再一次哭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赦大老爷微微一笑,“这点创伤都忍不住,你们还指望能爬得多高?你们难道都忘了圣上是个什么人?他最讨厌的是什么人?今儿我话放在这里,老太太谁也不能动,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能够挑战如今的权威。都听明白了吗?” “要忍这些,我还不如不做官!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官!”贾琏听不下去了,他完全不能承受!本来做官就是想要过得更好过得更体面,结果为了做官还要放弃这么多,他整个三观都遭受到巨大的考验。 大老爷微微一笑,“你不做官就能保护住她们?若不是老爷我撑着,你们几个已经完全站到老太太对立面的荣国府嫡系子孙,未来除了死,还有其他出路吗?前阵子迎春的事不还历历在目吗?如今薛家家主也死了,因为他不想跟着王子腾混,王子腾让人结果了他,你们又能坚持几日?” “所以,你不做官,你不忍耐,你这辈子不会有出路。”贾赦冷酷无情得一一看过她们几人,“开弓没有回头箭,老爷已经选好了路上好了船,你们不来自可以留在京师,给圣上做个人质倒也无妨。” “等下,”邢氏捂着额头没回过神来,“大老爷你刚刚说了什么?薛家?!薛家的家主不是病死的吗?怎么……” 大太太张大嘴不敢置信,前阵子她是听说过这事,不过薛家来人报的,不是说突然得了时疫暴毙的吗?怎么跟王子腾有关?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傻不傻!薛家家主走南闯北多年都没有中过招,在家休息倒还得上时疫暴毙本就奇怪,更何况时机也不对。” 大老爷很少跟他们讲外头的时局,这些日子他派人收集信息,从里头看出来很多东西。 “元春的事一开始,便是王子腾的算计,元春的事一了,自然该有事办事。四王八公如今的掌权者是王子腾,王子腾希望看到的,是四王八公联合起来挺他,那样他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权柄,旁的还好说,薛家只是商人,却掌握最关键的经济命脉,他都不听话王子腾能放过他?” 大老爷这一番话太过冷酷,把王子腾说得太过无情,可王熙凤她相信,她相信她的叔父能干出这种事来,因为他叔父是个实实在在的野心家,对爬上高位有很大的企图。 王熙凤再稍微一想如今的局势,说真的已经相当危险,只是她们三个都没有人意识到,他们大房做的事,真的已经快要触碰到她叔父的底线,如今很可能是因为元春的事让他暂时不敢动手,可若是她们不赶紧上位,等他腾出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二爷,咱们听大老爷的,我这伤也不过是看着可怕,过几日连疤都不会留下。”王熙凤这个当事人都摆出如此态度,贾琏跟大太太又能如何,终归形势比人强。 贾琏默默无语坐在一旁,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 大太太也觉得很无奈,她们大房的崛起难道只是昙花一现?大老爷他每日都想那么多?跟他们考虑的东西,怎么感觉都不在同一个点上。 “你们也不用这样,老太太的确是无意的,她也后悔了。”大老爷见他们如此,也不好说得太过,缓和脸面接着道,“她只是想要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已,你们全都捧着她,她觉得有面子有地位自然会安分,而且她也不希望二房彻底压倒我们大房,不然你们一个两个的,哪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所以,你们也该感谢她的不杀之恩!”大老爷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愈发让人难以接受,“凤丫头,你明日在家休息,邢氏你带着老太太一起去四贝勒府。” “知道了。”大太太点点头,没敢反对大老爷的决断,不过仔细想想,凤丫头要是不能去,光她一个的话,她还真不敢去四贝勒府。 这场闹剧,原以为会闹得很大,王氏听闻后都在幸灾乐祸,可结果却出乎意料,大老爷他还孝顺着老太太?大老爷他没开玩笑?能在老太太那儿大放厥词的人,会依旧那么愚孝?那可是王熙凤耶!可不是庶出的迎春! 这事情闹得,全府上下都重新思量着老太太的地位,包括东院的奴仆在内,这情景当然是老太太乐见其成的事,也是跟着老太太的嫡系下人乐意见到的事。 未来一阵子,东院那儿还好,荣禧堂和荣庆堂那儿,只怕会有不小的一顿风波,王氏她想再次崛起平分天下,只怕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她现在还只生着闷气,失望没看着好戏,却还没想到这茬。 可老太太人老成妖的人,平静下来坐在自己屋子里,不一会儿便想到这事,心里乐开了花不说,却也重新思量未来的行事作法,如今她见识到老大对他的重视,再一对比老二,终归觉得老二那孝心不值一提。 至少,若她不问缘由伤了王氏,以王氏的身份地位,老二他绝对不会这么强硬挺她老婆子。 意识到一个愚孝的继承人儿子能给她带来的好处,将远远大于两房平衡带来的好处,老太太就跟开了窍似的,思绪变得不再受控,满脑子算计着若是二房彻底被大房压下去后,她老婆子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还有宝玉,元春已经不能上位,迎春却可以,若是宝玉能过继到大房,有个身附爵位的父亲,又有个王府宠妾的姐姐,未来只需要四贝勒爷稍微动动手指,便一路坦荡。 四贝勒的身份权势,可不是年纪尚小的十一阿哥可以比得上的,他要抬一人简单得很。 再来考虑王氏,王子腾如今是四王八公的掌权者,可到底他那权势是从贾府偷走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提携过贾府嫡系一人,反倒还来打压他们,给他们脸色看,连王氏这些年,都仗着他的脸面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还有,二房那两口子绝对不会允许宝玉过继的,即便他们有个贾兰做子嗣,即便他们知道宝玉过继后会有很光明的前途,他们也不会允许。 想到这儿,老太太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人一旦怀疑上儿子的孝心,就会越想越深,连贾敏前阵子的事,都被她拿出来思考,这事里头的确有她放任的缘故,可王氏真敢这么做,老二真能看得下去,这事便没完。 再想想王氏提出的那绝后计划,真的狠毒至厮,若是她能够爬起来,还会顾忌她老婆子?还有贾政,他最是重脸面,一旦王氏毁了她的名声,老二会帮她?会挺她?会处理外面的风言风语?怕是大义灭亲的可能性还大点。 老太太虽然这么想着,却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决定,直到夜色渐深,才昏昏沉沉得睡过去,完全没看见暗地里翡翠的神情。 翡翠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观察老太太的面色,见她游移不定偶尔兴奋偶尔蹙眉,自然能够想到她在思考些很纠结的事情。 等老太太睡下后,翡翠偷偷指示一小丫头,让她去大房报信。 这小丫头可不就是前阵子告知贾琏被打的那小丫头吗?那小丫头这回没跑去大太太或者二奶奶那儿,而是径直跑到大老爷院子里,把翡翠姐姐交待她的说清楚。 大老爷听到这传信,得意一笑,有些不符合他身份得叉腰得瑟。 有些时候攻心为上,他只需要付出那么一点点,就能得到那么多!不得不感慨人心难测! 等他们大房一家离开后,二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只要他还表现出愚孝的外表,还有强势的官位,荣国府就不会少了他的位置,老二他永远都不可能把他替代过去。 而且,有老太太在后头挺着,能省多少麻烦! 别说四王八公那些嫡系和分支会不会顾忌老太太的转变,单说圣上要用他,怎么着得给他留个把柄,不然他还得考虑他叛变带来的后果。 若是贾琏被圣上扣住倒也没什么,就怕圣上见他这么宠爱巧姐儿,把巧姐儿给留下了,到时候非得心疼死他,他一点都不希望巧姐儿这么快成长,连童年都还没开始,就被人这么死盯着。 说来,这次效果这么好,还得多亏凤丫头配合。原以为这冲突会在老太太瞅见元春和迎春的等级差距后,他这么挺大房,不管是邢氏还是王熙凤最终都会跟老太太对上,他这计划倒头来总能顺利执行,不过效果嘛,怕是没这么好。 连最后一点后顾之忧都顺利解决掉,可不让贾赦好一番得瑟。 这些算计太知晓人心,他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旁人没点眼力的怕也难把事情串成串来看,不过说实在的,他是不懂为何原主会过得这般凄惨,从头到尾老太太要的,他都能给得起,可二房却给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手好闲妞】小妞妞的深水鱼雷,阿狐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兴奋之情,只好再接着码字,乖乖送上加更!(*  ̄3)(ε ̄ *)么。 第39章 深水鱼雷加更 第二日, 情绪有些低落的王熙凤还是得爬起来, 安排底下人把马车给备好。大太太得了大老爷的吩咐, 一早便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昨天睡得晚, 不过听说邢氏早早就来给她请安,想想昨天她们的冲突,再想想邢氏今天的作风, 怕是他大儿子安排无疑。 当下心情颇好的老太太没难为邢氏,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邢氏经过昨日的事, 看见老太太难免有些猥琐,战战兢兢请安后道, “老太太,昨儿大老爷吩咐, 说让媳妇来请您一道去四贝勒府。四福晋开恩, 让咱们过府去看看迎春和元春她们两姐妹。” “四贝勒府?” 老太太眉头微蹙, 老大调转马头跟着四贝勒,算是跟四王八公背道而驰。若是她也去四贝勒府, 那跟着四贝勒的决定到底是老大的主意, 还是她的主意, 外头人怕都会认为是后者。 不过转念一想,十一阿哥能上位的可能,那是远远不如太子跟四贝勒的组合, 加之甄家如今的权势完全不必在意他们,可四贝勒府对老大,那份情谊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所以, 调转马头也好,以前要压制大房提携二房,自然不能跟着四贝勒走,可如今…… 老太太没想多久,心中便有了决断,“那好吧,待老婆子我准备好用过早膳再去。” 去四贝勒府不能穿随便的衣服,老太太是超一品诰命,诰命服没那么好穿,等翡翠准备好早膳,老太太才刚刚弄好头饰。 趁着衣服和妆容没处理,老太太好好吃下一顿**分饱的早膳,随后上好妆穿好诰命服,一行人华华丽丽坐上印有荣国府标志的马车,缓缓朝四贝勒府而去。 等马车离开后,王夫人才得到她们去四贝勒府的消息,当下又气得不轻。 四贝勒府距离荣国府不算远,没过多久,车子便停在四贝勒府大门口。 今日有客上门,荣国府超一品的诰命,足够四贝勒府开正门,却不够格让福晋到门口迎接。府上管事嬷嬷恭恭敬敬领着二人坐上小轿,抬着去福晋的揽春园。 迎春知道今日荣国府会有人上门,早早便在福晋这儿等候,顺便观摩嬷嬷们服侍福晋梳洗。刘嬷嬷说若是她能够负责福晋梳洗,往后关系还会愈发亲密,所以,她看得仔细,目的都明晃晃写在脸上。 福嬷嬷瞧见了,也乐得让她看。 这姐妹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几日下来相处极好。 至于元春那反骨,待会儿等客人上门后再派人去告知也不迟,终归还是能让她见着人。 迎春性子软,却是个知道珍惜的,这才几日,花盆底已经能走得像模像样,行礼也做得规规矩矩,福晋瞧在眼底,稍一打听这小丫头的过往,对她便愈发宽容几分。 老太太和邢氏快要到地儿时,福晋就知道了,自然带着迎春在大堂等着,即便荣国府老太太没资格让她去迎接,却有资格让她稍微等等。 不一会儿,外头小丫头来报,说荣国府贵客已经到院外了。 迎春听着丫头这番话,禁不住站起来看向门口,手指纠结万分缠着丝帕,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格格,注意点仪态。”刘嬷嬷小声提醒道。 “刘嬷嬷,她才多大点,骤然离府自是想念的,也就仅此一次,无需太过苛刻。”福晋微笑着为迎春说话,“带荣国府的客人们进来吧。” 得了里头的回应,看门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带着她们二人走入揽芳园,这揽芳园比老太太的荣庆堂还要华丽许多,大太太暗自瞅着,感叹这四贝勒府的富贵。 等进了大堂,瞅见正中央坐着的华服女子,还有旁边打扮精致的迎春,老太太大太太赶忙跪下,“臣妇荣国府史氏(邢氏),拜见四福晋,拜见贾格格。” 在四贝勒府过得舒舒服服的迎春,有福晋和四贝勒爷关照着,这么一日一日得受人跪下来,见着身份比她低的人向她行礼,也慢慢不觉得那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 这种转变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可当不可一世的老太太也跪在她面前时,虽然不是向她请安,但老太太也不能忽视她。她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迎春下意识侧过身没受全礼,随即又上前去托起老太太,老太太却不敢随着她的手站起来。 四福晋微微一笑,“荣国公夫人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今日只是话话家常。” “谢福晋。”老太太有些艰难得站起身,迎春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她自个随后又站到福晋旁边。 老太太瞧她那姿态,自然知道她是打算跟着福晋混的,不过元春不在这儿,她不好判断是因为元春没脸,还是因为得了脸让四福晋给打压了。 只是,老太太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福晋也不是什么不知趣的人,稍微和人说了说话,便让迎春把人带走。迎春恭恭敬敬告退后,笑着把老太太和大太太接到她的院子里。 一共十来个丫头服侍,要应付老太太和大太太二人,端得是绰绰有余,吃的喝的早就准备妥当,暖烘烘香香的屋子也早就准备好迎接她们二位。 大太太瞅着迎春屋子里名贵大气的摆件,吃着格外精致的糕点,再看着一个个恭恭敬敬面带微笑的仆人,不得不感叹大老爷给她找的好婚事。不管如何,迎春这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掉的。 老太太比大太太感触更深,也愈发感慨四贝勒爷跟大老爷的情谊,都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四贝勒还能因为那段过完,把一个庶出姑娘捧这么高!若是嫡出的话,是不是福晋该头疼了? 不过依巧姐儿的受宠程度,大老爷怎么会让她做妾,便是二房继室都不允许她做的。 这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迎春仔仔细细说明这段时日的见识,也表达出对大老爷的崇拜之情。可时间过去这么长,老太太还是没能见着元春,心头微沉,忍不住开口道,“迎春,你大姐呢?怎么现在还没来?” 迎春眉头一挑,面上笑意淡了几分,“元春她住得远,福晋已经通知她了,一来一回也该有小半时辰,这会儿也该到了的。” 也是凑巧,刘嬷嬷刚好进来通报道,“格格,福晋那儿领着贾格格来了,是否让她进来。” “嗯,让她进来吧。” 迎春点点头,那姿态已经显露出她是上位者。大太太瞅她这随意姿态,心里乐开了花,果然贝勒府的风水养人,一个受气包都能养得这般神采飞扬。 贾元春被抱琴扶着,泪眼汪汪走进门,看见老太太顿时失声哭到,委屈到不能自已,“老祖宗。” 大太太和老太太一瞧她这般模样,明显吓了一跳,赶紧把人给扶起来。闹哄哄乱作一团的样子,嫣然是以元春为中心的。 此刻别说迎春,便是刘嬷嬷翠姑姑这些下人,瞧见元春这般在她们主子院子里惺惺作态,都忍不住皱眉不悦。 刘嬷嬷冷冷得站出来,“贾格格,注意你的仪态,你这么哭,是在说四贝勒府亏待了你吗?” 脸肿的高高得至今还没消的元春从上到下都带着点可怜的穷酸味,跟第一日进来时相差甚远。 这里头固然有福晋的手段,可她贾元春也不安分,也不知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着,明明一个低等格格无需日日请安,偏她日日都来,惹得旁得格格都只能跟着一道儿,旁人能看她顺眼? 不过不管她在算计什么,对福晋对迎春都没任何妨碍,四贝勒府跟外头不一样,这里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贝勒爷对福晋的认可度,谁都不能轻易动摇。 还有,被她这么一日日闹腾,迎春对这个大姐能有多少好感?明明知道四贝勒府跟她背后的势力是敌对的,不缩起尾巴还尽想着惹事可不是给家里惹祸?还嫌四贝勒爷不够恨四王八公? 被一个嬷嬷呵斥了,元春面色漆黑,怨毒的眼神从迎春身上划过,刘嬷嬷眉头愈发深蹙,“怎么,贾格格又忘了规矩?又想忘却自己身份到何时?装傻充楞可没有任何作用。” 元春漆黑的脸,狠狠瞪了眼刘嬷嬷,有些不服气般后退两步蹲下请安,“请迎春格格安。” “起吧,今儿老太太在这儿,本格格便不罚你,下不为例。” 迎春又摆出种随意的态度,可见平常便是如此对待元春的。大太太笑得嘴都能裂开去,老太太自然还是心疼元春的,可她看看如今的元春,再看看如今的迎春,两个都是四贝勒府的格格,她又能插什么手,到底这里不是荣国府,不是她老太太说了算。 元春见老太太竟从头到尾没有给她说话,更没有怒斥迎春,眼中失落明显,人都有些焉焉的,看上去愈发灰暗,哪还有在家时的那份明媚娇嫩。 大太太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只能感慨婚姻这东西难捉摸,女人一旦嫁错了人,顷刻间就能人老珠黄。元春她走到福晋这儿都得小半个时辰,那距离四贝勒的前院,自然更远,四贝勒是疯了才走那么远到她那儿! 就看分到的住所而言,元春便远远不如迎春,甚至一进门便失宠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老太太见她这样,心里难免无奈,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元春的待遇让她心头警钟大作,四贝勒连一个女人都能下手整治,若是往后宝玉出仕,他下手还会轻吗?到时候难道要王子腾、十一阿哥或者甄家来护住宝玉? 一想到这个可能,老太太当场就否决掉,如今这些人都不能护住元春,以后四贝勒愈发强势,就更护不住宝玉,唯有老大!原本还有疑虑的老太太,从四贝勒府回来后,便做好了最后的打算。 邢氏看不出老太太有变化,却也感觉得到老太太对她稍微和蔼了些许,没有以往那般厌恶她,如今大老爷站定了老太太,老太太能看她顺眼点,倒也不错。 等她们回到荣庆堂,王氏赶紧上前扶住老太太,她在这儿都等候多时了,只可惜她消息得得晚,不然定是要一块儿去的。 “老太太,今日您去四贝勒府,可瞧见了元春?元春她还过得好吗?依她的容貌品性在四贝勒府想必也不会过得差吧。” 大太太扑哧一声笑出来,“是呀,是过得挺好的。” 见她这姿态,王夫人心头一滞,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老太太……元春,元春她……您今日怎么不带媳妇一道儿,却带着大太太去,她去了又能顶有什么用。” “什么叫带我一道去?明明是我请老太太跟我一道去的,四贝勒下的帖子,是直接送到老爷手上的,请的是我们老爷。而且,我是去看迎春的,你还不知道迎春嫁到四贝勒府上的事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呢,毕竟都过去好几日了。” 大太太还真没想到,尤氏她们竟然当真不告知二太太,可见这人平常也不怎么得人心,整日里被下人说成活菩萨,在主子堆里却没什么面子情。 “迎春?!迎春她去四贝勒府做什么?她怎么可以去四贝勒府!!你们大房什么意思!你们就见不得我的元春好吗?你们至于这么死磕吗?元春好歹也是你们亲侄女!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王夫人都快气炸了,迎春去了四贝勒府还有她闺女什么好?可怜她闺女大好的前程,尽介毁在他们大房手里! “老太太……” “好啦,事已经成了定局,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 “老太太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听我二哥的话,直接画花了迎春那贱人的脸,看她如何爬到元春头上撒野!” “你在做什么!”大太太一个巴掌狠狠挥过去,“你还想画花谁的脸?啊?你是不是想死!” “我就要画花迎春那小贱人的脸!顺道把你跟王熙凤的脸都给画烂了!”王夫人是魔怔了,说出来的话都不经过大脑了,大太太一个巴掌非但没让她清醒,反而愈演愈烈,两人就当着老太太的面打了起来。 老太太张大嘴无语至极,她们这是要撕破脸吗?还当着她的面撕破脸!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老婆子! “够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平稳得道出,邢氏耳朵一动,迅速脱离战场,鹌鹑似地站到一边,好像刚刚打得起劲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王夫人比大太太狼狈许多,单单在年纪上,就注定她跟大太太在力道和体力上不是一个范畴的,她不吃亏谁吃亏。 “老大来啦,有事?” “是有事,圣旨到了!还请老太太去准备香案。” “什么?圣旨?” “嗯,是给儿子和琏儿的圣旨,想来应该是封官的。”贾赦微微一笑,看上去还有点兴奋的样子。 王氏听到他的话,脑袋里全是嗡嗡作响,大房大老爷和琏二都要封官!他们何德何能! 一时无法接受的王氏,两眼一闭直接撅了过去。 大老爷对她厥过去没什么感触,对老太太却是十足温和到,“老太太正好穿着诰命服,暂时就别脱了,一道去接旨吧,邢氏也去吧,周瑞家的,把你家太太抬回去。” 老太太站在那儿,怔怔得看着她那大儿子,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这……还是她那不学无术只知道愚孝的大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大老爷的官位 趁着贾政不在的空档, 大房一行人筹谋许久的封官终于到来, 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套四品诰命服。 老太太就跪在贾赦身后老泪纵横难以自持, 这么多年了,圣上总算又记起了她们贾府,记起了他们贾府的人。 圣旨上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 把两代国公贾演、贾代善父子弘扬成肱骨之臣,又把贾赦贾琏父子夸为聪敏忠孝之人, 一门四代全部入了圣上的眼,她老婆子就是当场没命, 也会笑着闭上上。 一个从正五品同知外放成从四品扬州知府,一个从一等将军爵外放成从二品江苏巡抚, 全都是去最富饶的地方, 全都是跟甄家抢地盘。 如今官场所有人都知道, 江苏这块地基本在甄家掌控范围内,不管是知府还是巡抚, 到了那儿也得猫着, 谁让人家成了不得了的地头蛇, 两三代人的经营下来,一个外放来的如何能管得住。 可贾赦父子两不同,他们曾经也是甄家一派的, 贾家八房在金陵和扬州亦有极大的威望,不然也不会在护官符中出现。 如今贾家嫡系重新站到**中,要再次回归争抢整个江苏, 远在江苏的贾家宗族,又真的有几个肯接着跟在甄家身后做跟班? 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江南的水势必会搅得一团乱。 宣旨的一行人走后,琏二奶奶激动万分抢过她的诰命服,摸都不敢乱摸一下,脸上的笑甚至都晃花了贾琏的眼。成亲近十年,他的琏二奶奶第一回笑得这么灿烂、这么孩子气。 这可是四品的诰命,这可是比二太太还高一品的诰命服! 以往琏二只是个五品同知,府上为了二太太的脸面,就没给她申请赐封诰命,天知道她有多期待这诰命!如今总算如愿以偿,即便只是四品的,远远比不上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品级,却真的足够了! 巧姐儿颤颤悠悠跑出奶娘的怀抱,兴冲冲扑倒在王熙凤脚边,“娘亲,巧姐儿开心。” 王熙凤依旧端着诰命服,却也蹲下身搂住巧姐儿,狠狠在她那小嫩脸上亲一口,“巧姐儿开心,娘亲也很开心,我的小巧儿怎么这么乖呢。” 贾琏不自觉站到巧姐儿身后,免得她们两个一个激动双双摔了。不过,他也挺开心的,看着她们娘两这么开心,甚至比他做了扬州知府还心满意足。 贾琏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贾赦他却没管大太太,而是小心翼翼扶起那位仪态都控制不住的老太太。 这位已然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绝对比王熙凤来得更心神震荡,这位眼瞧着贾府辉煌腾达,眼瞧着贾府日渐衰败,如今,终于又一次看到贾府崛起的希望,她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把持得住。 “老大,你……你一定要好好干,好好给圣上办事,让他知道咱们贾府还是后继有人的。”苍老的手紧紧拽住大老爷的手腕,眼神死盯着大老爷的脸,强迫他答应她的要求。 大老爷点点头,微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让荣国府再次辉煌的。” “好!好啊!待会儿老婆子我就书信一封,让贾家八房好好准备着,甄家这次做得有点过头,既然都不再需要咱们金陵四大家,那咱们四大家也不会上赶着贴他的冷屁股。” “母亲,您大可不必心急,只要儿子能平安到那儿,八房叔公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您这会儿即便写信过去,他们怕也不会立刻下决断。”大老爷一边说一边扶着老太太会荣庆堂,“如今圣旨已下,宫里甄嫔、东府和王家那边想必都很快会得到消息,咱们动作得快,才能躲过算计。” “的确,甄家在京城不算人脉广,但到底也是有几分权势的,大太太凤丫头你们赶紧去给他们父子两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出发,贾琏你也去准备船只招笼护卫,务必不能让旁人做手脚。” “是!孙子(媳妇)这就去办” 三人风风火火焦急万分得下去忙活,贾赦轻轻松松依旧扶着老太太回去。 “母亲放心吧,护卫船只儿子早就安排妥当,待会儿让琏哥儿把行礼送上去就好,并不需这么担忧,只是京城中还需要母亲坐镇,帮儿子拉拢四王八公,如今咱们几家虽说依旧交好,却也各自为政,谁又真心希望儿子强势起来,抢占他们的资源呢。” 老太太眉心一蹙,“你是担心王家?” 王子腾好不容易才爬到另外三家头上,坐拥三家人脉,他又如何肯让老大立起来。 甄家在京城的势力,怕是没有达到封杀老大的程度,可王家有,王子腾坐拥郊外兵营,随便派出亲卫一两百人,老大前半段的路程怕是凶险难测。 “放心,他没那本事,你父亲的亲卫可还都留在他军中呢,他想动手可不容易。”贾老太太冷冷一哼,眼中杀气弥漫,“而且,老婆子我怎么着也得绊住他的手脚,让他知道咱们贾府也不是好惹的。” “还有史家,他们现在虽然没有兵权,但人脉、家将俱在,各个善战得很,平日便是借也不借精锐给王家,王子腾都拿他们没办法,老大你也别嫌护卫多,我这就写信向他们借一两百来用用,你只需带着他们儿子去江南见识见识便是。” “全都听母亲的,有母亲亲自安排,儿子这次的江南之行,绝对马到成功。”贾赦面上崇拜和敬服之意,任谁都能看得见,贾老太太心中得意,写起信来洋洋洒洒毫不停顿。 几封信写完,老太太指使赖嬷嬷亲自去送,即便刀山火海,也务必要送到他们手里。 赖嬷嬷接过信,看着上头一个个署名,额头都汗湿一片,老太太这次是来真的,真的要死保大老爷!连平常轻易不透漏的人脉,都展示给大老爷看。 隔壁东府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屁颠屁颠就跑来商量这事,说来旁人家只怕还会不高兴,贾珍父子两却一定会欣喜若狂,贾赦的崛起就是他们贾家的崛起,他们贾家一门双公可不能埋没在京城的勋贵里头。 一跑进荣庆堂,瞧见气度卓然的赦大老爷,拽着他的手好一通打量,几日不见,人都大变样了,难怪能直升从二品!多大的官多大的权啊!圣上愿意让赦大老爷回江南做官,就是看重他相信他。 “大伯,小侄来,就是打算把府上的护卫名单送到你手,这些当初都是跟着祖父上过战场杀敌的,行船赶路经验老道,想来会对大伯有用。” “那自然更妙,多谢侄儿了。”贾赦笑着收下名单,虽然他并不怎么需要,他东府有这样的护卫,难道他西府就没有?不过,他更看重贾珍的表态,贾珍好歹是贾家的族长,他完全能代替贾家宗族的决定。 贾珍舔着脸搓搓手指,“不知道大伯看不看得上蓉哥儿,蓉哥儿若是能在大伯这儿做个马前卒,也是他的造化。” 贾蓉有些紧张得瞅眼大不同的伯祖父,就怕他不答应。 可贾赦怎么会不答应,族长儿子,未来整个贾家的继承人,如何能长成这副德行,正好这厮跟琏二关系不错,带上他也好给琏二做个帮手。 “蓉哥儿一表人才,只是年纪小辈分小了些罢了,历练一番自然能成才,你们赶紧去收拾行李,安排好家眷明日一同去吧。” “明日就走!好的,那小侄赶紧去准备。”贾珍匆匆的来,又匆匆得去,贾老太太坐一边看着,看着老大愿意提携贾家的人,甭提多欣慰。 她们贾家就该是这样,就该大家伙儿都来求。 贾大老爷没在老太太这儿多待,回到自己院子,指使手下人把他这些天准备的东西全部搬出来,马车早就讨好,林之孝这位东院管家亲自把东西送上船,那儿有琏二爷看着,旁人也难以下手。 车子来来回回十多趟,总算赶在天黑前把所有东西送上船。 送出的信基本都有了回应,即便几家没应下,却也有几家应下。史家显然是打算应下老太太的请求,别说一两百人,五百人他们也愿意出,只要史家有子弟能跟着贾赦去江南做官。 以史家在江南的权势,再加上贾家的权势,他们打败甄家取而代之并非没可能。到时候半分江南对他们史家而言,也是大大的进阶,何乐而不为呢?总好过被拘在这京城舒坦。 史家动作极为迅速,干净利落让他们府上大爷带领护卫和日常所需上了船只,三艘大船上护卫足足几百人,船头分别刻着四贝勒、贾家、史家的标记,一般水匪难敢打这种船队的主意。 第二日清晨,贾府大房所有主子一起坐上马车,在天色刚亮马头上人还不多的时候登上了大船。 贾赦站在最中间那艘船的船头,遥看岸边某处,那儿正好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 “开船!”一声令下,三艘大船扬帆使出马头,那俩马车总算有了些动静,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推开车门走下马车,面带淡笑看着船头上站得笔直的贾赦。 贾赦拍拍胸脯,一副看我表演的姿态,不知触到那中年男子那个小点,笑意愈发浓郁。 一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就在这个时候走到贾赦跟前,“将军,这是贝勒爷给您的信。” 不用提,这个护卫是四贝勒府借给他的,保他路上安全用的,等到了江南是要还回去的,贾赦结果信,从头到尾看下来,撇撇嘴背过身不再看那四贝勒爷。 离别的档口一句好话都不会说,谁给你卖命!什么叫丢人回来别找他,什么叫输了也得小心保住小命。老爷我那么容易输?老爷我是会输的人?这都还没去呢! 难怪没多少人愿意跟着他! 原本还想给他偷*渡点江南的好玩意儿,这下把老爷我惹得不轻,看老爷我会给你寄点什么玩意儿! 贾赦拍拍屁股扔掉那张废纸,头也不回得进屋休息,看得那侍卫目瞪口呆。 船只这会儿距离岸边还不远,他那无语不忿的表情,四贝勒还能瞧见,心情愈发好得很,直到目送他远去,才收起笑容回到马车上。 “回吧!” “是!”苏培盛狠狠擦了擦眉头的汗,每次贾大老爷跟他们贝勒爷见面,他就难免一身冷汗,这次都还没说上话呢,他就能感觉到贾大老爷的大胆。 真的!那人真的一点不怕他们贝勒爷!连当面转身甩脸鄙视这种动作,都能一气呵成做出来。 突然,苏培盛觉得,贾老大爷在他们爷脸上试胭脂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终归那人脸面太那么大。 【王家】 王子腾从昨天夜里起,就摔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基本就砸了个干净,贾赦那混球他如何敢! 一个只知道喝酒玩女儿的老纨绔,他何德何能让圣上如此看重他,当初四王八公的嫡系全都被拘在京城,他这个次子因为不受重视才好运得在军中立足。 即便如此,这些年也被打压得很惨,旁边还有那些满蒙贵族盯着,日子本就没想象中好过。 单说元春的事,就让甄嫔和十一阿哥纷纷退让,他也鹌鹑着任由元春在四贝勒府受罪,还不是怕会引起上头注意? 可这次圣上竟然让贾赦回江南,回贾家的大本营,还封了这么高的官!他难道不知道贾家比甄家还危险吗? 一门双公的贾家是靠命打下来的荣誉,他的号召力,可不是甄家这种靠裙带关系起来的家族能媲美的,但凡贾赦有点能耐,江南那边的格局,四王八公的格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难道就因为贾赦他紧跟着四贝勒?紧跟着太子?就能让圣上如此放心?凭什么! 还有史家、军中那几个混球家,一个个平日跟在他身后等好处,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靠谱,墙头草两边倒还真是可恶! 若是贾赦知道他如此想不通,只怕还会偷着乐。他能顺利得到这个官位,靠这么几点。 第一,贾赦能干事,他在江南也是地头蛇,有大用!而且圣上手上有他的逆鳞,他很显然看重老太太,还特么得愚孝!这是多么多么大的优点!只要贾赦是个忠君的,圣上拿捏着老太太,也能让他投鼠忌器乖乖就范。 相对而言,王子腾就难拿捏许多,谁让他那么强势,又心狠手辣上进心强呢。 等江南的水被四王八公多家人搅浑后,圣上想收回江南,只需要多给出官位,就能轻易让他们的联合瓦解,比甄家的铁板一块好对付太多。 更何况,贾赦手里的势力中,四王八公大部分嫡系子孙都在京城,各个都是根本不能舍弃,跟甄家完全不一样。 第二,甄家在江南实在过火,很多官位形同虚设,又有出自甄家的皇子,圣上如何不忌惮,如何难坐看他成长。 一旦十一阿哥想要争皇位,江南那块地势必愈发管控不住,那可是整个王朝的钱袋子,出一点事圣上都难以接受,免不了到时候还要受威胁。 最后一点,贾赦他跟老四关系亲密,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四王八公里其他人可没这能耐。自认为还算看得清他的秉性,圣上也愿意成全他们两的情谊,扶持贾赦代替王子腾。 所以,贾赦能上位,他抓准了圣上的想法,圣上想要的,他都给了,他完完全全得摆出受控的姿态,王子腾他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大老爷已经出发搞事啦! 第41章 危险前的宁静 【京中】 甄嫔得知贾赦已经带齐人马出发前往江南, 打头开路的还是四贝勒府的人后, 便知晓贾赦早就叛变, 老早准备妥当, 只等着圣旨一下名正言顺出京而已。 没准在选秀之前,荣国府就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不然元春的事,怎么那么巧出那么大篓子, 让她都不得不猫着,以至于没能提前探知消息, 导致这次颇有些应付不及。 可以想见未来一段时日,宫中女眷会如何嘲讽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往常说得好听四王八公全听他们甄家号令,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全部下力死捧十一阿哥上位。 这么些年下来, 除了银钱, 他们口口声声的四王八公真什么好处都没能提供, 在真正的权势者眼中,不过跳梁小丑, 吓唬些没见识的人而已。 可笑的是, 他们这些人反倒拉着她和十一阿哥的名义在京城混得有声有色, 反而他们甄家,因为担了这么个名头,渐渐让圣上开始忌惮。 他们甄家难道还会缺银子?她们还需要四王八公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二十万两?连盐商们孝敬的零头都没达到。 她们想要的人脉, 想要的军权,被王子腾死死拽在手里,如何都不肯让出, 也不肯提拔甄家的人。 看得出王子腾是个一心想要上进的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只可惜,这种人她掌控不了,跟鸡肋没什么差别。 原先她大哥就不看好贾赦的忠诚度,如今贾赦紧跟四贝勒,又亲身前往江南,想来是打算要搞残她们甄家的。 不过这样也好,趁此机会摆脱他们四王八公,摆脱这些手握兵权的人物,让十一阿哥自己去暗地里拉拢人脉,只要她们甄家还算听话,圣上没准还能念在她母亲照顾他一场的份上放过她母家。 带着甄嫔决断的纸条很快被送出宫,快马加鞭轻车简行远远超过赦大老爷的船队,把消息送到甄应嘉这位甄家掌权者手中。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寒凉,船上的温度自然更低,身体健壮的还算好些,像大太太王熙凤和巧姐儿这样娇贵的主子们,压根就不想出房门,趁着时日尚早,躲在屋内睡着回笼觉也是不错的消遣。 史家那位大爷史钧因着家风问题,身板长得极为健硕,年纪轻轻颇有些英雄气概,这人平日里就不跟琏二他们这些纨绔来往,如今跟贾蓉一条船坐着,竟也没跟他多说半个字,只身穿便服在甲板上打拳练武。 惯会瞎玩闹的贾蓉平日里也不爱跟史钧来往,不说差着辈分,只谈这人板正干硬不苟言笑的高姿态,还有瞧他时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儿,贾蓉肯分他半个眼神才怪,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得也没门。 这会儿船队出发没多久,船上主子只有他、史钧和两家女眷,贾蓉多么期盼琏二能在这艘船上,好歹能有个人跟他说说话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史钧倒没觉得哪里难受,拳拳带风打得虎虎生威,身上薄薄的汗衫都浸湿一小片,练得兴起甚至抽出杆**不厌其烦得刺杀,当真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贾蓉。 跟着可卿的小丫头红儿猫着腰轻手轻脚来到甲板上,轻声告知大爷她们奶奶正在跟史家大奶奶聊天的事后,摆放好她们大奶奶准备的糕点茶水,便悄然离开。 贾蓉瞅着这些个东西,心里好生发苦,可卿那儿史钧他媳妇在,他自是不能去的,可甲板上这小子自个玩得高兴,压根不想搭理他,他只能无聊得吹冷风,没准可以来个垂钓,没准可以装个尸体躺地上去。 不过,贾蓉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轻易放过史钧那小子,他在这里冻得面色青白,他史钧在那里耍得浑身是汗,两厢一对比,他不就成了活脱脱的小白脸? 贼心眼不少的贾蓉爬起来拍拍灰,找到风口的位置轻声咳嗽两声,压着嗓子便开唱道,“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 史钧当场身形一顿,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嘿嘿~ 贾蓉摆正身姿愈发唱得欢,搔首弄姿间看得史钧有种作呕的憋屈感。 这纨绔大少平日里没少听戏,当然也不是第一回唱出口,往常轻而易举能唱得字正腔圆,偏偏这次他更加兴奋,却时不时来个辣耳朵的转折腔调,就要让史钧耳朵舒坦不起来。 宁国府的小厮们默默站在一旁,要笑不笑偷瞄这两位大少来来往往的交锋。 史钧捏着枪杆的手都泛白了,气得面色通红,脖子处青筋毕露,样子气势都着实可怕,要是换个人来贾蓉也就该软了,偏史钧这玩意儿没少跟他对着他,他也没少惹他生气,见他气成这样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 “哎哟,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了呢,这样冲动可不行,好将军哪个会冲动?”贾蓉大言不惭接着挑衅道,得意洋洋眯着眼笑得贼精。 史钧就见不得这小人如此得意,大步走起一枪直冲贾蓉面门而来,贾蓉吓了一条,面上顿时白兮兮一片,手指轻轻按在没有开刃的枪尖,舔着脸道,“有话好好说嘛,世叔何必爆起伤人呢,大不了小侄好好练练?” “你还敢唱!” “世叔这就不对了,小侄为何不敢唱,唱戏文又不犯法,这么大个地儿又不是世叔你一个人的。”贾蓉用力推开那枪杆,史钧捏着紧紧的半分动不得,甚至愈发冲着他下巴而来。 冰凉的触感抵在他下颚处,激得贾蓉皮肤冷不丁冒出小小个个的疙瘩,“哟,世叔这是在调戏小侄?还用枪杆调戏,不愧是……” “闭嘴!”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史钧直接手动闭嘴,捂住这纨绔的嘴,看他如何再说。史钧咬牙切齿得靠近贾蓉耳边,一个字一个字警告道,“别以为我不敢伤你!” 贾蓉眉头一挑,眉眼一弯,半点不见怕的。 史钧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定主意要让他知道惹他的下场。当下扔掉手上的枪杆,远远踢开一边,抬脚用踹的强行贾蓉分开双腿下蹲,成标准马步姿势。 跟着贾蓉的小厮当场破功,赶紧捂嘴转身缩小存在感。 被压着蹲马步,贾蓉半点不配合就要往后倒去,也不知史钧哪里来的想法,认为他会如此听话。 贾蓉还没笑出口,史钧的小厮送来道具,红通的碳火放在他屁股底下,插了针的手炉放在他跟前,史钧只需一只手压在他肩膀上,贾蓉想不蹲都难。 面上总算有了笑模样的史钧幸灾乐祸道,“这是我们史家锻炼身体的法子,正好教给你,让你也长长见识。” “我可以不学吗?”贾蓉苦着脸哀求道,“世叔,小侄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这小子能来这招,贾蓉想死的心都有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寂寞无聊死呢,总好过身心俱疲!这小子没看见他倒下绝对不会罢手的! 史钧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冷血无情突出两字,“不行!” “求您了!放过小侄吧。”贾蓉讨好道。 某个家伙依旧冷酷无情到,“不行。” 贾蓉感受来自跨下热腾腾的气息,深觉蛋疼腿疼哪里都疼。 他们这边的闹腾,免不得让屋内女人们看了个倒仰,哪像这两人碰到一块竟是这样的结果,不仅听了场莫名其妙的戏,还看了场莫名其妙的教导。 一个往常端正严肃,继承人大爷风范从无懈怠的时候,这会儿倒像个偷了腥的猫儿一样得意得叉腰得瑟,总算有个少年样,一个嬉皮笑脸从没正行腰杆太特么软弱的家伙,这会儿还敢撩骚一个虎虎生威手握枪杆的大爷,甚至从头到尾被威胁恐吓都不带怕的。 有这两人来来去去得交锋,未来一段时间想必都不会无趣到哪儿去。 她们这边倒是热闹非凡,贾赦那条船上女眷全都回去睡回笼觉了,大早上起来又无事可做,这么冷的天不睡觉能干嘛? 三个人每日都见有什么话不能等睡醒了再说? 所以,没了她们三的闹腾,贾琏跟在赦大老爷身边,能闹出什么动静来?赦大老爷一进门,就开始搞动搞西。 他特质的香料被投放到整个船舱内,不过一个时辰,整艘船都带着浓浓的香味,连前后两艘船都能闻得到。 看着赦大老爷行动的贾琏不明觉厉,总觉得这种香料怕是不简单。 烧完香,大老爷又开始在船上安机关,尤其是船舱周围那一圈容易被人攀爬又狭窄不好围攻的地方,贾琏看着那一根根立起的针头,感觉自个脚底下凉飕飕的。 这也就罢了,大老爷竟然还隔一段距离扯一根丝出来,想象在这种满是针头的地方被绊倒是什么感觉,贾琏想死的心都有了。 做完这些还觉不够,大老爷让人把一箱箱的装备抬到甲板上,里头放着一串串捆着倒刺马鞭的牛筋绳,马鞭上捆着不少小麻袋、水草和刀片,有些上头竟还捆着石头。 赦大老爷算计着大小捆好在船上,让牛筋刚刚好压着水位线,顿时水下黑压压一片,瞅着的确吓人,水性好的想摸下去凿船也不是简单的事。 船上的护卫被赦大老爷安排成三班倒,尤其重点防卫卧房甲板和船底,潜在的威胁可能一时半会不会来,不过日子一长,要来的终究还是要的。 做完这些防备,赦大老爷终于停下来,又开始看四贝勒整理出来的江苏关系网,有四王八公的,有甄家的,也有圣上和四贝勒的,厚厚一大箱子,完全不考虑赦大老爷是不是乐意看。 不过赦大老爷也给面子,看得格外认真津津有味,这人爱享受也爱财,四贝勒就是户部管账的,列出的资料当然全是钱,对别人而言只是数字的账,到大老爷这儿,全成了他可能抢得到的钱。 更重要的一点,赦大老爷从这里头看得出,那位四贝勒当真是个能臣,做事完全做绝的明骚类型。难怪这人得不到人扶持,就这种程度的资料,下首没累死当真能干! 可以想见四贝勒默默得为了这些没少下功夫,纸上写着贾赦输了赶紧跑的话,可真干起活来,给他的准备工作细致到极致。 近五年内江南财政上的猫腻,基本逃不过他眼。甄家整个家族的财产,都被这人暗戳戳算计得清清楚楚,连甄家一个小妾家的人圈了多少地都没放过,可见这人心思有多狠,完全是打着一网打尽的想法去做的。 贾琏也跟着大老爷一起看,不过贾琏没正经学过理账,看着一条条数据,不一会儿脑袋就肿了,眼花缭乱的愣是什么也没看进去。 【皇宫养心殿】 送走赦大老爷离开后,四贝勒爷乘坐的马车缓缓朝着皇宫而去,今日没有上朝的他只能等在养心殿外,恭候他的父皇下朝。 今日朝堂上免不了因为贾赦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想到圣上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不过也可以想见,这一手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至少,四贝勒是知道的,太子为此不算高兴,对他也颇有些微词。 只是,已下的圣旨断然无法更改,旁人再有意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不一会儿,皇帝的依仗便来到养心殿。圣上瞅见老四,心情还是挺好的。 “老四,那小子走了?” “回阿玛的话,贾赦的确已经出发,而且带上了宁国府和保龄侯府的继承人。据下人来报,荣国府已经派人去通知扬州宗族,想来那边会提高警惕。” “嗯,做得不错,贾赦那小子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难怪老四你这些年还记得他。” “儿子只是不想埋没他的才华,阿玛不也知道吗?” 圣上一听乐了,“他哪有什么才华,就急智小聪明多些,亏你老四能开口这么夸。” “的确有几分急智,想来应付些要脸面的小人,却是足够的。贾赦若能立功,阿玛可不能吝啬,当初恩侯这字,还是阿玛您给起的。” 几日下来,江南该知道的人,基本都知道赦大老爷要回江南的事,连快到扬州的贾政,都有所耳闻,不得不说这种豪门八卦传得格外快,小人物们各个开始构思着大老爷如何如何打倒甄家,如何如何重整贾家,旁人也就罢了,贾政能一口气背过去。 甄应嘉是个老谋深算的主,他对甄嫔的想法是认可的,他们甄家再势大,也不能真的挑战圣上的底线,不然下次来的,就该是王爷级别的人物。 一个四贝勒都能让他们束手束脚,若来个大贝勒,依那位的铁血手段,江南血流成河不是说说而已。所以,贾赦不能死,可贾琏可以,没了子嗣的贾赦,出师不利绝对没现在这么气势恢宏。 再则,贾琏死了,所有人都会知晓,他们甄家不好惹,而且跟贾家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上,江南的贾家有他甄家看顾,看他能有几分本事谈崛起,难道靠那老纨绔? 只是可惜了王子腾! 甄应嘉眉头深深蹙起,王子腾位置还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哪一天需要逼宫上位,有王子腾的参与,行事会方便许多。尤其十一阿哥出宫建府在即,身后有四王八公扶持,他们甄家能够在京城很快拉拢到不少重臣能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撕破脸 金陵的太守最近似乎有朝青天大老爷的方向发展。 人来人往的秦淮河上, 是消息传递最疯狂的区域, 每到夜晚时分, 游人们茶余饭后, 总喜欢拉拢三两好友谈论最近的所见所闻。 说来这三五日金陵可当真热闹,秦淮河上的生意都被菜市口给承包大半,走哪儿都能听到新见闻。有心人稍稍一统计, 发现菜市口卖出的鸡蛋菜叶子,竟能抵得上一艘生意尚可的花船, 这是何等得耸人听闻。 有钱人多的金陵惯出才子佳人,也惯出纨绔不孝子, 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妇女这种事,大家伙儿都听腻味了, 可号称金怕事的金陵太守竟然连砍二十好几个纨绔少爷, 抓进牢里的嫌犯足足上百号人, 整日衙门被各家家仆围困,各种无处伸冤的苦主上门告状的情形, 还真没见过。 “你们不知道吧, 今儿又抓了好几人, 说是调戏良家妇女,你们说那府衙的牢房还没满?都百来号人了吧,被抓进去的说是嫌犯, 可一个都没放出来过。” “怎么可能没满,我听看牢房的人说,总共也就十来间牢房, 平时一间三个都嫌多,现在一间都塞下去十来号人,再来百来个怕是都没地儿站脚,你们说咱们金陵还有那么多纨绔吗?” “那肯定有,百来个盐商米商粮油商之内的,一大家子人五六个纨绔总是有的,平常太守不抓,现在真要抓绝对有一个算一个,两百来号不嫌多。” “也是,你们知道金陵皇商薛家那三房大老爷家的几个儿子么?就是前阵子刚死了当家人的薛家!四个嫡出抓了个全,砍了两关了两,剩下两庶出的一个三岁一个尚在襁褓中,听说他们家太太都快哭死在衙门外头,可金太守死活不放人。” “何止哭死,都快闹上了,今儿我还听说她们府上护卫跟捕快打成一团,衙门连大门都没敢开。” “能不闹吗?那婆娘下半辈子都得靠那几儿子,全死了那几个庶出的不就要怕她头顶上去了?你们说金太守到底为啥这么闹腾?下手半点不轻,针对的貌似都是金陵四大家的人。”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甄家动的手,几家撕破脸了。”隔壁桌上喝茶的突然插上一句,大家伙儿一听也颇有道理,“你们都知道贾家那大老爷快要到江南来做巡抚了吧,从二品的官在江南那是最大的那个,你们说甄家愿意么?” “他们几家不一向要好么?往常也没少见他们几家一起把持物价啊!” “关键问题就出在这赦大老爷身上,赦大老爷跟甄家可不是一路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站在甄家对立面上的,你们往常没少听见甄家炫耀他们家十一阿哥吧。” “这赦大老爷还没到,金陵就闹成这样,要是甄家接着动手,四大家一个不好没立扛住,等那赦大老爷来了也是白搭,怕跟以往那些巡抚差不到哪儿去。” “可不是,现在那几家要是立足了,以后飞黄腾达不比甄家差,要是没立足,就怪自个没本事咯,这还只是惩戒纨绔,接下来没准还要针对商铺、物价、人脉,这些才是几家的根本。” 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像商业大战马上就要上演。 连外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情,金陵四大家如何会这么愚蠢,贾家八房的掌权人一个个面容漆黑聚在一起,最近麻烦事太多,各家姻亲子弟接连出事,安抚不下自然闹出不少纠纷。 作为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贾三老太爷,揉揉眉心,有些不舒服道,“都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家里好几个孙子都被砍头示众的五房老太爷不满得率先开腔,“你们说,那贾赦小儿到底想干嘛,真要反对甄家为何不早打声招呼,咱们也好早做准备,不至于这么被动挨打!前头五家粮铺赊欠给甄家上万两的银钱到现在都拖着没给,昨儿直接说可以放出我家小子,欠款是不会给的,这都算什么事。” 五房老太爷一开口,坐他旁边的四老太爷也忍不住抱怨道,“就是,咱们原本跟甄家世代交好,没有他赦大老爷,咱们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爽,早年他跟着四贝勒算是因缘际会,咱们不好说什么,现在他又来这么一出,他真当甄家是这么好惹的。” “好啦,甄家都摆出姿态来打算撕破脸,连来个人劝降咱们都不肯,摆明了就是不想跟咱们贾家一块儿混,看不上我们贾家,你们一个个的还期待什么?”三老太爷无语得摔了杯子,想到这事他心里就不悦至极。 想当初他们甄家是怎么攀扯他们贾家的,现在他们贾家没落了就想一脚踢开,当真做得好买卖。 三老太爷说完,底下坐着的几位老太爷又不开口了,被人看贱谁心里会舒坦。 “别光坐着,手底下有什么能耐尽量说出来,大家合计一下看如何抵挡甄家,他们不仁咱们也不义就是。回头我还得去其他几家那儿走走。”三老太爷心情不美妙,语气当然好不到那儿去。 “那金太守是甄应嘉二女儿的丈夫,甄家不松口,他绝对不会放过咱们几家子弟,我这儿空有他们甄家姻亲的罪证,至今没拉到人下手,若是琏哥儿或者赦大爷在的话还好说,如今,金陵当官的没哪个有种站队。” 贾八老太爷眉头一挑,反驳道,“这倒也不是,怕是咱们给出的价没甄家高,谁不知道甄家钱多?咱们只要出得起银钱,我可以去找扬州太守,那厮惯来滚刀肉,又是大贝勒爷的人,与我算是姻亲,他可未必怕甄家。” “扬州太守?就是那总找甄家茬的那个?”三老太爷眼神一亮。 说起这人,还真颇有名气,这家伙跟林如海一样,刚来扬州时不过一小吏,而且同样站在甄家阵营里,多年下来有大贝勒爷在后头暗中撑着,一路坐上太守后死坑过甄家一回,如今跟林如海和两个城防将领联合,算是在扬州站稳了脚。 “对啊,还有林如海,咱们贾家在金陵官场拉不到人干甄家,在扬州咱们可以啊。还有史家的人,那群家伙至今还有混迹军队的,说出去也是个不小的官。”六老爷一想到林如海,就乐呵呵得很,这贾府的女婿管的是盐运,管得是整个江南最赚钱的勾当,甄家往常可没少插手。 四老太爷眉头一挑,“林如海那家伙不靠谱,身子骨差成那样,没准哪天厥过去一命呜呼,一连死了老婆孩子,让他出手怕是难,据说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办过公务。” 五老太爷撇撇嘴不赞同道,“那可不一定,林如海那厮惯来跟甄家作对,现在有咱们这么挺他,他若是再不动手,想立功回京城怕是难上加难。就他那样的,再在江南待上一两年必死无疑,也不知道敏丫头是怎么看顾后院的,那扬州知府家的公子小姐不都过得好端端的,没见哪个病歪歪的。” 八老太爷神神秘秘呵呵一笑,“你们都不知道吧,那扬州太守的太太,是宫里女官出生,以往跟着大贝勒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据说还懂艺术,敏丫头在这方面哪能跟人家比,人家这完全是有备而来的。” “等下,造你这么说,林家一家子体弱还有甄家的手笔在?咱们往常怎么半点消息没收到。”四老太爷眉心深皱,“那家伙体格再弱好歹也是咱们贾家姻亲,甄家这是早就不给咱们贾家面子了!动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不太地道。” 八老太爷又神神秘秘呵呵一笑,仿佛扬州那块地上的事,他了如指掌一样,“咱们不知道不代表京城那老太太不知道啊,扬州太守跟我提起过,荣国府有觊觎林家绝户财的姿态,前阵子敏丫头母子两出事,林家说是恩放,实际上送到采石场做工的荣国府下人不下二十个。” 八老太爷一说完,所有在坐的老太爷们全都深蹙眉头。 五老太爷往常还真没在乎过林如海这号人物,不过荣国府老太太的作为,还是惊到她了,按理荣国府不穷啊,每年孝敬也不少,怎么就打上人绝户财的想法? “那林如海还能跟着咱们一道对付甄家?落井下石的概率也不是没有。”五老太爷揉揉眉心,往常真没瞧出来荣国府能这么闹事,一个贾赦还不够,平常瞧着不错的老太太暗地里竟也能干出这等事来。 “他会帮忙的,也不知道他打着什么注意,最近贾政不是要去吊唁吗?据说还安排人去接待,不过人老早就下葬了,荣国府这事办的太不地道,而且听说贾政嘴里也没好话。”八老太爷摇摇头啊,“以往瞧着政哥儿也是个好的,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唉,你说的这事我还真听说了,”四老爷一提起这事两眼都冒火,“前阵子我去扬州那儿瞅瞅最新出来的字画,你知道我听见旁人怎么说的吗?说咱们贾府就没半个好人,贾敏去世嫡亲一个没到,场面那叫一个尴尬,最关键的还属政哥儿那抱怨,晚到了竟还嫌麻烦嫌累。” “所以说,荣国府这辈没哪个好的。宁国府好歹更安分点。”三老太爷深深叹息,“这次贾赦能冒出头,只怕跟宁荣二府没落有关,圣上怕是要下手整治甄家,贾赦趁此机会重新进入皇家的眼,倒也没做错。” 五老太爷不满得翻了个白眼,“关键这小子不提前打声招呼。” “打了招呼也没用,就你家那几个,迟早一个个全得挨砍,老早就告诉你约束好孩子,别真闹得不可开交你不听,这下好啦,一旦人家发难,你家一个都别想跑。”三老太爷直接瞪了他一眼,语气相当不善。 这儿子孙被抓得最多的,就属这老五家,像三老太爷家的顶多被抓进去关着,想伪造罪名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五老太爷不爽得一口饮尽茶水,“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抓吧。给人家觉得咱们几家太弱可不好。” “老八,你对扬州熟悉,你尽快去联络扬州太守和林如海,老五你让人准备好甄家勒索不还银子的证据,直接找他金太守办,再去找那几个苦主翻供,务必拖住金太守的精力和兵力。” “明白!”两人相觑一笑,回头就打算让甄家好看。 “老四老六你们两房注意甄家的动静,老九老十你们两房盯住金陵官场,有一个算一个敢直接倒戈相向的,直接给我投毒,让他们都给我警醒咯,甄家不好惹咱们贾家也不好惹。” 一直没说话的老九这会儿终于开了口,“三哥,不如咱们再指示手底下那些官场姻亲,让他们不听命如何?我记得五房有个庶女是嫁给了主簿吧,这人平日顶着咱们贾府姻亲的名,现在是时候出力了。” 三老太爷点点头,“很是,想倒戈也得看咱们愿不愿意,回头你好生罗列下这些姻亲关系,不管有用没用上了船的一个也别想跑。” “就是,咱们贾府不好了,那些狗腿子要是好了还不知道怎么落井下石呢。”九老太爷明显是见过内情的,“据说那主簿已经打算休妻了。” “什么!那贱人敢!”五老太爷眼眶瞪圆,怒气冲冲就要上前拼命的架势,“三哥,这些狗腿子的确不能放过,还得让他们打前锋!全都打前锋!” “嗯,这些事你有空便也协助老九办吧。”三老太爷点点头,“就这么定下了,想来史家薛家那儿也有表态,只是王家那儿怕是会倒戈,甄家至今也没动王家的人,只怕他们还是看重王子腾的。” “王子腾那小畜生,靠着咱们贾府的人脉爬起来的,现在倒好,贾家有难他袖手旁观。”五老太爷相当气不顺,他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脾气火爆非常,“赶明儿我就写信给我那些个兄弟,看他王子腾还如何在军中立足!” “你那几个兄弟败坏人名声有什么用,也得旁人信才是,现在谁家跟谁家能亲密到哪儿去?还不是看得利益,王子腾能给,咱们现在可给不了,没准史家写信还好使些。”四老太爷又出来反对了,五老太爷再一次瞪圆了眼相当不爽。 “三哥,贾赦那边是不是早些安排人接?咱们码头上人还是有的。”老九又提出关键的一句,“咱们再怎么闹腾,最终还得看贾赦的,不然一切都白搭。” “不用,他们想必会带足人马,咱们码头上的人手并不足,不能损失太多,等快到了的时候咱们再去,才能有效果。最近都约束好自家子弟,轻易别让人给抓了去,他们想上门抢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明白!”说罢,这场内部会议结束,各自出府去做各自该做的事,而三老爷急匆匆赶到史家。 安安静静渡过前几日,危险一直没有来临,别说守卫们,贾赦都有些焦急,未知的恐惧才最可怕。也不知王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夜晚时分,安静得有些可怕,往常还能见着的船只,这儿似乎一艘都看不到。 不一会儿,四爷的一个侍卫急匆匆来报,“老爷,迎面来了一只船队,整整十艘船。” 贾赦一听,迅速跑到甲板上看,贾琏一瞬间心跳加速,全身轻微抽搐着跟上。 四周太过安静,前方船队摆出的姿势也不对,这儿河道相当宽,一旦出事想要游回岸边也是件麻烦事,至少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岸上的动作不会多,要注意的只是水上的交锋。 “点上火把,示意另外两船提高警惕。”贾赦跑回船舱,穿上那个早就准备好的装备。贾琏一直没开口,只是跟着大老爷做事。 穿完衣服,贾赦抱着那个酱料坛子,一勺一勺往水里倒,前后两艘船上的人也在做一样的活计。 感受到气氛低迷的大太太和王熙凤悄悄走出来,“老爷,出事了?” “嗯,十有**。这回能不能摆脱敌军,得看焦大的技术了。”贾赦微微一笑,接着往水里倒东西,“你们两个赶紧回去,锁好门窗躲在床下,只要船没沉,你们绝对不能出来。还有,屋子里那两个大缸不是灌满了水吗?一旦船烧起来你们就把水洒在门窗上。” “好。”邢氏和王熙凤面面相觑,紧张的面皮发白。王熙凤抱紧了熟睡中的巧姐儿,躲到床底下。 “船来了。”贾琏深吸口气,摸摸祈祷着,希望这次是他们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大老爷逃了 “来了?”贾蓉站在史钧身边瑟瑟发抖, 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短兵相接, 一个不好命丧于此多亏啊! 史钧看他那样就不耐烦, 拽进枪杆拿出西洋镜看, 赦大老爷船上的人已经准备妥当,他们船上的人也准备得差不多,现在就看为首的那船如何突破包围。 他们只有三艘船, 对面足有十艘,即便他们的船更大更有力, 一旦包围起来也不好施展,不过还好, 他们算是站在风口,火攻不太容易奏效。 两军越挨越近, 史钧眉头深深蹙起, 已经到达射程范围内, “盾牌准备好!” “咻咻咻……当当当……” 深夜里一只只带着火的箭矢重力擦上盾牌火花四射,扛着盾牌的粗大汉子互相制住, 仍免不了被撞得后退, 可以想见对方的这次突袭, 该死得用上了重型武器。 躲在盾牌下的贾蓉哆哆嗦嗦捂着脑袋趴在史钧脚边,史钧没好气一脚踹开这怂货。 贾蓉抱着他大腿死活不撒手,面皮雪白浑身发抖, 打架斗殴都不敢亲自上阵的公子哥你让他如何能直面这样的战场,没当场吓得失禁都算不错。 “天哪!真的……真的要打起来了,这是军用强弩吧!咱们的木盾支持不了多久的!!” “你倒还挺懂, 看不出来呀!”史钧当真有些刮目相看,“废物,没发现咱们行船速度加快了吗?而且,前头大老爷的船又开始香喷喷了。” 再一次燃起的香与往常不同,刺鼻难闻的味道能飘散很远,顺风而下对面的人马想避开都难,过会儿必然中招。 略带兴奋的贾赦拿着西洋镜,远远打量那连在一起成包围状的十艘船,黑压压的人头闪闪亮亮的兵器,从天而降的强力弓箭完全没有佯攻的意图,这是要来真的。 大手笔啊!王家好大的能耐! 贾赦不得不感慨王子腾的手段,这才多少天,就能绕过京城的防卫,悄无声息组织起这样一只船队,还配备这样的并刃!说出去谁能信他们王家没猫腻。 他们这边都是奉公守法的人,兵器自然不会多,都不用贾赦提,前头指挥船队的焦大迅速下令加快速度冲击,以他们船的高度和兵力,在没有远攻器具帮助下,未必不能对抗。 三艘船连成一体,顺流而下又被强力推进,冲刺速度断然不可小觑,可以想见这敌对的双方越来越靠近。 贾赦拿起个装了半满桐油的小陶罐,拽着甲板上的护栏眼睛亮得惊人。 “要撞上了!”贾琏目瞪口呆看着事情就这样发生,前头那开船的根本就是疯了,“啊!” “嘭!”突然转向的第一条船带动后头两艘接连晃动,就跟神龙摆尾般,史钧他们所在的船只直接撞向对方靠近中间的船只,巨大的撞击力撞得对面那艘船几乎要直接翻过去。 完好的一条龙被突兀得撞飞,牵动其他船只都不得不转向调整,大老爷还没完全稳住身形,就点燃了小陶罐上的引线,罐内桐油见火瞬间燃起,不一会儿已烫的惊人。 赦大老爷看准那被撞的船摇晃着露出吃水线以下的部分,精准无比得砸过去。只见嘭的一声,炸起巨大的水花,骤然破了个大洞的船以极快得速度沉没下去。 连着船体的铁链不可避免拉动两旁的船只。贾琏看着这一幕幕的,心里一阵凉飕飕。 对方那船上跳下去的人不少,可能逃得了的怕是没几个。贾琏拿着西洋镜注视水下,没跳向大老爷船只的还算幸运,躲得了侍卫们扔的陶罐能不能游回岸边,就看各自本事,靠近大老爷船只的,几乎都被大老爷准备的藤蔓缠住,若是白日的话,没准附近的水都要染成艳丽的红色。 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惨烈,贾琏吞了口口水,颇有些羞愧。他们家可是靠军功立起来的家族,他一个继承人竟然会害怕上战场! 贾琏这样的还算不错,后头贾蓉那真真得吓得屁滚尿流,拽着史钧的腿死活不撒手。刚刚那一撞若不是靠史钧拉着,他一定会掉到河里去的,一定会。 就目前河里面那形势,没人会来救他!绝对没有人! 而且,他不会水!一点都不会! 黑暗中,赦大老爷示意船队后退,以免对方调整好姿态围攻。大力士和弓箭手早已准备妥当,赦大老爷一声令下,大力士们把装满桐油的陶罐纷纷砸在对方船上,一个个带着火的弓箭随后引燃一片片区域,不一会儿,对方船上已经烧成一片。 “轰!” 一声巨响,不管是对方的还是己方的,全部捂着耳朵受不住,贾琏所在的船只被对方一炮轰飞,巨大的空洞源源不断漏水进来,挡都挡不住。 “天啊,他们竟然把大炮架来了!”史钧咂舌不已,这种军用大炮轻易动不得,到底是王家还是甄家,竟然能悄无声息弄来一台大炮。 那载着大炮的船在整只船队最外围,距离尚远根本无法攻击,最要命的,贾赦他们船的人无法跳江,想来对方也是知道这点,才着重攻击得。 “轰!”又是一声巨响,贾赦皱着眉捂住耳朵,示意船队前进,直冲前进。 焦大开船极稳,调整方向继续前冲,顺流之势不可抵挡。那艘已经沉默的船被直接带着往前冲,后头其他船只纷纷被拉动,不可避免缓缓成了两条直接附在他们船队两边。 靠得近了对方也不是没准备的,一罐罐桐油砸到他们船上,不过可惜,甲板上怎么都烧不起来。大老爷早就分发下去的大树叶算是派上了用场。 三艘船二十来个大力士扛着树干,一下下敲击对方船只,就让他们无法平稳站立,桐油罐子不要钱一样专找要命的地方砸,一番交锋,贾赦的船队仗着自己更大更稳,愣是弄沉他们好几艘,不过他自己的船,吃水线已经越来越重了。 贾琏面色苍白到极致,隐隐颤抖着看着大老爷,在这么下去他们真的会死! 焦大这人格外精怪,看着速度差不多又是个神龙摆尾,半个圈下来,双方位置愣是发生了剧变。史钧突然一声大吼,“快走!” 他们所在的船已经走到最前头,只要冲破包围圈,立刻就能突围。水手们迅速滑动,船一点点脱离包围圈,也靠那首载着火炮的船越来越近,贾赦依稀都可以看见那船上的火炮口。 也就是在这会儿,又是一声巨响,火炮对准的方向,依旧是贾赦大老爷的船,很显然,对方想要贾赦一家子的命,史钧和贾蓉两个根本不放在他们眼底。 接连被轰出好几个洞,这艘船必然是要沉的,贾赦示意贾琏去把巧姐儿他们带出来,他自个站到甲板上,指挥大力士们攻击那首火炮船。 附近的水面动荡不安,火炮想要瞄准不容易,这样的炮每一发都很金贵,他就不信对方不心疼。 “咻咻咻……”对方当真很会组织进攻,火炮不顶用就又上强弩,这玩意儿可方便得很,只需要弓箭手站好就能射准。 不过算算时间,他的香也该起作用了吧!从靠近到如今,至少有将近一刻钟了吧。 果然,对方射出来的箭并不能命中,很多都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贾赦笑得欢唱,这才是重头戏不是,也不枉他制了那么多香,手都红了好几日。 不一会儿,贾琏带着邢氏和王熙凤巧姐儿来到外头甲板,周围几个侍卫拿着盾牌死死护着。邢氏和王熙凤两个完全惊呆了,从头到尾那么大动静,还有刚刚那几声炮响,在内宅几乎没怎么出去过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们此刻的心情。 这船很显然快要沉了!对面却还有那么多敌人! 王熙凤看眼四周慢慢靠近的水位线,心底一片怅然。这次应该是她们王家下的手吧,她们王家在京城附近人多势众,在江南那边反倒差了不少。 “二爷,你怪我吗?”王熙凤有些软弱得哭出声来,“这次肯定是我们王家干得。” 就连她,都被王家放弃了!她的好二伯从前选择了二太太,如今又把她当成了弃子,今日他若是能活着回去,往后她定要好好告诫她那兄长王仁,看她兄长是站在她这边,还是站在二伯那边。 贾琏还没来得及应声,突然一只箭急奔着王熙凤她们母女而来,贾琏想都没想,直接挺身挡住,可身上并没有痛感,却听见背后一声闷哼。 “老爷!”邢氏瞪大眼不敢相信得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大老爷中箭了。 站在她们对面的王熙凤怔怔得看着不远处那船上淹没的人影,若是她没瞧错,那个人是她的二伯王子腾!她的二伯直接动手朝她们母女下手!因为她王熙凤是贾琏的心上人,巧姐儿是大老爷的心尖尖! 脑子都有些昏沉的王熙凤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她的伯父竟然这么狠心!为了权势能对嫡亲的侄女下手!这个娘家对她还有意义吗? 突然,王熙凤感觉到了贾敏的那份委屈!明明当初她在王府时,也是受尽疼宠的,可几年过去,什么都变了。 贾琏顾不上王熙凤突然软到下去,回身护住中箭的大老爷心急如焚,大老爷身上的血越出越多,他不是穿着皮甲吗?不是穿着护具吗?为什么箭插在身上能出这么多血。 对方似乎已经确定贾赦中招,便没有再继续追击下去,焦大调转船头再次走到最前头,等贾赦的船的确快沉了,才停下来解开连在一起的铁链。 史钧划着小船,把大老爷一家子送上他们船,眼瞧着大老爷衣服都浸满了血,面色难看得很。这样的变故谁都没想到,尤其是大房一家,全都没了主心骨一样焦躁不安。 这会儿还是史钧能把住局势,有条不紊安排好人准备拔箭疗伤,热水剪刀金疮药止血膏不一会儿就准备妥当。等大夫进了门,顺便把那些个慌慌张张碍事的全赶出去。 屋子里如今只剩下赦大老爷史钧和大夫三人,大夫瞧着大老爷背后那一箭和出血量,眉头深深蹙起。按这箭的位置,的确伤到了心脉,但不至于血流如注吧!这要是拔了箭,还不得喷得到处都是。 “大夫,可有什么困难?大老爷这伤严重吗?” 大夫点点头,极为严肃得剪开大老爷后背的衣服,可随后,两人直接傻了眼。剪刀一下去,撕开来根本不是伤口,而是一堆稻草,再一剥弄,底下还有个血袋,血袋下大老爷穿着皮甲,这哪里有一丝伤!完全是装的。 眼瞧着被拆穿,大老爷捂着后背坐起来。乖乖的痛死了,那强弩真不是盖的,接下那刻骨头都要碎了,还好没射中心脏,不然不死也得没上半条命。 “赦大老爷,你这是……”史钧莫名其妙道。 “自然是想兵分两路!”赦大老爷一边揉揉酸疼的肩膀一边慢悠悠说道,“所谓兵不厌诈,如今王子腾确认我中了箭活不成,接下来的行程会安全很多,待会儿把你船里那副棺材拿来,本老爷现在就一个人下船走陆路。” “走陆路!”史钧眉头深蹙,“您一个人的话恐怕一旦遇到问题会很难解决。” “所以啊,得靠演技了。”贾赦微微一笑,想想能一个人出门浪荡,无拘无束得,心里还颇有几分激动,这种隐姓埋名出去游玩已经很少做了呢,也不知如今外头的世道如何,要下手治的话,总得听听下头的声音。 等他浪荡回金陵,贾家那些人看见他完好无损得到达,只怕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地上去。还有,这样一来的话,甄家下手不会太狠,毕竟江南那块地是他们的大本营,真要下狠手一两台炮还是弄得来的,若再勾结个“水匪”之内的,难啊! 相比而言,还是陆路更加方便,一早准备好的路引能给他极大的便利,认识他赦大老爷的可不多。 史钧估算一下这次冲击的损失,觉得再来一次怕是吃不消,便没多劝点点头下去安排。外头一行人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等贾琏被史钧请进门时,发现空荡荡的床、乱糟糟包了草马褂,这才想起来大老爷给他穿的衣服里是包了鸡血的。 不过,大老爷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游手好闲妞】的手榴弹,土豪我爱你~~么么么~~~ 话说,阿狐的文好像上分频金榜了,感谢大家这么给力的支持!!!乖巧得决定周末写迎春的番外!!请大家不要让阿狐掉出榜单哟~~~ 还有编编说阿狐写了不少错字,亲们有觉得辣眼睛的错字告诉阿狐,阿狐要开始捉虫啦~ 第44章 大老爷挺开心的 大老爷半路死遁, 谁能想到他竟能干出这等无耻之事来, 抛下他们一大家子人跑了!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留下这么一烂摊子给他收拾! 刚还焦急悔恨感动各种情绪胶着的贾琏, 这会儿脑袋里只有你怎么不去死一死的心情! 史钧站一旁无耻得看着好戏, 甚至补上一刀道,“大老爷把巧姐儿也带上了,说是去体验人生。” “呵呵!”去他的体验人生!果然大老爷是疼爱巧姐儿胜过他这个儿子的!果然大老爷就是个孙女控, 把自个儿子当种猪养的,“那现在怎么办?” “大老爷的意思, 装死。我让人放了具尸体在棺材里,不出半个月, 势必腐烂得谁也认不出。而且咱们不需要太担心有人来查,我让大夫看过了, 那只箭抹了**, 无药可救。” 贾赦沉默不语, 愈发觉得他以往白涨了岁数看错了人,他还有何脸面嘲讽贾政父子不通人情, 如今这一幕, 想来他自个也高明不到那儿去。 以前还算是他靠山的王子腾, 这次连违禁的火炮**全用上就为了干掉有复起之势的大老爷,这是何等的嘲讽。 史钧没给贾琏太多时间感慨,外头还有人等着结果呢, “你府上的事你自己解决,贾蓉那边我负责,京城和江南那儿我会安排人送信, 这种危急关头你不能掉链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来,也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大老爷尸身。” 史钧那交给你了的眼神看得贾琏差点没吐血三升,什么大老爷尸身,那是大老爷他本人的尸身吗?想他贾琏给老国公爷都没这么尽心尽力守过孝,这次竟然要为了那个不要脸开溜的混蛋,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守着个棺材!! 哼!!回头定要他好看!! 还没走出房门的史钧暗自偷乐,等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史钧阴沉的脸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一身的黑气压足以让所有人心声动荡。 这小少年演技这么好,贾琏愈发无语得很!不过也知道,这会儿得端住,不说为了大老爷,就是为了他的巧姐儿,他也必须端住。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绝望得吼叫,邢夫人无法承受得趴在地上大哭,死活不让史钧把棺材送进屋,她身边的王熙凤呆滞着,跟个破布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有这两人深刻入戏的演出,贾蓉秦可卿两夫妻面无人色站在一旁,想说声安慰的话也办不到。 原本,他们都是奔着光明前途去的,如今美梦破碎,将来只怕结局惨淡,甚至比不上往常吧! 为自己悲也为荣国府悲,大好的前景还没开始,就被自己人给砸碎,王家的确厉害啊!不过,四王八公将来只怕是名存实亡了,至少他跟史钧不会忘记刚刚被人轰击射杀的场景。 外头人戏那么足,贾琏这个做人儿子的如何能表现得差,史钧强硬得推开大夫人,默默给贾琏捏了把汗。 贾琏也当真是拼了,狠下心猛揪住大腿软肉,没疼得掉泪都不敢杀手,吃了大亏的琏二爷眼眶红红,一边酝酿情绪一边趴在床边摆出伤心欲绝的姿势。 门很快被打开,也很快就被关上,史钧不允许旁人进去,不管邢氏如何说都不允许,理由也很充分,大老爷死相不好,中毒而亡七孔流血,被转移的过程中面上身上破皮多处,女眷不宜观看。 贾琏默默得站在棺材边上,认命般扑在上头。很好,接下来大半个月他都要跟着棺材为伍了,希望这会儿他的鼻子不太灵敏,闻不到尸臭位,也不会留下恐怖的阴影。 大太太看着再次关上的门,绝望得趴在门口狂敲,声泪俱下见者伤怀。秦可卿受不住这场面,倒在贾蓉怀里忍不住得抹泪。 大太太是个弱质女流,敲了会儿便没了力气,只能依托在门口,怎么也不愿离开。她不信大老爷就这么死了!她一点都不信! 那么飒爽英姿风度翩翩的大老爷,那么聪明绝顶算无遗策的大老爷,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想想大老爷眼底偶尔露出的精光,想想大老爷做东西后诡异的笑容,想想大老爷胸有成竹得准备,他不会死的!他都做好准备了,王子腾怎么可能还算计得到他。 他一定穿着软甲,挡了箭也不会死!这可能又是大老爷的一个计谋,让大家以为他死了的计谋!不然为何不让她去见大老爷最后一面!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谁能剥夺她这个权利!即便将来到了底下,她也是能躺在他身边的。 大太太就这么想着,这么软弱得趴在那儿,想冲进去又不敢冲进去。 不过她这样正好省了史钧的麻烦,省得他还得浪费人手防着自己人。风风火火面色阴沉的史家大少匆匆书信两封,分别让人往江南和京城送去。 可以想象,未来的一段时日,这又会是个多大的风波。再稍微联想到前阵子元春的事,史钧不得不郁闷,感觉未来一片黑暗,跟着这个大老爷后头只怕风波不断,总有种将来都要给人当奶妈兜篓子的错觉,说好的历练当官呢。 再一瞧旁边啥事不用干的贾蓉废物点心,史钧身边低气压更重。这不行,好歹得拉个垫背的!不能让他一个人逍遥自在! 刚刚被人盯上的贾蓉禁不住冷颤一下,后背突然发凉是怎么回事。 偷跑开溜的赦大老爷带着十来个侍卫以十二万分得激动,指示人趁着夜色迅速上岸。被他强行带走的乖乖小巧儿依旧睡得迷迷糊糊,闻着有些心安的熟悉味道,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一行人行色匆匆赶了会儿路后,悄悄躲藏在距离河间府沧州城外不算太远的树林中,慢慢等待天亮。 而刚刚动手的王子腾呢,压根没有时间确认贾赦的生死,快马加鞭衣不解带得骑马回京城,虽说他以得时疫之名躲藏起来,可时间不能太久,若是被人发现他离开京城是大罪,回头免不得还得自己染上时疫摆脱嫌疑。 按理贾赦根本无需他做到这个份上,可在得知甄家没对王家子弟下手后,他便没有退路可言,旁的皇子母族妻族都不可小觑,根本用不上他。 可甄家舍不得放开他,他也舍不得放开甄家,所以,这次他必须亲自动手表明态度,只是没想到贾赦那船队里,竟有水上的好手,那两下神龙摆尾端得是厉害。 若非如此,今儿就不是贾赦一人中箭,而是所有人葬身江河尸骨无存了! 第二日一早,城门大开,侍卫乔装进城,没过多久弄来一看这不错的马车并一包普通百姓衣物。 赦大老爷抱着巧姐儿上了马车,十来个护卫换上衣物后护送在旁,所有人伪装成贵族老爷出行的架势,轻而易举进入了沧州城。 沧州城毫无疑问比不上京都繁华,因靠近运河,河坝决堤、蝗虫灾害屡见不鲜,民众地里收成不好,却也因着这条运河安居乐业。 城内不比码头人头涌动,却也自有一番味道,这儿跟京都一样地处北方民风彪悍,比不得江南精致,但处处可见粗大结实的汉子大叔大婶和爽朗大气的作风,贾赦还挺喜欢这地儿的。 城内客栈不少,很轻易就能找到家口碑不错的住下,从昨儿晚上起,河水汗水鸡血黏在身上压根没空换,这会儿还不得仔细洗洗。 巧姐儿被轻巧得放在床上,床板有些硬比不得大老爷怀里舒坦,转来转去不一会儿便揉着惺忪的眼坐起来。环视一周巧姐儿面带疑惑得很,记忆力她应该在娘亲屋子里的,对了,她爷爷出事了!娘亲说她爷爷出事了,她是哭晕过去的! 想到这儿,巧姐儿眼泪又吧嗒吧嗒开始掉,她爷爷对她最好了,爷爷不能死!年仅两岁的小女童委屈至极得咬着唇哭,发出嘤嘤嘤的声音让内屋洗漱中的大老爷赶忙穿好衣服走出来。 “这么哭啦!宝贝儿快别哭啦,待会儿爷爷带你去外头玩。”贾赦笑眯眯搂住他的心肝,小闺女看得他心都软了。 小小的巧姐儿迫不及待腻在赦大老爷怀里,死死抱住他脖子不撒手,可怎么都止不住泪,反而越哭越伤心,看得大老爷自责极了。果然这次带巧姐儿出来是对的,不然这么个小人儿哭坏了可怎么是好。 “爷爷不是在这儿吗?没事的啊!爷爷这么厉害怎么会出事呢。”贾赦轻轻抱起巧姐儿,细细拍着她的后背。 被仔细顺气的巧姐儿好不容易止住泪,吞吞吐吐打着哭嗝道,“爷爷……嗝……爷爷不能死……呜呜呜……” “算你这小丫头有点良心,知道心疼你爷爷!”贾赦心里还是满满的,不过却不想他的小孙女儿继续哭下去,索性带着她推开窗户,让她看看外头不一样的风景,“瞅瞅,咱们到外边了,这会儿只有咱们爷孙两人,可再没有人管你这小丫头了。” 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巧姐儿满是好奇得瞧着窗外,“只有我们两个?” 小小的声音里头,贾赦竟然听出诡异的调皮劲,果然,他的巧姐儿学坏了! “嗯,就咱们两!”咱们想干嘛就干嘛,再也不需要顾忌身份地位!因为咱们的身份都是假的!做了坏事旁人也不知道是咱们两干的!不过,咱们底线还是要有的,不能随便犯法伤人!免得回去要被那板着脸的坏人数落问罪。 “嘻嘻!”巧姐儿嘴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口水泛滥,“吃!” “你个小吃货,爷爷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没吃够?”贾赦轻巧得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巧姐儿皱皱鼻,眼神愈来愈亮,她知道她爷爷这动作代表着什么,乐得举手庆贺大笑道,“吃!” “爷爷告诉你啊,别看那些大厨手艺不错,不过私底下那传承多年的老手艺小摊子才最美味。”想想曾经偷偷在无数个小摊上品尝道的美食,大老爷都有些迫不及待,不过可惜,这次他们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浪荡太久时间。 小姑娘昨儿晚上倒没怎么被吓着,好歹什么都不懂反而胆子比一般人大,今儿跟着大老爷出门采购,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阴影的模样。 大老爷既然伪装成了贵族老爷,自然是要到处游玩买点礼物的,趁着时间还早,大老爷又安排人去找个商队,跟着商队一起行动安全更加有保障,还能一路听听所见所闻,何乐而不为呢。 别看商人地位低下,很多贵族子弟看不上这些,可这些人消息灵通得很,大老爷曾经手底下就收过一群商人做下属,不过给了对方一点点脸面,得到的好处是旁人想象不到的。 庞大的关系网详尽的官员信息,竟能靠卖东西慢慢组建起来,不得外传的消息能通过多家联手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传递出去,即便干点杀人越货的肮脏事,旁人怎么查都查不出,巧合跟巧合碰在一起,明知道有问题却死活拿不出证据,也是打了不少人的脸的。 所以,赦大老爷对商人是心存敬畏的,也是心存忌惮的,这群人的确从不知足,却也因此能把旁人办不到的事办的妥妥帖帖,当真厉害。 这辈子他依旧要弄出这么个关系网来,等弄成了势必吓死那京城的面瘫,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变态! 心情愉悦的大老爷完全把那群被他坑来的苦逼抛诸脑后,乐呵呵逛了半天街,给巧姐儿又添上不少小玩意。 等他们逛累了在名气不错的小铺子上吃馄饨时,派去找商队的侍卫一脸菜色回来。 “老爷,昨儿的事传开了。” “昨儿?”贾赦眼睛滴溜溜一转,“这么快?为什么?他们是怎么得到**的?” “据说昨儿有人见到围堵的船队了,据说还有人跟码头上的团伙打过招呼。再则昨儿晚上动静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炮响,所以,就联想到……” “所以是靠猜的!”贾赦抿嘴一笑,“看来没什么好话啊!” 侍卫低下头没再吭声。他这表现,就能看出旁人对他贾赦并不看好。他倒挺好奇的,大家都是怎么评价他贾赦的。 巧姐儿看看她爷爷,又看看那侍卫,头一歪疑惑不解。 贾赦又喂她喝了口汤,“乖乖莹儿,咱们待会儿不说话啊!别人问爷爷叫什么,就说叫王仁义啊!问你叫什么名儿,你就说叫莹儿啊。” 王仁义!这名取得!站赦大老爷身旁的侍卫突然觉得,贾家和王家的姓,好像都不太好取名,一个不小心就好比王仁贾政一样,谐音太容易被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政二老爷要升官 贾赦带着巧姐儿不紧不慢吃完小馄饨和特色的驴肉火烧后, 跟着侍卫来到商队歇脚的地儿。 商人们总是知道哪儿的客栈靠谱又便宜, 样子看上去不怎么样, 好歹五脏俱全。 这群人已经准备好要离开, 正忙着套马套车,货物一箱箱搬上车,护卫们警惕得观察四周。巧姐儿对一切都极为好奇, 指着那群人悄悄问道,“他们买那么多东西干嘛?他们也买了刚刚好吃的东西准备带回去给亲娘吗?” “据说河间沧州的蜜枣滋味好又补身, 很多女儿家都喜爱,而且运输也方便, 想来他们应该买了不少,爷爷我也给你备下不少。”贾赦没着急上前去打招呼, 只坐在马车边瞅着。 这会儿他们都忙着, 还是在搬大部分家财购买的货物, 想不谨慎都难,单看那十来个护卫站成的阵型, 就知道这商队的队长是个精明老练的主, 他们即便上去也没用。 “莹儿仔细看, 那些拿着棍子的护卫是不是站成了梭型,任何一个角度有人冲过来都会被发现?还有,楼上四周都有心不在焉的大汉、老者, 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被提前发现,莹儿觉得他们聪不聪明?” 贾赦小声得教着巧姐儿, 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巧姐儿左看看右看看,好似真懂了赦大老爷的话般连连点头,“厉害厉害!好厉害!不过爷爷更加厉害!” “那是。”贾赦亲亲小孙女的嫩脸,“这种时候啊,咱们就是有事也不能给人添麻烦,不然咱们就会被人讨厌,目的就达不成了。你再看,那大汉把车都快塞满了,可他手里的东西并不大件,可见他们搬了许久。要知道货物也是得小心分类的,精细的东西不能跟随意安置的东西放一块儿。” “?”巧姐儿看看爷爷指的方向,轻轻咬咬手指,“所以……他搬得是值钱的东西!” “嘘!小声些,让人听见了可不好,还以为咱们两打劫呢。”贾赦赶忙捂住小孙女的嘴,佯装小心道,“莹儿,也不能直接说那些东西值钱,只是比旁得要有价值些。不过有时候要藏着他们都难以承受的物件时,反而会状似随意得安置,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忘记存放的地点。” 巧姐儿瞪大眼懵懵懂懂,“他们有吗?” 赦大老爷微微一笑,“小傻瓜,怎么可能谁都有绝世珍宝呢?你爷爷我都没几样。你个小丫头难道随便一碰就能看见个?” “还有呢?爷爷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赦大老爷又是个含蓄高傲的笑,从外表能看出来的可就多了。赦大老爷一一给巧姐儿分析,从马车的样式结构到商队的口音打扮,从每个人的表情姿态到他们手里的货,连人祖宗八代有什么怪癖都能总结出来,可想而知身旁知礼的那些护卫们有多么胆寒。 总而言之,赦大老爷博闻强记见识多广。原先这家伙怎么能龟缩成那副德行。 巧姐儿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总共见到的人也不多,一直听着却也听懂不少,想来想去突然觉得她也有变厉害,这么猜人看人好像很有意思! 不一会儿,太阳开始西斜,商队的人基本集结完毕,赦大老爷这才指示侍卫上前询问。 对方很是谨慎,仔细盘问过之后,才同意让他们一块儿。要是换了旁人,只怕这商队的负责人还不愿多事。可贾赦超然的气势外加华丽的衣袍,贵族气息之浓,是人都瞧得见。 而且他们这边有十多个厉害侍卫,他们整个商队的武者加起来只怕不超过五十,有他们同行对双方都好。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贾赦跟着那商队迅速离开沧州城。赶路途中并不舒服,坐马车一坐便是四五个时辰,还只能露宿野外,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外头的累里头的也累。 巧姐儿很乖巧得什么也不说,只是颇为感慨这些人的拼命。大白天的一个个汗流浃背也没有说过一声苦叫过一声停下。 好不容易到了夜晚时分,天快要黑了,一行人总算找到可以露宿的地方,贾赦身边留下三个侍卫,其他人也赶紧上前帮忙埋锅造饭。 人一多动作愈发迅速,大家伙儿吃饭睡觉的地儿都准备妥当,除了守夜的全部围着火堆准备吃饭,到了这时候,人群总算有人开口说话,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又说起了最近影响十足的荣国府赦大老爷。 从没在野外吃过饭的巧姐儿特别精神,尤其大家伙儿还在说着她家的事,小家伙儿眼睛亮得惊人,扑哧扑哧吃得特别凶猛。 一个黑粗的壮汉摸了摸嘴上的油,神神秘秘得说道,“我跟你们说啊,今儿我路过码头的时候,看到有船队起航捞尸,据说江上血红一片到处都是死人,就昨儿晚上那炮响,那赦大老爷怕是凶多吉少。” “何止啊!我听一个刚刚出船回来的人说,那船队已经沉了一艘,而且都挂上了白布,可见是死了人的。你们说不就是去做个巡抚么?怎么路上就有人这么下死手,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我听闻是王家干得,你知道船上的船工最守不住嘴的,稍微喝几两猫尿什么秘密都能抖搂出去。据说王家当家人都出来了,还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他们那天才提早出动封江的,不然误伤了旁人是非多。” “王家?不会吧!我经常往京城跑,京城那四王八公记得那是清清楚楚的,王家跟那赦大老爷家是姻亲,那赦大老爷唯一的媳妇、政二老爷他媳妇,可都是出自王家,那都是上百年的老交情了,怎么会是王家出的手?” “那你就想多了,江南那是什么地方,我经常在江南走动,那儿的物价是高了点,但样样精致卖出的价也高。那儿最近动静大了去了,江南最大的人家跟那金陵四大家干上了,一连砍了二十多颗脑袋,就因为这赦大老爷要去虎口夺食来着。” “那跟王家有什么关系?”旁人还是想不通,“王家不也是金陵四大家吗?他们家的人伤了吗?” “没有啊,死得多的基本都是另外三家的,王家纨绔们连一个被抓都没有,你说这不是区别对待吗?所以啊,这王家很可能投靠了那江南甄家,也开始要干其他三家啦。” “那甄家当真厉害?” “那可不,据说他们家老太君是圣上的乳母,圣上每次去江南都会在他们那儿落脚,可见深得君心啊!而且宫里还有个甄家的皇子,这些事情在江南人尽皆知,谁不知道跟着甄家混才能在江南站稳脚,若是站到他对立面去,甭管什么官都遭殃。” 说出这番话来,大家面面相觑,这儿还有很多人没去过江南,也不知道江南的具体情况,这么一听又有些不敢去了。 “别看江南的生意好,不过赚得还不如别处多,那儿各种杂七杂八的保护费啊、商税啊,反正是商人收得税就比一般人多太多,若是不跟着权贵混,迟早散尽家财连命都保不住,可跟着权贵混稍微交不上孝敬,命是绝对保不住的。” “是啊!我这次去江南交完货就准备去别的地儿混了,那里水太深,什么金陵四大家什么江南甄家,各种姻亲关系家族,若哪日惹着这群人了,连个伸冤的地儿都没有。这次他们窝里斗连砍二十多个人口,大家伙儿还是很解气的,就贾家那些祸害,早点砍了算是给那些受害姑娘们讨回公道。” “那儿已经乱到那地步了?不会吧,我前儿还听说有人在那儿发了大财,卖了一大批食盐呢。” “食盐哪里那么好买卖,只怕那人就是跟着权贵混的,听说那食盐权贵要分七层成,一成的成本一成还要用来疏通关系,幸运点到手能有一成就不错了。没准哪天那个纨绔没了银子找你要,你是给还是不给?那些人可不敢找厉害的商人,他们专爱找咱们这些无依无靠又有点小钱的。” “所以我倒是挺希望赦大老爷能去江南,好歹水弄混点别一家独大,让那些人下手也得有个顾忌不是,以前整个江南所有人都听甄家的,你们说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会如何做?他们怕谁啊!” “可赦大老爷不是死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是传闻罢了,那两艘船又不是没接着往江南去。不过我说那赦大老爷傻不傻,为啥不提前去江南呢,决定去做巡抚肯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他提早去哪里会有这种问题。” “说得也是,据说他妹子不是出事了吗?多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啊!太傻了!” “不仅傻,还不知量力,你说王家当家人手里那兵权,江南甄家那势力,他一老纨绔去凑什么热闹?要去王家那位去。” “不傻!”爷爷才不傻呢。巧姐儿不满得靠在贾赦怀里,小小的人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对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据说大贝勒爷好似要提携贾家那二爷,那位二爷是个乖觉的,人基本都到江南了,也没见哪个特意针对,我听大贝勒爷府中的下人说的,只怕那位也会升官。” “贾家那二爷?据说是荣国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呢!依你这么一说,没准那赦大老爷只是个障眼法而已,真正要命的都在后头躲着呢。” “有道理,以往就听说那赦大老爷不得她们家老太太的意,住在马棚边上整日臭气熏天,按理他怎么能做上二品大员呢?京城人都说那政二老爷正气十足,像个当家人呢。” “不可能吧!那赦大老爷是袭爵人,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即便死了爵位也是要传给儿子的,哪能传给兄弟。再则那爵位再掉一级两级的,一个伯爵子爵在京城算什么,何苦呢。” “那就不知道了,没准那家人觉得他们家大老爷碍眼想除掉呢?老婆子一旦偏心起来那是很可怕的。” 坐在贾赦身旁的侍卫战战兢兢偷偷打量着这位传说中愚孝的赦大老爷,刚刚这些人谈论的话怕,怕是已经越线了吧! 作为话题主角的赦大老爷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听得津津有味,里头情报可不少呢。 等贾政也得了官位,甄家那些人该傻眼了吧!还会不会接着对付他呢? 不过消息泄露得有点快,贾政那厮可能会吃点亏,这会儿他还没到扬州吧。 贾赦再一次感慨不能小瞧小人物啊!这种机密的事竟然也能探知。贾政要升官的消息,怕是王子腾都未必知晓,就在贾政要去扬州以后,他就跟四贝勒爷说过这事,只是没想到会是大贝勒出手干预。 不过作为她的弟弟,贾政也是时候派上用场来给他消消灾了,总不能一直占着他的好处不干活吧!赦大老爷算计得问心无愧。 【荣国府】 赖嬷嬷匆匆忙忙跑进屋,面色苍白跪在老太太床前,“老太太,奴婢派去盯住王家人的那大儿子昨日瞧见王家那位乔装进府,奴婢心里不安,怕是大老爷出事了。” 老太太突然坐起,瞪大眼道,“你说什么?王子腾出过京?他不是得了时疫吗?不是有人看见他满脸生疮吗?” “老太太,只怕那人是装的。”赖嬷嬷无奈得说道,他们这些人就是想跟紧了,也没能耐靠近啊,最多只能看到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可这是真的出大事了,赦大老爷一死,他们荣国府该怎么办啊!王家会坐看他们荣国府? 老太太呆滞得坐在榻上,半响回不过神来,老大若是死了,这硕大的荣国府就要落到老二或者琏二头上,后院不是落到王夫人手里就是落到王熙凤手里,她老太太能管得住谁?她对谁都没有用处! 王家!好一个王家啊! 老太太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赖嬷嬷也是相当无奈的,掐着老太太人中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王夫人听到这消息后,得意得笑了。好哇,贾赦死了,谁还能跟她争这荣国府,贾琏吗?她家二哥能弄死一个贾赦,难道还弄不死一个贾琏吗? 原本不需要玩这么大的,悄无声息得结束多少,你们自己要送死,那就由不得你们提前退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狐掉下榜了,好伤心~~~ 第46章 迎春番外 她家赦大老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迎春坐在四爷身边, 目视着她家赦大老爷得意洋洋又颇为随便的落子, 禁不住仔细思量着。 如今的她, 早已是一宫主位, 统管着整个宫殿的大小事务,底下还有两三个出生不错的贵人常在小主,自然也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荣国府二木头了。 如今的她, 与以前一样擅棋,四爷若是得空, 总会到她的宫殿里来坐坐,他觉得这儿安静舒心, 跟她下棋算是旗鼓相当颇有易趣。 可他还是更喜欢跟她家赦大老爷下棋,赦大老爷的棋艺比她的更甚, 每每抽空留在宫中, 她总能一旁服侍看着他两斗智斗勇, 后宫里除了皇后外,怕是再没人看过悔棋耍赖的四爷, 也没人知晓她家赦大老爷真敢往四爷脸上画乌龟。 在她家赦大老爷面前, 四爷就跟个平常小子一般, 爱说爱笑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可在旁人面前,即便是她面前, 永远都是那个古板恪守礼仪的圣上,一个金口玉言掌管整个天下大权的皇帝。 四爷对赦大老爷是不一样的,那种兄弟情甚至比血缘亲情更深厚, 是她一个女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常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她家赦大老爷似乎全然不害怕,本性是怎样的就怎样。 曾经的两个人从没半点联系,一个是人人唾弃的冷面阎王,一个是人人唾骂的好色纨绔,谁又能想到他两真能谋夺天下呢? 她家赦大老爷真的变化很大,曾经的他算是个正常人,会渴望得到母亲的疼爱,会渴望权势金钱,也会渴望美女在怀,可如今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似乎从他开始变化后,便什么都不在意,权势金钱他随手可抛。 当初整个江南在手他不爱,求爷爷告奶奶他要回京休养生息。当初薛家捧着大把银子来求和他没放眼底,凉飕飕一句我缺吗打发干净。 似乎他也不在乎美人,从他上位后,后院美人不少,邢氏却从没向以往那般胆战心惊,她不管在哪儿都底气十足,因为大老爷只在乎她一个,因为她是大老爷的正妻,外头多少美女都无法替代她。 要说大老爷爱什么?他爱他的小孙女小闺女们,他把所有闺女孙女养成淘气活泼的样儿,聪明又讨喜,会瞧人颜色也不卑躬屈膝,至少,各个比她优秀。 看到这些年大老爷培养出来的姑娘,迎春觉得,大老爷应该挺讨厌她这样的,怕是也讨厌元春那样的,因为都没什么活力。 她一个庶女能爬到妃位,还能得到盛宠,很多人暗地里羡慕嫉妒恨,尤其是跟元春。可谁又知道,这根本不是因为大老爷的看重,反而是因为大老爷的讨厌,他不愿意养她这么个可怜虫,他希望她自己站起来,他很怕麻烦。 四爷把她照顾得很好,皇后娘娘对她也很好,她能在宫中站稳脚跟,是以为她很规矩也很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会去争也不回去抢,却因为有大老爷在,她想要的只要不过分总能得到。 这样的日子不够刺激,却也胜在舒心,她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若是无聊了可以去找皇后娘娘聊天下棋制胭脂水粉,若是乏了可以躺在御花园的草地上晒太阳,若是饿了可以让整个御膳房做出她想要的来,即便是老爷最爱的巧姐儿,都没她过得滋润,她根本不需要在意家长里短的事,也没人敢把乱七八糟的事摆到她面前来。 她算是幸运的,即便她没有子嗣也是一样的,四爷不想因为她,让大老爷变得功利起来,所以,她注定不能有子嗣,不过若是可能的话,她可以抚养一个公主,宫里的公主不值钱,抱养一个不足挂齿。 看着四爷跟大老爷再一次闹起来的场面,迎春微微笑着,打量着苏培盛欲哭无泪想笑又想哭的表情,其实赦大老爷能来宫中陪陪四爷真好,他总是太拼命,从来不知何为休养生息。 大老爷似乎很爱惜生命,他总能找到各种道理劝说四爷听他的,这些年四爷慢慢戒了重口味,也慢慢戒了浓茶,到了点不再接着看奏折,而是选择发火痛骂底下人不会办事仅给他弄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随后,便会去睡。 迎春每每都能在皇后娘娘那儿看见来请安的元春,元春大姐如今跟她一样都是妃,她们已经不再跟王府里那般天差地别,可到底还有不同,妃跟妃之间差距也是很大的。 她虽然不能有子嗣,可元春大姐却连圣宠都没有,四爷去她那儿的几率几乎为零,这些年她瘦了很多,也阴霾了很多,不再像当年那般高傲,像是有些认命了。 不过即便如此,老太太还是疼她的,比疼她迎春还要更加疼爱元春,虽然她比元春受宠许多。不知道为何,老太太总觉得宝玉能比大老爷厉害,元春能比她有前途。 即便二老爷和二太太早已不复当初,老太太却还偏心着,每当这个时候,迎春总想着大老爷会不会是那个旮旯里抱来的,不然怎么差距那么远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想要抱养个公主来养了,她也会有真心爱她的人了,若是可以的话,她会用生命来护住她周全的,只要她能真心把她当母妃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ivymonty】小亲亲的手榴弹 第47章 到达金陵 自从大老爷走了以后, 大半个月整艘船上都弥漫一股悲凉, 站在甲板上都能闻到尸臭味。 贾琏从那会儿起, 就没出过房门, 一直一直守在大老爷棺材旁,面吐土色身形消瘦,谁来劝都无用。贾蓉这厮根本没想到琏二爷竟对大老爷有这么深的感情, 当初不还挺希望大老爷能早点死好早点继承爵位吗? 大太太没能进屋,便趴在房门外死活不离开, 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又哭又笑跟个疯子似的。王善保家的常年跟在大太太身后, 怎能看不出大太太日渐交付的真心? 可她们家太太命苦!一直都命苦得很!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又无儿无女的,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活? 大房跟大老爷感情算是最浅的王熙凤, 竟也死活缓不过神, 呆愣到没法应人,就跟失了魂不愿面对外界般, 任由平儿怎么喊怎么劝说都无用, 她就趴在大太太身后, 死死瞪着屋内那口棺材。 平儿很早就发现巧姐儿不见,那么混乱的场面巧姐儿一旦不见,那绝对是凶多吉少, 偏大房无人会管想管,全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平儿只能去找史家那位公子帮忙问询, 可史钧能给她什么答案?难道告诉她巧姐儿跟大老爷去外头浪了? 【金陵】 比史钧的报丧信来得更早的,是朝廷的公文,上头详细列举出今年江南官场的升降情况和各官员的考核情况,上头除了贾赦贾琏连父子外,还有荣国府贾政五字,位居正五品扬州同知。 贾三老太爷整个人都要疯了,不敢置信仔细瞧着这扬州同知四字!这荣国府两兄弟到底要闹哪般啊,这搞得……让他们金陵的八房该如何抉择啊? 那扬州太守可是整个江南公认的大贝勒爷嫡系,是故所有人不敢在明面上动他,即便甄家也不太想跟大贝勒一党公然唱反调,贾政能悄无声息得来到扬州,还成为扬州太守底下同知,可想而知这货也另投他人了? 荣国府那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投靠四贝勒好歹有前科在,人家会相信他们会重用他们,他们到底跟着太子爷跟了大半辈子,四爷是他嫡系,他们未必不能跟随,可大贝勒爷完全不同,大贝勒爷从头到尾就是敌对的另一方!他贾家可没少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所以,他们怎能跟着大贝勒爷? 焦躁不安的贾三老太爷已经能够预料到江南接下来的动荡,前几年甄家给圣上做钱袋子做得安分,皇子们都不敢明目张胆伸手江南,这才使得甄家发展壮大,如今江南被甄家搞得太过,圣上眼瞧着看不下去,连底下皇子们也一个个开始行动! 他们贾家真的该慎重行事了。前阵子砍了那么多纨绔不孝子也好,省得到时候再生事端,反正他们贾家子弟有不少,听话的嫡系子孙也不止一个两个。 贾三老太爷收到了公文,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他贾家人也同样如此,荣国府这两兄弟天生就是死对头,如今一方强大起来,另一方竟也毫不示弱,可贾家若是成了墙头草两边倒,可没半点好果子吃啊!他们贾家也不止荣国府这么一个选择啊!不是还有宁国府吗? 荣国府老宅可不管旁人如何看,加紧得开始收拾屋子,没几日政二老爷就该到了。如今守着荣国府一脉老宅的,正是那金鸳鸯一家,算得上老太太的嫡系,跟二太太也交情匪浅,自然对政二老爷恭敬有加,即便前阵子得知赦大老爷要来,他们都懒懒散散得没动静呢。 这金鸳鸯的父母到现在还不知道金鸳鸯的结局,所以,打扫起来格外殷勤,原还有些破旧的屋子,没几日就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贾政要当官这件事,甄家也同样是从朝廷公文上得知的,从头到尾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整日筹划着如何弄死贾琏,结果贾政那厮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人只怕一两日间就能抵达扬州,扬州那太守和林如海那厮,绝对会死死护住那人。 这贾家可当真有意思,一个巴结上大贝勒爷,一个巴结上太子爷,他们到底想跟着哪家啊?两兄弟混到这份上,早点分家得了。 甄应嘉没客气半分,原本准备给贾琏的人,这次直接送给贾政,前头王子腾已经传消息来说干掉了贾赦,那贾琏也就没什么威胁,留着倒也无妨。 贾政这厮到江南就是来参加丧事的,他哪里能想到他将要遇见凶险,这会儿正耐着性子等待上岸呢,做了将近一个月的船,人都没什么精气神可言。 他倒是听说了贾赦升官的事,原就有些苦逼如今就更加苦逼了,感叹往后日子不好过的同时,又开始抱怨上头人的有眼无珠,明明从小到大都是他更胜一筹,为何那些人总想着把目光放到那老纨绔身上去,若是他能早出生,如今跟着四贝勒的,就会是他了。 而扬州的林如海得知这个消息后,面色阴沉得很,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每每都有放弃原本计划,直接弄死贾政的冲动。 原来那贾政不是参加丧礼来的啊!而是来当官的!一个两个的当真没把贾敏放在眼底,他们都在孝期吧,至亲血脉至少得给贾敏守半年吧,可他们哪个守了吗?贾赦倒情有可原,贾政和老太太呢。 还真是,难怪出发那么晚!他记得有提前告知病情吧!即便早来半个月贾敏的丧事都不会那么难看,他林家也就不会成为扬州笑柄! 所以,他得忍,得继续执行那个计划! 想想如今贾政和贾赦都要来江南做官,老太太一人在荣国府只怕待得寂寞,还不如劝她带着子孙回金陵来,也好跟着儿子们享受权利的滋味。他们一家子都在金陵,他的计划会更容易实施,他的黛玉即便住在她们那儿,他好歹也能看顾着。 想到此处,林如海当即就书信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荣国府,贾政那边想来是不会回京了。 甄家的人刚刚动手,盯着她们的贾家人随后就收到了消息,他们总不好看着贾政枉死,不得已用上了给贾赦的人马,去扬州那儿接贾政。 据跟着贾政一道来扬州的船队说,那一日河上的交锋实在惊险,弓箭火把能把整条江都照亮了,河水到了早上还泛着红,沉下的船都不下十艘,可见战况惨烈。 吓得屁滚尿流的政二老爷被护着抬上岸的,那会儿哪里还站得稳,脚软趴趴的,一身的鲜血好不狼狈,不过好歹人没受伤。这人最终还是被人背上马车送到金陵他自个老宅的。 这次别说贾家,甄家也损失不少人手船只,近期想再来一场阻截,怕是很难。而贾琏和史钧他们的船队,不出五日便能到达,想来甄家再不可能再出手。 史家几房得知这个结果后,长呼了口气,相当感谢贾政的突然出现,给他们减轻不少负担和损失。他们保龄侯府的大少爷可是相当重要的子弟,一身功夫和气度,将来少不得要出息得很呢,这样的继承人可不好培养。 而贾赦呢,也快到了,跟着商队的他一路走过许多山山水水,见识到不少自然风景,也听到了很多小人物的烦恼,具体身份的事商队的人虽然不怎么说,但家长里短常见的不公平事,却是说了不少。 尤其是那几个在江南和边疆混的,说得尤其多。 在他们口中,江南已经完全成了富豪们的热土外来人的地狱,想去那儿淘金基本有去无回。 边疆那儿也是一样,那儿常年打仗什么都缺,那儿带回来的东西也格外值钱。但那儿的官府民众最厌恶他们这些倒卖的商人,觉得他们都是吸血鬼,而那些敌对的野蛮人也并不怎么守信用,惯会做杀鸡取卵的活,只要去的人一少他们就敢下手,半点都不会顾忌。 这个国家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的,实际已经慢慢开始腐化,上头人太仁慈,底下人无所顾忌,流失土地的越来越多,商人们也不太好混。 贾赦身边的护卫基本都是四爷府上的,他们都属于皇家的人,咋一听到这些言论,免不得面色阴沉,好在贾赦一直在旁边压着,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祸害来。 不过,这一路上他们算是见识到各地官府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每过一道关,就要流失大批的银钱,很多人中途就把货给卖了,他们再走下去只能亏本了。 话说,荣国府和金陵贾府受到史钧的报丧信后,对王家是无语至极,从没看过有这么无耻之人,竟然真的倒戈相向。 贾家八房和史家五房当即就跟王家断绝来往,薛家却还在犹豫,他们从头到尾实际都跟着王家,如今贾家这局势复杂,他们只是无权无势有点小钱的商人,轻易不敢下注。 不过他们不表态,已经算是一种表态,贾家和史家显而易见得联合起来,对抗王家薛家和甄家一伙人,贾赦既然死了,就只能跟着贾政一条路走到黑。 当天,被吓得半死还会回魂的贾政,就受到贾家老太爷们各种安慰体贴,这些贾家的上一辈们每句话都能让他觉得他比贾赦要重要,他的确得站起来跟着大贝勒爷混。 不过,扬州太守并没有太过重视贾政,也从没亲自探望贾政,从贝勒爷送来的情报上看,这人情商底下根本不会做人,工部基本没一人看得惯他,贝勒爷又如何会想着重用这样的废物点心。 所以,这人只是牵制贾赦的棋子而已,只是来搅浑江南的水而已,大贝勒不可能坐看太子爷插手江南,也不允许金陵四大家全部被太子爷抢走,所以贾政会成为他的下属,金陵四大家需要为他所用。 就目前看来,贾赦身死,贾琏史钧两个小辈不足为据,贾政没准还真能成为金陵四大家的掌权者,他家大贝勒爷多年的希望,没准能够实现。 江南这块地,他渴望太久了!也是时候动手了! 贾政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人物在自家宅院里调养身体的同时,也开始学着做同知的活,扬州太守亲自派了个同知来教他,让他感觉到上司的看重。 这不,学习态度之好,让旁人还颇有些惊讶。 日子一天天过去,史钧一行人终于到达金陵,史家和贾家的人都来了,史钧走下船时,那一身的尸臭味,让贾家所有人心头一颤。 史钧面无表情安排着人下船,行动间颇有股当家做主的味道,贾蓉跟在他旁边,跟个小弟一样忙东忙西,瞧着也能办点事的样子。 不过,贾三老太爷面色还是相当难看,这贾蓉竟然跟在史钧的身后!贾蓉可是他们贾家一族未来的继承人,这人怎么可以自甘堕落跟着史家那小子呢! 还有贾琏,这船上年纪最大的当属贾琏!他现在又在那儿? 东西一箱箱搬下来,二十来辆马车堪堪塞满,史钧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自个亲自上了史家的车,可见船上应该再没什么东西需要搬。 可到了这会儿,贾琏还没出现,甚至荣国府的主子们一个都没有出现! 贾蓉有些担忧得看向上头,对着贾三老太爷深深鞠了个躬,“荣国府大房一家现在还在船上,赦大老爷他……大房的人都想不开。” 贾三老太爷眉头深蹙,直接上船来到甲板上,到了这儿,尸臭味更加难以掩盖,隔夜饭都能吐出来这儿竟然没一个面带难看,想来都习惯了吧! 大太太王熙凤两婆媳都瘦得不成样子,精神状态跟疯婆子相差无几,屋里贾琏也瘦得很,趴在个棺材上不像样。 “还不快把人都抬下去,棺材也赶紧搬下去安置。”贾三老太爷一发话,甭管贾琏他们如何,一个个被强硬得带下船。 一路上的尸臭味让金陵所有人都知道,贾家那赦大老爷死了!死在了赴任的路上! 甄家和王家是开心的,让你们贾家自找没去。而贾家的姻亲也全都缩着脖子不敢乱来,深怕一个不小心甄家或者王家出了手,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又将要失去。 听到贾赦死了,贾政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随后便是幸灾乐祸,若是当初参加丧礼的大房一家,想必这会儿也跟他一样安然无恙,可惜啊,这些人没有身居高位的命,那巡抚一职怕是要旁落,也不知会落到哪个好命的头上,不过,荣国府的爵位,却只能落到他头上。 贾政看着贾琏瘦得脱相的样,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不得了的算计。而贾琏呢,他一直注意着二老爷,二老爷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自诩有德行的人,也不过如此,再过两三日,他父亲会回来,到那时候,好戏才真正开始。 受了老大的罪的贾琏回到屋子里,里里外外搓下来一层皮,才总算觉得身上不痒。躲在自个屋子里不需要在意外头窥探,贾琏这才让平儿准备吃食,让人去好生照顾大太太和王熙凤。 平儿见他总算清醒过来,焦躁不安得把巧姐儿的事告知了贾琏,贾琏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却再无下文。平儿也是绝望的,连琏二爷都不在意巧姐儿的生死,巧姐儿一个两岁的丫头能有什么好。 等贾琏用完了饭,大太太和王熙凤那儿总算梳洗完毕,两人还是那老样子,疯疯癫癫的。贾琏让人给她们燃了大老爷制的安魂香,好歹让两人好好休息一番是正经的,等她们醒了才好告知大老爷的消息,免得这两人情绪太过激烈让外头人看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贾琏VS贾政 贾琏对付甄应嘉、王子腾这样的人怕是不够, 但对付贾政这样的, 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他们这次出仕带了不少仆人, 里里外外都用不着金陵的下人们服侍, 把整个院子守得铁桶一样,金家那两口子想尽了法子都进不到内里去。 也别小看贾琏那荣国府管家的名号,这人迎来送往管东管西的, 宅子里头的弯弯绕绕门清得很,金家不过一没权的老奴才, 没任何依仗能拿他们大房一家如何? 也正因如此,贾琏才总算放松警惕, 仔仔细细把大房一家子都调养一整日后,趁着夜色将近, 摆了席面准备跟大太太她们坦白, 算算日子, 大老爷顶多七日定能到达金陵。 几人半个月都没怎么吃过油腥,这次的席面多以软嫩素食为主, 倒也不用藏着掖着。 大太太和王熙凤两个都是被人给扶着进门的, 贾琏看她们两人如今这模样, 又在心里狠骂了大老爷一顿,那老东西当真出的好计策!可真真害苦了她们几个。 “都坐吧,你们都下去吧, 平儿和王善保家的留下照顾她们便好。”贾琏挥了挥手,下人们自然听话的下去,如今大房可真就剩下贾琏这么个能做主的人了, “你们好生服侍着她们用饭。” “是!”王善保家的和平儿两人乖乖布菜盛汤,贾琏却没怎么动筷,“太太、二奶奶,琏二这儿有个好消息得提前告知你们,怕你们再这样下去会出事。以往在船上人多口杂,很多话不便说,这儿我看得严,想来无碍。” 大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神直勾勾盯着琏二看,“你……你是想说老爷没死?” 别说大太太,王善保家的和平儿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瞅着贾琏。 “嗯!”贾琏点点头,“老爷带着巧姐儿早就下了船走陆路,不出几日就将归来,若非如此咱们此番到金陵来没那么安全。平儿你也该反心了,巧姐儿没事,二爷我怎么会不看顾她?那可是二爷我的心尖尖。” “你说什么?你说……老爷他没死?”大太太腾得站起,一脸夸张得笑,“我就知道这是老爷的局,老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我就知道!那混蛋提都不提醒一下直接就跑了,弄得我们娘两造此大罪,回来顶不轻饶了他!” 大太太又哭又笑得,长时间没怎么吃饭少一运动脑袋又开始晕了,王善保家的赶紧扶她坐下,仔细给她盛了碗粥,“太太此番总算可以安心下来,如今少不得要好好补补身,免得留下什么病根来。” “嗯,我得养好了精气神见老爷。”大太太接过粥,一口一口吞下去,王善保家的见她胃口如此好,也有些委屈得想哭,这老爷也真是的,为了能到江南来做官,真真儿把家里的主子们都给算计进去了,就留着他那心尖尖巧姐儿随身带着,也不怕露馅。 贾琏的视线最后落在王熙凤身上,大太太已经完全好了,可为何二奶奶还是这副德行? 平儿站在一旁也哭得不行,“二爷,咱们二奶奶……是见着王大人了!奶奶说,那一箭是王大人亲自射的。” “什么?”贾琏深深蹙起眉头,“王子腾来了?” 王子腾竟然射巧姐儿和他的二奶奶!他没疯吧!他怎么能够!二奶奶可是在他膝下宠着长大的! “所以二奶奶才一时想不开,二奶奶平日总把王家挂在嘴边,是真的十分敬重王大人的。”平儿一边抹泪一边哭着道,“原先大老爷可能死了,我们奶奶不敢吭声,却也愈发自责,这些日子真的有些不好,人总是昏昏沉沉的,怕是愈发想不开了。” 大太太放下手中的碗,一个巴掌狠狠拍在王熙凤脸上,“你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王家你还顾忌那么多做甚?大老爷当初就试过,你看贾家比看王家更重,王子腾他做的事跟你一个出嫁女有何关系,你是我贾家的媳妇,死都是我贾家的鬼。” 王熙凤哭了!她总算又反应了,捂着她那通红的脸趴在桌子上哭,琏二爷瞧着她这样子,愈发得不是滋味,“二奶奶,我不怪你的,你叔父坐下的事咱不算在你头上,你若是觉得有罪,就好好把咱们荣国府后院把持得密不透风,再多给我生几个孩子也就是了。” “二爷!”王熙凤委屈至极得叫唤道,王家不要她了,好歹贾家还要他!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大太太不高兴得很,你们夫妻两个同心同德的,大老爷这会儿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当真让人火大。 贾琏被大太太这番话烧得满面通红,赶紧放开王熙凤开始用饭,王熙凤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一直低着头喝粥,两人做一块儿即便不说话,邢氏也能看出股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的味道来,这饭是不用吃了。 安安静静的日子没过几日,也许金彩两夫妻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进展,甚至连突破口都找不到,让贾政等得颇不耐烦,这日,竟然直接来到贾琏院门**换。 “去,让贾琏那小畜生出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贾政一身板直眉头深蹙站在院门口,大房的人都知道这人是来找茬的,暗地里好不唾弃。 就这样一个算计亲兄算计亲侄儿爵位的二老爷,竟还有脸骂琏二爷小畜生,还觉得自己守礼端方,简直笑掉大牙。 守门的小厮倒也不好乱说什么,跑进院内告知琏二爷,让他自己定夺。 对这二叔,贾琏当真是无语至极,三番两次上门欺他当真忍无可忍。这次,这儿,可是他的地盘。 带够了人,贾琏阴沉着脸走到院门口,看看这次他那好二叔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贾政瞧他带那么多人出来,面上一抖,腿有点打颤,不过一瞧贾琏那样,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骂,“小畜生还不跪下!看你做出的好事!” “怎么?二老爷又想打死小侄?”贾琏站在门口,半点不怕他,“莫非二叔当真看上了小侄身上那爵位?不过那才几品的爵,二叔你真想要?” “你……你个小畜生别以为你父亲不在,就没人管你了!是谁这么教你顶撞长辈的!枉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这些日子你倒是愈发嚣张得意,完全不把我这个二叔放在眼底了!也罢,也罢!今儿就让我替你父亲好好教导你。” “哟,二叔真想打死我啊?趁我父亲不在,你就来逞威风啊?”贾琏可不在乎他说得什么,瞧见他身后站着的十来个小厮么?他倒是想看看,二老爷身边有什么能人,能制住他们。 “你个孽障!你还有一丝一毫的礼义廉耻你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倒好住在这屋子里连你父亲的尸都不收!只让下人扛着去埋了,你对得起你祖宗对得起你父亲吗?” 政二老爷骂得是唾沫横飞,声情并茂把贾琏说成一个不孝不睇品性败坏之人,这样的名声若是坐实了,荣国府的爵位自然落不到他头上。 贾琏仔细一想,颇为好笑。原来政二老爷为了爵位,也能耍出心机手段来啊?而且一出手就是毁人根本啊! “我父亲的尸体都已经发臭成那样了,二老爷你还想让他按照正常方式停灵?”贾琏无所谓得耸耸肩,反正今日你说什么都无用,因为大老爷根本没死,“这一月下来小侄一直陪着他,给他烧足了纸钱衣物,早日下土为安才是正礼。” “荒谬,你贾琏即便有礼,单一条你没亲身安葬你父亲,你就是大大的不孝,待我秉明圣上,再决断你之官位是否得当。”贾政一脸正气冲天抱拳,贾琏眼珠子一转,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二叔,你就放过小侄吧!小侄身体不适,已难以亲身入场,至今都虚弱着,二叔,你就体谅体谅小侄,待小侄身体康复后再去修葺祖坟吧!”贾琏突然就抱住贾政的腿大哭起来,把贾政整个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又幸灾乐祸不已,“借口,你若孝顺,即便死在路上,你也该好好安葬你父亲,你父亲生你养你,你却不愿为他做任何一点牺牲,我这个做你二叔的断然不会让你这么下去,放开我。” “二叔……二叔你放过小侄吧!求您了!” “小畜生你放手!”贾政发狠般踹开贾琏,贾琏还想上前抱他的腿,贾政抬腿就是一脚,直奔着贾琏胸口而来。贾琏早防着他呢,双手环胸好不容易接下这脚,双手却也是青了的。 贾政踹完这一脚,重重甩了下衣袖,冷着脸就走,贾琏趴在地上,一声声叫唤着,只是表情略无耻,动作略随意了些。 跟着琏二爷来的仆人也是看不懂了,这琏二爷到底是害怕政二老爷告诉圣上,还是害怕政二老爷不告诉圣上啊?不孝……是大罪吧! 等贾政走得不见踪影,贾琏拍拍衣袖站起来,没事人般回院子里去,若政二老爷当真要害他贾琏,那可怪不得他贾琏故意隐瞒。 回到自个院子的贾政当即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得好不舒畅,好像多年的憋闷一时间都发泄出来,整个人畅快至极。 他如今已经成了扬州同知,有权利上折子给朝廷,贾政在这种时候动作不是一般的快,叫了个小厮让他赶紧把信送到驿站去,从头到尾,连金彩都没发现。 送出去那封信,贾政便再也不管贾琏的事,被圣上怒斥的不孝子,还能有什么前途所在,爵位甚至是家财都没得分。 信送出去第二日,贾赦爷孙两,便轻轻松松进入金陵城。 磨磨唧唧边买边走之下,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两,只当是普通游人。直到马车到达老宅门口,指示侍卫去叫门,里头人才跟见鬼了一样跑进门,贾赦笑着抱起巧姐儿,大步走入他们荣国府的金陵老宅中。 “你说什么?你说谁来了?”贾政不敢相信得一脚踹飞面前跪着的小厮,他刚上的折子,贾赦竟然没死!!!这让他如何自处! 仔细想想,果然是他中计了,中了贾琏那小畜生的计! “快,快给我派人去追回那信!绝对要给我追回来。” “哟,二弟因何如此震怒啊?”贾赦大气威严得走进门,“不如说出来让大哥听听。” “大哥你……”为何没死!为什么你怎么都死不了!贾政觉得,他真的有些疯魔了,他盼着他贾赦早点死!他盼着她贾赦一家子早点死!这群祸害就是来祸害他们荣国府祸害他跟老太太的!早点死多好!对大家都好! 贾政看着贾赦的眼神,不知不觉间便浮出些杀意来。巧姐儿一看见他那表情,赶忙捂住脸趴在贾赦肩头,心里想着这人是坏人,她巧姐儿要离坏人远些。 连巧姐儿都能发现他的异常,贾赦又如何不知,却不点破这点,他需要一个对手,最好是一个能掌控住的对手,上位者总喜欢搞平衡那一套,让人烦不胜烦。 “大哥我中途走了陆路,想着这样安全些。事实证明,走陆路的确安全些。”贾赦平平淡淡总结这些日子来的事情,“不过琏儿那小子怕是看错了人,以为老爷我死了,那傻小子什么眼神,自己老子都不认识了。” “……”贾政能说什么呢?你们串通好的计谋,正当旁人是傻子? “那么,大哥我便先去休息了,二弟你,还是想办法早点追上那封信吧,一日时间,能跑很远的。”说罢,贾赦面带着淡淡的笑意,抱着巧姐儿轻轻松松离去,他到达了金陵,事情全都已成定局,谁又能阻止他上位呢? 贾琏早就收到了通报,早早准备好席面,只等着大老爷归来,好好骂他一顿解气。 一走将近一个月,贾琏也是难熬得很,不过接下来,大老爷回来了,他们大房的主心骨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想来绝对不差,他贾琏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衙门报道了。 在外浪荡了许久的爷孙两个,肤色明显黑上两个度,王熙凤站在贾琏身边,瞧见她白白嫩嫩的巧姐儿竟然变成个黑土胖丫头,当即脸色拉的老长。 巧姐儿远远瞧见她娘亲似曾相识的生气表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垂着脑袋咬手指,贾赦见她如此,微微一笑,他好像又教出个精怪精怪的丫头。 “还啃手指,你脏不脏啊!”王熙凤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老爷让我来抱着巧姐儿吧。” “嗯,好好给她洗洗,的确太脏。”贾赦没事人一般端着,话刚说完,就瞧见巧姐儿幽怨漆黑的小眼神,好似满满的控诉。 王熙凤瞅着大老爷摆出的架势,还真不敢乱说,讪讪然接过巧姐儿,细细一闻,好难得才忍住没发火,这姑娘到底有多久没好好洗过了!怎么丑成这样! “大老爷,这么些天也该累了,赶紧洗漱洗漱休息吧。”大太太可不管他们小两口跟巧姐儿,当下拉着大老爷赶紧回房,那姿态那焦急模样,哪有一丝责怪的味道,说好的回来狠狠骂一顿呢? 贾赦面上带了点笑,“邢氏,辛苦你了,以后都不会了。” 大太太眼眶一红,“老爷说得哪里话,老爷能好好的回来,就够了,我受点苦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王熙凤惩刁奴 大太太带着赦大老爷去的地儿, 在这金陵老宅之中, 依旧只能算是继承人居住的东院, 平日里贾琏住着倒没什么事, 可如今赦大老爷住在这院子里,就颇有些不像话。 此番贾政倒没敢占着正堂,到底金陵不是老太太的一言堂, 这儿贾家八房每家都有太爷级的长辈,而老太太又不在, 他如何能舔着脸占着正堂。 可即便如此,贾政同样占着比东院更为贵重的后院, 也就是原本该给老太太居住的院子。 原先大老爷没在,大房没人又底气谈这事, 如今大老爷就在金陵, 大房包括奴仆在内, 都板直了腰杆,精气神跟旁人断是不同。 琏二奶奶把自家那小祖宗交给平儿后, 端出她奶奶的气度, 慵懒得坐在院子里等着金彩夫妻前来拜见她。 想想也蛮可笑, 京中鸳鸯那小蹄子瞧不起她们大房被她给整治得不行,如今到了这金陵,这夫妻两依旧瞧不上她们大房, 这不,她又得下手整治整治,也好叫人知道, 她当日说的要她们一家子不好过的话不是虚言。 焦大那老汉算是有那么点造化,大老爷钦点他掌舵,他这趟差事又干得漂亮,再加上原先就有点地位特殊,如今跟在贾蓉身边,算是个厉害主。 这老汉新婚燕尔难得娶妻,如何肯让鸳鸯一个人留在京城,想来捆也要把她捆到金陵来。 琏二奶奶突然有点好奇,是什么原因,让这鸳鸯到达金陵几日了,这边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两家离得不远,即便鸳鸯不得脸,以金彩如今大管家的身份,也断不该不知道他闺女嫁人的事。 不过再怎么说,她这个做奶奶的,总得体谅些个不是?到底他们父女多年未见,自然想念得很。即便暂且不提鸳鸯的事,旁得事也够她二奶奶慢慢清算,再怎么着,他们夫妇两个能跑掉谁去。 听说二奶奶要见他们,金彩夫妻惶惶不安面无人色,就怕那转向大房的二奶奶发难,这二奶奶可深知他们屁股底下的的肮脏事,要拿他们轻而易举。 原先他们私底下干的勾当,不说全部吧,至少两三成二奶奶一定是清楚明白的,原先二奶奶站在二房那边,跟着二太太和老太太混,她自然不好跟二太太和老太太闹,他们夫妻自然也不会被问罪,可如今她跟着大房混,大房跟二房天然对立,二奶奶她如何能放过他们。 两夫妻没走多远,就抖出一身的臭汗,这才几月的天,前胸后背都湿透了,林之孝家的暗地里撇撇嘴,就这样的还敢乱来,模样都比不得那鸳鸯小丫头上台面呢,至少那鸳鸯被压到琏二奶奶面前时,还是不卑不亢的。 好不容易来到二奶奶院门前,金彩家的脚一软,差点在门槛处摔了个大跟头。 坐在正堂的琏二奶奶自然瞧见了,抿着嘴看着笑话,感叹就这样的货色,她当初还忌惮得不行,竟还让他们两夫妻平白划拉去不小的财富,真真无语至极。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常听人说,天子脚下五品官什么都不是,可天子鞭长莫及之地,五品官能在地方做土皇帝,就好比如今的金彩夫妇。可一旦天子降临,这土皇帝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两夫妻战战兢兢走进门,安安分分跪在琏二奶奶跟前行大礼,道:“老奴金彩(金彩家的),见过琏二奶奶,给琏二奶奶请安。” “嗯,你们两个就是老祖宗陪房?”王熙凤上下扫视着,语气略有不善道,“大老爷要来金陵的事,是提前告知的,怎么到如今还没准备好屋子?你们两个奴才觉得,大老爷住在东院像话是吗?” 金彩一听,冷汗都掉了一头,连忙俯身道,“不不不,正院常有打扫,大老爷随时可以住进去的。只老奴没瞧见大老爷进门,底下人不知道事,这才让大老爷受罪,回头老奴定狠狠责罚那些不懂眼色的小子。” “不懂眼色?”琏二奶奶勾唇扯出个淡淡的冷笑,“看来金彩你挺懂眼色的,知道奶奶我如今跟着大房惹不起,就恭敬起来了?也罢,如今奶奶我事正多,没工夫搭理你,你们两夫妻赶紧把正院打扫出来,今晚大老爷就要住的。” “是是是,今晚日落之前定能安排得妥妥当当,请二奶奶放心。”金彩轻轻擦掉额头的汗,连忙应下这件差事,只要二奶奶不问罪就好。 “嗯,回去吧,如今大老爷和二老爷均在府内,你们两夫妻可不能掉以轻心,奥,对了,鸳鸯那丫头你们也多年未见吧,前头二太太指着奶奶我给她找了门亲,得空你们去东府那儿瞧瞧她吧。” “什么?鸳鸯?她不是在老太太身边么?她年纪尚小,怎么就嫁了人?”金彩家的总算开口问道,明显有点想不通,再仔细瞧瞧二奶奶冷漠的脸,心里免不得一个咯噔,想着鸳鸯嫁人这么大的事,她家大儿怎么从没提起过。 “可不是,据说老太太那儿嫌她不得用,总想着把宝二爷带到二太太那儿去,老太太便把她送给了二太太,二太太那儿却又嫌她做得太过不想留她,就指着奶奶我给她找了个婆家。”说到此处,琏二奶奶脸上总算有个笑模样。 可她这一笑,金彩总觉得不怎么得紧,小声得开口道,“那敢问二奶奶,鸳鸯是指给了谁呢?” 王熙凤笑得眉眼都眯成一条缝,语气颇为高兴呢,“东院府上那焦大你们可都知道吧,虽然人老了点儿身子骨还是硬朗的,如今也得了脸,在东府算得上半个主子,他没妻没妾没儿子的,鸳鸯嫁给他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呢,回头你们正经见上回,往后也好来往些不是。” “什么?焦大!”金彩家的眼瞳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得望着琏二奶奶脸上灿烂十足的笑容,“您……您怎么……” “金彩家的,你是想说二奶奶我怎么会给她介绍这么好的婚事吗?那自然是因为奶奶我心好,不想痛痛快快弄死她,让她去服侍焦大,也算替东府报那焦大的恩。” “奶奶,鸳鸯这些年服侍老太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怎么能够!”金彩家的人都开始抽搐了,显然气得上头控制不住脾气。 金彩瞧她家那婆子的样,连忙死死掐着她人中不让她厥过去,这要是背过气去,往后能不能起得来都是个大问题。 “怎么能?奶奶我自然能!就凭她一小丫头片子敢欺负到咱二爷头上,二奶奶我岂能容她!再说了,焦大又没打老婆,他不嫌弃鸳鸯这个被府上厌弃的丫头,你们倒还嫌弃上人家了!笑话!就你们两夫妻,谁比得上人焦大的地位?” “就是,人焦大可是东府老国公爷下令要好生招待的仆人,连尤大奶奶都不敢轻易得罪的老人,你们两个老东西算什么,还嫌弃人家!让人家焦大知道了,马上提个二房,看你们丫头以后怎么见人。”庆儿脆脆的声音很不客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别说金彩家的当场被气晕过去,连金彩这大管事都有些支撑不住想大闹一场,不过他好歹忍住了。 二奶奶屋里可站着不少粗壮婆子,他一老东西能伤到她们中哪个,便只一庆儿丫头,就能让他轻易近不得二奶奶身,闹一场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一家子被贬而已,谁叫他们是人家的奴才呢。 琏二奶奶就喜欢看这种场面,往常这些个人仗着在老太太二太太那儿有些许脸面,就不给她这年轻媳妇好脸色瞧,也瞧不上琏二爷这大房嫡子,私底下的蝇营狗苟她都不想提,可如今呢,一个个的总算要有报应了。 “好了,别在奶奶我这儿闹什么幺蛾子,正院的屋子今天日落之前必须给我整理好,不然的话,奶奶我可不是二太太那等活菩萨,少不得要动鞭子板子的,怕你们两个老的受不住!现在赶紧下去做事吧!若是你们做不到,现在提出来,奶奶我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会派人接替你们。” “老奴这就下去安排,这就去。”金彩面带灰色佝偻着抱着金彩家的离开,外头还有他的人,几人瞧见他们夫妻两个如此模样,全都缩缩脖子不敢多言。 不消片刻,这老宅的人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荣国府二奶奶那胭脂虎的名号,当真不是瞎传的,整治起人来端得是凶猛非常。随也可想而知,琏二奶奶亲自安排下去的事会有多大的效率。 赦大老爷从没指望过大太太能管好后院,大太太有自知之明也没打算去跟凤丫头争。如今她唯一的念想,只是抓住大老爷人,只要他还在,她大太太的日子如何都不会难过,凤丫头如何都不敢如以往那般无视她。 且不管外头被凤丫头闹腾得如何,邢氏那小院还是安安静静的,贾赦舒舒服服坐在浴桶内,邢氏亲自动手给他仔细搓洗身上的泥污,那搓下来的泥条子跟赦大老爷这人可真不相配。 原先只瞧见巧姐儿那丫头脏兮兮臭烘烘的,却没注意到他们白嫩的老爷只是面上光!衣服一脱跟巧姐儿别无二致,难怪巧姐儿那丫头要瞪他。 大老爷依旧清贵得任由人服侍,这一月爬山越岭的,他们跟着的商队轻易不进城,可能怕交税,也有可能怕进城被人盯上,不过走得路线却是走老了的,一路上艰难有点,却没遇上什么人,算是平安到达。 可想而知这大半个月时间内,大老爷能到哪儿整治自个去,没弄得一身脏还得多亏衣服带得多。 洗澡水整整换下来三桶,邢氏这才罢手没再搓,却拿出大老爷他自个制的玫瑰露倒入浴桶内,没好气道,“大老爷,你这一死盾下来,可把我给吓坏了!还以为我年纪轻轻要做寡妇呢。” “你不知道?”大老爷勾着唇一笑,无语得接着道,“我那护甲还是你给的材料呢。” “材料?等我想想,大老爷是说那鸡血和烧火的稻草?”大太太砸吧砸吧嘴,脸整个垮下来,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老爷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见得少怕的,琏二和史家那小子都能瞧出问题来,不过往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 贾赦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脑袋,示意邢氏给他按按。邢氏也没有拒绝,自从大老爷厌弃她后,他们已经甚少亲近,今天算是破了格,可见大老爷又重新接纳她了。 “邢氏,你对贾蓉和史家那小子有什么看法?”贾赦闭着眼随意说道。 邢氏歪着头想了想,“老爷,史家那小子瞧着靠谱,你走了后那船上也管得不错,乱子没出,至于蓉哥儿,平常瞧着不怎么靠谱,关键时候倒也不错,史家那小子好似有什么法子拘着他,那段时日蓉哥儿也没少约束底下人。” “嗯!那史家来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来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看到很多人来来去去搬东西,怕是来了有二十两车。” “嗯,那就省事许多,待会儿你下个帖子给史家,让史家二房大太太明日带史钧的妻子一道来,也无需多说什么,只需告诉她们老爷我没什么事,五日后会去官府报道,他们家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封信过来。” “老爷可是要提携他们史家?” “自然,四王八公除掉一个王家,其他还得同进同退荣辱与共,甄家不好对付。” “嗯!那贾家呢?听说贾家跟薛家被斩了不少纨绔,老爷可要管?” “管自然得管,省得闹起来不像样,不过人死了也活该,老爷我顶多给他们拉个垫背的,回头她们若是找你,你让她们自个写名单送来。” “嗯,这倒是省事许多。奥对了,二老爷也住在府上呢,据说也升了官,不过想来比不上老爷您官大,咱们该拿他怎么办?” “无需管他,他是扬州同知,顶多管扬州事,等下,琏儿是要做从四品扬州知府的吧。” “是啊!那琏儿岂不是也在二老爷官位之上?”邢氏的语气都免不了带上幸灾乐祸,连琏儿的官位都比政二老爷高,那二老爷还有何脸面跟他们大房较劲?当真可笑。 “嗯!琏儿往后免不得要常与他来往。不过他位高,倒也无许担心。” 贾赦泡完澡,换上身舒舒服服的里衣,原就是爱享受的逍遥性子,吃足一个月的苦,咋然回来定是要好生休息一番整顿先的。邢氏老早安排王善保家的铺床,用那等软软的被子垫着,老爷睡起来才香。 美美躺入被窝前,贾赦还小有易趣喝了口小酒,带着点微醺之意,舒坦至极窝在被窝中,不一会儿,便沉沉得睡下。 邢氏瞧他睡得如此香甜,脸上忍不住也挂上笑。安安静静坐在外间,想着接下来的事。凤丫头只怕是要开始整顿后院的,外头的事大老爷在自会安排,她只等着搬到正院去,好在明日接待史家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上门训斥 当日午时起, 荣国府老宅内, 便开始闹腾不休折腾屋子, 贾琏这个未来的继承人首次站出来, 指使人从里到外开始清洗洒扫,户内户外俱是忙忙碌碌,免不得让旁人好奇问询。 老宅内奴仆的嘴如今还没有受过严加管教, 轻易便把他们家赦大老爷回府的消息给透漏出去。甭管旁人认不认得贾赦,跟荣国府有没有关联, 只说这一月间关于荣国府赦大老爷传闻之轰轰烈烈,就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贾府那几位老太爷老太太们听说这消息, 哪还坐得住,当即让人套车, 惴惴不安便往荣国府老宅赶。 如今金陵荣国府内外院都有贾琏夫妻掌管, 背后站着赦大老爷这棵大树, 奴仆们谁还敢给他们夫妻脸色看,自是个个战战兢兢, 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既然整个老宅都要重新打扫, 贾政居住的后院自然也在洒扫之列, 虽没在重点打扫之列,可难免粉尘飞扬喧闹不堪,坐在书房看文书的贾政面色难看至极, 想发作又觉得没脸。 昨日贾琏陷害他那一下,如今想想都是面色通红,若不把那书信追回来, 他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一个陷害自家子侄谋夺子侄爵位的名头落他身上,他还有脸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吗? 所以,贾政不敢开口训斥。 贾琏没得到他教诲,却也没打算彻底得罪他,好歹是长辈,他得罪太过终究名声也好不到那儿去,就像大老爷说得那样,做得太过反而有人怜惜他了,谁让他贾政是长辈呢,不过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倒不如放过一时,留下当个把柄也不错。 旁的地儿吵闹不堪,邢氏那儿,王熙凤没让任何人去闹,赦大老爷难得回家休息,可不能让他再伤了身伤了神。巧姐儿也在王熙凤院子里睡下了,这些日子晒黑了不少,看来也没少吃苦。 几位老太爷老太太赶到荣国府老宅门前时,贾琏正好在正堂听下头人汇报正院的清扫情况,几位老太爷老太太刚刚进门,都不需旁人通报,贾琏一眼就瞧见了,随即赶忙上前问安。 “贾琏拜见各位堂祖父堂祖母,您们可是来问询琏儿父亲的事情?”贾琏规规矩矩行着礼,几位隔房的老太爷老太太这是第二回见他,却依旧得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上次见到贾琏,大家只记得贾琏那一身的邋遢颓废,虽也觉得这孩子孝顺为他惋惜,但终究没放在眼底,到后来也没登门安慰。 这倒也不怪他们瞧不上贾琏,只是原先贾琏的名头比贾赦好不到那儿去,年纪又轻,担不起事却还贪花好色重银钱,平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是故即便他也授了官,官位还在政二老爷之上,几位老太爷老太太仍真没把他放眼底过。 如今仔细一瞧,这规规矩矩身量依然有些浅薄的贾琏,瞧着精气许多,走路还带着些威视,倒有个世家公子的样。 三老太爷面上挂着慈爱的笑,摸着胡子点头道,“嗯,你父亲呢?前阵子那棺材是什么意思?感情你们父子联合起来耍了一堆人啊!” 贾琏连忙拱手道,“还请几位堂祖父堂祖母不要怪罪这个,父亲也是受了箭伤才不得不除此下策的,如今父亲刚刚歇下,琏儿这便去请示,想来父亲还没睡着。” “不忙,琏儿说说你父亲身上的伤如何了?”三老太爷倒也不是那种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人,只要知道贾赦安然无恙就好,只要他平平安安,他们老贾家还有希望可言。 近些时日极为老太爷老太太都压力颇大,身上难免疲惫得很,一朝放松下来,是腿也不利索腰也直不起来,半点不想站着说话。 五老太爷那爆竹筒子哪里能憋住话,皱着眉抱怨着,“三哥,咱们站在门口问话三哥什么道理,赶紧进屋喝杯茶休息休息是正经,坐了这么会儿车,五弟我这腰都要断了。” “这倒是琏儿的不是,正堂已经收拾妥当,几位祖父祖母快请上座吧,大太太那儿琏儿已经去通知了,只是正堂后院还没有打扫干净,只怕是没法子带着几位祖母去后院歇息。” “无碍的,都多大岁数的人了,都是自家骨肉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三老太太笑着对贾琏招招手,“都说咱们江南的风水好,怎么不见咱们几家养出这样的俊秀小子来,也不知你们老太太时常挂在嘴边的宝玉又是个什么模样的小子。” 贾琏嘴角一抿,却还是笑着道,“宝玉如今才7岁,长在老太太身边福娃似的,三祖母若是见着定也欢喜。” “7岁了还当孩子养?这是闺女啊还是小子啊?”五老太爷翻了个白眼直接讽刺道,“要我说宝玉那名不好,家里的小子各个按着辈分来,他倒一个人例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五老太爷心直口快,三老太太刚刚说完宝玉的好,他这人就直接讽刺回去,免不得让三老太太面上难看,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三老太爷瞪了她一眼,明知道两房关系不好还提这个,不自找罪受么?没瞧见他们几个大老爷们都没喊老二出来见客,只是让贾琏作陪么? 好没有眼力见的三老太太撇撇嘴有些不满,往常她在家也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这倒了孙子辈的贾琏面前,她倒还需要察言观色了!这是何道理?她们三房也是嫡出一脉,只是没得爵位罢了。 “琏儿啊,快说说你父亲的伤势如何。”三老太爷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 “父亲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被箭重击过有些气血不畅,养上个把月就没什么问题了。一路上也没再遇见什么难题,倒也平平安安到达金陵。” “嗯,你父亲没怎么出过远门,这回能走陆路隐姓埋名回到金陵,也是难得,不过祖父有句话还是要嘱咐你们,好歹你们是一家子,一家子不能闹得太过,免得让人笑话咱们贾家兄弟阋墙。”三老太爷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 这事也只能委屈大房了,大房占着爵位,如今又占着高官位,他们得到的多,稍微委屈些,一起把贾家扶持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好事。 如今一个江苏巡抚,一个扬州知府,再加上一个扬州同知和巡盐御史,除了军权兵权,江南的政权大多将要捏在他们贾家人的手里,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好处落手里,甄家那些人只怕听到消息后该气得吐血三升了。 贾琏面上僵了片刻,却牢记他父亲的话,没在人前露出不满,他们还需要这些人帮助,所以,便恭恭敬敬应是。 三老太太瞧他乖乖听话的样,这才没那么不爽,又笑着说道。 “你们一家子如今三个实职官身,虽然你二叔官位比你低,不过你也得好生孝敬他,旁的我不知,你二叔素来好文,在文官场上比你们父子这些做勋贵的便宜些,有他帮衬着,你们初来乍到也无需太担心。” “……”贾琏真的没想过,他父亲回来后,这群祖父祖母辈的能这么当面打脸。 什么叫初来乍到无需太担心,这江南官场上该担心的是他们吗?二叔身后站着的是大贝勒爷,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四贝勒爷,是太子爷,他们供着二叔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觉得三老太太我说的话不对?”这口气是又生气上了。 五老太爷又看不惯擦嘴道。 “三嫂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到人家府上开口闭口让人没面子,我让你多让着你媳妇点你喜欢听吗?这不自欺欺人嘛!还有什么叫咱们勋贵比不上那些酸秀才会做官?他老子是江苏巡抚,整个江南一等一的高官,知道头上有人好做官的礼吗?除了甄家那位,现在江南谁比他爹权势大?还靠他二叔,好笑,他二叔不整死他就不错了。” 做他旁边的四老太爷点点头,“我也是这么个道理,谁说咱们还是挺期待他们荣国府一家和睦的,不过如今形式不同,两边咱们必须只选择其一,太子爷还是大贝勒爷!这两位争得你死我活端不容咱们两头讨好的。” 九老太爷点点头,“我也同意这说话,不过我倒是觉得跟着赦儿那孩子混比较有前途,你们可别忘了当初赦儿在皇宫干的那事,差点捅破了天,不然能被他老子彻底拘着?” “你们这一句一句的,是在嘲讽我无知是吗?”三老太太不爽至极翻了个白眼,“我不管你们外头如何,只一点,他们老太太是他们荣国府的超一品诰命,他们整个府上的人都要敬着。” 贾琏内心无语得很,这三老太太看上去跟他家老祖宗是一个套路的,都要权势要地位,在自家面前要脸面得很,所以,大老爷用户老太太是对的,他孝顺老太太,的确能省很多事。 贾琏对着三老太太深深作了个揖,“三祖母怕是不知,老爷他想来极重视老祖宗,知道老祖宗疼爱二叔,便让二叔住在荣禧堂方便照看,前些时候他生病了不能去请安,却还每日不断送瓜果点心给老祖宗,京城中人谁不知老爷他孝顺至极。” 三老太太面上一滞,好似愈发愤怒道,“你们大老爷倒是孝顺,你们几个小的呢?知道你们家老太太疼爱老二,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你们二叔的?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倒不将礼义廉耻放心上,咱们都坐这儿大半日了,也不见你去通报你二叔,怎么着,还不想让你们二叔出来见客了?” “三祖母……” “莫忘了你是谁教养长大的,谁把你健健康康养得如今模样的。”三老太太根本不给贾琏辩解的机会,直接敲定实锤就要给贾琏按个不尊敬叔父的名号。 她倒是威风了,其他几位脸上就难看了。贾琏可是刚刚被赐了扬州知府的官,甄家真愁抓不到他把柄,自家人倒好,直接不要钱送上去。 “谁养大的,自然是我们大老爷养大的,三祖母也莫忘了,荣国府的袭爵人是咱们赦大老爷,二老爷是暂居的兄弟。” 后头,邢氏冷着张脸走出来说话,“我跟琏儿在各位这儿都是小辈,不过有句公道话,却不得不说,咱们大老爷琏二爷也是为了整个贾家,才拼死拼活从京城回来,自家人面前,需要这样当面下脸定罪名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三老太太怎么可能瞧得上邢氏这九品芝麻官的女儿,当即摔了被子指着邢氏的鼻子就要骂,金陵这地界还真没几个人能给她脸面看,至少邢氏她没这个资格。 三老太爷面色阴沉得难堪,摔了杯子重重一拍,“够了。” “老太爷,你怎么……” “坐下!闭嘴。”三老太爷看都不看她一眼,却是对着邢氏笑道,“赦儿媳妇坐吧,都是一家人,合该和和气气的。” “我们老爷往常也是这么说的,他与二老爷其实关系不错,只是如今官位悬殊,兄弟俩难免生些不平,时日长了也便没什么了,无需担心太过。”邢氏找了个位置坐下,又示意贾琏到她身边来,“琏儿毕竟年轻,很多事都还要仰仗各位老太爷老太太。” “赦儿可有跟你说过往后的章程?”五老太爷才不管三老太太突然的发疯呢,他就想早点看看贾赦那混小子,看他将来有个什么打算,打算怎么把他们贾家发扬光大。 “老爷说先祭祖,然后跟史家的人谈妥子弟的事,五日后再去衙门报道,他这一路上听到消息不少,对金陵的现状也有些了解,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他人生地不熟。”邢氏回答得不卑不亢,样子比其他几位老太太还上台面。 九老太爷砸吧砸吧嘴,又瞧瞧琏二那副坐得板直的姿态,免不得咧嘴一笑,有些好奇那传说中的老纨绔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想来,应该会跟传闻中有很大差距,不然教出来的人怎么瞧着都有那么点气度呢?他是不信小官女儿能养出这气度来的,即便在荣国府也没用。 “史家?怎么不先考虑下贾家?”八老太爷眉头深蹙,“论理贾家子弟比史家还多,江南官位就只有那么些,岂有让外人尽得了好处去?” 不说贾琏,邢氏都有些翻白眼的趋势,这里的人一个个根本没把他们大房放眼底,只是想来分杯羹的而已,前些时候赦大老爷人死了,这群人连上门问候声都没做,反而对二老爷嘘寒问暖,如今上门来一个接着一个嚼劲。 邢氏看着这局势也是心累啊!还好大老爷前头教过她怎么回。 “大老爷的意思,是准备在祭祖的时候挑人,他说人的气度从面相上能看出一二,长得歪瓜裂枣的、面容狡诈的自然不能做官,剩下的他得亲自考教能力。” “嘿,他自个能有什么能力可言,还不是靠着攀高枝。”三老太太嘀咕着,声音却不小。 “那咱们贾家前阵子被人抓了砍了的事呢?”五老太爷忍不住还是问了,虽然这会儿问并不太好,他自己心里明白,可他家被砍了好几个,又被抓了好几个,这不心里焦急嘛。 “老爷也说了,说会亲自去把那些人赎回来,至于后头报仇的事,写了要寻仇的名单来,他会看着办。”邢氏说罢,就没再开口,贾琏心里有气,也不想开口,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三老太太瞧她们这样,心里愈发不满,这倒是甩上脸面了,还真是没教养,一个两个的都不尊长辈,难怪老太太平日里总说她家老大的不是,就跟她们家老大一样,就知道装装样子,内里是个奸滑的小人。 其他几个长辈面面相觑,感觉今天场面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一个两个都开始不正常了?得罪了他们一家子,后头可没什么好果子可以吃,天晓得那贾赦是个气度大的还是个气量小的。 说到底,只为了贾政,至于这么上门定罪吗?人家父亲刚回来呢。 第51章 大老爷来了 九老太爷有点看不下去如今这尴尬场景, 免不得开口说道, “都是一家人, 吵什么闹什么呢?赦儿媳妇, 你说说你家老爷从头到尾都跟你交代了什么?” 大太太站起身,恭恭敬敬给各位长辈行了个礼。 “我们二人年轻又素日没体面,若有得罪之处, 还请各位叔叔婶婶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咱们老爷到江南来目的很明显,就是为那人争江南, 如今那人愿给贾家第二次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九老太爷骤然站起, 面色震惊道,“当真愿给第二次机会?而不是当做可用的棋子打发?” 这个问题, 贾琏最有资格回答, 他理所当然站起来走到大太太身边, 同样恭恭敬敬对各位长辈行礼后道。 “这件事琏儿最有资格说明,前些时候大老爷与四贝勒爷相见的场景, 琏儿就在旁边。他们二人相处得非常亲近, 完全没有十多年未见的疏离, 而且琏儿亲耳听见四贝勒爷的保证,若是大老爷再敢龟缩或者有二心,就绝不再饶。” “此话当真!”九老太爷死死盯着贾琏, “四贝勒爷当真原谅咱们贾家?” “的确当真,目前迎春就在四贝勒府,大太太去见过, 地位相当高。琏儿不知道大老爷以往跟四贝勒爷是什么交情,不过四贝勒爷连大老爷龟缩了十七年都清清楚楚,想必绝不一般,依他那古板重规矩的性子,说出的话绝对不假。” 九老太爷深深叹了口气,“是啊,他们那交情,可是过命的,你们小辈哪里知道你父亲当年的英勇,那是个能跑上养心殿给四贝勒爷叫屈的主,闹得德妃娘娘连台都下不了,不过也难怪,你父亲当年在上书房还是个滚刀肉,战功赫赫的祖父和父亲在身后,还有个德高望重门第出生的主母护着,圣上看着他长大,由着他熊。” 说完这些话,九老太爷又深深叹息,想他贾家当初何等风光,连皇子都要给他们贾家子孙脸面,这才过去多久,连甄家这样靠着圣上奶娘起的家世,竟也能爬到他们头上去,只可恨当初跟错了人,被未来的好处眯住了眼。 听到九老太爷如此说,贾琏和大太太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这些长辈口中的熊孩子,当真是他们大老爷?那个被母亲逼得只能住马棚的大老爷? “你瞧瞧,这两人还不信呢,”五老太爷嘿嘿嘿得笑着,“你们大老爷当年熊着呢,不过人聪明不怎么惹大事,又惯会讨好年纪大的,当年的两位皇太后可喜欢他这样皮实的孩子。说来那位四贝勒爷的确受赦儿恩惠不小,如今也到了他保赦儿的时候了吧。” 后头那一句,便是对其他老太爷们说的。 他这番话,已经表明他会站在贾赦这边,再有刚刚九老太爷的表态,八房里头,已经有两房站定了位置。 四老太爷素日很喜欢拆五老太爷的台,这回道捧上了,“我也觉得是这样,五弟,你总算说了句对的,让四哥我没法反驳你。” “且,你个文弱书生,一把年纪的反驳我有用吗?”五老太爷翻白眼,就他那弱鸡模样还仙风道骨颐养天年,我看是哪哪比不上他这虎背熊腰,更何况比他年纪大上那么一丁点,就整日以哥哥自居,往后必然比他死得早。 到了老太爷们决断的时候,几位老太太不敢插嘴,不过三老太太还是觉得贾政更好些,瞧着就文质彬彬有个当官样,若是有他们几家合力捍卫,也未必比不上贾赦。 反正三老太太他是不信四贝勒爷跟贾赦的情谊,再好的情谊十多年下去能留下什么?这些年四贝勒爷见识的权势大了,哪还能像当初那样傻,更何况,就皇家那家世,十七年下来,再白的纸都得染黑咯。 所以啊,只要是贾家的,人家就会看重,提贾赦是提,提贾政也是提,提她们家老二或者旁人家的都是提,当初贾家的好处就全给荣国府宁国府给占去了,如今也该轮到他们了吧。 想到这儿,三老太太眉头一挑,忍不住勾了唇。 这宁荣二府在金陵的权势比不得她们,他们能在京城谋夺这份机会,他们金陵贾府,就能好好的替上头人办好,只是这好处却不能只贾赦一人得去,他们得架空贾赦,得让京城里的贵人们瞧瞧,功劳到底该归到何人头上。 宁荣二府一下去,他们三房就当之无愧得起来,若是哪日贾赦死了,他们三房也可以去争一争那爵位,即便剩不下几品,也比没有强。 三老太太心里头思虑着,想当然越看这母子二人就越不爽,她素来说一不二,儿子媳妇治得死死的,且看这会儿两神神气气的货色往后在金陵怎么给她低头。 三老太爷沉吟了会儿,又开口道,“赦儿媳妇,赦儿人呢?” “回三叔的话,大老爷他刚回来就睡下了,这会儿只怕刚刚好睡着,明日他还要准备祭祖,怕是太过劳累伤身。” “这是什么话……” “好啦!你今儿怎么这么多嘴,你瞧瞧这儿是你能说话的地儿吗?”三老太爷狠狠拍了拍桌子,对着三老太太怒目而视一顿臭骂,“你往日你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到了这儿还敢嚣张,你都忘了你是贾家的媳妇吗?” “老太爷,你这是什么话……” “祖宗的牌位都看着呢!这儿是咱们祖宗的老宅!咱们嫡支就两家,宁国府和荣国府。”三老太爷话都不让三老太太说了,三老太太看他吹胡子瞪眼睛的,胸中一口闷气狠狠憋着,视线扫过一堂的妯娌,最终恶狠狠等着那对母子。 她治不了这些妯娌,还治不了你们两个! “怎么闹起来了?”一声清冷的调笑从后方传来,身穿鎏金色常服的贾赦信步走出,扫视一圈后,像模像样对着各位长辈行礼,不过他这态度,不算恭敬,也不算失礼,“几位叔叔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可是想念小侄?小侄却也甚为想念几位叔叔婶婶。” 随意的态度,看上去颇为亲近,五老太爷扑哧一声就笑了,“你这身好看,瞧着壮实压得住人,大老爷就该这模样。老四你瞧瞧可好?” 四老太爷从上到下一打量,贾赦见他想瞧,还特意在人面前晃荡几步道,“四叔,这可是我新做的衣裳,专门为回来江南做的,听说这儿的东西都很精细,小侄刚刚回来,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大太太稍一打量,嘴角一勾,也不知老爷是怎么学的本事,衣裳也绣得不错,赶明儿他要是有空,也得给她绣上一件,即便没空,也得给她弄个花样出来。 四老爷摸了摸胡须,一副文化人姿态,颇为有礼道,“还成,不会落魄。” “切,还落魄,人家这是衣锦还乡,正二品大员!老四你这辈子都难摸上边吧。”五老太爷就见不得他那样,还装装装,谁不知道他在家是光着膀子喝酒的,偏还喜欢装文化人,大字认得几个?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摸不上边呢?我这不就摸上了吗?我不仅摸上了,我还抱上了搂上了。”老四被他一句戳中软肋,直接起身对着贾赦又搂又抱,贾赦在他怀里,半响没回过神来。 这冲击……有点大了! “有本事你就亲上去,还搂上抱上了,什么德行。”五老太爷扔了手里的瓜子壳,不要脸得吐槽道。这话算是又戳中四老太爷的心尖尖,四老太爷瞧着贾赦那张近在咫尺又白又嫩的脸,吸了口气真亲下去了。 “我就亲上去了,我亲的是我亲侄子,怎么了?你有问题?” !!! 贾赦捂住脸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占了便宜,还是被个满头白发的人占了便宜!自诩聪慧过人最会算计人心的老狐狸,对这种耿直的也毫无办法,偏人家还是长辈,他不好怪罪。 “你还真是……难道你好男风?难怪这些年老跟我争,我看你是看上我了!”五老太爷那性子当真是滚刀肉中的典范,大言不惭抖了抖身上腱子肉,“不过你连这种做祖父的滚刀肉都下得去嘴,想必也不是啥文雅人,顶多一老变态。” “你你你……” “好啦,还闹!”三老太爷头都要肿了,这两人能消停会儿吗?一个好文一个好无,还是同胞兄弟,当真是斗了一辈子都不嫌烦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小辈们都还在呢。 “没闹啊,他不是看重赦儿才这样的嘛。”五老太爷不背锅,“赦儿啊,我那两小子你得赶紧给救出来,那两小子在牢里足足待够一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模样,身子骨还健朗不健朗。” “这是必然的,叔叔放心。如今侄儿到了江南,甄家必回投鼠忌器,扬州地界他们甄家子弟不少,琏儿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底烧到哪儿,得看他们的主意。” “真的?” “那必须的。”贾赦抿着唇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得很,眼中精芒闪烁,“不然的话,甄家必然承受不起咱们琏儿这样的滚刀肉。” “琏儿能有这气魄?”五老太爷从上到下打量贾琏一番,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贾琏能把他家那被关许久的小子救出来。 “他有我在,什么不敢做。”贾赦毫不夸张得说道,“他也不需要害怕那么多,他婆娘是个厉害的,后院管得又严实,断然不会有后顾之忧,到时候叔叔给他配齐了侍卫,比那金陵太守能差到那儿去,好歹是咱们贾家的种,骨气必须得有。” “说得好!咱们贾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骨气,”五老太爷就爱听这话,他就不爱那软趴趴的调调,“回头叔叔给他安排几个厉害侍卫,都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眼神就能吓死一片。” “那就有劳叔叔了,对了,叔叔那两小子也太过纨绔,竟被人这么快抓住把柄,回头让他们两跟在琏儿身边,让人好好****,往后也是老狐狸一只,看谁还能抓了他们。” 五老太爷眉头一挑,“这主意好,是该好好历练历练,扬州那地界好啊!还有林如海这样的大吏看着,断然不会有错的。” 不声不响,贾赦就收服了五老太爷,四老太爷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跟他死磕到底的老五吗?出人出力起来都不带心疼的!不过那两小子能跟在贾琏身边,的确好啊!不过是侍卫而已,他也能出啊! “哟,老四这是心动了?不过晚了,老子先提出来的。”老五沾沾喜喜抖抖身上腱子肉,“侄儿放心,有你五叔叔在,江南的军权干扰不到你,王家也干扰不到你,你只管安安心心得做你的巡抚。” “有五叔叔这句话,小侄就心安许多,这一路见到王家人,小侄心都打颤的,哪能想到那王家人能这样对待咱们贾家人?想当初咱们贾家是怎么对待他王子腾的?如今咱们贾家势单力薄,那些昔日的叔叔伯伯不好看护,也只有叔叔们可以依靠了。” 贾赦眼眶都带着些湿,看得五老太爷颇为心伤,“是啊,人心意变啊,不过好在史家那些兄弟还在咱们这便。他们手底下兵将不小,江南地界少有能越过他们派兵的,不过他们在政治经济上不行,这还得靠侄儿你,那甄应嘉在这点上本事不小。” “哼,他那点本事,不够让底下人吃饱喝足而已,越是如此下去,就越让上头忌惮,因为利益结成一块铁板是上头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太难挑拨。” 贾赦摇摇头叹息不已,“不过咱们贾家不能走甄家的老路,咱们得让百姓安安稳稳得,好处大半得是圣上的,就像那些世家大族一样,只求名不求利,咱们安安稳稳走到底才最要紧。” 九老太爷眉头深深蹙着,“你这番话倒还成,甄家那样的确不好,又不是缺银子花,都指着一个女人上位,满门大老爷们都让人瞧不起。” “就是,咱们几家还缺钱?”五老太爷翻了个白眼,“不过钱还是得好好赚,多多益善也好享受,我听说世家子弟也爱享乐来着。” “的确,不过咱生财有道,往后小侄自有主意,不过这会儿小侄有些体力不支,刚刚到金陵,一身的肥肉减成这样,只怕母亲都认不出了,回头等安顿好了,还得赶紧把母亲接回来,如今二弟和我都在金陵,端不好留老太太一人在京。” “也好!”三老太爷总算开口插话,“让你母亲早些来金陵坐镇吧。也好有个人管理后院。” 三老太爷这话,可就是没把大太太放眼底了,贾赦眉头一挑,“三叔,哪能让母亲操劳,不是还有侄儿媳妇在么?她这身强体壮的不出来劳动,怎么算得上孝顺。” “就你……” “好啦好啦,三嫂能不说话吗?你今儿吃了爆竹还是吃了炮弹?就没一句能听的,你不喜欢侄儿媳妇下次就别来,我可喜欢侄儿媳妇得紧。” 四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走到邢氏身边,“我瞧这孩子就不错,长的标志规规矩矩的,即便刚接手管不好,过两年也就熟练了。” 瞧贾赦如今这能耐,三言两语能收服众人,四老太太就站他这边,他贾赦都跟三老太爷顶嘴维护他媳妇,她自然得开口说话。 “就是,不光侄儿媳妇,这孙儿也可人得紧,回头还得救他堂兄,他们两都是混不吝的,以后跟着你,你也别让着他们,该怎么训怎么训,不听话就回来找我老婆子!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五老太太也应和着夸贾琏。她们做老太太的没怎么插话,才愈发看得清楚。贾赦还没出来那会儿,三哥一家子弄得整个大厅乱糟糟的,贾赦一出来,哪还有三哥一家子说话的份,大家都被贾赦这老头小子把住了视线,都围着他一个人转而不自知呢。 就贾政那文弱高傲的样,如何能比得上他,荣国府那老太太怕是眼瞎了吧。 第52章 贾赦没死? 三老太太气得面色通红, 想说什么又想不到好的法子压制她们, 只能坐在原地生闷气。 大老爷看眼三老太爷面色, 又笑着跟其他几位老太爷道, “小侄实在是累了,屋内也繁杂得很,且先容小侄缓两日, 再向各位叔叔婶婶赔罪。” “成,那咱们走吧, 大侄子记着你几个侄儿,可别让他们多遭罪。” 五老太爷很捧场, 说罢便开始推着他三老太爷往外走,三老太爷愣了会儿, 还是随他一同离开, 他这一走, 其他几人自不好留下,一个个起身告辞, 没过片刻功夫, 正堂总算恢复宁静。 贾琏和大太太两个松口气, 腿不免有些颤,刚还挺出息的,人一走气就泄得差不多。 赦大老爷整整身上被了搂抱出的褶皱, 微微打了个哈欠,“你们接着清扫,老爷我回去休息, 今儿你两表现得还成。” “真的?”贾琏屁颠屁颠跑到他家老爷跟前,舔着脸扶住赦大老爷的右手,“还得老爷教得好,不然儿子哪敢跟他们犟,不过刚刚九老太爷说,您年轻的时候特别厉害,在宫里闹得很大,是真的么?” “嗯!是真的。上书房压力大,读书写字向来一百二十遍,完不成谁都得饿着。哪像你们现在,还得求着你们这些小祖宗进学,三天两头无故请假,偷懒耍诈心思不是在女人身上,就是在银子身上。”大老爷是半点瞧不上如今的贾家。 “老爷说的是,琏儿若是能学到老爷一半的能耐,就足够了。”贾琏完全不觉得大老爷在说他,因为他当初有段时间也有好好学习的,只是读不下去罢了,无故请假这种事宝玉才有本事体面做,他要是敢老早被人揭发就是一顿臭骂。 “那就好好学,扬州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富庶派系又多,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很容易出问题。老二和林如海都在扬州,他们二人你都得避着些,头脑都不是什么清醒的人。” “父亲,二叔就算了,林姑姥爷那儿也避开?” “嗯,前阵子你媳妇送礼的事,多多少少牵扯到贾敏的死,他即便知道内情不记恨咱们大房,却也还会记恨咱们贾家,可他从头到尾没表现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得对贾家好,可见内里是有算计的。我猜没准还不是因为前阵子送礼的事,而是因为那林家小儿子。” “也是,那小儿子死得突然。”贾琏点点头,“那儿子的确得避开他,免得中了他的计。” “嗯,你老爷我往后给你的任务,不管是谁都给我老老实实完成,一丝一毫的马虎都不能有,不然你老爷我就让史钧那小子替代你,那小子做事很靠谱。” 赦大老爷是真心如此想的,扬州他是准备作为重点突破口的,事情必须得完成,不然后头的事根本没法做下去。 这一路行船下来,史钧那小子态度算是几个小子里最端正的,做事严谨就是太规矩正派了些,性子还没磨砺够,往后跟在他身边有得受。 回到屋内,贾赦不管委屈巴巴的贾琏什么心情,脱掉外衣再次缩到软绵绵的被窝中,这次谁来也别想让他起身。 贾琏走出房门,内心有点不爽,史钧那小子怎么就能入他爹的眼,长得黑漆漆又古板不会来事,这人能比他好?他贾琏是不信的。 一直臭着张脸的贾琏指使起人来愈发利落,一声的黑气压能让身边的小厮为之胆寒。不知不觉中,琏二爷似乎也有所变化,只是熟悉的人都还没察觉到。 这一下午,贾赦睡得极为安稳,他才不管外头闹成什么模样。 如今街头小巷里头,到处都开始传,说贾府那做巡抚的大老爷没死,全须全尾到达金陵,几日后没准就能赴任,他这样的人物岂会放过害他的甄家。 这些事在金陵太守府尤其讨论得凶猛,虽让他们家太守大人砍了人二十多颗人头,抓了人百多个纨绔呢?甚至连探视都不让。 前阵子那些来太守府衙门闹的人刚刚泄气不小,准备回去养养神再来,这会儿骤然听说贾赦回到金陵,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地,撒泼打滚对着府衙捕快泼屎泼尿,弄得府衙内臭气熏天。 太守大人安安稳稳在府衙住着,可苦了那些守住府衙的捕快。 不过即便没接受到身体上的磋磨,金陵太守心理头的压力不小,他首当其冲会被贾赦杀鸡儆猴,甄家未必能保全他!他的把柄不少,只要有一个人倒向贾赦,他就得万劫不复。 这条路是他选的,他倒也没怪旁人,只是不甘心。 说好的贾赦已死呢?王大人亲自出手又确认已死的人,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得回来? 别说这位金陵太守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连扬州太守得到消息后都满是愕然。 贾赦到了金陵,哪还有贾政什么事,他刚刚跟下头人说,让他们好好对待贾政,回头贾赦就回来了!贾家一大家子还会犹豫站位?他又能撬到多少墙角? 想到此处,扬州太守对贾政就没什么兴趣可言。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一场兵事能吓到半个月不敢出门,与他能有何价值。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这贾赦如何到达的金陵,若是走水路还好些,若是走陆路,这一路下来,他到底了解江南多少东西?底下平民的事情是否也都知晓? 江南太过富庶谁都想分一杯羹,可到底民众只有这么点,出产只有这么些,最终受苦的,还不是底下那些老百姓, 可他能管多少,贾赦又能管多少?他若真想插手,无异于彻底搅浑江南局势,跟整个江南的望族对立。 不过,他贾赦会得到圣上完全的支持,他若是不帮忙,无异于让圣上不满大贝勒爷!可若帮忙,对大贝勒爷更不好。 所以,他怕贾赦会走这步棋,他至今没想到其他的解决之法。若是当初知晓有这么一朝,他就不该彻底表明站队。 【史家】 史钧依旧有空就练习武艺,十八般武器全都会,金陵史家的老太爷对他愈发满意。 贾赦没死的消息,史钧一早便告知了史家三房老太爷,如今金陵史家是三老太爷做主,他听史钧从头听到尾描述一遍后,便决定好好跟随贾家接着混。 圣上对他们史家颇有忌惮,史家的军权逐步被削弱,甄家能爬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圣上对四王八公的忌惮,他想要提起一家来跟四王八公对着干,只是事与愿违,甄家的当家人能耐不小,反而联合了他们四王八公。 如今他们四王八公是倒了霉,可圣上也没吃到啥好果子,拔掉一根心头刺又来根更深的,也着实活该。 三老太爷以前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所以对圣上的做法愈发看不惯。 凡是做武将的就不喜欢被鸟尽弓藏,辛辛苦苦用命拼回来的东西,最终拱手让人,还不准人心生不满,这可能吗? 贾赦没死,三老太爷知道,史家其他人不知道,一个两个迅速跑到三老太爷府上问询。 三老太太这会儿手上正捏着邢氏送来的帖子,上头写明让她们府上大太太带着史钧小子明日去贾府做客。 这位邢氏很少出现在像三老太太这样辈分的人眼中,贾老太太对她的大儿媳妇素来不喜,导致大家对邢氏的感官,还停留在曾经那个小家子气没见识的评价上。 “老太爷,你看这是什么意思?”三老太太把帖子送到三老太爷手中。 史三老太爷瞧上一眼,“让她们去就去吧,咱们史家终究要比人贾家落后一筹。” “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咱们家还是一门双侯,他们贾家已经只剩下将军爵位了。”史三老太太不满得顶嘴道。 “你又何必跟我争,你难道不知道贾家人在朝堂的实力?咱们史家的人心眼少,都是憨厚人,没那等看透人心的眼力,也没那等能屈能伸得讨好。可贾家不同,有个简在帝心的贾代善还不够,又出个与皇子交情匪浅的贾赦,到底虎父无犬子。” 史三老太太忍不住乐了,“你这到底是夸人家,还是骂人家?人家精怪些好,不像咱们史家嫡系,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金陵,大哥家的那两侄儿,怕是有几十年没见了吧。” “嗯!咱们家没向文走,一直走着武官路子,从始至终没丢弃祖宗本事,圣上终究还是不放心。”三老太爷又觉得有些心堵得慌,“等咱们这代人都走了,留下钧儿这代人,想必那会儿又有咱们史家的用处了。” “天下都打下了,外敌也打趴了,还能剩多少仗可以打?我瞧还是朝文走不较好。旁人都说乱世重武盛世重文,往后这天下也该太平个上百年,咱们史家这百年都没什么用处。”三老太太却不怎么同意她家老太爷的观点。 “这天下多得是被雪藏的将军,你若是有空,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给我老实指点钧儿去,依他练武的勤奋劲,架势一旦有错,会直接毁了他的筋骨,你可不能马虎。” “明白。贾家这封信,怕是要跟你好好商量往后的合作。王家已经联合不得,薛家家主刚走,没主事之人摇摆不定,这江南还得他贾家和咱们史家一起拼。” “嗯,这么多年没见贾赦那小子,不知道这会儿又是个什么模样。”三老太太会心一笑,“当初那小子可真像个福娃娃,好看得紧,还格外聪明,只可惜有个那样的娘。” “你别管他们家的事,他贾赦愿意受着,又没像咱们求助,管他做甚。”三老太爷不耐烦后院的那些事,起身朝前院走去,他还真得去看看史钧那小子,免得真伤着身而不自知。 【甄家】 出尽风头的甄家,好似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明眼人都知道,他圣宠没了!圣上想要开始打压他们甄家了。 没有四王八公的扶持,甄家的地位虽然没有大幅度暴跌,却也影响军心。 贾赦死了还好说,杀鸡儆猴效果甚好。可贾赦没死!毫发无损得回到金陵!甄应嘉都觉得他是不是被王子腾给骗了! 若真是!这一招给他打击甚大,他前头才跟底下人作保贾赦已死!如今底下人难免人心惶惶。 尤其是金陵太守!那女婿怕是战战兢兢等着贾赦处置他!他从头到尾的一系列行动,其实也并没多遵从国家的法令。 “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办?”甄大夫人是恨透了贾赦一家子,好端端的这是要把他们甄家放在火上烤!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你说贾赦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圣上下定决心端掉咱们?” “想必是因为元春的事。十一阿哥想上位的心思被圣上知道了。”甄应嘉眉头深深蹙起,一件如此小的事,却能引起这么大的波动,他当初也没仔细考虑!失策了! “就那小蹄子的事?就这么点事?”甄大夫人都快憋死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贾家那老太太的请求,什么亲上加亲,这是想要沾咱们十一阿哥的权势,好期盼着能做皇后的。” “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甄应嘉有些烦躁,做皇子的一旦被圣上猜忌,是很难再摆脱嫌疑的,除非他们愿意彻底表态。可这样的话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来人,告诉金陵太守,让他放了牢里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暂且随机应变吧。” “是!”外头小厮迅速跑出去,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狸最近在强推上哟,会尽可能多更冲金榜的~~请大家多多支持~~~阿狐给你们卖萌啦~~~~ 第53章 贾赦的安排 翌日清晨, 贾赦带着贾琏贾蓉两小辈, 一起来到贾家祖坟。 贾家八房在金陵, 坟地被照料得极好, 一旁立着的小房子常年居住着两三家奴仆。 荣国公和宁国公府的几位国公爷的墓,算是整个祖坟中最华丽的,常年风吹雨打都没见任何沧桑。 贾赦恭恭敬敬摆齐祭品, 替原身好好得上香倒酒。到了这儿,贾赦才感觉到有点不适, 这个身体如今是属于他的,但不排除还有点身体的残余意识在。 原本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人, 可他在坟前一跪,眼泪哗啦啦就往下掉, 止都止不住。 哭是能感染人的, 赦大老爷一哭, 跟着他来的贾琏和贾蓉也开始忍不住掉泪,从上次扶陵回来, 少说该有十几年了, 贾蓉他们甚至更久。 红着眼睛的贾赦收起自己散漫的心态, 用出几分真心烧纸钱纸衣物。原先他对贾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上辈子的丞相,把自己当成功德圆满的家主大人。 是故他不会为贾家考虑太多, 他再没把家族放在心上,可能除去巧姐儿外,其他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该利用时利用,该抛弃时也能抛弃,并没多大感情。 在贾家其他人看来,他似乎对得起贾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贾家的将来做考虑,他提携后辈拉拢皇家,可实际上呢?他只是在玩游戏,玩宅斗游戏,所以他会在得到一点点成功后沾沾自喜,而不会像上辈子那般一直恪尽职守。 是的,他只是动了点念头帮助四贝勒,动了点念头想看看那人终究能走多远! 如今跪在这贾家祖坟,感觉心里那份压抑和难受,贾赦总算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点归属感,贾家好像就是他的根,就像上辈子他的家族一样。 烧完纸钱,收拾过墓地,贾赦带着两孩子回到老宅中。这会儿时间尚早,两孩子站在正堂瞅着赦大老爷严肃的脸后背微微有些发凉,但又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感觉。 “琏儿你先一旁站着。”大老爷指着墙角道,贾琏眼瞳微缩,乖乖靠墙站好,心里毛毛的感觉待会儿会糟。 贾蓉腿一软,半跪在地小小声吱着,“那……大伯还有何事要小侄办么?” “你爹让你跟着本老爷,本老爷只要看你有何本事。”赦大老爷面无表情道明目的,“平日会点什么?” 贾蓉面色一白,支支吾吾着,“平日……平日人际来往还成。” “人际来往?”赦大老爷语气依旧平静,“都跟得什么人来往?” 贾蓉都开始抖了,明明赦大老爷没打他没骂他,就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瞅他,他额头汗流不止,腿不住打斗,觉得自己要是说出应付自家老爹的话,结局会比较糟糕。 “跟……跟姻亲家的勋贵。” “勋贵?”赦大老爷唇角一勾,“那你们勋贵平常都爱干点什么?” “骑……骑马,游猎,还有逛逛酒楼聚会。”贾蓉低着头不敢再看赦大老爷,他已经做好被打一顿的准备。 “骑马?游猎?那好,你在金陵便接着骑马游猎,先把身子骨练结实来。本老爷给你一个月,只要你做一点,把军营里的马好好照看,知晓马场怎么养马洗马喂马,怎么给马留种、辨别优劣。” “养马?”贾蓉不敢置信骤然抬头看向赦大老爷,他来金陵是来当官的,不是来养马的。 “是的!养马!史钧那小子会去监督。一个月后本老爷会检查。”赦大老爷说罢,示意他可以站一边去,“琏儿你过来。” “父亲。”贾琏乖乖得跪在贾赦面前,态度十分之好。 “你往常与蓉儿一道走关系,对女子怕是了解颇深,本老爷要你好好去学习胭脂水粉的制作,知道何种胭脂为上层,何种胭脂为下层,而且,你们整个扬州有多少个像样的胭脂铺,他们经营得如何是否赚钱,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胭脂水粉?”贾琏两样一蒙,还整个扬州的胭脂铺,这得多大的工程,一个月怎么可能完得成。 “这两件事,是给你们二人的第一次考评,我会根据你们交付的内容来弄奖励和惩罚,若是一窍不通,老爷我会赏你们一人二十棍二十鞭。” !!! 会死人的好不好!贾琏贾蓉两叔侄面面相觑,感觉未来一片黑暗,他们如果一个月考评一次的话,那前头半年怕是要跟床为伍大半岁月了。 贾赦没再多言,闭目养神想着未来的事情。 甄家之所以这么铁板一块难以撼动,大部分原因在于他把控了各行各业的利润,离开他们独自干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想要打到他,只能好好的想法子给他们更大的利润空间。 江南的货的确好的确卖得不错,各地的商队总要到此买卖,不过这些年价格越来越贵,很多东西只有大商人才卖得起,小商人基本不敢玩江南跑,江南的商人其实赚得也越来越上。 所以,他可以联合小商人们,一起把甄家建立的商圈掀翻。 要把小商人扶起来,第一治安得好,第二要有庞大的出货渠道,而且是旁人轻易无法掌控的渠道。 心里稍微有些底的赦大老爷准备从他比较熟悉的行业入手,他要知道整个扬州胭脂的销售情况。 逐步完善的计划,在赦大老爷闭目养神中渐渐成型,里头需要的人手需要筹备的时间,也基本有个大致规划,回头他得写个折子,请求圣上的支援。 贾琏和贾蓉见他如此,健步如飞得离开,屁股后头跟着只狗一样,急匆匆跑出府到外头找人帮忙。一个需要学会如何养马,一个需要了解一整个江南的胭脂销售情况,一个月时间太短,希望大老爷到时候能手下留情。 这两人离开后,大太太那儿受到消息,史家三房大太太带着史钧来拜访,如今已快到正门口。 被重新收拾过的正堂后院相当赶紧清晰,大老爷那些藏品相当大方得任由邢氏取用。 王熙凤有些瘦了,不过精神头还行,陪在邢氏身边,等候史家三房大太太的到来。邢氏的底气一日强过一日,她即便坐在主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已然成亲的史钧自然不能去后院见贾府女眷,到了门口便与史家三房大太太分道扬镳,自己独自来找赦大老爷。 史钧走到正堂时,贾赦还在思虑着某些事。 “伯父,小侄来向您请安,伯父这一路可还安康?”史钧像模像样拱手请安,声音中气十足,腰杆也挺得直直的,男人味相当浓。 贾赦睁开眼,第一次从上到下打量史钧这小子。这小子长得也好,面相就是忠诚宽厚的,“侄儿来啦,快坐下,这一路麻烦你照顾那几个不成器的。” “伯父哪里的话,琏哥和蓉儿都表现得不错,该干嘛都干嘛了。”史钧煞有其事解释道,在船上那段时间,贾琏、王熙凤和大太太三人算是表现得极好,贾蓉也不错,他交代的事好歹做了。 想起那小子气鼓鼓的憋屈样,他心情颇好。 “那两个都是不成器的,缺了点磨砺,侄儿你还成,将来伯父这儿需要一个随身的侍卫,顺便帮忙点文书工作,你可否愿意担任这个职位?” “文书?”史钧眉头深蹙,他最讨厌文书!他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贾赦眼神凉凉得瞅着他,明显得不容拒绝。 史钧有点低气压,心情又不甚美妙了。 “没有问题。”蚊子嗡嗡嗡一样的声音,只看到嘴型却没听见回应,很显然这家伙答应得勉强。 贾赦不管他那么多,这好苗子不填平他的短板,实在可惜至极。 后院,史家三老太太在院子外头,就被笑得灿烂十足的婆媳二人接住,恭恭敬敬被带到花厅内叙旧。说来这婆媳二人根本没见过史家三老太太,她们二人进贾府后,便从没来过金陵。 史家三老太太坐下后,笑容慈爱打量着这传说中的邢氏和王熙凤,两个一个太糟糕一个太精明,如今瞧着都还不错,坐在一起明显能看出这两人关系之好。 最关键一点,邢氏这个做大太太的,竟然跟儿媳妇差不多水嫩,衣裳首饰都是年轻小辈们品尝穿戴的,跟她们这群老年人不一样。 单看这点,就知道邢氏在这个贾家的受宠程度,至少没人能说她的不是。若是这种太太出现在贾家三老太爷家,第二天就能被打得下不来床,这种事还真不是没发生过。 贾家明明比他们史家早脱离武官的路子,可那贾三老太太实在难缠,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孝顺,还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她家儿子能有那人儿子那么孝顺,她老早就能逼着他从文而不是从武。 有些时候还真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孝顺孩子没人疼,疼孩子的人家孩子却相当任性。 “最近巧姐儿可还好?据说你们大老爷格外疼爱巧姐儿。” “好啊,巧姐儿如今在咱们贾府,跟霸王似地,前阵子咱们一家子被蒙在鼓里,就她一个被大老爷随身携带。”大太太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酸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阿狐需要去接待自家亲戚,回来有点累所以没来得及加更,明天应该会有两更。 第54章 王子腾病危 荣国府中, “将要成为真正女主人”的王夫人很是大胆, 全权包揽贾赦身后事, 白布挂得到处都是, 家庙寺庙去给贾赦点了不下十盏长明灯,连府上的奴仆都全部得穿孝,好似深怕旁人不知道贾赦已死般。 这还不算完, 后街那儿住着的匠人们这几日做的纸人纸衣服祭品,数量之多都被直接堆到大街上, 宁荣街人多眼杂这么一闹腾,不知道的也全该知道了。 当初贾代善死时, 都没弄得如此浓重,贾老太太独自一人坐在荣庆堂, 身边一个丫头都无, 安安静静瞧着, 冷眼旁观着府上所有人的脸色。 贾赦死了!贾政这个二老爷要彻底翻身了! 荣国府的奴仆惯会趋炎附势迎高踩低,这才多长时间, 仆人九成已倒向王氏, 剩下的那一成也只是老实巴结不善王氏而已。 包括她提拔的那些, 连赖嬷嬷这样的人,也渐渐巴结上王氏。 整个贾府好似庄严肃穆,其实内里各个面带笑容, 欢喜着贾赦这个当家人的死亡,也欢喜着王氏终于能够压倒大房上位。 不用看都能知道,外头人会如何消化他们贾府, 如何消化她老太太,如何对她贾府的规矩指指点点,而这一切,还是她老婆子造成的,是她给了二房希望。 贾老太太的待遇虽还没有降低,但丫头们对她的那份心,却花得愈来愈少。 几个大丫头整日坐在门口,探知外头消息却也没来通报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屋内连口水都得自己倒,这样的待遇,还能配得上贾府的老封君? 王氏是个有靠山的,她在贾府的地位远高于邢氏和凤哥儿,如今怕是也要超过她,这贾府的后院,终究还是落到了王氏手中。 安安静静没什么人陪伴的贾老太太瞅着自己一头白发,瞅着自己橘皮一样的手,她是真的老了。 荣华富贵大半辈子,掌控贾府大半辈子,人到老了反而要受制于人,真是可笑。 这些年算是白疼老二一场,他大哥身死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做得,老二她没想着报仇也就罢了,竟还想跟着王家混,任由王氏在贾府耀武扬威。 原先还没发现,如今王氏总算表露出内里奸诈,一日日提醒着她,她的大儿子不乖,已经被她哥给教训了,她老婆子若是不乖,下场也好不到那儿去。 有点想抱怨却找不到人说话,有点想哭又觉得太丢面子。贾老太太只能深深叹息,想着老大跟老二在时的情景。 原本老大在时,老二对她孝心满满,王氏也从不敢越过她去,因为她还有靠山,她还有用。 前阵子老大突然摆脱她的掣肘,老二便没以往用心敬她,可老大竟还如以往那样对她嘘寒问暖,只是那会儿她依旧疼惜老二,完全没放在眼中。 之后的事,就更不必提,两儿子都不在,大房一家没个正经主子留下,王氏便一日日张扬起来,等老大的死讯传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如今连宝玉,都被她拘着读书,轻易不让他来见她老婆子。 她现在已经不盼着老二能回来,她只盼着老大能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她老婆子就能过得好。 想起以前种种,贾老太太越觉得自己错了。老大从头到尾对她颇为看重,可她做的,完完全全在挖他的心。 是她看不惯那死老太婆,是她嫉妒那死老太婆的睿智,是她见不得被她亲自教养的老大优秀,不过那死老太婆的确会教孩子,比她会教许多。 当初那孩子赤城,在宫中都能吃得开,她们贾家捍卫的太子殿下与他颇为亲厚,而且老大那孩子不傻,在上书房成绩远远超过政儿,可她容不下这个,想尽办法把他拉出宫,跟以往的那些人脱离关系。 她甚至帮着王氏诋毁他好色纨绔不学无术,帮着王氏弄死他嫡长子,只因为那瑚儿曾经也被那死老太婆教养过。 可即便如此,四贝勒爷还是看中老大,只要老大他想,便能重新站起来。 反观她教养的两个儿女呢,敏儿在闺阁时便是个清高冷清的人,从不想管庶务,诗倒是写得好人也雅致,可嫁了人后,行事太蠢,被她瞧不起的王氏拿捏住却不自知。 再看政儿,她曾经也相信过政儿能考上科举,是老爷误了他,让他得了荫封得不到同僚的关照。 可这么些年下来,她也发现,政儿跟敏儿一样,也是个清高冷清的人,甚至比敏儿更不如,他还喜欢沽名钓誉,还自私自利,眼中只有他自己,想想老大对他的评价,假正经三字的确贴切。 论理王氏为他做过不少事,可曾经她老婆子还有用时,她只要稍微红红脸,贾政便能给王氏耳光,能开口闭口休妻,可见这人根本没把王氏放在眼底。 而且近日,她压不住老大了,老二就开始变得不那么贴心,对她的安排也是抱怨连连。 这都是她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这都是她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到头来没一个好的。如今想想,即便老二他得到了爵位,又能如何呢?能把祖宗基业扶起来? 呵呵~想到此处,老太太突然觉得,她家的二老爷没准会跟在王子腾身后做条哈巴狗!还是条窝里都横不起来的哈巴狗! 她是做错了!她也对不起老大!若是老大能活着,她往后定好好疼爱他! 原还觉得哭有几分丢人,愧疚不安一起,眼泪止都止不住。这府上若还有人为老大伤心,怕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也不知琏儿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在金陵有没有人看顾! 还有琏儿,被老二教养着长大,一个好好的继承人被教养成管事的,外头人不知道笑话了多少年,只可恨她魔障了,觉得这样还不错。 若琏儿能被好好教养,此时即便老大身死,想来也该撑得起大房的门面。 “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琥珀高高兴兴支一声,大大小小的丫头都站起来走到门外迎着王氏。连她屋子里都这样,旁的地方就更不用想了。 王氏身上的衣服的确挺素净,她往常也不爱穿戴鲜艳,只是满头的饰品,比她这个老封君当初还夸张,哪还像个守孝的太太。 尤其面上那笑容不比当初拘谨,真跟凤丫头一般,嘴都快咧到耳根,一行人风风火火高高兴兴站到她老婆子面前,贾老太太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看都不愿多看这伙人一眼。 王氏如今愈发胆大,瞧见这老婆子伤心欲绝的样,她就格外高兴。 原先这屋子里的丫头她一个当太太的竟还要敬着,可如今呢?他哥哥一出马收拾,府上哪个有眼色有心思的奴才,还敢给她王氏脸色看。 王氏没搭理老太太,随性得很落座一旁,丫头们争先恐后给她倒茶拿果子瓜子,还全都是从老太太的那份份利中挑最好的。 有丫头们这么活力的服侍,屋子里也勉强多了份人气。 “老太太,仔细算算,大老爷都死了有大半月吧,咱们家是不是也该提提爵位的事?” 王氏一边吃一边问着,从进门到这会儿安也没请,礼也没行,这是完全不把老太太放眼底的架势。 可老太太能怎么跟她斗呢,她深处内宅,儿子都不在身边,旁人家都巴着王家,王氏她便是弄死她老太太,怕都没人会说什么吧! 所以,老太太什么都不说,她不表态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琥珀见两主子场面有些尴尬,突然伸手扯了扯王夫人的衣角。王夫人抬头望去,正好瞧见她意有所指的眨眼,随即脸上笑意更甚。 “既然老太太没主意,那媳妇就自作主张了。”说罢,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干净利落转身出荣庆堂。跟着她一道的,还有屋内大大小小的丫头,老太太身边又变得空无一人。 看到这一幕,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息。 王氏每日都来,请安的时辰却很晚,到了她这儿也没个请安的样,倒像是来巡查的。 王氏出门后没走远,步子并不快得朝荣庆堂而去,不一会儿,琥珀那小丫头跑出来,手上还捏着个印章。王氏仔细一看,这不是老太太的印章吗?有了它,还需要老太太做什么? 今儿个还想不搭理她,想反悔不成?当初做的所有事,老太太都是默认了的,如今爵位好不容易落到手上,她想反悔也没用。 她哥哥帮他干掉了心腹大患,贾政又升了官,大房就贾琏一个小辈不足挂齿,就他那名声,她王氏能轻而易举给他搞臭咯。 由琥珀代笔,书写的一封请求换袭爵人的折子,被送到王子腾府上,王氏心跳剧烈得等着她家二哥的消息,多年的心愿,只要这份折子送上去,就能成功!她就能名正言顺做贾府的当家太太!! 这份折子理所当然落在王太太手里。 如今的王家,没有旁人想想中那么好。 王太太冷笑着打开折子看,“袭爵?她们二房还想袭爵?做梦!” 被寄予厚望的折子被王太太随手撕成两半扔火盆,不一会儿便烧了个干净。 如今的王太太已经没有当初的温婉漂亮,苍白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眼圈,瘦得都脱了相的身板动都难以动弹,今儿这样还算做了不小运动。 王子腾病了!而且快死了! 外头人都觉得王子腾在装病,原先王府上下也都是这么想的。可五六日下来,王子腾已经病得无法进食,昏迷不醒面色漆黑,这是真不行了。 王太太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王子腾自个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自己染上的,而且染上的还是不怎么死人的时疫,外加有大夫全程陪着,能凶险到哪儿去。 可不出五日,却越看越不好,王子腾不知何时起昏睡不醒,整个人面色慢慢开始发黑,怎么喊都没有反应,再稍微去打听那几位同去刺杀贾赦的将军家,骇然听闻那几位将军全都一病不起,状况跟她们家老爷如出一辙。 王太太真急了,哪还顾忌得上其他,直接拿着帖子去请太医。 宫里自然有人盯着王子腾,贾赦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没有苦无证据大家都没挑明而已。 最终来到王府的,是圣上暗中指定的太医,便可知圣上心意。甄嫔在宫中对这些了解颇深,这一次有一次的,甄嫔带着她的十一皇子彻底缩了。 这位太医医术不简单,宫里娘娘们闹腾太过时,圣上都是派他去善后,这脉一把,面上忍不住惊了惊。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时疫啊,这是中毒引发的旧伤复发啊!而且肌肉有严重拉伤现象,怕是躺下前还受过不小劳累,这就更不利于王大人抵御病痛。 做将军的戎马一生免不得受伤,身子骨还好时没准依旧健朗,可一旦老了或者病了,引起的旧伤复发很难治,也很容易死。 王子腾不仅得了时疫,还中了莫名的毒素,又加上旧伤复发,若是运气好些没准能活下来,可到那时怕也再当不得将军。 太医心里有数,王大人跟贾大人之间的较量,怕是谁也没得好,直接两败俱伤,往后这两府怕是要泯然众人了。 太医开过药,只说出四个字:听天由命! 王太太不信!子腾她不过染个时疫,怎么会没命!这又不是天花!人家中天花的还能活他怎么不能活! 而且子腾他身强体壮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闯高位,他怎么可以死,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王太太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一直趴在王子腾身旁,看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更黑。不用太医明说,她都能看出来,子腾这是中毒了,可太医不愿意治,她请的大夫又治不好。 如此十几日,王太太也差不多该跟着王子腾一起去了。 可这会儿看到王氏的折子,王太太又想起子腾去截杀贾赦的导火索王氏这个人来。原先王氏没嫁人就让她在婆婆面前不好找人,如今又弄死了子腾,她还想得到什么?她还能得到什么? 说来王子腾也没比贾赦幸运多少,整个王府的主子,除了王太太母女二人外,真心为他哭得一个没有,甚至王仁那小子还颇为高兴,整日花天酒地兴奋不已。 整个王府只有他是嫡系子孙,王子腾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如今都多大年纪了,也是时候当继承人了!而且他再也不用担心王太太生男孩的事!前途整个一片光明起来! 他很是讨厌王太太母女,从前在府里就高高在上,当初连祖母都敢不放眼底,对他他这个继承人自然更没放在过眼底,尤其是那王熙鸾,年纪小小仗着父母疼爱,总设计他挨骂挨打,还疼别爱辱骂他妹妹王熙凤。 原想一道弄死她们母女罢了,不过看到他妹子王熙凤的书信,觉得还是慢慢磋磨她们比较好,就跟妹妹说的,让她们全部过在苦水里。 她妹子多年不孕是因为贾府王氏,她嫁去贾府竟是被王府当做弃子! 说来,这里的人还记得他们兄妹的父亲才是嫡长子的事吗? 想到此处,王仁这些日子又想起当初的猜测。 当初就觉得很不对劲,他们父亲是纨绔一点,但不至于那么早就掏空身体死吧,而且连爵位都没落到手里,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就没了,甚至连他们母亲都没留下,两人一道死了。 随后没过多久二伯就成了爵位继承人,这里头没猫腻他是不信的。 这事他还有其他佐证,他父亲死后不久,疼爱他的祖母也莫名其妙得病死了,死前还逼着王子腾立誓照顾他一辈子。 即便如此,祖母见他的最后一面,还捏着他的手还说亏待了他,是她对不起他。 所以,他当初就想他父母是不是二伯弄死的?他祖母是不是王太太弄死的。尤其是他祖母,那个把他疼到心尖尖的老祖母,若真是王太太做的手脚,他定让她们母女后悔来到这世上。 而王府的这些事,都被瞒得死死的,虽然想知道的都能知道,可大家一致没有挑破,就当王子腾只是得上时疫。 那太医回到宫里,已经表明王子腾是中毒,可圣上依旧没有表态,再加上足有二十日没去过甄嫔那儿,没传唤甚至考教过十一阿哥,聪明人都知道圣上的意思,圣上他也没表现得那么隐晦。 可这些,王氏根本不知情,她还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还只是乐呵呵得做着她的没梦。 消息被封锁的荣国府就这样再一次成为京中豪门人家的笑柄,而贾府的老太太也依旧在自怨自艾中渡过,不过这样的消息又能封锁多久,王子腾都已经中毒快一月了,他总是要死的。 远在金陵的人还在忌惮着王子腾,可谁又能知晓,赦大老爷的手段也是从来不拖拉的,王子腾他既然敢来,就得承受住赦大老爷的算计,他若能沉得住气慢慢施为,没准赦大老爷还会看重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哟~~~晚上还有一更~~~ 第55章 奸诈的四爷 跟王氏一样嚣张起来的, 还有她亲身闺女贾元春。 迎春的突然出现, 已经打破四贝勒府中某种格局, 给福晋添上个大大的筹码。 后院女眷们或多或少总得针对针对, 才好平心静气接着过日子,即便福晋护着也没用,这也能算是另类的欺负新人。 尤其贾元春这个做格格的, 自以为身份比迎春高又是同一个荣国府出身,仗着迎春不重罚她, 便总是无礼挑衅,硬坐在迎春屋里等贝勒爷这种不要脸的事, 做起来都不是一次两次。 从元春入府到至今,四爷从没去过她那边, 也没招她服侍过, 整个府上只有她一个, 还保持这完璧之身,这是何等的讽刺。 迎春不想跟她来往过甚, 也不想让她夺走四爷的关注, 便把她拦在外面, 甚至罚她闭门思过。 元春跟疯了一样,逢人便说迎春攀上枝头看不上她这个姐姐,偶尔还哭着求迎春原谅她, 甚至下得起血本跪在迎春门外一个多时辰,只为等四爷回来给她做主。 元春正属花季长得不差,回过神来发现贝勒爷完全不搭理她, 便想尽办法拖迎春下水。她这么跪着再加上梨花带雨得哭着诉苦,总能得到贝勒爷一丝眼色,还能顺势抹黑迎春和福晋。 这样的结果,元春的确得到了贝勒爷的关注,偶尔还能问上两声。 可迎春却不敢让她继续这么下去,她一直在屋外哭,好似她跟福晋怎么虐待了她一般,可放进屋更糟,这人的脸皮之厚,迎春算是大开眼界。 仗着她们姐妹的身份,元春能在她屋子里耀武扬威,动不动训斥这个训斥那个,要吃最好的点心要喝最好的茶,甚至还总随手拿走些什么,稍有不如意就开始哭闹,闹得迎春脑仁都疼。 贝勒爷来见她时,她总能插手插话,拿她精心准备的东西讨好贝勒爷,又把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主人扔在一边。 迎春都考虑过,是不是把她关起来,免得越闹越大。 可福晋说不可,因为李氏站在她身后,李氏有儿有女又有宠,她就等着福晋出错抓把柄告状,而元春做的事虽然恶心却并不算罪。 所以,迎春一直忍着,却愈发让元春肆无忌惮,也越来越过分。 迎春冷眼瞧着,原先在府里那个高贵和蔼的姐姐,怕是被人挑唆得完全没了德行,因为四贝勒爷从没碰过她,她怕失宠怕得都要疯了。 而她贾迎春是她唯一的出路,若连这条出路都被斩断,贾元春能跟她死磕到底。 这样的人,福晋跟她说,让她放任!等她自己坚持不下去就好!若是到时候爷愿意碰她,对她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赦大老爷的死讯,元春这种深处内宅轻易不能出去的格格还没资格探听到,是府上唯一的宠妾李氏,当着所有女眷的面,在给福晋请安时,装模作样得说出为迎春伤心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迎春怔怔得没法缓过神来,她是怎么回自个屋子的都不知晓。 除了福晋以外,知道消息的女眷全都兴高采烈,回去喝口小酒的都有。贾元春同样兴奋,因为毫无疑问是她伯父动得手。 大老爷已死,贾府迟早要落到她父母手上,她往后自然不再是荣国府袭爵人侄女的身份,而是荣国府袭爵人嫡长女,这个身份在四贝勒府,绝对站在除福晋外所有人之上,她就不信贝勒爷会无动于衷,会放弃这大片的附庸势力。 有坏心的贾元春是跟着贾迎春回得屋,口口声声是来看望迎春照顾迎春,却在无人时各种嘲讽,有讽刺大房的不自量力,也有讽刺迎春的痴心妄想。 迎春只是听着,没有反应,也不想反驳。 她父亲已死,在她四贝勒府没有任何依仗可言,元春大姐好歹可以用姿色去吸引贝勒爷,她年纪还小除了失宠,就再无别的路可走。 所以,当初的贾元春,便是往后的她,她的日子会越过越糟糕,地位也会越来越差,被元春骂几句又能如何?她能跟元春打一架吗? 不再有所顾忌的元春,显然做事愈发没有章程,嚣张到刘嬷嬷和翠姑姑都看不下去。 四贝勒爷原本是来看望晕倒的迎春,结果贾元春站在床边插话,从头到尾都在说她如何如何伤心,如何如何关心迎春,可却不让迎春有任何机会开口。 等她说完,竟还提议说让迎春好好休息,他们去外头坐坐。 当着迎春的面,贾元春拉走四贝勒爷,甚至当着她的面,拉着四贝勒爷下棋喝茶。迎春闷闷得睡在被子里,哭都不敢哭出声,只默默得流着泪,有为自己委屈的,也有为大老爷委屈的。 这就是所谓的皇家么?这就是所谓的关系亲厚么? 刘嬷嬷看得眼睛都冒绿火,恨不得弄死贾元春这个贱婢。 这贱婢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如今瞧着跟个爬床的丫头有何区别?若是贝勒爷愿意,她说不准能在外头小榻上服侍贝勒爷,能完全忘记体面为何物。 四贝勒当然没有要她服侍,也不可能要她服侍,不过她手中的银子,有一半是贾赦的,他必须拿到手,免得到时候那人写信骂他私吞。 贾赦没死,他收到过那小子的信。 那小子的船上有他心心念念的保命毒香,据说那毒香的解药也是一种香,却要闻上三日才能见好,而且必须提前闻过才能预防中招,若是没能提前闻,即便后头拿到解药,病一场也在所难免。 那小子还把毒香和解药给他一并送来,也不知是炫耀,还是单纯想要给他分享。 不过那香的确厉害,有强烈的致幻效果,还能让五脏六腑开始灼烧,中毒半月以上基本无药可解。 他关心贾元春除了银子外,还想看看迎春的性子是不是真的安分能忍,会不会因为地位的变化产生后患,这也是他告知福晋暂时不管她的原因。 若这孩子若真如此,放福晋身边倒也合适。 四贝勒爷虽然会看在贾赦的面子上好好养着迎春,但也只是好好养着,他不可能为了贾赦并不怎么在意的闺女,让他自个后院完全乱掉。 若是迎春不安分,他大不了圈个地,让福晋好生照料她也就是了,他四贝勒府不缺钱也不缺地。 正因为他的算计,贾元春失去了原本的方寸,变得渴望得到他的关怀,用不了多久,便会亲自送上银两,随后他就不用再在这个蠢女人身上花费精力。 不过这一个多月看下来,四贝勒爷有些怀疑迎春的血统!将门女子竟也有如此软弱可欺的,福晋让她不收拾,她就这能忍这么久没动静,这样下去,贾元春这个蠢女人都能登堂入室鸠占鹊巢了。 皇家的人多大极懂人心,尤其是吃苦过受过罪的皇子,为了父亲一丁点好感,能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来。 所以,四贝勒爷跟贾元春下完棋,没如她所愿招她服侍,也没为她如今的处境多说一句,他却会给贾元春希望,偶尔一声问候,偶尔一个关心的眼神。 贾元春的思维,已经被他几乎逼到顶点,只需要一个提点,她就能完成她该完成的任务。 四贝勒爷不耐烦继续下去,扔掉棋子重新回到内屋,恰好瞧见无声哭泣中的迎春。十岁不到的孩子哭起来特别可怜,眼睛红通通的不敢看他。 坐在床边,四贝勒爷并不嫌弃她,亲自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这样的接触,算是第一回肌肤之亲。 迎春愣愣得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贾元春站在他们身后,嫉妒得眼睛都发红,若是视线可以伤人,迎春被四爷擦过的地方老早就全是孔洞。 “别多想,你父亲跟爷一场,为爷牺牲,只要有功劳,爷不会亏待你的。”四爷面色温和,跟哄孩子一样说着,可功劳二字,却着重点清。 贾元春的耳边,也只剩下功劳二字,她也想被爷如此对待,她也想拥有极高的地位,她跟迎春不一样,她身份够她可以做侧妃。 那二十万两银子对四贝勒府而言,想必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眼角都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是皇家的特权,四爷还在安慰迎春,却没忘关注贾元春,瞅见她突然拧紧的拳头,嘴角边勾出点点笑意。 明日,他可以去翡翠阁,让母妃给他的格格们伺候了,想必到了那时,贾元春该有所决断。 金陵贾府老宅中,邢氏和王熙凤还没具体说明大老爷的吩咐,史家三老太太主动奉上一份准备已久的名单。 这份名单上列举了史家当官的没当官的年轻子弟,甚至还简单描述这些人的擅长和不擅长之处。 史家人比较憨直,并不擅长强迫人,也不像贾家老太爷们那般苛求上进,名单已给,接下来的事并不管也不太过上心,贾赦想要用便用,不想用也不会抱怨。 这样好应付着实出乎婆媳二人意料,邢氏原本还觉得又是一场硬仗,结果人家从头到尾和和气气,并不怎么倚老卖老,也不怎么仗着身份欺压小辈。 邢氏对这样的史家三老太太颇为尊敬,这样慈祥又阅历身后的老人家,谁都会给予尊重。 要是像贾家三老太太那副嘴脸,邢氏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尊敬她不怎么可能,最多给点面子情。 别说那三老太太,连三老太爷邢氏都不怎么喜欢,原本都是一家子亲戚,四老太爷五老太爷和九老太爷都摆明站在大老爷这边,三老太爷竟还沉吟不决,弄得旁的人也不好表态。 不仅如此,这人还总让他们保持家庭和睦,却不说贾政的不是,好像他们大房做得不好虐待了贾政一样,好似她们大房得了爵位就做错很多一样。 虽然邢氏是小门小户出生,可也知道正常人家的次子不会跟贾政一样,时刻想压在嫡长子头上,要嫡长子顺着谦让他,长辈们更不会要求嫡长子谦让他,而是该规劝次子做好自己的本分。 史家三老太太没多待,看过黑漆漆小猴子一样的巧姐儿后,便提出告辞。 在赦大老爷那儿,被弄得焉巴巴的史钧闷着气,在二门处等候老太太,他被安排了文书工作还不止,赦大老爷真下得去手,要他向祖父讨教军中管理! 原本去讨教军务也没什么,可赦大老爷并不准他去军中!光知道愈发眼馋,日子绝对不好过! 一旦他觉得日子不好过,史钧便想要拉贾蓉下水,得知贾蓉被安排养马的活后,嫉妒得眼睛都冒绿光,打定主意要狠狠盯住他,旁人休想帮助他完成任务。 史三老太太来到二门,见到史钧这小子委屈的脸,便知道赦大老爷这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走文官的路子啊!赦大老爷倒是有心了! 这位在史家地位颇高的老太太非但没有安慰史钧,反而落井下石得笑着,从头到尾看着史钧的臭脸,却如何也不问出来。 史钧想要跟人说都找不着人,憋着一肚子委屈准备回去跟自家媳妇说去。 邢氏送走史三老太太,便拿着那份名单走到大老爷跟前,大老爷这会儿就在书房,手里握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至少邢氏看了眼没看懂,到处的圈圈点点都不明白指的什么。 这份名单上足有上百个名字,从他们老爷一辈的,到史钧那小子一辈的,应有尽有。大老爷从头翻到尾,仔仔细细看着描述,再跟心里头的官位布局对比,等看完后,嘴角一勾,比较满意的模样。 若史家的确能给出这么多人才,如果史家给出的擅长点不是作假,那他的计划在人手方面不会太捉襟见肘。 赦大老爷仔细想想,史家能给出这份名单,显然已然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家族对家族成员了解不俗,据说金陵太守抓到的史家嫡系很少。 可贾家呢,明明收到的消息比史家还早,昨日见面什么都没准备,只上门来问个好,看看他是否完好而已。 从这点上看,就能知晓贾家八房现状。 各房都有各房的心思,三老太爷明面上是压制住其他几房,可其他几房实际上并没有完全跟随三老太爷。 三老太爷还在犹豫到底跟他还是跟贾政,虽然跟他的几率会大得多,可他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先做点准备。如今他都已经到了金陵,八房没一房能给他详细的子弟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王太太求上门来 没过两日, 王太太寻遍了名医, 都未能配出解药, 眼瞧着王子腾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王太太再也支撑不住,木着脸瞪大眼,倔强无比半爬着被人抬上马车。 她要去贾府!她要解药!王氏不知到那贾府老太太一定知道! 即便丢人又如何?即便下跪求人又如何?只要子腾他能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好转过来! 已然无计可施的王太太带着她亲身的闺女急匆匆来到贾府门前, 贾府的小厮看见王家马车标记,赶忙笑眯眯上前应呵。 贾府新上任的门房是王氏从王家带来的, 自然认得王府的车马,这样规格的配置, 里头坐着的绝对是王大人亲女眷,这边点头哈腰靠近马车, “哟, 这不是王家大哥嘛?里面这位主子是……” “我们太太。”王家车夫冷淡无比, 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车将将停稳,贾家门房完全不在意车夫的态度, 依旧舔着脸把小凳子放下, 等候王家主人下车。 这会儿整个贾府都敬着王家人呢, 这可是二太太的大靠山!连大老爷都能弄死了不用偿命! 车上随行的嬷嬷哪容得他碍事,冷冰冰一把推开,小心翼翼打开侧门, “太太,到贾府了。” “快,快扶太太我下去。”有气无力的声音, 让一旁候着的贾家门房心头微愣。 听着底气不足的音量,王家的太太怎么好像生了重病?前阵子不好好好的?二太太可每天都在说她二哥王子腾身强体壮,时疫没什么要紧的,据说爵位都快能落到二老爷头上。 想到时疫二字,贾家门房悄悄后退几步,这病是可以传染的,这位王家太太身子弱,怕是…… 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王太太被两个婆子扛下车,脚根本连迈步都做不到,跟在她身后的小闺女王熙鸾哭得眼眶通红,身量同样消瘦不少。 这母女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事!贾家那几个门房机灵点的见到这场景,赶紧跑去通知二太太。 从刚开是到现在,都迎合王家的门房此时有点后悔,却不得不上前来询问道,“王家太太可是来看完二太太的?” “我们太太做什么看望你们家二太太,合盖是你们家二太太该来拜见咱们太太才是。”站王太太身边的嬷嬷冷面呵斥,“咱们太太是来见老太太的,赶紧带路,别磨蹭。” “是是是!这就去准备!哎!来几个人,把小轿子准备好!” 一顶常用的小轿被几个门房扛出来,王太太带着王熙鸾坐上去,其他几个嬷嬷围在轿子旁,一路走过好几道门,王太太被颠得差点厥过去,才好不容易到达老太太的荣庆堂。 老太太那儿已经得知消息,院里小丫头们热情洋溢准备好瓜果点心茶水,完全忽视老太太的面色,整个贾府的奴才,好像一下子全变成了王家的奴才,实在是可笑得紧。 二太太那儿也被人通知过,得知自家嫂嫂打上门来,第一反应就是前阵子那封折子,她嫂嫂要闹幺蛾子。 她家二嫂子跟她素来不合,也从不到府上看她,即便她亲自到王家去,这位嫂嫂都能对她视而不见,连茶水都喝不着都是经常的事。 只可恨她二哥对那贱人上心得很,连一句坏话都听不得,也不知道这次她到贾府来到底为的什么,可别弄得她又下不来台。 急急忙忙的王夫人到达老太太院子时,比王太太她们还早,王夫人好说歹说整顿好心思,摆出笑脸迎接上去。 “二嫂子来啦!快请进吧!老太太就在屋里呢。” 小轿停在老太太院子中,王府的婆子扶住几乎支撑不住的王太太出来。 做过贾家这小轿,王太太面色已然青白,随时都可能厥过去。她这样的出场,直接对着满院子笑脸相迎的丫头婆子当头泼了一身冷水,弄得场面尴尬无比。 王氏脸色的笑有点僵,不敢置信她家稍稍为了打击她能做到这份上。距离上次见面,才一个月而已,她就能瘦成这样? “鸾儿,扶我去见老太太!”王太太深吸口气,眼神坚定无比看向老太太的房门。 王熙鸾又忍不住开始掉泪,小小一丫头艰难无比跟着旁边的嬷嬷一起,把王太太扛着朝老太太屋门而去,路上遇到的丫头婆子一律无视,连王夫人,嬷嬷都没让她靠近。 此时此刻,已经快到极点的王太太怎么允许王夫人浪费时间,多余的连个眼神都没给王氏,直接冲到老太太屋内,连一个丫头婆子都不敢拦。 老太太原本闭目养神着,突然发觉外头安安静静,什么声响都再没传出,这才发觉有变故睁开眼,瞧着王太太被抬到她面前来。 王太太在老太太这儿一点都不硬气,推开身边的人直接跪倒老太太腿边,“求求老太太,你们要人偿命就弄死我吧!求求你把解药给我,求求你救救子腾!他真的快不行了!大夫说他熬不过三日。” “你放屁,我二哥明明活得好好的,你看我不顺眼何必这样咒我二哥!”王夫人风风火火闯进门,面红耳赤指着王太太面门骂骂咧咧,她二哥好端端的,她不相信她嫂嫂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老太太同样没多看王氏一眼,面容淡定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我们王家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对付贾家了,老太太咱们好歹是亲戚,求求你……”王太太哭喊到一半,突然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嘴却还一张一合得,可声音却是听不清了。 她这模样,显然也基本油尽灯枯,若这样都是装得,这位王太太该多能装。 “贾家老祖宗,我父亲是做得过了,不该去对付大老爷,如今病了快一个月,身子都瘦成一根竹竿,求求老祖宗,看在咱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给我们解药,我们王家感激不尽,我给老太太磕头。” 王熙鸾原本是个多么刁蛮任性的孩子,如今真的跪在贾老太太跟前,头磕得嘭嘭响。 这如果是装的,这母女两何苦废这么大代价,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王氏她配让她们如此算计? “解药?王子腾中毒了?”老太太眉头一挑,有点不敢相信。 她们四王八公唯一在朝堂上还能说得上话的人,竟然就这样倒下了!完全毫无预兆!是老大动的手?他哪来的**。 贾家的确有存一些古方迷药,可这些东西涉及到赦儿家两口人命,老太太怎么可能让他知晓一丝。 “求老太太赐解药!”还能说话的王熙鸾磕得头都青了。 老太太摇摇头,“抱歉,赦儿他配的药我并不知道,我这儿没法把解药给你们。” “这不可能,若是药不是从贾府流出去的,大老爷上哪儿去弄这么高深莫测的**,连怎么引起的怎么中招的都查不出来,全城几十个大夫甚至都发现不了。” “可老婆子我的确没有解药。”老太太说完,就起身走向后院。 “我帮不了你们,从十七年前起,我就跟老大关系不亲密,他的所有东西我都不太了解。不过有一点你们怕是忘了,贾府知道秘药的不止我,还是我的婆婆,老大的亲祖母,若是他祖母传下来的方,我又如何知晓。” “老太太……” 走到后屋的老太太不可能再应声,王熙鸾绝望了! 贾府不肯给她们解药!她父亲马上就要死了!前些日子,那些跟着一起去刺杀贾大老爷的将军,已经死了两个,另外两个也还七窍流血马上就要死了。 不仅如此,连带过去的亲兵侍卫都病倒一大片,虽然还有不小的一部分人活下来,可没哪个说得清他们为什么没中毒,也没哪个说得清其他人为什么会中毒。 王太太同样绝望得掉泪。 贾赦都已经死了!世上再无人有解药!老太太若不知道解药方子,这天底下怕是只有太医院的太医能研制出解药,可太医院的人不敢救子腾!!他们都被上头下了死令! 现在所有人都盼着子腾死!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家王子腾!! “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女儿贾元春想当皇妃,就是因为你想要爵位,是你害死子腾的!”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王太太突然站起,拿着一杯新上的茶水连茶带碗扔到王氏肚子上。 “啊!你疯了么!” 王氏被烫得人都面色泛白,急忙忙脱掉外衣,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肚皮上火辣辣一片。 “我是疯了!若是子腾有个三长两短,看你这下半辈子怎么过!鸾儿我们走!” 王太太怒气冲冲拉着王熙鸾出去,几个王家的婆子却没直接走,反而一人一个茶碗,毫不犹豫倒向王氏手脚各处,除了那张老脸没被招呼外,整件衣服都被烫得冒烟。 “啊!!!给我拦住那几个贱人!!!给我打死那几个贱人!!!” 王家婆子各个虎背熊腰,瞪大眼看哪个敢上前。不过可笑的是,这贾家的奴才连做个样子都不做,直接放她们离去。 王氏衣服被揭下来后,手脚肚子上全是指头大的水泡,碰都碰不得,王氏这辈子怕是都没这么狼狈过。 想拦住王家那几个婆子,却无人愿动手,王氏只能站在那儿喊喊叫叫得骂。 贾家奴仆都是聪明人,最知道该如何做,如今王家那厉害家主王子腾马上要死了,二太太失去靠山后她如何跟老太太斗?二老爷不管如何都会敬重老太太,可他会依旧敬重二太太? 其实答案很显然!二老爷喜欢的女人从不是二太太那样的,看赵姨娘那样就知道。 只是这些年有王子腾压着,二老爷才给二太太面子,可这会儿王子腾要死了,王家又没个立得起的主,仅凭他们夫妻那点情分,怕是连赵姨娘都不如。 可以想见,未来赵姨娘又会嚣张到何等程度,二老爷的后院又该多添多少妾室,她二太太的天下从今日起便会彻底崩塌,贾家奴仆最是看人下碟,二太太这样的,能指挥动他们几个人? 琥珀下意识离开圈子,走到后屋去服侍老太太,此刻她若第一个跟上去,老太太怕是会重新用她。 可老太太经过这么一朝,算是看清了这儿所有人,对所有仆人都不假辞色。 原先的鸳鸯可能还有几分忠骨,其他的怕是一个忠心的都没有,全都是奔着好处来的,这样的下人她何须放心上,反正满大街到处都能找得到。 更何况,她并不喜出望外,荣国府比王家好不了多少,王家最有前途的王子腾死了,他们贾家最有能耐的老大也是死了的!而且,两人还是同归于尽!哪个都没占到便宜! 她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老大竟然能这么果决,要起人命来也是不手软的。 今天这场闹剧,以王氏被烫了一身泡告终。继半个月前的人心浮动,这次贾府从上到下,又再一次完全倒向老太太,而这次,想来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反转。 说到底,还是老太太养的儿子好,即便自己身死,也得给老太太除掉心腹大患。 明面上大家都没怎么行动,私底下所有在老太太那儿表态跟随二太太的,都在寻好东西好办法孝敬老太太,毕竟倒向过二太太一次,再想获得老太太的信任,比以往会难上好几倍。 这些贾府的内务旁人不得而知,不过外头人已经渐渐把王子腾快死的消息传播出去,至于是谁传的,对面宁国府能自豪无比站出来应下。 贾珍就一个儿子,他平日不在乎不代表他真的能容忍贾蓉出事,王子腾对付的可不仅仅是贾赦,他宝贝儿子贾蓉可也在那条船上,一个不好伤着了连找人赔都找不到。 所以王子腾快死了,贾珍拍手叫绝,不仅不让人隐瞒,反而要把王家最后那层遮羞布给掀掉。 王家当家太太跑到贾家求救命,你说这是什么原因?还能是什么原因? 尤氏在家坐着,心里也蛮高兴的,如今宁荣二府三位太太,只有她还好端端的,另外两位一个死了丈夫一个死了靠山,往后坐一块儿还不知道谁敬着谁呢。 前阵子才被邢氏气得吃不下饭,想起家里那三个不要脸的就堵得慌,这会儿胸也不闷了,气也顺了,索性趁着老爷高兴,一百两银子把尤二姐尤三姐纳进府,免得让人说三道四指着她鼻子骂。 尤氏也是有安排的,两个姐儿没放在一处,一个南一个北隔着大半个宁国府,身边人全是贾府不怎么得脸又凶悍的婆子丫头,有她们看着,屋内啥利器没有,想自尽都得看她尤大太太的意思。 尤老娘怎么会愿意,她这两个宝贝闺女在宁国府两三日就不止赚下一百两银子,随便从贾珍他们父子腰间掏东西都能值好几十两,一百两就想把她打发了? 这泼皮老娘们是想闹的,不过她人就在宁国府,又不在外头,喊喊叫叫能顶什么用? 尤氏也是想清楚了,左右她在府上地位就这么着,再差能差哪儿去,反正她也管不着贾珍,还不如多给他纳些闺女,省得他总是偷着玩败坏名声。 尤氏两姐妹老早就跟了贾珍,贾珍的确喜欢她们,却也没到非纳不可的地步,他到底还是喜欢偷着玩,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比旁得都有趣,人一旦真到了他后院,他反倒不那么热忱了。 原本尤二姐和尤三姐以为贾珍会迫不及待跑来找她们,都做好了寻死的准备,可结果呢,白白闹一场笑话,贾珍往日该干嘛,这些日子都干着嘛,好像这两人不在她后院一样。 至于尤老娘,连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都不被府上主子重视,她一个二嫁过的老东西,尤氏想给她口饭吃,才能留她口气吃饭! 既然那不要脸的老婆子那么喜欢宁国府,那么喜欢安排闺女伺候贾珍父子,那就这辈子都留在宁国府好了,女儿也长长久久得留下伺候贾珍父子,省得到时候又抱怨她这个做姐姐做女儿的不给她们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贾政的同知日常 王家的丧事, 是在王太太闹贾府后三天开始办的。 身前轰轰烈烈, 死后寂寥无声, 王子腾的这辈子, 就这么悄然落幕。 这场丧事办得格外简朴,就跟平常百姓家差不多,没有作法事也没请香火, 这样的规格远远配不上他头上爵位,也配不上他身前的官位。 上门吊唁的人同样稀少, 以前巴着王子腾的军中下属,如今一个都没出现, 那些往日跟王子腾走得蛮近的亲朋好友、官场同僚,都约好了似的没到场。 不仅外头人如此, 连一向同气连枝的四王八公都没几人到场。至少贾家和史家的人, 是一个都没上门, 摆明了态度要断绝关系。 在灵堂中跪着烧纸钱的王太太和王熙鸾哭得肝肠寸断,好几次差点哭厥过去。尤其是王太太, 她现在有多痛苦, 她就有多狠贾家。 王子腾这一生都在用命斗, 跟自家大哥斗,跟四王八公斗,到头来好不容易出了头, 却被贾赦那老畜生算计身亡!王太太她如何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一整个上午来吊唁的一只手都能数得清楚,这样的身后事不光打王子腾的脸,还丢尽了王家的脸, 只可恨王仁那小畜生还在幸灾乐祸,丝毫看不出王家将要落寞的下场。 贾府荣禧堂中,王氏苍白着脸跪在佛堂中,她二哥死了她是完全不信的,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甚至不敢告诉老太太,也不敢跟任何人说,连上门去哭灵都不敢,她怕贾府的人会更加变本加厉对付她,她怕那老婆子会想要报复她。 以后王仁那小畜生就是王家的家主,她往后非但没有靠山,连娘家都没有了!连个上门探望她的人都不会再有!她往后的身家性命,都直接捏在老太太手里! 贾政是靠不住的!他没准还会巴不得她早点死,好找个年轻漂亮的继室!她的靠山死了,她优秀的大儿子也死了,连要当皇妃的大女儿也没得好下场,如今仅剩的儿子又被老太太带走,她还有什么?她往后该怎么过? 惊恐得身子都发颤的王氏不断念着佛,慌张的情绪连站在旁边看着的周瑞家的都能感受到。 周瑞家的做王夫人配房这些年,在贾府没少占便宜,原先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大丫头,在贾家却成了内院二管家,除了赖嬷嬷她谁也不怕。 如今却也跟着王氏倒霉,家里男人被人挤掉管事一职,被主子调去管马棚,几个小的都还没入府,怕是后头也得不到什么像样差事。 周瑞家的无声叹息,她们家太太其他毛病都不算什么,就是命不好。 当初若是没晚上那一步,没嫁给政二老爷而是嫁给了赦大老爷,如今哪还用想方设法夺人爵位,如今被赦大老爷仔细护着的人,便不会再是邢大太太。 老国公爷当初给赦大老爷找的那媳妇的确书香气重,门第在当时也十分显赫,可那样的门第养出的人,竟然没法保住自己没法保住儿子,也是个没用的,就更不同提后头那张家被满门流放的事。 没错,贾府的人已经知道赦大老爷没死的事情,这事情还是跟着朝廷法令下来的,圣上批准贾赦在江南的巡查特权,可先斩后奏,而且支配了江南一支船队供他使用。 这种把军权交到贾赦手中的壮举,在朝廷大臣们看来,是非常不明智的,即便贾赦没当过兵,可那是船队,可以很快进宫京都的船队,若是贾赦当真造反,那将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可圣上就这么做了,还下令到贾家,让贾老太太带齐一家人下江南。 这种做法,更是戳中所有人的心眼,圣上这是为什么?即便是贾代善,怕都不能让圣上如此放心,贾赦这么个不声不响的老纨绔又是何德何能,能让圣上连一个后手都没准备留! 天下人皆知荣国府大老爷愚孝,只要老太太还在京城,就不怕贾赦造反,至少从大义上看,他就先输一筹。 这边王家还在办丧事,那边贾赦活过来便是光芒万丈,这种反转的确让人出乎意料。毫无疑问,王子腾跟贾赦的比斗,王子腾输得太惨。 外人到底有几分好奇,这赦大老爷到底是怎么从火炮下活过来的,又是怎么顺利弄死那个从沙场上闯出来的老将,要知道双方在明面上差距甚远。 得到贾赦没死的消息,老太太在荣国府的地位彻底无人可以撼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得服侍,可这会的老太太已不同以往般和蔼,不管他们比以往多用上好几分心力,却再难得到赏赐和赞赏。 远在江南的赦大老爷走马上任,同在金陵老宅的贾政和贾琏,也都在这一天到达各自衙门。 五老太爷家的两个孙子在狱中没少受罪,身上鞭痕不少,人也瘦了一大圈,原本胖嘟嘟的人如今瞧着比贾琏重不了多少,走起路来再也不用哼哧哼哧。 两人在狱中的确教训得差不多,出来被五老太爷吼上足足两日,跟在贾琏身边就是个合格的小厮,贾琏让他往东他们都不敢往西,平常仗着身份强抢民女这种事,也断然不敢再提。 见他们二人这么乖,对扬州又这么熟悉,贾琏一到衙门,迫不及待把人拉出来干活,大老爷不是人,布置得任务太过艰难,他花了几日时间,怕是连一个边边角角的铺子都没收集完,更不用提其他数据,这要是再这样下去,那鞭子板子都在交换他了。 他一点都不觉得,大老爷会从轻发落! 这兄弟二人名叫贾玳和贾瑁,大的今年18,刚成亲没几年,小的今年15,也才成亲一年多,兄弟俩正是逞凶斗狠人憎狗嫌的年纪,听闻大老爷的事迹,那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原还以为是什么棘手差事,听贾琏一说,要统计整个扬州所有大大小小胭脂铺的生意情况。两兄弟面面相觑,虽然有点不懂为什么大老爷会安排这样的任务,不过这些事对纨绔们而言,能是多大的事,跑哪个楼子里稍微问问,就能听到不少消息。 兄弟俩领下这个任务后,分头开始行动,小点的贾瑁专门跑回家找自家掌柜的问,大点的贾玳专门跑各花船楼子里去找老*鸨们问。 贾琏无事一身轻,这么几天焦急的心情总算平复,好歹有心思去看管自个衙门。 新官上任三把火,贾琏也不想白白浪费时间,索性把前头那位遗留下的文书整理整理好好瞅瞅。 还从没做过实缺官的贾琏突然要独掌一个知府衙门,师爷是缺不得的。这人倒没换,还是原先上一任遗留的那位,剪着小小的鼠须,身材短小面目精明,瞅着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这位师爷在知府衙门待了有将近十年时间,期间送走的扬州知府足足四个,算上贾琏,这都是他跟的第五个知府了。 不过这次的贾琏明显跟以往的有所不同,因为贾琏姓贾,而且贾琏的父亲是荣国府当家人,如今的江苏巡抚,以往的那些可比不得如今这位来头大。 早些时候就开始流传的护官符里,就有贾家的存在,金陵这边的贾家都还只是宗族分脉,这位贾琏知府将来要继承的,可是整个贾府的嫡支,贵不可言啊! 有这些优势在,这位姓柳的师爷哪敢摆丝毫架子,以贾家的势力,只要回过神来便有大把的人愿意扶持,他若还摆谱,明日就可以滚蛋了。 贾琏一边看文书,一边听这位柳师爷讲讲以往的知府老爷和如今知府内的事务,十年的经验让这位柳师爷对知府衙门的内务知之甚详,讲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不需考虑。 听他这么讲着,贾琏自认为受益匪浅,尤其是扬州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还有各个官员的身家背景隐秘忌讳,一听就知道往后该如何与他们往来,这些东西要自己查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 柳师爷对扬州巡盐御史家的事情也颇为了解,毕竟巡盐御史掌管许多人的钱脉,后院事情还不断。 贾琏听说前阵子林府放出了一批贾姑母身边的婆子丫头到矿场上,这才彻底警觉起来,赶忙让人去后院通知她家二奶奶。 这林家怕是要报复的,而且还是隐忍得想憋大招。 他家的事不是他大房做的,他林如海想要报复,就去报复二老爷一家好了,他家就一个独苗苗,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后院打扫庭院安排下人的王熙凤也得知不少消息。 知府衙门里有常年驻守的下人,她们都是官奴不可买卖,也不可打杀,只供知府一家驱使,可这些人对知府衙门里的事了解很深,也对扬州各家后院了解不少,往日其他知府夫人是如何宴请宾客的,给各家官员是如何送节礼的,她们都了解得很。 只可惜,这些人不会忠于任何一位知府夫人,这地方每三年就又会换一个主人,只要兢兢业业就好,太过上进根本无用。 王熙凤不完全相信这些仆人,守着各个紧要地方的,都是她贾府的下人。临走前大老爷亲自告诫过她,入口之物、把玩之物切记小心,未来后院容易出事,看林府就知道。 自认为手段不浅的王熙凤几日前就安排下人从里到外打扫,连花园杂草都没放过,贾家五房供养的三个大夫亲自来看过屋子,把要命的不合适的全都清理出去。 屋子连着熏了好几天,进屋时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别看初入府时箱子一堆乱做一团,可不到半天,王熙凤就有本事安排妥帖,跟着她的人手脚都挺利索,行李用品被一箱箱安置妥善,蔬菜瓜果也被检查完毕放入地窖中储藏,地窖中还有上一任储藏的冰,数量还不少,今年都无需再去外头买冰。 这些安置打扫的活,无需王熙凤亲自动手,她这会儿可学到了赦大老爷的法子,只安排事,只安排人监督,到时候再去瞅瞅就成,所以,一上午时间,她基本都在问知府后院的官奴一些事,好为接下来各家的来往做准备。 林家的事首当其冲就是她要问的,好歹林家跟她们家是姻亲,对方又是长辈,少不得要去登门拜访,听到林家放出去一批贾家奴才,心里基本有底。 不过她也就是看看热闹,颇为嘲讽得想看看老太太的脸色,若是得知她唯一的女婿打算报复贾府,会是个什么德行。 可惜那林如海做得不够好,后院的手段他就跟个白痴一样毫不知情,也就是旁人不戳破,若二太太在,都说不准不会中招。 这么一想,王熙凤招来林之孝家的,让她去给林如海善后,好歹把贾家那几个婆子送到庄子上去,再还那些不得脸的奴仆卖身契,做做样子总好过卖到矿上扎人眼,大老爷说老太太和二太太很可能会到江南来,到那时候,这两位怕是不会得知林府的手段。 谁让她们当初做事做绝,人家想要报复天经地义!她这个做人孙媳妇的不好去报复,不过她可以顺水推舟,给林如海提供把小小的匕首。 林之孝家的领命,当天就去办完这件事,林之孝这位管家还故意散播各种谣言出去,让人真假难辨。想来大半个月时间,所有传闻都该落幕,旁人再想查也是乱糟糟一片毫无头绪。 再说贾政那儿,走马上任第一天的政二老爷收拾得妥妥帖帖,一身官府穿身上倒显得格外精神。 扬州太守心里有其他想法,面上暂时不会表露出来,听闻贾政要来上任,亲自在衙门等他,感动得贾政几乎要当场落泪。 这些年他在工部当差,周围所有同僚都与他不怎么和睦,他虽然瞧不上人家,却还是会觉得难受。 扬州太守如此礼遇他,贾政都发自内心想要好好跟随。 看他如此激动难耐,扬州太守也是被震得不轻,听闻贾敏对他也不差,怎么没见他对贾敏有几分恩情?明明是来吊唁的,结果从入金陵到如今,都没去人林如海府上吊唁。 已经派过人去教导他如何做好同知的活,扬州太守没再给他缓和时间,直接下令让其他几位同知领他去干活,如今太守府忙得很,要准备做好今年的计划,还得去巡视周边的河堤和春耕情况,其他几位同知忙得脚步离地了都,好不容易盼来贾政,当然毫不客气拉过来用。 第一日点卯,就被人亲亲热热安排事情做,贾政又激动得应下所有任务,总觉得找到了自己该处的位置。 可等一如既往泡好茶坐下来开始干活后,骇然发现几位同僚给他的都是最棘手的活,什么丈量土地规整户籍啊,什么点齐边防军兵丁数啊,连这次春耕发种子和修堤坝的活,都被分到他手里。 这才前几个任务,后头还有足足大半叠的任务,贾政突然觉得肚子有点抽搐。贾政面色青白得想着。 不过他真的没有时间再接着坐,这些活十有八九得往外跑,尤其是发春种,得先去知府那儿领粮种和批准发放粮种的文书,然后还得拿着文书到太守府来领户籍田地数目,最后再到乡下村里去按田地数发,来来去去得花上十天半个月,若是耽误春耕,没准还得吃落挂。 这还不算完,等到种子发完得去安排人检查堤坝掏江中淤泥,以免雨季发大水。 桩桩件件都是事关重大的活,可同僚们去安排他一个新人去,贾政觉得他腿都得断腿了,而且回头怕还落不到好。 尤其他还得往知府跑,那儿可是贾琏的地盘!光想想脸都要丢尽了! 原先想的美好,如今却被现实打脸,贾政想要推辞,可其他同僚忙得连头都抬不了,哪管他如何推拒?这些事都是要跟四王八公打交道,他不去谁去?不知道每回春耕领稻种都得跟知府衙门闹僵吗? 如今那知府衙门就是贾政的亲侄子,他不去谁去? 还有检查堤坝的事,有贾家的人震着,河堤工人才不敢乱来,会好好给你检查好好给你干活,他们去可没谁有这么大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狐从上金榜了,感谢大家对阿狐的支持,这周末又会掉落一章番外哟!大家可以随便点!想要谁的番外都可以! 另外,请多收藏阿狐的专栏哟~~据说能涨积分~~还有评论,好像得五个字才涨积分?撒花花按爪打卡的小亲亲,请务必排好队伍么么哒,谢谢小亲亲们的支持了~~~ 第58章 贾政出丑 贾政推脱不掉职责, 只得满脸不忿得找上知府衙门, 羞得面目通红站在门外头好一会儿。 知府看门的捕快不认得这人, 却不妨碍他们看笑话, 单看他身上官服,就知道这是太守府的同知。 每年这个时节,太守府的人都要来取粮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过这人表现如此,太守府还专门派个新人来, 怕是对他们新上任的知府颇为忌惮,都不敢随意上门来闹。 哪像往常时候, 动不动两边就得干架,太守府的说数目不对粮种不上档次, 他们府上说数目太多仓中没有积余粮种只得拿次等的给, 吵来吵去总能让外人看笑话。 不过说真的, 江南年年有水灾,不是这儿被淹了就是那儿漏水了, 堤坝年年修年年堵不住, 他们知府衙门的确没有太多粮食。 倒也不全是因为知府老爷要贪污, 不是还得压着赈灾吗?这种事关民声的事对没什么背景的官老爷来说,就是头等大事,稍不注意就得满门抄斩不是闹着玩的。 贾政即便不想去, 也没人可以替代他,他要是空手回去左不得要挨顿骂,太守大人对他怕是会失望。 深深叹口气, 贾政只得走入这知府衙门大堂。 知府衙门也是有两同知的,他们虽然没师爷权力大懂得多,但往常的文书工作还是明白的,发放粮种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架不住有旧例在。 资历深一些的同知更擅长做这些事,新知府今日刚到,太守府的人就上门找事,他们可不能丢人。 这位刘同知对比往年几个县的人口田地,再对比今年受灾区的人口,稍微加加减减,为了给贾政一个讨价还价的空间,故意把能够给的稻种压得很低。 刘同知同样是个面目和蔼的正派书生,诉起苦眼泪直流,一边擦着眼,一边解释着。 “老哥,不是我们知府不想给足你们粮种,只可惜上年多处受灾,粮价疯长,上头拨下来的银子除了换仓库的陈粮外,真换不到多少粮种了。老哥您也知道,库房那粮食是上头盯死了的,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咱们知府可半点不敢欺瞒。” “那……那这可怎么办?太守府必须得领这个数,不然我不好交差啊!”贾政一听这解释觉得也不差,库房的粮食都是准备赈灾救急用的,每年必须准备足够数量的新粮,可银子只有这么多,粮价上涨可不得少得了。 刘同知见他如此好骗,竟没指着他鼻子骂,忍不住捂脸笑了笑。 太守府的人敢让新人顶缸,他就敢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然总让人觉得他们知府没管好粮仓,他们太守府勤政爱民。 刘同知沉吟片刻,道,“那这样,我把要划给河工的那份粮食分两层给你,你看怎么样?若再多我们知府衙门也是给不出的,你就是把太守大人请来,我也是没法给的。” 贾政一听这人已然给出两层,瞧着怕是真没法子继续硬逼,连太守大人亲至都无法要更多,当即点点头,同这位刘同知一道去画押领粮食。 领完了粮食,贾政对比要去的几个县的人口稍微删减些,这便带着粮食下乡去了。 从头到尾,他的好侄儿贾琏都没出来他,贾政对此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若是出来见他反而尴尬,这样也挺好的。 太守府的人如何会真的让贾政一个人干这么要紧的活,不过是想看看贾政这人到底有几斤几两,看看他对民生之事懂多少。 结果当然是大失所望,太守府的人得知贾政领到的具体数目,几位同知差点没当场厥过去,这要是真领这么点粮种下去办事,非闹出民怨不可。 上年受灾的地方多,粮价的确有所上涨,可也不是没地儿大丰收,知府衙门每年都是去大丰收的地儿收粮囤积的,他们才不会蠢到刚好缺粮的时候买,所以能差到哪儿去。 可受灾的地方拖不得,不然明年若是个丰收年,因为粮种没给够可怎么是好,平白浪费政绩不说还得挨上头一顿批。 往年太守府几个同知是门清的,哪个地儿明年可能丰收,哪个地儿难以丰收,哪个地儿土地多哪个地儿土地贫瘠,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最低得多少,谁都心知肚明,就是吵架,也得把事儿给安安稳稳干完。 知府衙门的人向来扣,却也对这些事门清,顶多吵到最后只能扣那些注定要浪费的粮种。 可贾政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太守府已经给他详细列明了最低数目,也告诉他最好开多少价,结果他只听人几句就放弃,连文书都给人看了去,可不是丢人丢到家? 趁着贾政还没完全下乡,柳同知赶紧上门讨要剩余的粮食,也暗骂贾政无能。 新人上位好歹干劲十足,不说要足最低限度没准还能多要几分,往常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可贾政倒好,一半的量都没要到,就敢签字画押,也不知道是谁要捧他上位!瞎不瞎! 好在知府衙门的刘同知也不过是戏耍太守府的人,没真相闹事出来引起民变,不过最低限度都让他看了去,自然多一两都不会给。 柳同知也没得话说,深感丢人带上粮食赶紧去追人。 太守府的人当即就知道了这件事,扬州太守听完后便是一阵摇头叹息,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官,性子太软了些,也不会考虑事情,若是稍微有点脑子,好歹也得问问太守府旁的文书,这些人对旧例还是比较了解的。 扬州太守也没多下什么命令,只当个吉祥物养着便是,若他真是个有本事的,老早该跟贾赦一样冒出头来,原本他们就不该对他抱有期待。 如今这么快就试出了他的身前,往后只让他做些无关紧要打杂的活便是。 贾政还美美得在路上想着,若是他到了乡下,给那些平民百姓过活的粮种,那些平民百姓该如何敬他,却不知道整个扬州太守府,对他未来的定位,已经明确无比。 这些事情,刘同知也知道,他坑这人一把,其他就是顺道的,不过没成想他家知府老爷听说这事后,格外开怀,甚至连说三个好。 谁能知道扬州太守府那个新来的同知会是他们知府老爷的亲二叔,而且还一手把他家知府老爷养大!!刘同知知道这事后都惊呆了!!! 传说中的那位荣国府二老爷跟他见到的那位想差太大,那么好糊弄就不提了,站他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这还是那位把亲大哥逼到马棚边,又把亲侄子当管家养的荣国府二老爷吗? 莫非,这人属于窝里横?对外人反倒非常好? 刘同知没想明白,却并不介意,反正知府老爷瞧着跟那贾同知关系不好,他们底下人无需给他脸面。就他那样的,这辈子不可能翻身到哪里去。 贾琏这小子心里乐坏了,他老早就知道贾政这人的底细,那是绝对的废物,出门做点什么都容易被人算计,就他书房里那些字画,都有好多是假的,可他还不让人说。 记得小时候他偷偷拿给他家老爷验证,他家老爷一眼就能说出三四个不对的地方,结果他拿回去告诉二叔,二叔非但不信,还罚他有辱斯文行盗窃诽谤之事,他也是无奈至极。 不过也的确跟刘同知说的那样,这人就是个窝里横!对老太太二太太和他们大房,那是相当得严厉,尤其是他们这些小辈,稍有不慎就得挨骂,前头贾珠就是这么生生给他念叨死的,想想也挺可怜的。 对于隔房贾珍,他就没这么严厉了,虽说还是会有看不习惯的地方,也会偶尔多言几句,不过那么义正言辞得骂还是没有的,好像也不怎么敢的样子。 再说他那上司,才几品的官而已,每年送的礼不知凡几,人还不待见他,他竟然也没什么说法,只能在家里感叹时运不济!!! 想到此处,贾琏深深觉得,他当初想要跟随这位二叔,真是瞎了眼了!他若是当初能自己跑官场来混,没准还能混得不错。 当初他好歹也是有王子腾护着的,至少不会出什么事,不过这次也不错,跟着他亲爹走,还有皇子做靠山,往后更不会出事,没准还有不错的前途。 贾政的事,随后就被贾琏放到脑后,他想要知道的,想要花精力的,还是这府上的所有日常事务,就好比今天贾政来领粮种一事,到底该给多少,粮仓里头的东西该怎么规划,都是门大学问。 刘师爷见他没什么架子,却还如此好学,把往年的旧例全部查出来仔细看,也为扬州城的百姓高兴,这次的扬州知府,看上去是个能干事的好官。 第59章 探春的变化 京中, 收到上令后第三日, 荣国府剩余的家眷就被全部送上官船, 跟随她们一起的, 还有圣上亲笔的水军调令。 贾老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重新找回底气的老人家很快恢复以往的挑剔,不过对待下人, 却冷漠许多,稍有不舒坦便要训人, 底下人比起当初要规矩太多,每日干活都战战兢兢, 连一丝偷懒都不敢。 昔日脸面比主子还大的赖嬷嬷一家已然彻底没落,昔日踩在老太太头上的王夫人也彻底沉寂, 除了宝玉身边的“二主子”丫头们, 府上有脸面的奴才被老太太卖了大半, 剩下的哪个不心惊胆战。 几乎快把自己当成寡妇的王夫人比之她的儿媳妇李纨,吃斋念佛来得要更虔诚也更足不出户, 人穿得素素净净面目消瘦不少, 原本一头青丝也陆续长出白发, 沧桑悲戚的模样,瞧着比李纨更像个寡妇。 再来说说这赖嬷嬷一家,在贾府这场婆媳之争中, 理所当然成为最凄惨的背锅者。 作为老太太的配房,赖家在贾家待了足足几十年,脸面比主子们还大, 东府西府两府的大管事一职,都被他家的人抢走。老太太往昔是真没亏待过她们,知道她们有栋三进小院,过着贵族老爷的生活,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的。 可赖家是如何对待她的,贾老太太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记,所以,这位向来得脸的赖嬷嬷一家算是首当其冲倒了血霉,被贾老太太单拧出来杀鸡儆猴。 老太太要整治几个下人,手段多的是,而且专挑软肋戳。 不过短短三日,赖大赖二两家十几口人全被送去穷乡僻壤的庄子上种田,这辈子是断没机会回京的,就连赖家那三进小院,也被老太太亲自安排人去抄了。 贾大老爷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赖尚荣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名下有再多家财,能得守得住才怪,更何况谁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就是从贾家出来的。 当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贾老太太拿回了财物,却把打扮得极为精致的赖尚荣往一破旧小院子一丢,留下十来两银子任他自生自灭,算是尽了最后的主仆情谊。 好歹这赖尚荣已是良民,他们贾家不会继续养着这样的人。 一家子曾经有多风光,如此就有多凄凉,若是他们往常与人和善,没准还会有人救济一二,可惜这些人根子上就是贪婪残酷的,被他们压榨的人太多,记恨他们的人也太多,这辈子怕是一个人都没救过,被他们逼死的倒有大把,人家若不报复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即便没人寻仇,赖大和赖二这两家人常年在贾府养得跟主子似的细皮嫩肉,哪会干什么农活,庄子上的人即便心不坏,那身软肉少说也得磋磨得干干净净。 即便这样,贾老太太还没有放过这一行人,赖嬷嬷这个人知晓她的事太多,只有死人才能彻底保守秘密,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快弄死她,她还想让这老婆子好好瞧瞧她的威风,瞧瞧她背叛主子的下场。 所以,赖嬷嬷如今还是一等嬷嬷,还是舒舒服服住着,可却眼瞎口哑,人已然没了精气神,比老太太苍老太多。 有这么一家人在杀鸡儆猴,府上其他人还是怕的,到底是做人家奴才,身家性命全在主子手里,稍有不慎就是赖嬷嬷一家的下场。 这么一来,贾府的规矩还被整治得不错,主子们说话轻易不会再有旁人插嘴,也不会再有得脸的奴婢欺负到主子头上去。 这样的结局,对贾环这样的庶出子女来说,真可谓久旱逢甘霖,总算活得体体面面,再无人敢随意糟蹋他们母子两。 不过说来也讽刺得很,自从王夫人龟缩起来后,原先总想着孝敬嫡母,总踩着赵姨娘母子上位的贾探春,竟然重新回到她姨娘身边讨好,态度转变之大,让贾老太太哼之以鼻。 别说老太太瞧不上眼,便是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两,都有些意兴阑珊。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王夫人这回是彻底没戏,当初探春能说出不认生母亲弟这样的话,便可知她心里的确瞧不上她们母子,如今又何必苦苦缠上来,倒还不如等着二老爷休妻再娶,再接着抱主母大腿来得好,也省得让他们母子再失望。 府上一共四个女孩儿,惜春被抱回宁国府,元春迎春全部嫁给皇子做侍妾,府上就剩下她贾探春一个闺女,贾探春这人向来年纪不大心却不小,原先也不是没幻想过做皇妃,如今接连两个姐姐都做了皇子侍妾,她如何能不想? 想想那宽大气派的院子,想想底下那么多人得敬着她,贾探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在她看来,她嫁得好对贾环好,对贾府好,对谁都好,既如此,又为何不肯给她机会呢?只要有一丁点机会,她就能仅仅拽到手中。 所以,她才放低身段去讨好她姨娘,若是王夫人没被休却不再出没人前,她姨娘若能依旧得宠,说不得还能掌管二老爷后院,作为二老爷唯一的女儿,又是宠妾生的女儿,二老爷应该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想想二老爷跟大老爷的势同水火,迎春同样是庶出,却已经嫁给了皇子,二老爷若是觉得不顺眼,想把她也捧起来,这种事未必没可能发生,所以她很需要她姨娘去吹吹枕边风。 整个贾府,唯一没收到影响的,便是贾宝玉,贾宝玉被王氏和老太太保护得很好,连前阵子婆媳**都没有瞧见一丝,她身边的丫头小厮自然也不敢跟他提起。 天真活泼的贾宝玉还是那个喜爱俏丫头的小无赖,不过是从王氏那儿,又搬回老太太那儿住,吃穿用度依然还是最好的。 贾老太太对仆人是彻底没心思的,对宝玉这个孝顺孩子自然就愈发上心。 这一走就是将近一整个月,这一整个月期间,贾赦彻底理清了江南的官场,虽还没跟甄家有正面冲突,但底下人已经连续交手好几次,甚至胜负均有。 贾赦跟贾政的行事本领,明眼人一眼便知高下,排开原先就跟随的四房五房和九房,贾家八房如今除了三房以外,其他人都明日暗里做出表态。 本着先来先安排的法子,贾赦定好的位置陆陆续续被添上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吏部的调令也陆陆续续下达,即便三房不表态,他也不怎么缺人手。 不过作为贾家八房之首的三房竟然不表态,贾赦是觉得有点好笑的,三房老太太自视过高就算了,连三老太爷都觉得他贾赦要上赶着巴结他们三房,他们哪里来的底气? 说到这三房老太太,也的确是个奇葩人物,贾赦着人去打探过,这三房老太太是个乡野村妇出生,当初贾家人跟着**打天下时,她的确出过力保住了贾家三房一家子老老少少,这也是三老太爷一直让着她的原因。 可这人性子比老太太还霸道,年纪越大,越容不得小辈们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否则就跟吃了炮仗一样没完没了得闹腾,偏几个儿子都念着当年的事,对她颇为敬重。 他家大儿子比他贾赦可惨多了,老爷子不护着,子孙们连书都没得读,任由二房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家子人住的比奴才还不如,整日跟最低等的奴才一样晨起就得干粗活,稍微没做好就得挨骂,就这样还被三老太太骂没良心。贾赦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儿子才能让三老太太放心上满意。 不过三老太太的事他不多说,可三老太爷向来还是挺公正的,可他这回却没表态,里头的文章必然不小,就不知道是生出异心来,还是只是犹豫不决,不过再怎么说,这三房他是不敢用的,而且江南的官场他再想安插人也难了。 如今的大太太一个人坐镇金陵老宅,有赦大老爷撑着,见识得多见得官太太也多,人情往来愈发通透老练,慢慢能独挑大梁。 即便有个自称长辈的三老太太压着,她也丝毫不怕,反正有大老爷撑腰,有本事就去外头败坏她的名声,她倒还想看看,她的名声能不能比三老太太这人还差。 整个金陵怕是都没人敢把闺女嫁给三老太太家吧,谁知道这人哪天会看媳妇孙媳妇不顺眼好一顿磋磨呢。 这样的邢氏,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得也越来越体面,即便被三老太太指着鼻子骂小门小户出生,她也并不在乎,不过她那点不在乎却每每能戳中三老太太的爆点,气得老脸酱红酱红的。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贾琏和贾蓉趁着休沐的日子,带着自己的任务回到金陵,接受检查。 史钧那小子一直跟在贾赦身边,一个月下来处理完的文书是真不少,身上都有股笔墨味了。贾蓉见到他时,还格外惊讶得嗅了嗅。 赦大老爷对整治史钧这种不爱看书的有奇招,反正你不看任务还在那儿,越累越多到时候你还是得看完,不过耽误了事情就得挨鞭子,挨完鞭子还得继续给你加任务,不把你逼疯了加班加点,赦大老爷就当不上腹黑二字。 史钧就是在赦大魔王这样的压榨下,每日每日得处理文书,逼迫着看那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如今好歹能做到面不改色读完一份份文书,虽然心里还是不怎么愿意去碰。 贾蓉听到他这悲惨的一月生活,就美滋滋得嘲笑。 你小子也有今天! 第60章 大老爷的布局 第一次汇报成绩, 那是相当相当重要的考验。自认为准备得相当不错的贾琏贾蓉两小子全都磨刀霍霍, 准备大开杀戒。 作为文吏的史钧面无表情瞅下两人手上的厚厚文稿, 不着痕迹挪到大老爷身后, 免得殃及池鱼。 “把你们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吧。”赦大老爷难得露出个好脸。 贾琏贾蓉两小子眼神一亮,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献宝一样争先恐后得跑上来。 这两人谁都觉得自己准备的东西够详细够精致, 毫无疑问能把另外一人踩在脚底下,到时候自个得到大老爷的夸奖升官发财, 而对方却会被比得面红耳赤自愿挨板子挨鞭子! “哈哈哈……琏二叔你……”贾蓉不敢置信望着贾琏掏他腋下的手,从没想过琏二叔竟然是这样的琏二叔, 竟然用出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招数!瞅着散落一地的文稿,贾蓉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哭怎么办? 贾琏若无其事伸回手, 恭恭敬敬不紧不慢把自己准备的文稿奉上, 然后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无视正在酝酿情绪的贾蓉。 赦大老爷没管快要哭出来的贾蓉,认真郑重得审查贾琏准备的资料。 他要的东西不简单, 整个扬州城的胭脂铺不下千家, 而且他还要贾琏得到那些铺子的营业情况, 一个月时间不长不短,若是知道安排底下人做还好些,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做, 半年时间都未必弄得出来。 不过他既然胆儿肥得自信,想来知府衙门里头不少人都给他帮过忙。 大老爷一目十行得翻着一张又一张的资料,每张上都有五六家胭脂铺的情况, 上头详细列明店铺中哪些卖得好哪些卖的不好,若有闻名遐迩的种类,也会特意列出。 贾琏原本底气还挺足的,信心满满盯着大老爷面色瞧,他在知府衙门里学到的可不少,几位同知、捕快和刘师爷对他的教导还是挺有用的,如今他也能独自一人处理事情,没准再过半年,就该对知府衙门了若指掌。 可盯着盯着,发现大老爷从头到尾面色都没有变化,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这心里慢慢就开始有点虚。头也不敢再抬,鹌鹑样站好听训。 蹲地上捡资料的贾蓉感觉气氛有点压抑,抬头瞄瞄大老爷,又瞧瞧琏二叔那这怂样,幸灾乐祸得嘿嘿一笑,他就知道琏二叔不靠谱,他交上来的东西大老爷怎么会认可呢。 足足一盏茶时间,贾赦看完了贾琏上交的资料,不过他也没急着点评,“琏儿,你觉得老爷我让你做这个是为得什么?” 贾琏一脸懵逼,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怎么办!!他绝对没想歪!! 同样懵逼的还有贾蓉,他可也一点不知大老爷为何让他学习养马,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真要挨鞭子?他父亲可不在这,挨鞭子都没人拦啊! 想想他这身细皮嫩肉,甩上三四鞭子还不肉末纷飞!这场景……好像有点惊悚怎么办?他能躺下晕一会儿么?他好像对他自个的答卷也不怎么自信了可怎么办? 眼瞧着大老爷又要开始虐人,史钧悄悄又往大老爷背后死角处走近几分。 随身跟随,才能了解得深,史钧不是邢氏,他是个男人眼界更大些,更何况关注的点也不同,他瞧得出大老爷一直在布局,只要是合适的,他什么人都敢用,某些位置是他需要拿到手的,他会拐弯抹角跟甄家对着干,结果竟然每每都是好的,而且整治起人来,让他觉得文化人好可怕。 君不知这巡抚衙门里,还有哪个刺头敢挑衅赦大老爷?贾家史家甚至是甄家的,都不敢!提起大老爷这人都是闻风丧胆!仔细想想,大老爷对他还是仁慈的,没戳软肋,也没逼他要死要活。 “给你个提示,老太太会跟圣上调令一起到金陵来,圣上会允诺本老爷一支船队。” 贾赦一听老太太三个字,眉头就忍不住蹙起,心里不得劲得抵触。实在不是他不愿孝顺,而是他根本办不到。 这老太太来金陵,大老爷这后院又该热闹非凡了。 “你讨厌老太太?”贾赦若无其事得随意一问,眼皮却拉下来。 贾琏突然想起前阵子她家二奶奶受伤的事,赶忙跪下认错,“儿知错了,儿会好好孝顺老祖宗。” “嗯!这才对,有她在,其他几房会对你更客气些,三房那些人也不会再是老大。你又不住在金陵,老太太能碍你什么?需要摆出那般厌恶脸色?琏儿你的确该学会控制情绪,你是个男人,过去的人和事你都无需太过计较,只要努力变强大起来,谁还能如当初那般拿捏你。” 赦大老爷很少这样教导人,也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贾琏跪在地上,眼泪巴拉巴拉得掉,他好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父爱。 “儿……知道了。” “嗯!琏儿,这天下人都崇尚孝道,老太太她再有不是,大义依旧还在她身上,你和我如何都落不着好,只得好好敬着她。不过只要有欲望的人,就能被策反,她可以成为你的阻力,也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关键得看你怎么去办。” “儿……谢父亲教诲。”贾琏真情实意得认真听,想象这些日子以来老祖宗对他们大房和二房态度上的转变,觉得大老爷的话非常有道理,因为大老爷他就是这么做的,而且还能做得不留痕迹顺其自然。 “嗯,你再猜猜为父为何让你做这个?” “父亲你是想从胭脂这条路着手,利用圣上特批的船队,抛开江南的商场去外面打开销路么?” “说到了一点点。琏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甄应嘉可以慢慢掌控大半江南势力?” “难道不是因为圣上的疼宠和十一皇子的身份?” “只考裙带关系?江南女子在后宫生养的又不止甄家一家。” “可其他家不像甄家那样,有咱们四王八公的人撑腰啊!当初咱们四王八公在江南,那可是顶级势力,其他人家谁敢争锋,要不是如此,甄家怎么可能爬的起来?” “那为什么当初咱们贾家会如此捧着甄家?甄家他有什么?是咱们四王八公无法放弃的?” “银子!甄应嘉他在江南制造,又得圣宠,银子海了赚的,比薛家都不差,可他们家却更体面。” “的确,江南制造!咱们四王八公都会心动,其他中小势力又如何不心动?他甄应嘉靠着圣上那点圣宠拿下江南制造的位置,才是他们家立身的根本。” “那咱们抢走她江南制造的位置,是不是……”贾蓉这天然纯的小哥笑着插上一嘴。 不说贾琏和赦大老爷,光是史钧这个平常不怎么看书的人,都觉得贾蓉这人太过天真纯傻。 贾赦没有呵斥他插嘴,自从对贾府有了些认同感后,对这些傻傻的听话的小辈难免多些宽容,不过对不听话的纨绔他还是会格外冷酷的。 “蓉儿,利益一致铁板结成一块时,外人如何攻得破?圣上可是远在天边,换个人来最多只是傀儡而已。” “额……好像是这个道理。”贾蓉想想那甄应嘉官微不高,却能控制住那么多高官,给他撸了位置就能解决的事,圣上为何不做? “是的,我在扬州就有所耳闻,我收集的那些铺子里,能跟江南制造搭上关系的,跟甄家都有联姻,剩下能盈利的铺子,也或多或少受到甄家保护,唯有那些总被闹事总被人坑的铺子,才是真正的没背景。” 贾琏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大老爷提的问题,“所以,大老爷想要再造一条商路,好跟江南制造打对垒?这样的话,只要有利益可图,就有人会跟随,甄家自然不可能完全把江南弄成铁板一块。” 史钧听罢后,却摇摇头,“不对,就一只船队如何能与江南制造相抗衡,人家的货品之精致和早就成熟的财路,不是咱们可以随便对抗的,所以大老爷的意思,应该不在于此。” “对呀,江南制造的东西,整个天下都很追捧的,宫里那些娘娘,都以能穿上江南制造出品的蜀锦为荣呢,咱们随随便便弄条船就像干翻他?不可能!”贾蓉深以为然得应和。 贾琏被他们一说,也颇为认同,不过若不是这个意思的话,大老爷又是什么意思呢? 贾赦唇角一勾,“江南制造出品的的确好,可也贵,尤其越是精致的东西越少,咱们在精致这项上比不过她,却可在心思上数量上超越他,他卖一件比我卖一千件赚得多,那我们卖一万件,可不就比他更赚钱?惠及到的人也更多。” “那如何才能卖出这一万件?”三双眼死死瞪着气定神闲的赦大老爷。 “那就需要船队了,江南盛产什么就带上什么出去卖,走远一些不怕没销路,多得是人想买江南的便宜货。他们能拉到三层左右的人脉,咱们就要剩余的七成。”贾赦都想好了怎么闹腾。 公子哥们可能并不清楚,江南的东西通过货郎带去卖、或者用船运过去,成本会大大增加,可贾赦的不同,他要的是圣上的军队,一支没人刚拦的军队,他不需要出那么多过路费,那么就多的是人可以买他的东西。 “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暂时的计划,后头还有很多事要补充,咱们不可能把圣上的军队永远用到这个上面。琏儿,你写的东西还不太够,哪些胭脂铺的老板敢跟着咱们干,哪些胭脂铺敢偷偷摸摸跟着咱们干,都需要列清楚。” “明白!”贾琏点点头,他觉得需要列清楚的还不止这一点。毕竟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站队了吧!他还得准备好资料说服那些人加入他们的队伍。 贾琏似乎又找到了事情可以做,风风火火跑回扬州去了。 剩余一个贾蓉,目瞪口呆独自面对贾赦。贾赦还没发现,贾蓉这小子竟然如此傻!如此天真! “这是我的资料。”贾蓉理好资料的顺序,才恭恭敬敬递到贾赦面前,虽然他还是觉得想要干过江南制造很难,但不妨碍他对大老爷的崇拜和尊敬。 “那你知道本老爷为何要让你学习养马吗?” “难道……咱们要养马卖?”贾蓉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可江南从来不适合养好马的,他们养得再好人家也不要。 “呵,咱们的确要去做买卖,不过不是养马卖。圣上提供船队需要足够的报酬,本老爷承诺的,一是粮草,二是马匹,三是耕牛。江南多粮草,北方多马匹和牛羊,可惜这些都不容易运输,咱们的船队要走挺远的路,去给圣上来回运送物资。” “所以,大老爷准备让我去选马?”贾蓉一想自己未来要住在船上,脸一下拉得老长。 “不仅如此,还得选马料。到时候你若是不懂,造成马匹的损失,回来铁定挨军棍的。”贾赦微微一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对了,史钧会作为第一次航行的副帅,你们两个一起去完成这件事。” 站在赦大老爷身后的史钧突然颤了颤,不可思议得瞪大眼,没想到他没被殃及池鱼,反而还捡到了便宜,面上好难得浮出一丝兴奋,“谢大老爷。” 这种活做好了可是相当出彩的,圣上指不定怎么关注着呢!更何况,他还可以在军中混,即便不是在陆地上,也好过做文书不是?如今的他真的不挑! 史钧是高兴了,贾蓉就不满了,他可是宁国公府的继承人,贾家未来的家主,竟然只是去当个养马的,而史钧这混蛋,竟然一来就当副帅,天理难容啊!难道他长得没史钧好看? 有些悲愤的贾蓉拿起他的资料,跟只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得离开。 人生好无趣啊!老爹我这辈子可能只会是个养马的可怎么办呀!要被史钧这混蛋小子压一辈子了! 再来说江南甄家,多得是人等着他家与四大家起正面冲突,好跟在后头捡些便宜。可这个拥有极大权势的家族,被人挑衅过后,竟然没有丝毫动静,也是颇耐人寻味的。 若是旁的人,没准气不过就得跟贾赦死磕,可甄应嘉他所求不凡,他要的是让下一代皇帝身上流着他们甄家的血。 所以在家族没遭到大的变故时,他为了宫里的娘娘和皇子都会忍着,因为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这位把甄家从一个三流世家带到如今的模样,也是能屈能伸之辈,他捉摸圣上多年,自问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能看准风向的。 原本大好的局面,毁在一个贾元春手上,甄应嘉也唯有感叹时运不济。 他跟贾赦有过几次交手,也渐渐能看清楚贾赦的意图,单看他拐弯抹角跟他讨价还价得抢职位,他总以为他拿住了贾赦想要的位置,可最终仔细一串连,却发现大错特错时,他就不再敢轻视这个传说中的老纨绔。 即便没有出手,他还是会时刻管住巡抚衙门的动静。 说起来他也很好奇贾赦未来会如何挖他的墙角,贾家不富裕他知道,赦大老爷的库房夸张不到哪儿去,他一个缺银子的官儿怎么可能拉拢到他底下那些见过世面的手下? 第61章 王氏VS大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加更哟!!大家想要看谁的番外呢?都迅速得告诉阿狐吧~~~ 载着老太太的船队没让大老爷等太久, 就在刚刚立夏没多久的艳阳天, 他们家老太太总算抵达。 自从出嫁, 就再没回过金陵的贾老太太重返旧土, 站在船边瞭望与往昔相差无几的景象,眼眶难免微微有些湿漉。 作为孝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贾赦必须亲自上船,把老太太给小心扶下来。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瞅着她这个仪态万千的儿子, 忍不住又红了眼! 好呀!她家老大没死真好! 跟在老太太和赦大老爷后头下船的,便是二房那一家子人, 这一行人光从穿着大半上,就够让人笑掉大牙的。 为首几个面无表情素衣寡淡, 好似家里有孝, 一边却又热烈鲜艳大红大紫, 还东张西望好奇得分外活泼。 下了船,马车早已准备妥当, 老太太的马车那叫一个奢华柔软, 厚厚的坐垫坐上去完全感觉不到震动, 这让总算脚踏实地的老太太总算露出笑意,不过左右一瞧,怎么没瞧见贾政那个逆子? 贾赦很是眼色得上眼药道, “母亲,二弟还在扬州,他刚刚上任不好往这边敢。不过等母亲安顿好, 二弟会跟妹夫一起来给母亲行礼的。” “还在扬州?!他难道不知道老婆子我要到金陵来吗?” 老太太面色不渝得很,原本对她那二儿子就有不少怨言,如今贾政又表现出不甚在意她的架势,老太太气得是一肚子火,深深感觉自个这辈子的疼爱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她老婆子好难得到金陵来,那个逆子为了官位,竟不肯来接她,回头贾家那些妯娌还不笑话死她! “二弟他知道的,儿子有派人去送过信,妹夫那儿还有回信来,说是会带着他闺女一同来见母亲。” “连你妹夫都知道要送封信来,那逆子就当不知道?”贾老太太火气更甚,逆子都说出口了。 站在马车周围的二房家眷面面相觑,眼神全都下意识落到赦大老爷身上,不用说,这群人绝对是在怀疑赦大老爷坑害二老爷,觉得他赦大老爷压根没通知过二老爷。 不过,赦大老爷如今还需要把贾政放眼底?他会做出这么低端又显而易见的算计? “母亲息怒,二弟他衙门最近事忙,怕是不好走开。您旅途也劳顿了,还是先回府再说吧!” 被她家老大一提,老太太还真觉得身上腰酸背痛,如此长时间的航行,脚踏实地还会觉得天旋地转腿脚颤悠。 再则,她们这次来得人不少,还在这人来人往的码头说话难免引起更多人注意,老太太她可不想让旁人知道她们家老二不孝的事,丢人! “那成,走吧!” 跟着老太太一道坐在马车上的翡翠丫头对着赦大老爷行个礼,随后瞧见赦大老爷示意,她才关上车门,坐到老太太脚边给她揉脚。 如今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唯有一个老实不爱说话的翡翠,而那个能言善辩的琥珀丫头,因为偷老太太印章的事,下场比鸳鸯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大人外加一个贾宝玉,三人同坐一辆宽敞的马车,天气又适宜,不算冷也不算热,自然相当舒适,可赦大老爷对二房家眷就没那么好了,四个大人三个小子外加一个姑娘,赦大老爷只给他们配了两辆小车。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赵姨娘如今是没把王夫人、李纨和贾兰这三个正经主子放在眼底的。 若是往日,这三主子自然得舒舒服服坐一块儿,可如今,赵姨娘直接带着贾环和探春上了后头那辆看着还宽一些的马车,丝毫不给王夫人面子。 被妾室骑到头上去,王夫人以往绝对不能忍,即便人前没有作为,背地里能折腾得赵姨娘脱层皮,可如今的她却不能这么做。 甚至连不忿都没有,完全成了隐形人的王夫人自觉上了唯一剩下的那辆小车,还带着李纨贾兰和周姨娘一道。 作为二老爷嫡长子媳妇的李纨,是所有二房家眷中最后上马车的人。赦大老爷骑着马站在最前头,回身看着她们时,分明看见李纨瞅向赵姨娘那辆车,想来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寡妇李纨平常并不出门,也不常在老太太那儿走动,可不代表这人不为贾兰的未来考虑。她想来是绝对不会让贾环这个庶子爬到贾兰头上的! 可如今,贾环这个庶子的嚣张程度,已经触及她的底线了吧!二房这后院还有得闹! 赦大老爷没安好心得勾勾唇,二房那儿闹闹也不错,省得邢氏总把心放到他身上。 摆摆手,以赦大老爷为先,一行人总算朝金陵老宅而去。 坐在老宅老太太院子里等候的邢氏早早安排妥当屋子,原先金彩一家在得知政二老爷要到金陵来后,就把后院翻修得不错,甚至比正院瞧着还新些,如今自然便宜了老太太。 而政二老爷的行李,理所当然被邢氏直接拍板搬到西院去,那儿往常都是金彩那些奴才偷偷住着的,地儿不旧看着也还成,不过等二老爷回来,定然还有得闷气生,那地儿如今贱着呢。 过了许久,邢氏都喝下第四杯茶时,队伍总算是停在金陵老宅正门口。看门的几个小厮二话不说,赶紧把准备好的一顶轿子抬出来放到老太太马车边。 老太太下了马车,没管那么多,带着她的宝贝孙儿上了小轿,哪管后头那群人的面色难看。 那几个人都看出来了,赦大老爷对待老太太跟对她们是有天然差别的,他甚至完全没准备给她们轿子,想让她们亲自走进去呢! 这还不止,正门一进去,就瞧见一排的火盆等着她们跨,可老太太却不用,里头待遇差别,让不少人心中悲愤,可又有谁敢说呢。 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而赦大老爷,也的确是原先的那个赦大老爷! 王氏跟在老太太的轿子身后,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命真的比不上老太太,赦大老爷被老太太如此对待,竟还真的能依旧孝顺,也是奇迹了。 若是她的宝玉和元春也能如此孝顺,就是让她现在去死,都是心甘情愿的。 金陵比京城来得要更加精致繁华,京城那儿寸土寸金,权贵众多,荣国府混迹其中,也算不得如何显赫,上赐的府邸虽然不小,但又如何比的他们在金陵的老宅来得宽敞。 在金陵,贾家尤其是宁荣二府,当年的权势有几人能比不过的,这老宅自然也建得宽敞,建得气派。 几个从荣国府出来的姑娘小姐,在迈入院子后,也不仅有些惊讶,她们当初可没少觉得金陵老宅破旧。 轿子足足抬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落在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走下轿,瞅见这般宽敞华丽的院子,又露出满意的笑。 贾宝玉这年纪不大的小屁孩在荣国府时,就住得抱夏,屋子并不宽敞,如今瞅见这么大的屋子,激动得直接跑进去,想自个先找间不错的住下。 她们两倒是舒坦了,后头跟着的一大群人全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刻钟的时间,对这些刚刚下船急需要休息的娘们和孩子来说,还是有些挑战的。 邢氏就在这后院正堂中坐着,听见动静不紧不慢走出来,面上还挂着大老爷式的浅笑。 “老太太您可算到了,老爷的心可算是能落下了,这些日子啊,咱们老爷可没少担忧您呢。媳妇都已经安排人准备席面,保证都是金陵的特色菜,里头热水和换季的衣裳都是备好的,老太太可要沐浴更衣后再休息会儿?” “也好,是该好好休息休息。” 邢氏乖巧得上前搀扶,撇开后头一群人不管,她对二房的家眷,可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王氏给她惊喜不小啊,穿这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发修行呢。 穿得比赵姨娘还要鲜嫩精致的邢氏,在一段时间的交际场合中,嘴也练得还成,她心里没准备如何孝顺老太太,不过话说出来必须好听。 老太太没太过关注她,不过听她说出来的话却心情不错,她年纪大了,还是更加喜欢听奉承的话,当初凤丫头说的不错,如今这邢氏也有几分得真传。 “老太太,这屋子呀,可是经过好一通翻修呢,比正堂还要精致些。” 邢氏带着老太太走进正堂,又路过花厅,这花厅的大小,比荣国府那儿要大得多,两房家眷一起来,都不会觉得拥挤。 “原本大老爷得知要到金陵来,就先让人翻修得后院,他自个要住的正院反倒只打扫打扫便罢,说是他一槽老爷们随便住便是,可老太太您不行啊,您可是府上的老封君,得仔仔细细得翻修,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啊,即便您不立刻来,可也得时刻备着呀,这不,正好就用上了,也不用急忙忙得打扫。” “再来看,还有这个抱夏,也是大老爷亲自安排的,说是您若要来,宝玉定也要来的,给他准备好卧房书房,定也让他住得舒坦,不过宝玉人了?刚还看见他进来,说是要选屋子呢。” 老太太瞧着书房里那一面墙的书,不住得点点头,“这儿好,宝玉就该住在这儿,别得地方哪有这儿像样。” “可不是,书都是近期老爷到处搜罗的,书铺的掌柜的都怕了咱们老爷了,说是他那儿的书都被老爷给买光了,他可如何在做生意呀?呵呵呵~~老太太你说好不好笑?” 邢氏一边说,一边又带着老太太走到她的卧房,“老太太,这儿一应需要的,都备齐了,前头刚刚立夏,江南的衣物更加精致些,走出去也体面,想着老太太一到金陵来免不得要会客,老爷就让人提前做了十来套衣裳,也无需紧赶不是?” “嗯!老大有心了。”老太太面上的笑,颇为真诚,看她家大儿子给她如此贴心得准备,她还是挺感动的。 不过想到这个,又想起贾政那不孝子,当真无对比就没有伤害,如今大儿子这么一招,真的把贾政那逆子的所有孝顺举动比到了泥地里。 “老太太,让翡翠丫头服侍你梳洗一番吧,东西都在这儿,也是备齐了的。”说罢,邢氏风风火火走出门,回到院子里打量二房这群人,不过这群人变化不小啊。 原先没仔细看,如今一仔细瞧,贾元春那小贱人竟然当着王氏的面巴着她姨娘,还有那赵姨娘,站在王氏旁边,完全没有遮拦没有顾忌,就连贾环这个小冻猫子竟然都敢在王氏跟前晃动。 她想不明白,王氏怎么突然就没了脸面?她二哥袭击了大老爷,还害得大老爷差点身死,她不应该愈发洋洋得意吗?老太太能治得了她? 不过仔细一想,老太太似乎对二房的态度,也没了以往的关照,倒也不是说以往有多好,至少看在二老爷和贾宝玉的份上,不会让王氏太尴尬,也不会如今天这般完全忽视! 不错,老太太就是完全忽视她们,她眼底只有贾宝玉一个。 被她故意设计得走了足足一刻钟,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她们体力不支,可老太太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一声先安排她们下去休息的话,也没多看她们几眼。 这里头……想来是有文章的吧! 大老爷即便前头有所挑拨,不过效果怎么会这般好?老太太好歹疼了二老爷那么多年啊!二老爷这次可也升官了呀! 赵姨娘敢在王氏面前得瑟挑衅,却不敢在如今的邢氏面前出头,面前的这个大太太可当真今非昔比,在贾琏她们夫妻两不在的情况下,邢氏管家当仁不让啊! 想想刚刚的马车还有轿子,她觉得邢氏在里面是插过手的,可惜啊,大老爷并不在意,任由她胡来,这若是说出去,大老爷也会落个刁难弟弟家眷的恶名吧。 “你们的院子,安排在二老爷那儿,王善保家的,你带她们去休息吧。”邢氏没打算跟王氏在进行一轮较量,如今的王氏她可瞧不上眼,不过得去问问老爷,王家是不是出事啦?靠山没倒,王氏怎么可能混得这么差。 “大太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的王氏,突然叫住邢氏,而大太太也停住脚望着她。 “你比我命好!”王氏说罢,就再没说什么。 邢氏咧嘴一笑,“那当然了,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为人这么恭维,还是她往日恨得牙痒痒的人,邢氏心情不错,脸上的笑一直挂着。 王善保家的对待二房主子,没有以往恭敬,可介于大老爷守规矩,她可没有大太太有底气,所以还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完成大太太给她的任务。 西院说起来也蛮大的,给李纨隔了个地方守寡,又得给贾政隔出个书房,其他人还能选好屋子住进去,每人都分得一间还绰绰有余,远比在荣国府是宽敞得多。 不过很可惜,大太太没给她们准备太多东西,除了表面功夫的一人两套夏衫,屋里摆着的大多还是原先那群奴才用的,比他们大房当日从账房领回去的好不了多少。 王氏对此并不惊讶,金陵老宅的仆人是个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一听二老爷的屋子分在西院,她就已经做好准备,自也不会惊讶。 可其他人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她们在荣国府住的可是正堂,即便只是个小屋子,那也是精致的,哪像这里,不仅旧还寒酸。 王善保家的冷冷一笑,凉凉得嘲讽着,“几位也别嫌这儿不好,当初我们太太用得比这个还不如呢。你们不是脸面大吗?去找老太太闹,没准咱们大老爷就得给你们换新呢。说来咱们大老爷收拾后院都来不及,哪有空收拾西院啊!二老爷以前可就住在老太太院的,这要是让老太太知道……” “对了,咱们大太太非常好奇,你们二房怎么在老太太乐了失了体面?一个两个的完全入不得老太太的眼,如今老太太竟然都愿意让咱们大太太伺候身旁呢。” “你一个老婆子,哪有你说话的份!”贾探春面若寒酸瞪着王善保家的怒骂道,“老太太的意思,是你可以揣测的?” “哟,姑娘说得奴婢好害怕呀,可奴婢上头有人护着,奴婢主子也有人护着,咱不怕!”王善保家的笑得特别欢实,“可姑娘你不同啊,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儿大呼小叫?庶出女吗?这儿可是族宅,也是咱们大老爷的宅院,连老太太都不得乱来的地方。” “你……” “三姑娘您啊,还是悠着点,墙头草可没人会喜欢。”王善保家的嘴皮子同样利索着呢,一个小丫头片子她还搞不定?那还怎么给她主子出头怼旁人家的夫人啊? “你放肆!” “好啦!”王氏平静得插上一嘴,“王善保家的请回吧。咱们二房再不济,也容不得奴才来奚落。” 王善保家的没有再接着说,算是给王氏一个面子。虽然她自个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愿意给一个失了体面的女人面子。 第62章 王善保的对付探春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评论~~阿狐接着码番外,大多数人要看邢夫人的番外,有点意外呢~~ “那好, 那二太太你们自己收拾吧!带来的仆人貌似也不少。”王善保家的说罢, 便告退了, 完全一副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呆的架势。 曾经的她, 在二房人面前什么都不是,如今,这人都可以给她们甩脸子了。 赵姨娘眼珠子一转, 肩又垮下来。 以往二太太有靠山在,二老爷有老太太关照, 他们二房才能过得好,过得体面。如今二太太靠山倒了, 二老爷也没了老太太的偏心疼爱,单靠二老爷那官位, 得了吧! 她赵姨娘在二房可能地位会好点会高点, 可在贾家, 她地位不定有没有降都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大房不喜欢她们, 探春丫头的心思应该彻底落空了, 二老爷扶不起她来的。二老爷的官位, 据说都比不得琏二爷呢! 就这样一个亲爹,她还是庶出,怎么可能嫁给皇子?本朝的阿哥还是挺值钱的。 被一个奴才点名庶出身份, 贾探春眼眶都红了,死死瞪着赵姨娘好半响,才哭着跑进院子, 躲在她的屋子里发脾气。 贾环看见她眼神了,撇撇嘴不太高兴!她贾探春有什么资格怨恨他姨娘,没他姨娘,她没准会身在那个奴才家里呢!往后不来往罢了!看着恶心! 王氏没有心情再跟任何人交流,安静的她默默回到自己屋子,随后便又开始礼佛,不再管外头任何事情。周瑞家的没打搅她家太太,自顾自安排人收拾行李。 再说大太太那儿,邢氏急匆匆跑到前院去找她家大老爷,她非常好奇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可是恨透了王子腾呢!当初就是他,差点让她们大房万劫不复。 “老爷。”跑进大老爷的书房,邢氏气喘吁吁问道,“王家是不是出事了?王子腾是不是……” 贾赦放下手中的笔,随意答道,“是,他中毒身亡了。所以啊,不要乱用本老爷的香。” “不会吧,老爷的香我们不是也一直闻的吗?我们怎么都没事?王子腾怎么就中招了?这不对啊!老爷……告诉我吧!”大太太撒娇般走到贾赦身边,用着湿漉漉的眼神,勾搭着贾大老爷。 贾赦低头瞄眼大太太勾着他袖子不安分的手指,再看眼这女人一张老脸撒娇的样,说实在的,没觉得哪里不对啊!这样挺好的!至少不怕他!这才有个夫妻样啊! “傻啊?不知道有解药啊!奥对了,你好像还吃过我做的那个酱吧!好吃吗?” 大太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看见大老爷的浅笑后。 “其实你可以去问问我那小厮,瞅瞅他都帮我拿了些什么材料,说不准还能解毒呢。” “老爷,我怎么觉得,那酱不止解毒一个功效啊!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有点恶心的材料吗?” 大太太舔了舔唇,觉得她应该不要接着问下去,不然她绝对吃不下饭了吧今天,要浪费她辛辛苦苦准备的一桌席面啦。 贾赦没再说什么,让她自己查去吧!得给她个教训,让她记住,老爷的东西碰不得! 浑浑噩噩的大太太一脸蜡黄走在路上,脑袋里止不住得想象老爷会在酱料里放什么,会不会放了什么屎或者虫之类的?想想都要吐怎么办?明明挺好吃的! 邢氏连忙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不过,她好像告诉凤丫头这件事怎么办?不能让她一个恶心得要死。 话说大太太回到自己院子后,王善保家的没过多久便也办完差事回来了。 等王善保家的走进屋,瞧见她家大太太正舒舒服服坐在贵妃榻上吃着水果,便坐在榻边给她揉捏腿,“太太,那边的事办妥了,那群人瞧见屋里的摆设,差点没闹起来。” “闹?她们还有底气闹?刚老爷跟我说,王子腾死了!王家没了王子腾算是彻底败落,回头让人通知四老太太、五老太太和九老太太,让她们开始干净利落得报复吧!” “明白,秀珠,你去告知三位老太太吧。” “好的。”站在门边的秀珠俏生生应下,随即出门找大管家安排人去。 “太太,那二太太如今怕是心灰意冷了,基本不怎么出头,听下人们说,她都已经吃斋好些日子了,甚至也不管事,即便赵姨娘闹腾起来,她都不搭理,咱们还对付她吗?” 邢氏微微叹口气,想想也是无奈,好端端一个体面人,突然就这样了,想起她今日对她说的话,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她的确命好,若是大老爷这辈子都不上进,这辈子都不看重她,日子到头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成王败寇,既然她都缩了,对咱们也再无威胁,看在这么多年相处的情分上,就放她一马,让她好好念佛去吧。” 这是邢氏对她最后的仁慈,如今金陵老宅的大权都在邢氏手里,老太太都撼动她不得,她想要弄死一个两个,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善保家的点点头,也没反对。就是她,对如今的王夫人都不太习惯,可能骨子里被吓怕了吧! 不过,王善保家的想起那贾探春的事,忍不住又道,“对了太太,您可还记得那探春三姑娘?” “怎么了?她惹你了?” “倒也没惹,不过跟以往一样,仗着身份没羞没臊得痴心妄想!这会儿眼瞧着二太太不行了,又开始巴着赵姨娘,不过依奴才看,这探春三姑娘骨子里依旧瞧不起赵姨娘,对自个庶出的身份忌讳得很。” “呵,她忌讳得很怎么不让王氏记名啊?好歹半个嫡女也是嫡出呀!怕只怕这人知道咱们大房不会放过王家,她不愿意跟王夫人扯上关系,才不愿让王氏记名!” “可不是,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咱们迎春姑娘可比她乖顺得多!” “迎春还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也不知道她在四贝勒府过得怎么样。说起来,那元春大丫头还真是聪慧,到现在都没交出手下的那二十万两,老爷前阵子还说道这事,嘀咕着若是有元春那二十万两,他能带上多少货去卖。” 王善保家的微微一愣,“二十万两?元春大姐儿的二十万两还没被收走?也真是厉害!不过若奴才是元春大姐儿,奴才也不会交出去的,毕竟这大笔的银子可是最后的保底,真上交了才是彻彻底底的毫无价值。” 邢氏点点头,“也是,她若真傻傻得上交,四贝勒爷哪还会搭理她?” “可不嘛,咱们荣国府的四个姑娘,各个长得都好,不过要说性子,当然是迎春二姑娘最温柔乖顺,不过要说到手段聪慧,还得属元春大姑娘最厉害,好歹老太太请了那么多人教导她那么多年。” “的确!不然咱们当初能那么忌惮这小姑娘?不过再聪慧都无用,嫁到四贝勒府,她就是枚废棋,翻不得身。” 王善保家的点点头,“不过依奴才说,这三姑娘的样貌,怕是几人中最好的,跟二奶奶似地,特别亮眼得漂亮,不像二姑娘那样小家碧玉,也不像大姑娘那样温柔端庄。” “长得好有什么用,一副好样茂能让她飞上枝头?那也得有人瞧见才成!养在深闺大院里的丫头,婚事完全靠主母和老太太把控,原先王氏倒是能拿捏她婚事,可现在嘛,怕是除了赵姨娘,没人再管她婚事了。” “那咱们要不要替二太太管管她那性子?”王善保家的小声说道,“总不能让她接着嚣张无礼下去吧!想当初她是怎么对待咱们迎春二姑娘的?” 邢氏嗔了她一眼,“就你那小心思,还瞒着太太我,那三姑娘又惹你不快了?不过她好歹是个姑娘,大老爷可不许你踩到主子头上去。不过嘛,如今管家的是太太我,让人知道探春丫头那脾性如此爆裂,说不准会怪到咱们头上来。” 王善保家的咧嘴一笑,“可不是嘛,就三老太太那样的,指不定到处乱说呢。太太您是长房太太,有权利也有义务要管好一家子的姑娘哥儿呢。” “这么一说,环儿那小家伙也得管上一管咯?正好让他们两个姐弟亲香亲香。”邢氏想起赵姨娘那品行,心头便不怎么高兴,“那赵姨娘是觉得她受宠能爬到二太太头上去吧!也是个没规矩的。” “可不是,恃宠而骄的侍妾,合该打发了,想当初太太受了后院那些妾室多少委屈。”王善保家的撇撇嘴,“还好老爷想开了,把她们都打发干净了,不然太太您的日子哪能这么舒坦。不过老爷对太太当真没话说,前儿管家与奴才说,那几个少爷被老爷管制得欲哭无泪呢。” “怎么个欲哭无泪法?”邢氏好奇的瞪大眼,这种消息她最爱疼的。 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就是巡抚衙门里的那几个贾家少爷,一不听话就被大老爷吊到池塘里去,几个老太爷发话了不能管,几个少爷吓得啊,面色都青白青白的,一身的毛病都给吓没了。” “有这么厉害?那池塘……” “厉害的不是这个,我的好太太你是不知道大老爷的把戏如何瘆人,据说那是个荷塘,他们几个少爷被吊在中间,就露出鼻子以上部分,然后让人把荷塘里的淤泥掏得到处都是,还倒了不少人肥下去,几个少爷被放下来时,吐得昏天暗地呢,呵呵呵~” 邢氏面色一颤,不好,她又想起大老爷的酱料了!那酱料里没准真有屎! “呕……快别说……呕……”这个话题,最终以王善保家一脸莫名其妙结束。 “对了太太,据说林老爷家的姑娘要到咱们府上来住。”王善保家的岔开话题,又递上杯蜜水。 邢氏迅速喝下那杯蜜水,总算是活过来了,“以后这种恶心的话题不要再提,太太我吃不消。说到那林姑娘,老太太还在乎她吗?” “怎么能不在乎啊,她们打算了那么多年,岂能因为王夫人下去就不再接着做?奴才瞅着,老太太对宝二爷的关心比当初不差多少,林姑娘有个二品大员的爹,又家财万贯,只要长得好,老太太是期待这两人的婚事的。” “可不嘛,必须期待啊!不然戏怎么唱呢?既然那丫头想来住,就让她住老太太那儿便是,屋子不差那一两间。”邢氏并不在意林姑娘的时,也没让人安排林姑娘的住所,“奥对了,琮儿呢?他奶娘可有仔细关照那孩子?” “琮哥儿那儿奴才每日都会去看的,不过这会儿才几个月大,完全不记事,等奶娘教会他爬再抱到太太这儿来不迟。” “嗯,让他奶娘务必小心着些,现如今后院人多眼杂,孩子必须好好得养大。”邢氏还指望着能把琮哥儿当亲生的养呢,天晓得她这身子到底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身边有个总比没有来的强。 不过也不要紧,等哪天大老爷走了,她无牵无挂的,跟大老爷一起去也不错。 仔细想想,大老爷对她的纵容,又加大了呢。至少她能瞅出来,大老爷是个很注意私人空间的人,老太太和贴身服侍的丫头,都未必能近得了他的身,可大老爷对她并不设防,连书房重地,都许她随意出入。 想想还挺舒坦的!她就喜欢这样纵容她的大老爷!如今别说贾琏夫妻,连金陵几房的老太太,对她都颇有尊重!大多数有眼力的,就不会真把她当小辈看!尤其是四老太太和五老太太,基本上都拿她当同辈对待的。 还有金陵的官夫人,刚开始不了解他家大老爷,颇瞧不上她的身份,鼻孔看人甚至不接帖子不愿上门都是有的,可等她家大老爷出手教训过几家后,除了甄家本家的,如今谁还敢当面给她脸色? 果然二太太说得不错,她命好!命非常好!可她也得好好惜命,不能太得寸进尺,她要努力学习管家,好配得上大老爷的这份疼爱! 邢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对大老爷的关心和依赖,慢慢已经到达不可分割的地步,甚至连跟他一起去死的想法,都渐渐成型。 可大老爷有真心看上她吗?可能是有点的,不过比之她而言少太多了。毕竟大老爷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有点多,心房很难突破。 不过有一点邢氏做得不错,她在大老爷那儿从不设防,也没想过欺瞒什么,完完全全得依赖,直直白白得傻,虽然偶尔会让赦大老爷无语到笑出声,可赦大老爷对这样天真的能放心的多少有几分耐心。 从那日大老爷到达金陵时,听说大太太为了他差点逼死自己,赦大老爷心里只怕就有点愧疚,不然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如此一说,邢氏还是挺有本事的,至少如今,只有两个人撬开了大老爷的心房,一个是四贝勒爷,一个便是邢氏她自个。 可两人对于赦大老爷而言,又有些差别,没准邢氏她能获得的信任,比四贝勒爷还多。 不过这事儿她们主仆两个不会谈及,毕竟也是蛮敏感的。 “奥对了,今儿晚上的席面安置好了没?大老爷的意思,是要让老太太充分感觉到他的孝顺,好让她去惩治那个可恶的三老太太。” “可以吗?”王善保家的眼前一亮,“那场面只怕有意思得很,老太太她可是超品的诰命,又是金陵所有老太太的嫂子,有她出马,太太你可真是拿着鸡毛就能当令箭咯。” “可不是嘛!”邢氏也有点想笑,“让那两个偏心眼又霸道的老太太互怼去吧!” “是呢是呢,咱们老爷可真疼太太您呢!看到您被三老太太欺负,就出主意报复回去呢。”王善保家的戏谑得调笑道,“不过依奴才看,三老太太还比不上老太太呢,好歹咱们老太太当初可是能掌控整个贾家,让所有人信服的,不像三老太太,名声臭的满大街谁不知道。” “可不是嘛,就她那样!迟早儿子没一个孝顺的,如今还有三老太爷压着,等三老太爷过世,兄弟几个争家产的时候,太太我不信那大房还能依旧听话。” 第63章 邢氏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邢氏番外份上 邢氏, 一个芝麻官的女儿, 小门小户的出身, 何曾想过, 她竟能嫁入荣国府! 即便是继室,一个芝麻官的女儿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入那样的圈子! 所以,整个邢家都受宠若惊, 在家便强势的邢氏在给自己准备嫁妆时,没要什么大件, 却偷偷添上不少家中压箱银,想到了那荣国府不至于因为嫁妆少而太丢人。 父母早逝, 邢氏一直跟着哥嫂和两个妹妹过活,嫂嫂不怎么管事也不懂那些个, 家里里里外外都得靠着她, 连那几个铺子, 都得邢氏自个盯着。 所以她的那些手段,府上人都不知晓, 直到她嫁入荣国府, 哥嫂发现府上再没什么余钱消遣, 这才发现不妙找上门来讨要。 荣国府的日子比在家中时还多有不如,贾赦这大老爷在贾府是半点体面落不着,老太太那儿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看她时就跟看垃圾似的嫌弃。 邢氏刚入府时,也颇为迷茫,好歹都是儿子, 怎么待遇差那么远,而且既然瞧不上她这小门小户,为何还要来聘她?她记得她们邢家跟荣国府这般地位的勋贵家,可是半点交情没有的。 若只有老太太偏心倒还罢了,可贾赦这大老爷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料子,后院一堆的妾室不说,服侍他的丫头没几个是完璧的,对这些事她连插句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默默忍着,甚至还得给他张罗。 她带上府的那点银子,在荣国府不算什么,嫁妆自然上不得台面,比之那二太太王氏,连人家库房扫出来的那点缝都比不上,就更不用说侯府嫡长女身份的老太太了。 哥嫂找上门要要银子,邢氏是预料到了的,她倒是愿意给,可王氏却没给她那个机会,她还在见客,王氏便把这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半点脸面不给,直接当着她哥嫂的面,让那大丫头指着她的脸骂她吃里扒外接济娘家。 别说她脸面挂不住,连他哥嫂脸面都挂不住,当场气得满面通红归家而去,口口声声说就当没她这个妹妹。 邢氏对此也是颇为伤神的,丢人丢到娘家去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让人难堪。可大老爷对这件事,却也颇为看不顺,拉着她骂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扔了定金子,让她彻底打发到娘家那些打秋风的。 那定金子足有十两重,足够哥嫂过上不错的日子,虽然比她带出来的银子要少些,可若是节省着点,等铺子上的银钱收回来,家里也就能勉强够过活。 她是如此想的,给了银子便放下心来,可后头的事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她从不知道,后院的女人竟然能这么对付人,她第一次如此恨透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做自己妯娌的女人。 王氏那个贱人,竟然安排自己家的仆人,逼得他家哥嫂把祖传的铺子给低价卖了,不仅如此,还勾得他家哥哥赌钱,输得家里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想着要回本。 嫂嫂她是真没钱开锅了,才又跑到府上来打秋风,第一次上门也就罢了,可第二次愈发落魄得上门,府上谁不消化她大太太,谁还把她大太太放在眼底。 她原也不知道是王氏做的局,还以为哥哥得罪了什么人,结果王氏那贱人,竟还敢上门告知,恨得她当场就想撕烂她的嘴。 可王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底,甚至说她能当这大太太,还是托她的福,不然以她小门小户的出身,如何能入得了荣国府的大门? 最终,她服软了,在荣国府彻底沉寂下去,人也苍老许多,不再像个鲜嫩的小姑娘。 而作为报酬,王氏没再继续对付邢家,还赏了邢家十两银子当为补偿。 邢家原本在京城就算不得什么,如今是愈发落魄,连一丝一毫的进项都没有,除了向她要,还能从哪儿来?也许,这边是王氏想要看到的。 作为大太太,她没能拿到管家权,而王氏却得到了管家权,大老爷自然对她相当不满,银子也没再给她,她没法积攒太多给娘家出路,便只能靠着那点月例银子接济娘家。 原本她家哥哥还是个像模像样的人物,可如此下来十多年,她家哥哥便也懒散了,再也没想辛苦撑起家业,不管邢氏给他多少银子,他都能花干净。 而没过多久,她二妹原来谈妥的富贵人家突然反悔,最终只嫁了个穷酸秀才。邢氏觉得,这里面只怕也有王氏的手段,王氏她是完全见不得她好的,连一丝一毫的好都不让她得到。 慢慢的,她嫁到荣国府也有十来年了,眼瞧着前头张氏生的孩子长大成亲,眼瞧着赦大老爷声色犬马后院女人越来越多,连那些庶子庶女相都继出生,可唯有她连怀一次都没有,成了府里不下蛋的鸡,连儿媳妇都不把她放在眼底。 原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没想到大老爷还有变好的一天,竟一下给她上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够她买好几个铺面了? 这还不止,她们大房不怎么样的地位,生生让大老爷给扭转出来,她瞧着王氏倒霉,瞧着老太太倒霉,心里说不出得舒坦。 不仅如此,赦大老爷对她越来越尊重了,好似真把她当成嫡妻看待。后院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下贱胚子,被他一次性打发了个干净不提,还给她夺回脸面,让她站到人前。 这些事,她花了十几年时间幻想,原以为不会视线,可最终竟然真有这么一天。 这样的日子就跟做梦一样。而从那时候起,她的日子完全变了,完完全全变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大老爷的身份地位,从一个普通的勋贵,慢慢成为封疆大吏,随后还成为当朝喜欢出走的丞相,大老爷爱玩爱闹腾,游尽山水解决各地民生问题,而她一直陪在大老爷身边,谁也不敢再欺负她。 不仅如此,连她邢家,也成了众星捧月的家族,他大哥被圣上也就是大老爷扶持上去的四贝勒爷亲自关照,想不成才都难,那身懒散劲被整治得差不多。 而她家那个难以嫁出去的老姑娘三妹妹,总算有人上门提亲,还是个不错的勋贵家。 而那个曾经带给她噩梦的王氏和老太太,慢慢的也不能跟她抗衡,她又大老爷的疼爱,她能任性的做某些事,只要不出格便成。 虽然她的身子不再能生养,可她有老爷陪着,这辈子也无所求了。 说真的,她的日子过得真不错! 王氏曾经多次跟她说过,她命好!看来还真是如此! 第64章 货物备齐 “太太, 您最近让奴才盯得那金彩两口子, 最近真有些不对劲。”王善保家的打量四周, 发现丫头们都远远站在外头, 这才接着说道,“据说那日在东府那儿见到了鸳鸯,两口子回来时, 口口声声得要报复咱们大房。” “那后来呢?他们两口子找谁帮忙了?” “奴才让人盯着,那金彩第一个去的, 就是三老太太家,那三老太太是金陵贾家所有老太太之首, 奴才也觉得,那位老太太屁股底下不够光明。” “他只找了三老太太一个?凤丫头可是说过, 金彩那两口子别看憨厚, 做出来的事能吓死人的。若没点靠山和帮手, 他们两口子办不到的,贩卖祭田一事, 也瞒不住那么多人。” “是的, 他后头还去了薛家, 薛家那位当家刚刚过世,如何能再帮他对付咱们?想想若是贾家之首跟薛家之首联合,左手倒右手的, 还真未必有人知道祭田已经易主。” “薛家也是个好本事的,胃口还真不小,难怪王子腾都容不下他。”邢氏冷冷扯出个笑来, “那如今那薛家家主家现如今又是何模样?” “太太,据说前阵子还好些,薛家那太太带着年幼的一儿一女,领了祖上皇商的位置,让几位叔伯帮忙应付打理,家中产业是有所减弱,不过有人帮忙看着倒也还成,只是最近王家那位死了的消息渐渐传开,薛家旁支那几房怕是要反弹的。” “的确,薛家人只怕都明白,他们家那位有本事的年轻家主是怎么死的!只可惜那位太太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好好的丈夫做靠山不要,偏要去扯不怎么看重她的娘家二哥,即便王子腾没死又怎么样,看重的也是她的家产,她们母子几个一旦落入王家人手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了。” “是呀,那位薛太太可不就是傻吗?奴才听人说,那位薛家家主当真好本事,把薛家的产业做得红红火火,还搭上了大贝勒爷的关系呢,居所前阵子那位薛家家主经常出入的地儿,便是那位扬州太守常去听曲的地方。” 邢氏点点头,表示有点可惜了这样的人才,若是大老爷有这样的人帮忙,这次船队的事根本无需操劳忧虑,那薛家自然也是前程似锦,甚至说不定还能恢复祖上荣光。 “王善保家的,你有没有觉得,王家嫡支除了二太太和王子腾,其他人其实过得并不好。凤丫头嫁给咱们大房,却是王家想离间咱们大房,好让大房无子嗣帮着二太太夺爵位,这对凤丫头而言,有什么好处?还有如今这薛太太,苦果就在眼前的事,你说说看,这王家嫡支女儿,怎么差距那么远呢?” 王善保家的微微一笑,“这事奴才还特意去打听过,传闻说那王子腾可是踩着他兄长的尸骨上位的,不然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暴毙而亡,甚至还是夫妻两个一道的,而那位薛太太是个庶出,所以才下嫁给薛家这样的商人家族,外人都说那位薛太太很是不忿,特别介意自己商人妇的身份。” “我说呢,原来是讨厌自个男人了!想要巴结着自己当大官的兄长来着。”邢氏无语得摇头,“如今那太太怕是要后悔莫及了,那么大的产业,几个柔弱妇孺怎么受得住,可能王家人都会惦记着不放过呢。对了,咱们老爷最近不是缺银子吗?” 王善保家的眼前一亮,“大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她们孤儿寡母的提供庇护?” “是呀,也正好给薛家一个台阶下,让他们乖乖得跟着老爷混,咱们老爷最近可缺钱呢。”邢氏招招手让王善保家的附耳过来,仔仔细细小声吩咐着。 王善保家的点点头,听完后眼神都是亮的。果然大太太跟在老爷身边久了,也变得聪明起来。 说来邢氏也不太敢做老爷的主,王善保家的离开院子后,直奔着大老爷的书房而去,大老爷没有让人拦她,却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等王善保家的说明来意,大老爷眉头一挑,难得露出个笑,“你们太太长进不小,不过……时候未到。回去告诉她,让她捧起二太太来,王家和薛家只能跟着二太太。” 王善保家的微微一愣,“大老爷的意思是……” “他们还没到绝境,不会孤注一掷。老爷我不需要这些墙头草,何不取而代之。”最后那四字说得极重,好似真的要痛下杀手弄死王家和薛家人一般。 王善保家的吓得眉头都是汗,急匆匆跑回大太太那儿说明。 大太太没什么不爽的,反而觉得他家大老爷就是算无遗策,她这样蠢笨的人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论,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便是。 看着大老爷这么多次出手,大太太隐隐也看出点名堂来。大老爷在小事上很少下死手,总会留人一线,不过闹到最后,却往往比她们想象中的要狠,而且都是万劫不复得狠。 王氏如此近还不知道大太太跟大老爷的算计,依旧默默无闻得念着佛,等着政二老爷的回归。只有等到政二老爷回来,她才知道她剩余的日子里究竟该如何渡过。 可政二老爷还没来,王家金陵的当家人二房大老爷倒先来了贾府。 老太太刚刚梳洗完毕,听闻有人上门,还以为是她那些妯娌兄妹们来看她了,可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王家的人!王家的人上门,能有什么好事!老太太扒拉着脸不怎么高兴得在正堂等候。 可左等右等,盏茶时间也未见到王家的人,稍一打听才知道,那王家人当真好本事,竟然直接去拜访得王氏,压根不把她这个老太君放在眼底,着实可恶至极。 老太太心里不爽,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王家人如此着急来看望王氏,目的绝不简单。王家最有前途的家主被他家老大弄死,王家人若是有点骨气,便不会跟着老大混,好歹掌控四大家族那么多年,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出手惩治,王家的底蕴还是在的。 这次王家怕是要彻底倒向甄家。 还有那薛家,到如今还没臣服老大,依旧在左右摇摆,暗地里怕也已经做好决断。 这档口王家人找上王氏,怕是想要利用王氏,转而利用老二了。据说老二那逆子投靠了大贝勒爷,想跟老大分庭抗礼。 如今甄家想要夺位的目的已经暴露,圣上意图打击的目的明显,十一阿哥上位可能几近于零,甄家那位难道已经做好决断,准备放弃十一贝勒转而跟随大贝勒爷? 老太太对这种猜测报以否定的态度。 甄家如今的家主她知道,是个极为有野心的人,不太好对付,他真的会放弃十一贝勒这个留着甄家血脉的皇子?只怕挑拨她两个儿子互相争斗才是真吧! 一边是大贝勒爷,一边是太子殿下,两位皇子本就旗鼓相当,谁知道大家伙儿更看好谁想要跟随谁?就目前看来,王家和薛家已经站在大贝勒爷这儿了,而史家和贾家,明面上也站在太子爷这边。 这么一想,甄家莫非想让他们四大家族窝里反?好顺手解决掉他们四大家族?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个观点可能性更大,便指示翡翠赶紧去通知老大。可等翡翠姑娘到大老爷院子时,大老爷早已离开多时,她暂时是看不到大老爷了。 既然大老爷不在,老太太也只能任由那王家人继续探望王氏,不过等他们探望结束,老太太还是要把王氏带来好好审问的,切不可上了甄家的当。 作为唯一的看官,邢氏很是舒坦围观这出好戏,还一边感慨大老爷的布局之深,这会儿王家人可能完全不知道,她邢氏都准备好迎合他的意图了呢! 再来说三老太太府上,这些日子这府上也安静不到哪儿去,府上的大老爷骤然提出抗议,打算坚定跟着赦大老爷走,可三老太太最喜欢的二老爷,却想要迎合三老太太的意思,同意架空赦大老爷,这不就闹得鸡飞狗跳。 别看三房长子家过得凄惨,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坚定得要闹,效果就跟赦大老爷闹腾一样剧烈,即便三老太太如何打骂,这位大老爷竟都无动于衷。 这样的结果,可不就让三老太太愈发瞧不上这大儿子,上赶着给人家做奴才,可真是出息啊! 作为大家长的三老太爷没有表过态,只是默默得听取两房的意见,私心里觉得并不用着急下定论,甄家一时半会儿倒不了,赦儿那小子一时半会儿也上不得位,待他考虑清楚再说。 再则,除了那三个弟弟外,其他人都还没表过态呢!他好歹是金陵贾家的当家人。 这样的自傲,让他岿然不动,还颇为得意。即便是荣国府当家又如何,还不是得听他的,靠他去辅佐才能成事,如今这世道,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比的。 三房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如此想的,长期存在的优越感,让他们在这档口失去了分寸。而唯有那位大老爷知道,他们三房渐渐的被贾家一族给孤立开来。 他的身份虽然高,但不受宠,其他几房的儿子都不太在意他,所以说话没有顾忌,不像面对他家弟弟时那样谨慎,所以他才得知赦大老爷的安排。 一月时间,除了他们三房外,其他几房全都有子弟坐上官位,偏偏每家人都在瞒着他们,从不特意提醒,尤其是四房五房和九房,出仕的人数最多,留在贾琏和赦大老爷身边的人也最多,甚至连纨绔都能出仕,可他们人才不少的三房,一个上位的都没有,这正常吗? 就这样,他们三房有何底气谈架空那赦大老爷?那赦大老爷能从甄家口里夺走那么多官位,可见本事不小了!他们三房没有这样的人可以跟他抗衡,若有,贾家也不会屈居甄家之后,早就该找好出路了。 可这样的话,他又不想说明!免得大家落差大缓不过神来,还反过来责骂他! 不过,这么一闹腾,他也能彻底看清她父亲母亲的心思了!有些妄想是时候放弃了!就跟她妻子说得那样,得为几个孩子着想,他也不想偷偷摸摸教导孩子读书了! 且不提贾家三房如何闹腾,让旁人看尽笑话,只说那船队停在码头,一箱箱的货运上去,足够吸引不少人注意。 这船队大家都知道是朝廷的,而且还是送贾老太太那位一品诰命的,可没听说这船要运送粮食或者铁盐之内的。 码头上的运货工们还以为能有多重,可一个个箱子敲上去满满当当,抬起来轻飘飘的。 不过扬州城内,有些歌坊的低等女儿家偶尔会有几声抱怨出来,感叹扬州城内的普通胭脂水粉又涨了价,据说是货源紧缺。 可就那样几个铺子,也没听说有靠山在,生意平淡如水得能卖出多少去?不过想找个理由涨价罢了。 这样的抱怨出自普通女儿之口,谁又真的在意呢? 可谁又能想到,这几个女儿的口中道出的的事,才鼎鼎的关键。 扬州城里多得是没有靠山快活得不痛不痒的小胭脂铺,得到了大老爷的提点,贾琏的眼光没再仅放到胭脂身上,而是又盯上了扬州最常见的绸缎和茶叶,这两样东西到了北边或者西边,绝对更加受欢迎。 他没有直接去说站队的事,而是默默的安排人去买齐货源,第一批银子就让他们贾家和史家赚吧! 不缺人手的贾琏悄悄买下不少货物囤积各个仓库,等全部把手头银子用光,才收手交给赦大老爷收尾。这时间把握得不错,老太太刚回来,贾琏就办成了事。 因为小铺子不怎么受到关注,贾琏又谨慎得不敢在每家买得太过,所以他竟然真的瞒过了那些人的眼线。 当然,这里头不仅仅有贾琏一个的功劳,贾玳、贾瑁和刘师爷三个得居首功。这三人混迹扬州城权贵圈子多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你牢靠的很,两个敢作敢为的小青年加上个年纪不小的老狐狸支招,事情办得的确让赦大老爷满意。 一箱箱的货没过多久便被完好无损得运上船,到此江南的大族才发现,贾家竟然瞧瞧收购了如此大批量的物品,还没等他们查出到底贾家收工了什么,那船队已经被史家那嫡出继承人带着离开了码头,不知打算去往何方。 江南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盐、茶和酒,这三样东西在那儿都非常有销量,可这三样东西,御史们管得也严,赦大老爷突然采购如此大笔,难免让人猜测不断,到处搜寻。 可一搜索下来,市面上的好货没一样有大批量却是,几个大商铺里基本没有贾家人来买过东西的记录。那些东西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让人颇为费解。 甄应嘉暂时还没想到次等品上去,这么些年下来,他对次等品这种利润小的可没上过心。 突然又安分下来的贾家瞅着比较神秘,大家一致得缄口不说。可唯有三房,是真正的不知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参与到这次的计划中来。 直到此刻,三老太爷才真正的有些坐不住了。 第65章 大贝勒爷出场 明眼人都能发觉, 贾史李两家这是准备跟甄家干正面的!从生意上直接叫板庞然大物, 多少人佩服贾赦那份胆量。 江南商场九层利润都在甄家这个庞大的姻亲圈内, 利益一致外人想要干正面, 怕是连圣上那般财力都办不到,更何况是贾家和史家这两个并不算富得流油的老牌家族。 几个大人物没花多久时间,便反应过来贾赦的打算。一个没有太多本钱的大老爷, 如何能买得起那么多优质货?也是他们把贾赦想得可怕了。 这么大批量的劣质货,卖出的价格还不及他们铺子里的那几件压轴货, 大多数人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甄应嘉觉得贾赦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若这一船东西只值两三万两银子, 这样的价值还不够让圣上下血本袒护,甚至到一意孤行得地步。 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一直都在, 几位贝勒爷也有表态不同意的, 可圣上却跟铁了心一样无所顾忌, 这中一言堂般的做法,对于自诩明君的圣上而言很不正常。 甄应嘉总觉得, 贾赦可能给圣上许诺了极大的好处, 好到圣上无法抛弃的程度。 莫非……是类似长生不老丹药这种? 虽然这种猜测不太可能, 但圣上年纪毕竟大了,这些年威严渐长,他什么都能得到手, 还有什么是他极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建功立业? 大清江山的所有外患都被他打完了,内政即便贪腐严重,好歹天下是太平的, 圣上这个明君的评价绝对跑不掉,就连那些明君常有的子嗣问题,在咱们圣上那儿都没有发生,反倒还得担忧儿子太多太优秀,争皇位只怕要争得惨烈。 甄应嘉实在是想不通,贾赦到底是怎么说服圣上的!只要他能知道,贾赦的利用价值也就变得可有可无。甄应嘉很自信得觉得,他贾赦能办到的事,他甄应嘉也能。 船队离开金陵后,没有继续在江南停留,甚至在运河沿线,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都没怎么停留过。 即便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在这船上待过近一月,都不知道船上兵器不少,甚至大炮都有好几台,其他重型远程武器都至少是军用级别强弩。 史钧只挂着副帅的职位,主帅同样在船上,可他从没出现过,老太太她们自然也不知道。可若是他走到人前,必定会吓傻一堆人。 因为这个主帅不是旁人,正是一个战斗力惊人的贝勒爷,这位爷手中人命何止上万,无数次战场厮杀留下的疤痕,别说那几位弟弟,便是看他不顺眼的父皇,都不得不尊重他! 这位大贝勒爷若真无本事,怎么能跟圣上放心尖疼爱的太子抗衡?他身后的势力一直都在,可他年幼的时候同样不受待见,直到慢慢长成,才发光发热起来的。 圣上此番把这个大杀器放出来,还给他配上如此众多兵器手下,可见未来有场战要打。而这位脾气暴躁的大贝勒爷能耐住性子近两个月没出房门,只怕也是憋足了劲等着好戏上场。 只可惜,这些事整个江南的人都不知道,史钧和贾蓉还是在船驶出江南才得知的。这还是因为史钧不小心发现船舱里有个被秘密看守的屋子,这屋子的守卫甚至比兵器库那边还要森严。 暂时没得马养的贾蓉有些无聊,只能坐到史钧身边,看他聚精会神看地图。 这份地图是大贝勒爷提供的,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就是那儿。圣上几次亲征讨伐,的确打得他们怕了,可好处同样没得到多少。 不过贾赦的意思,是要趁着对方害怕的档口去做生意,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那儿的贵族据说都很喜爱胭脂和茶叶,贾赦筹备的这些东西成本不贵,不过卖出的价怕是会让人吃惊。毕竟那个地方盛产珠宝矿石,若是能把铁矿换来,那贾赦就当真立了大功。 皇家并不允许私自下海,可有身上批准,他们这条船队可以畅通无阻得到达边境,一边能给边境运送大批物资,一边还能去实施他们的计划。 贾蓉这占了大便宜的小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大老爷的想法,懵懵懂懂等着养马养牛,还对史钧这个郑重其事的人哼之以鼻,偶尔还能大言不惭说史钧没见过世面遇到点事就紧张。 不过介于他这么蠢,史钧没有告知真相的打算,也没让他去跟大贝勒爷套近乎。 再说圣上那儿,对贾赦是又爱又恨,这小子一如既往得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就因为要跟甄家比财力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两国互抗上,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他的折子写得很完善,方法非常详实,只要他愿意好好做,就能打到目的。 这样的人才,这样内能平定江山,外能开疆扩土的能人,圣上都有些好奇,他怎么能窝在那马棚边那么久,也不给他自个想个对策。要不是知道他身边的确没什么能人,他甚至会觉得贾赦是靠得别人。 摸摸展现过大腿的赦大老爷是完全低调的,他不喜欢太激进,慢慢来就好,就跟下棋一样,慢慢挖坑,等最后一击必中毫无翻盘可能,才最有意思。 码头上的动静坚持没多久,风声不知不觉慢慢转到赦大老爷荷包羞涩上,连带着整个贾家,都被人暗地里笑话着穷酸。 不说跟甄家比,就连江南那几个大商人家,都远远比贾家和史家有钱,跟这些人比,他们两家人当然穷酸,不过不提出来大家面子都好过,可一旦提出来,对比太过明显难免有人心中有气。 就好比那三房老太太,原本农妇出生,最介意的就是旁人说她没教养像个下等人,如今听着外头人明里暗里嘲笑她们穷酸,哪里还坐得住,当场让人备车,准备去向那荣国府一家子要个说法。 虽然三老太爷说过要忍让,要和和气气对待宁府和荣府,可她完全不觉得。 最近这几天,三老太爷颇为纠结,想要去荣府说说投靠的事,可仔细一思量,又觉得这样投靠非但得不到多大好处,没准还会很丢人。 只是,有些事在他特意观察下,终于渐渐浮出水面。 他的几个弟弟,全都背着他站到贾赦身后,跟着他都好一段时日了。记得前些时候老六还来跟他借过银子,说是手头银子不趁手,想买的古玩买不下,他还借了他足足五千两,只怕这五千两,都给老六投那船队上去了。 可笑他还以为老六生意没做好,家里银钱抽不出来。 不过他得好好查查,为何那几位难以把控的弟弟,会这么突然就站定队伍,贾赦他从没去过他们几人府邸,感情这几位弟弟还是倒贴上去的。 不过那几位会告诉他吗?儿子孙子吃了这么多苦每天虽然都在进步,可每天还是哭着回来的事这么丢人,他们会告诉他吗? 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会倒贴,只看他家那些倒霉儿子孙子被整治得格外孝顺乖巧,他们就得认。谁家不希望子孙孝顺有前途有本事呢? 除了三老太爷外,其他几位老太爷似乎在同一时间,就有了点共同话题,有了点他们的小秘密,相比以往几房人和心不合,如今瞧着,还真有处出来那么点亲近味道。 三老太爷还没反应过来时,三老太太的车已经出发,等他再想去追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三老太太年纪虽大身子骨不错,马车飞快地跑也能吃得消的。 这一日发生的事真的太多,王家的当家人赶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睡下,就听闻三老太太独自上门,眼瞧着好似是来问罪的。 这一出接一出的,老太太都没来得及王氏的事,只得再次回到花厅等候。 对于这三老太太,老太太她是深有体会的,这个村妇大字不是几个,利益规矩更是不懂多少,直来直去的当枪使很方便,她没少利用她挑拨事非。 不过这人当初命不错,因为昔日贾家老大老二都在军中,老三必须得留后,这三老太太才才早早嫁给了当初还未发达的贾三老太爷,甚至比他史氏进门都早。 若是等贾家起势,这三老太太给贾三老太爷提鞋都不配,可不得命相当好。 这样粗俗又没什么好名声的人,老太太并没放心上,半歪在榻上摇头,她今日刚到金陵,旁人都还未到场探望,她倒先来问罪,这是什么礼仪?当她是什么赦儿这等小辈不成? 都多大的人了,跟着贾家见识得也够多了,怎么还没半点长进。 三老太太这人敢上门来问罪,可见底气不小,邢氏一直盯着上房那儿,听闻三老太太要见老太太,马上就意识到两位老太太要开始干正面,不过她不能去,她只能安排丫头去。 她这个大太太在身边,老太太放不开手没准会吃亏,斗起来自然不够精彩! 邢氏安排底下一个机灵点的小丫头去听墙角,心头美滋滋继续嗑瓜子听好戏。 说来这老太太和二房一家不在时,院子里不声不响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可她们一到这金陵城,她都嗑了好几盘瓜子了,半点不觉得无聊。 若是凤丫头也在就更好了,只怕会更加热闹。不过也无需等多久,林家那儿好戏总能补上这一笔。 三老太太一股气风风火火跑到老太太屋里,见到老太太那张威严又无表情的脸,突然就想起当初这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和明里暗里的算计。 这老婆子不简单!她当初就知道!而且当初没少在她那儿吃亏!可今时不同往日,这老婆子没了丈夫撑腰,儿子还得靠他们三房扶持,她的底气绝对不是这老婆子可以媲美的! 想想也是带劲,荣国府也不过如此!超品诰命也不过如此! 多年未曾见面的妯娌两,互相打量着对方,非常有默契得没开口。 老太太从上到下打量那个村妇,比她年轻却比她瞅着老,从上到下的穿着还是那么没品位惹人发笑,好端端的云锦弄得花花绿绿七八种颜色,她也不觉得俗?都不知道三老太爷是怎么忍住没说的。 “三弟妹可是来探望我的?怎么就你一个?没约好跟其他弟妹一道吗?” “约好?需要约吗?嫂嫂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值得咱们八房老太太一同来探望。”三老太太说话直白的很,“我来是想要向嫂嫂要个说法,怎么赦儿以为没来金陵时,贾家声望挺好的,怎么最近就成了穷酸了?你们家若是落魄,完全可以……” “哼!”老太太直接甩了杯子,面色阴沉等着口无遮拦的三老太太。 “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想来又何必登门?我看你是穷酸惯了怕人说!翡翠,送客!”老太太说罢,起身朝后院走去,完全懒得搭理这人,当真越老越没内涵,说话的艺术越学越回去了。 她如今这样,跟大街上骂天的市井妇人有何区别? “你给我站住,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 “怎么?今儿我还真不能给你说法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拿我超品诰命怎么着!” “怎么着?那很可惜,你们家老大就休想得到我三房的支持!别忘记了,我们三房在贾家八房里头,是龙头老大来着。” “龙头老大?笑话,就你们一房人,我家老大还瞧不上眼,赶紧得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去好好问问你家老太爷,再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话。”老太太冷冷撇了撇嘴角,“当真是越来越无礼,越来越像个村妇。” “你说谁村妇!”这两字就好像是这三老太太的逆鳞,一戳就爆,当场就能仗着身份跟人扯得。 翡翠岂能让她得手,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她无比得抓住。小小的丫头死死抱住三老太太的双手,任她怎么冲都冲不到老太太身边去。 有翡翠稍微拦住些时候,等屋子里下人回过神,赶忙一个接一个过来拦住三老太太,这要是让老太太在老宅受伤,大老爷知道了还不得蜕她们一层皮。 原本就讨厌三老太太的荣国府下人,如今愈发得讨厌。 老太太真的无语了,“几年没见,你的本质并没变半点,还当自个是村妇呢,在这儿跟我打打杀杀我这儿是没什么说法给你的,不过你们家老太爷,就得给我个过得去的说法了。还有,你们三房不跟着老大混可别后悔。” “去你娘的后悔,老娘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别以为你是超品诰命我就不敢动你,也不看看你自个现在那样,还以为是当初有贾代善护着的时候呢?” “呵呵呵~”老太太都被她逗笑了,“老太太我是没有丈夫护着了,可我还有儿子呢!二品大员位列江苏巡抚的儿子!怎么?你只当没看见还是不愿看见啊?就跟当初看不惯我丈夫得了荣国府爵位一样,恨得牙痒痒吧!” “我告诉你,这儿不是你三老太爷府上,这里是荣国府的老宅,你永远都不能占有的地方。”老太太微微笑着,看着就很欠扁。 第66章 母子闲谈 三老太太几乎要被对面那贱人给气晕过去, 挣扎得动作都剧烈不少。 老太太不着痕迹退后两步, 免得不小心被误伤, 看她这老村妇如此激动的样, 果然直接嘲讽还是挺有滋味的,她就爱看这老村妇打不到她气愤掉的样子。 “对了,你来我这儿闹, 你们家三老太爷知道吗?老村妇,男人是非常不靠谱的, 跟他的前程一比什么都是虚得。可惜我们家老大孝顺,往后他是不敢用你们三房的人了, 你们三房承受得住么?” 老太太说罢,还故作矜持得笑出声来, “到时候可别被自家男人捆上门来给我道歉, 不过, 嫂嫂我很期待,说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呢。” “你……”三老太太挣扎得愈发厉害, 双目赤红死死瞪着老太太, 样子跟疯了似的, 足见老太太的话是真戳到心窝里去了。 面对她这姿态,老太太半点不害怕。这儿可是金陵族宅,整个院落的丫头婆子都得听她的, 老村妇能闹腾到哪里去?怕是连她院子里的这些,都斗不过。 被人死死压着的三老太太一口狠狠咬在翡翠身份,眼神没有丝毫从老太太身上错开, 她这一咬,就好似咬在老太太身上一样,让人疼得慌。 翡翠丫头也是个能忍的,被她这么咬竟没开口尖叫,甚至手都没送一下,依旧用力圈住三老太太。 老太太眉头一挑,“何必自取其辱呢?这些年你个老村妇在金陵过活,把胆儿都给喂大了?打不到老婆子我就欺负人家一个十来岁小丫头,当真好体面,对得起你那些年在市井拉扯一家人讨生活的气质,着实让老婆子我佩服。”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日,终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哟~跪在你面前求饶?是凭你这张嘴脸?还是凭你家那读书不多的大爷?或者那个纨绔好色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二爷?别说跟我家老大比,你们一家子连琏儿那小孩子,都比不上啊!可笑你还有这么大底气!” 老太太摇头无奈一声叹息,“算了,嫂嫂我也不跟你这村妇多计较,滚吧!老老实实到你自己府上耀武扬威去吧!等等,你说你们家老大还能孝顺多久?你比我还偏心手段还绝,连书都不然人读,老婆子我不信你们家老大完全不反抗。” 要知道他们家赦儿也是反抗过无数次的,尤其是这次,想想那孩子醒来后做的事,就有点后怕。 若是她们家老大当真不在乎她这母亲,她这个超品诰命真的就跟三老太太说得那样,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谈及自家老大,三老太太面色铁青,一个字没再多说,答案已经非常明显,老太太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慢悠悠朝后屋走去,她何必跟一个村妇计较那么多,刚刚的吵架已经让她失了仪态了。 闹得这么大,邢氏自然得过来看看。等她走进老太太院子时,老太太已然在后屋躺下,三老太太也被翡翠送出府去。 邢氏稍稍一打听刚刚的较量,嘴角一勾对老太太难得有几分好感。想必老太太,那三老太太着实让人讨厌,这次能被老太太气得发疯,好似给她报仇一样,她还是相当满意的。 事已经被下人们解决,邢氏站在后屋门口看了看,发现老太太已然躺下,这才又悄悄离开。 睡在极为柔软的床榻上,老太太难得舒服得喟叹,果然还是江南好,一切都适合她这等富贵老婆子养老,不过若能多要几个孩儿围绕膝下,日子会更加热闹些,如今她身边也就剩下宝玉和探春两个。 想着想着,老太太渐渐就睡着了,等翡翠回来时,便看见一脸安宁的老太太。翡翠小心坐在床边绣抹额,心中感慨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这么祥和了,下人们总该是能松口气了吧。 再来说道说道这王夫人,原本心如止水的人,经过王家继任家主的特意关照,那颗原本就不甘于平静的心,哪能继续保持平静。 没有谁比她清楚,贾政到底有多不靠谱,往常她二哥还在,贾政就能开口闭口要休妻,如今怕是更加肆无忌惮,稍微逆着他就极有可能被休弃。 若是她被休回王家,她连栖身之所都没有,王家几房都不会接她回去住,王仁那小子就更不会了。别说她会倒霉,她的儿子女儿全都得跟着倒霉。 她的元春已经够惨了,她的宝玉才六岁大,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活越悲惨?原先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么着也得牢牢窝在手心。 王家已经彻底倒向甄家,这是她的那位好堂兄告诉她的原话,而且甄家也彻底接收了王家的投靠。他们王家要中的,便是把京城、宫中的势力交于甄嫔和十一阿哥,再联合薛家一通效忠甄家。 她王夫人的价值便可在其中提现,因为薛家上任家主的妻子,正是她的二妹,往昔跟她关系不错,由她出面,搭救正处于危难的二妹,于情于理都让人容易接受。等甄家和王家一起扶持她二妹一家上位,其他薛家还不得老老实实跟着他们甄王两家混。 她那好二妹没别的槽点,只消她那么在意自己商人妇的身份,就足够她王夫人拿捏住她。想来她那好二妹还是希望她家闺女和儿子能跟官家打交道吧! 周瑞家的瞧见她们家太太总算振作起来,激动得面上全是笑。 王夫人哪还能不知道她那想法,瞪了她一眼后,急忙忙写好封信让人送到她二妹府上。 二房的仆人瞧着二太太一系列动作,大家伙儿似乎有种感觉,王夫人好似又要翻身了!她们二房没准又能找到靠山了! 说来这贾府颇为不可思议,一家人竟能站队三家,还都能得到上头信任! 二太太能翻身,对她们二房的奴婢来说,是个绝妙的好消息,他们总算不用担心老太太的压制,也不用担心大房人的报复,可二房的主子们,却还真没哪个高兴的。 很显然,二房的主子都被王夫人压着多年,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却又要继续挨压,甚至还得承受比以往更加恨得报复,想想就不怎么愉快。 贾环这小子一听王家人来找王夫人,当场就在他姨娘那儿爆笑出声,他真的很想看看他的好姐姐探春是何脸色!她会不会后悔莫及又舔着脸要去巴结王夫人? 可这回人家不会收的吧! 当天傍晚时分,赦大老爷归家后,邢氏的席面总算安置妥当,一家人骨肉全都坐在老太太院里。 跟老太太坐一桌的,只有大老爷、宝玉和大太太,其他二房的人用屏风挡了挡,以二太太为首又是一桌。 无忧无虑的贾宝玉高兴得吃着江南的美食,丝毫感觉不出目前尴尬的气氛。 今儿发生了太多事,老太太都想一一跟贾赦说说明白,可王氏和二房的人都在,她不能开口,心里难免抱怨邢氏的行事。接风洗尘你把人都请过来是没错,怎么没想着请几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好歹趁乱她还能跟老大说上几句不是? 感觉到老太太不满意的视线,邢氏同样有点不舒坦,她辛辛苦苦准备许久的席面,这都还没开吃,味道都还没尝过,就嫌弃起来,这哪里是觉得她做事没做好,老太太还是跟以往一样,单纯讨厌她整个人。 还有二房那一家子,虽然被屏风搁着,可两边人都没法忽视对面那一桌人。二房如今跟大房算是识破了脸皮,王夫人的好二哥都死在贾赦手里,可她面对赦大老爷,却连个脸色都不能摆,心里怨气十足,这顿席面是没胃口吃的。 王氏没动筷,底下一连串小喽啰顾忌着她,却也不敢动筷,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反正不管怎么说,谁都不舒坦。 包括赦大老爷,都接的不怎么舒坦,他心是大点,但不喜欢被人用仇恨的眼神盯着,这回让他心神戒备,不利于细嚼慢咽养护身体。 邢氏就坐在大老爷身边,对大老爷的情绪感知特别灵,瞧眼她家大老爷用餐的速度,就基本能了解他家大老爷的不自在。 只是她也没想到,他家面皮超厚的大老爷,竟也有不自在的时候! 这顿饭从头吃到尾,没人多说一个字,也就盏茶时间,便被撤了下去,老太太没工夫搭理旁人,便接口乏了让其他人都回去,只留下她家老大一个下来。 贾赦没什么意见,旁人只得安安分分离开,不一会儿,这后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主子。 孝顺的大老爷没有如以往般随意,反而恭恭敬敬护着老太太到花厅坐着,一边给她剥核桃一边问道,“母亲可是又什么话要跟儿子说?听说今日三老太太来过府上?” “嗯,那三房当真是越来越摆不正自己身份,一家子没几个好的,你也别去拉扯他们家,让他们家自个闹去,看他们能厉害到哪里去。”老太太想起那老村妇要她跪下求饶的话,就是一肚子火气,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贾赦微微勾唇,“儿子明白!更何况他们应该也没想忠心投靠儿子,不然今日就不会闹这么一出,儿子也该能见到三老太爷。” “怎么回事?”老太太刚来,对外面的事不怎么了解。 贾赦没打算瞒她,“是这样的,今日琏儿办事得力,带着几个堂兄堂弟运货上船,动静大了些让三房的人瞧见了,他们想来会打听清楚其他几房已经效忠儿子的事。若三老太爷真心投靠,丢点面子上门来不是什么大事,可至今儿子都没有看到。” “所以说那一家子都没摆清楚自己的地位,还以为贾家其他几房都跟着他们一道呢!”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无比嘲讽得说道,“不过你说运货上船,是老婆子我坐的船么?” “嗯!圣上把那船队的指挥权给了儿子,儿子准备用他来开拓商路,好跟甄家的人对抗。母亲你也知道,他们甄家是极为有钱的,可咱们贾家却没有那么多。不过好在江南东西精致,名声又大,卖哪儿去都能赚。” 在老太太面前,贾赦总是一副温润孝子样,嘴角挂着浅笑,人恭恭敬敬坐着,跟在旁人面前有极大的区别。这一点,老太太还没意识到,等她意识到了,又该深深感动一番。 “的确,江南的东西好,晕倒京城也是有销路的,若是能用圣上的船队运送,只怕更加赚钱,不过不能长久的话也无用。” “是啊,所以儿子希望船队能够长长久久下去,也好给军人们另外一条出路,想想看码头上需要更多维持秩序的人,还有一船船的护卫,得需要多少人,等到时候海运开了,那就需要更多人,最近儿子看到一样稀奇东西,据说是那些红发碧眼的家伙制造出来的枪,就跟手握式的大炮一样,威力巨大。” 老太太:“……” 对于老大说的话,总让她觉得自己有点肤浅。她脑袋里只能想到银子,可老大一席话,说出去能让多少人给他卖命!越是和平的年代越是不需要武将,毕竟没有那么多战事要打。 “母亲,儿子还没用过那枪,不过据说能跟大炮一样,能远距离射杀!肉体无法抵挡!儿子还听说那些金发碧眼基本人人都有,怕是能大批量制造,在他们那儿不算稀奇物件!如若继续让他们发展下去不闻不问的话,后续怕会有大麻烦。” 老太太:“……” 再一次失声的老太太又感觉自己有点着相了,她想起金发碧眼,只能想到那个到点就响的钟,还有各种漂亮的水晶饰品,即便她知道那枪,也想不到那么远去。 那些金发碧眼在她看来,就跟没开化的野蛮人差不多,真的危险吗? 老太太在这件事上没想太多,可贾赦却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而且着重列为未来需要学习的对象。在他上辈子那个年代,是没有这样东西的,所以,他的确很好奇,那么小的东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跟他以往学习的机关有很大区别。 第67章 太过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阿狐的作者后台啊~~~------------ 感谢【游手好闲妞】【又酥又浓。】两位小土豪的手榴弹,土豪还缺腿部挂件么?(*  ̄3)(ε ̄ *) 对于贾赦的回答, 老太太有些无从下手, 为了不表现自己的无知肤浅, 老太太只是笑着当个观众。 曾经老太太或许还不相信她家老大有多大能耐, 就凭今天这番话,老太太觉得他以往绝对是装的,而且伪装得非常像非常彻底, 她完全发现不了任何破绽,这一点也是很惊人的。 要是让贾赦知道老太太有如此想法, 没准会无力吐槽这身体的原主。 “不过这些事都不怎么急,等闲来无事时再好好看看,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赚到银子, 重创甄家!江南的水有些混了, 对往后社稷稳定也会有很大影响, 咱们不能给甄家留后路,必须全盘打散, 在圣上还不想网开一面之前。” “老大, 你是说圣上有可能会网开一面?在咱们贾家力图消灭甄家之际?”老太太眉头深蹙, “若不连根拔起,往后十一阿哥长成,即便坐不上皇帝, 只是个郡王,甄家也必定死灰复燃,到时候咱们贾家没准就会有大麻烦。” 贾赦点点头, “的确是这个理,可圣上他需要展现自己的仁慈,想要给自己儿子和奶娘施恩,这是最好的方法,又怎么会在意咱们的想法?且看看妹夫的处境就可见一斑。” 一谈到林如海,老太太面色有些僵,也不远多谈,毕竟林如海如今惨状,有她不小的手段在里头,不过老大说得没错,林如海为圣上拽紧了钱袋子,把盐税足足提升三四层,可圣上什么赏赐都没下,甚至对林如海后院缕遭毒手都不施救。 看看人家扬州太守府上,早早就备好见多识广的太太,圣上若是愿意给林家备上两三个厉害嬷嬷,如今哪会是这番场景,断子绝孙的下场就在眼前,可除了林家,谁还会在意呢?那个仁慈的圣上真的在意? “若是圣上能够顾忌妹夫的后嗣问题,就该放他回京调养,让扬州太守接任他的位置,而不是架着妹夫利用到死为止。”贾赦平平静静说出得这番话,对老太太触动更深。 当初贾家对**那是鞠躬尽瘁,一家八房全都跟随上过战场,一门双公都是靠命打下来的。记得那会儿她还年轻,每次见着贾代善跟随她爹一同出征,就没一会安心过。 也正是因为贾代善年轻时候太拼留下一身得伤,不然怎么金陵八房老太爷都在,唯独贾代善早早过世。 可圣上是怎么对待他们贾家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贾家的人命就此了断? 可笑得是,贾代善死时,都以为他家老大能得到侯爵的位置,还明着说亏欠老二良多!哪想他一过世什么都带走了,老大只袭了个爵一等将军,老二原本的四品外派大员也成了从五品没实职的员外郎。 想当初贾琏用银子,就能捐到如今老二的同知位,贾代善怎么可能只给老二求这么个官位,根本对不起他一代强将荣国公的身份! “是啊,咱们不能太信任他们,不能任由他们摆布,老大,你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对要斩草除根,若是可能的话,让十一阿哥都永远翻不得身。”老太太阴毒的眼神都冒出来了,贾赦默默看着,微微笑点了点头。 “明白,母亲,只是这后院还需要您多把关,咱们对甄家使全力,甄家也绝对会对咱们贾家尽全力,院子里的仆人该清理的,也得好好清理一番,后头的事儿子会好好安排。奥对了,听说母亲还留着赖嬷嬷?” “是啊,那嬷嬷年纪大了,放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好歹跟着我那么长时间,让她有个好结局也算是最后的情义。”老太太体体面面得说出这番话,完全掩盖自己的想法。 贾赦点点头,“既如此,让她安安静静在后院养老吧,她知道的太多了,咱们家的爷们姑娘,她平常爱得不爱得,她都一清二楚,哪天真想报复回来也是个麻烦事。” “那……交给你去办妥?” 贾赦摇摇头,笑着拒绝道,“母亲看着办便是,儿子不过提个意见,好歹那赖嬷嬷也是母亲身边最亲近的嬷嬷,儿子也不便插手。对了,妹夫回信说三日后携女来拜见母亲,还希望母亲能够好好教养外甥女黛玉。” “这是我知道的,他来了必会带上我那可怜的黛玉,这才几岁就没了娘。”想到她那宝贝女儿,真的可惜了,若再晚点儿离开,这回林如海必定全力跟随老大,只是如今多少有几分变故的可能。 “是的,就是因为妹夫府上没有女眷,才想让外甥女到府上住,既然老太太愿意教养她,便让她住在老太太院子里吧!也好跟宝玉亲香亲香。”贾赦说完,对着老太太无奈一叹,意思颇多在里头。 老太太眉头一挑,“可是女婿想……” “他倒也没明确说,只是夸了夸宝玉的天资和样貌,不过他既能巴巴把女儿送上门来,心里必定打着主意,不然凭他的身份,即便他不说,母亲也得问上两句黛玉不是?” “那老大以为呢?”老太太心里是极想促成这份好事的,林如海即便没有得到上头保护,可他在文官圈子里却是人脉极广。 有探花之名又身居高位的林如海,只会比她想象中更得人仰慕敬佩,日后不但能教导宝玉成材,还定能成为宝玉的依仗,即便老大到时候不怎么帮助宝玉,她的宝玉好歹还有个亲岳父帮衬,不至于太过落魄。 尤其是林家富贵,宝玉娶了黛玉,这辈子不用愁了。想想她们家二老爷能分到的家财,再想想黛玉能带过来的嫁妆,老太太口头上询问,心里却是势在必得的,若贾赦不同意,她绝对会翻脸。 贾赦听她口气,便能猜到她意思,就更别提她紧张又期待的脸色了,不过这事他不想管,林如海明显跟老二家仇深似海,此次有备而来,连老太太都不在乎,他何须在乎? “这样也好,亲上加亲,回头让邢氏给黛玉备上……” “不需要邢氏插手,老婆子我亲自来,定让我那好外孙女过得舒舒服服的。”老太太面上的笑,比往常夸张许多,可见得心情不错。 不着痕迹打量着的贾大老爷嘴角弧度加大,他有点期待黛玉丫头的表演了,若她能有本事给自家人报仇,他就能出手替她保住林家。 说来,老二跟原主也是仇深似海,不然怎么会让他再活一世?他倒不怎么瞧得上老二,也不屑于对付那么个人,甚至还想把他捧起来做个容易掌握的对手,不过对于原主来说,想必会恨得牙痒痒吧!就好比琏儿凤丫头和邢氏那样。 至于培养个对手搞平衡这种事,想想似乎也不是很必要,以往他那个时候可没有枪这种玩意儿!若是皇家真把他惹毛了,搞不好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情来,这儿他没有太多亲人,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行事风格稍微霸道些没关系的。 想想大贝勒爷那霸道作风,还不是有很多人愿意跟随。 “那行,有母亲亲自安排,定然不会错,对了,老二那边可能还会晚些,妹夫信上说老二被太守调去乡下发放粮种,一时半会儿是没人可以顶替他的,休沐日也不见得能休息。” “发放粮种?”去乡下干这种粗活?回来还不得换个模样?“他这个同知怎么还做这种事?这种事不是县衙的主簿或者文吏办吗?” “平常是文吏来办,不过老二刚上任对事情不怎么熟悉,下放去看看也不错,想来并不需要他全权出马。” “也是,多看看多学学终归是好的,他愿意去做就成!”老太太没什么好说的,即便心里有气想骂贾政不孝顺,可当着老大的面,她总觉得还是别说出口比较好,毕竟她疼爱老二那么多年不是假的,老大对老二只怕也不是没脾气。 仔细想想,为了老二好她也不能真的厌弃他,不然还不知道老大要怎么对付老二呢,如今连贾琏都位居政儿之上,没她压着,连贾琏都能对付政儿,这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多少有些看不下去! 老太太看着温润得老大,没来由有点愧疚,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想着抱住老二,只怕这个老大又得有怨言了吧! 可老二好歹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他亲兄弟啊!两兄弟之间最好别闹得太难看不是? 老太太如今这想法要是让真正的贾赦知道,没准能气得抢回身体来,把老二揍个爽再说,当初他落魄的时候,老太太可从没顾忌过兄弟亲情呢。 “是的,听说老二也是很用心学的,独当一面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这时间也不早了,母亲你今日才到,怕是累了吧,早点休息休息也好应对明日其他几房的拜见,不过母亲也不用担心,其他叔叔婶婶还是挺好的,不会像三房那样闹腾。” 老太太点点头,做了这么会子身上也挺酸痛的。摆摆手让翡翠上前搀扶她起身。 “母亲,这丫头便是那个压制住三婶婶的人吧,据说还被咬伤得不轻。”贾赦打量眼有些沉稳缄默的翡翠丫头,再想想那三个被打发的,感叹老太太的眼光总算是毒辣一回。“既如此,待会儿自去账房领赏吧。” “谢老爷赏,这是丫头分内之事。”翡翠规规矩矩行礼道谢,表现得一点不亲近,可谁又能知道,这丫头可是贾赦的人,当初没少给贾赦通风报信。 “好了,这丫头老婆子我自然会赏的,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如今瞧你跟大太太关系亲密,那就趁着这个时候再要个孩子吧!只琏儿嫡子一个到底少了些。”要出个什么意外荣国府的爵位可落不到庶子头上。 等等,落不到庶子头上可以落到兄弟或者侄儿头上,她多话了!老太太面色沉静下来,再不准备多言一个字,翡翠打量了眼老太太抿住的嘴,白眼一闪而过。 站在她们身后的贾赦没有看到这对主仆的互动,可场面突然安静,他还能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不过不揭穿而已。只是他也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还会如此关照老二,看样子老二在她心里的分量,只要她过得好,就不会降低。 所以,老二就交给林如海对付去吧,免得老太太总是让他难受!自从对贾家有认同感后,他就愈发替原身不值啊!两兄弟的待遇,差距太远了!即便他这么算计都无用!他似乎能体会到原身的那点憋屈了。 上辈子他母亲即便偏疼小儿子,也不会到达这种程度,让他有种想要破坏的冲动! 回到住处的大老爷眉头深蹙,越想越不爽,老太太当着他的面谈及爵位继承的事,神态里竟还巴不得琏儿去死,好让贾宝玉轻松上位,这种半绝户的事没比林家好多少!所以,他决定了,这次会给林家最大的帮助,即便林家想要弄死的人里,有老太太这个人。 老太太对他的计划的确有不小帮助,对他在金陵站稳脚跟也有极大的好处,可没有她事情一样可以圆满解决,时间即便会延长,又能延长几分? 邢氏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家大老爷的神色,总觉得这次老太太真的捅到马蜂窝了!她从她家大老爷脸上,竟然可以看到所谓的杀气!那种让她全身上下颤栗不已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戳中大老爷那一点逆鳞了。 这一天,贾府过得非常热闹,两房都闹哄哄没完没了,连带着其他几房,也或期待或愤怒,不过闹腾最大的,当属三房,三房老太太彻底跟贾赦闹翻的事,不消几分钟,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谁不知道这位三房老太太在贾赦府上大闹的事。 荣国府老宅可是在繁华地段,很多人都瞧见了那疯婆子三房老太太被人丢出来的丑态,能做出这种撕破脸的事,这两房怎么可能会好呢? 得知这个事,三房上上下下全都闹腾开了,多少人还巴望着贾赦给他们安排官位呢,若是贾赦有能耐,没准还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好处,可如今,真的全完了,偏偏捅出这么大篓子的人,是他们三房的老太太!! 第68章 林如海携女上门(修) 三老太爷第一次对三老太太发了火, 动静闹得极大, 满屋子的碎片昭示着三老太爷的无法容忍, 显然, 这位三老太爷还是更加看好贾赦这位荣国府掌权人的。 只可惜,一切都完了,依他们三房的所作所为, 依荣国府那老虔婆在贾赦心中地位,他们三房若不道歉, 绝无跟随可能。 可他三房若道歉,往后如何在众兄弟中抬起头来, 他们又如何能拿到最大的好处。所以,三老太爷即便不悦至极, 却也没打算带着三老太太上门道歉。 贾赦与贾代善还是有区别的, 贾代善那会儿权势有多大, 根基有多深厚,便是圣上都不得不退让, 贾赦那毛头小子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也不信贾赦会舍得完全放弃他们这一房, 在金陵他们这一房势力不在任何一房差,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不能成为贾赦那毛头小子的心腹,甄家还会竭力拉拢他们的, 两边既都能得到好处,事到如今做个中间摇摆的好似也不错。 三老太爷想通这一点,便没再纠结那么许多, 该干嘛干嘛去。即便大家伙儿拐弯抹角让他带着老太太去贾赦那儿道歉,他都置之不理。 大家伙儿看他如此姿态,有些无可奈何,可到底心里难平杂念丛生,再想像往常一样扭成一股绳是不可能的了。 这样的三房,在任何人眼底,都不会成为威胁,也不会成为势在必得的东西。 三房的大老爷作为旁观者,听着一个个侄儿弟兄唉声叹气鸣不平,心中了然。只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这么个没脸面的人劝说。 三房的未来几乎是注定的悲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便只有先行离开,远离这场纷争。一旦甄家人盯上他们,他想走都没那么简单。 不知为何,他们家的人好似都疯魔了,太过眼高于顶觉得他们无法取代,可实际上贾赦并不需要他们,其他九房同样人多姻亲也多,能提供他需要的所有人。 就凭这次海运的事,若是大老爷能赚得盆满钵满,就真的没他们三房什么事了。往后他们三房也再插不进去手。 同样很可惜的是,没人在乎!大家都想着还有甄家在!即便不选择贾赦,还能选择甄家! 是,甄家的确会奉上好处拉拢他们,可那也是不安好心的利诱,会让他们家支离破碎。因为贾赦不会眼睁睁看着贾家的三房倒向甄家,这对他而言是不可饶恕的叛逆。 到那时,三房就是战场,他们三房的人,就是贾赦和甄应嘉争斗的棋子,以贾赦的脾性,还有甄家的从中挑拨,他们三房一个都别想好过。 所以,这位三房的大老爷终究下定决心,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谓的家产,也不想争夺。而他将以个人的名义誓死跟随赦大老爷,替他们三房赎罪。 三房就这么一个清醒的人,却还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是贾赦看见了,也会颇为无语的。不过,他会关照这位三房的大爷,尤其是在他跟老太太闹别扭的时刻,他目前最见不得的,就是长房嫡子被欺压了。 不得不说,这三房的大老爷也是时来运转,落在平时,贾赦不见得会如何重视他。 闯出个大篓子而不自知的三老太太,被三老太爷狠狠训斥一顿后,非但没有反省,反而还委屈至极,毫无形象坐在满地的狼藉上嚎啕大哭,一声声说着往昔她的功劳。 她被丢出荣国府老宅,整个家族那么多人,竟没一个愿意帮她报仇,看他们一个两个的,甚至还提出要把她绑去赎罪,这让她如何能忍受,如何能不心寒。 不过这人也狠,她绝不愿意如此丢人,如此输给史氏那个老虔婆。 仗着她家老大平常对她百依百顺,如今也没提出要她去赔罪,当即心头一动,就想让她家老大给她报仇去,若是他不愿意,她非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的不孝。 想想这法子也不错,就凭那不孝子多年来的装模作样,只怕也不愿意就此毁掉所有努力!他应该很想得到家产!很想当家做主吧!连儿子都舍得的人,如何能轻易放手呢? 三老太太不安好心得想着,心里还颇为得意洋洋,却不知她儿子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连夜离开,即便得知她的想法,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触动。 他们这一房人没有上门道歉,都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贾赦也不会特意提起,他没工夫对付这等自大之人,他还有很多大事要筹备,他现在还特么想弄死贾政这个亲弟弟,旁得等有空再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老爷不准备给贾政一个痛快,他要慢慢得让他家二弟绝望,让他生不如死,好给真正的贾赦赔罪。 他会让他家好二弟尝尝被忽视被冤枉被迫受委屈的滋味,他还要让老太太尝尝没有儿子孝顺的下场有多可悲。 他都如此算计老太太了,如此让她意识到谁才是她最需要的儿子,让她看清楚贾政和王氏的假孝顺,可她竟然拧顽不宁,那就只有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了,让她心尖尖上的老二好好孝顺她吧!反正也不是他生母。 被刺激到下决定的赦大老爷从那日起,便一直在前院忙着,几乎没出现在老太太院子里,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派人探望都极少,这还是在邢氏的有意遮掩之下。 邢氏从那日起,也变得小心翼翼,她能看出大老爷心里有气,也感觉得到大老爷对老太太态度的大转变,只是当初老太太也是如此,也没见大老爷如何生气,如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别说贾赦状态不正常,这几日连老太太状态也相当不对,她再没把大老爷挂在嘴边夸,也没再多问大老爷的事,整日里除了宝玉还是宝玉,好似又变回当初的那个偏心老太太。 王氏趁着她们母子闹变扭的档口,瞒过邢氏悄悄出府,回来时满面红光不知道有多高兴。那张苍白的老脸在总算浮现笑容,不用说王氏的目的有很好得达成,她的底气又回来了。 时间在这样的尴尬中一晃而过,因为贾赦的明示暗示,其他几房老太爷老太太似乎都忘了这位超品诰命,根本没人没上门来拜访,也没人送礼来,老太太心里有气,也没法一一上门闹腾。 没过多久,府上第一个来拜访的,竟然是林家的姑爷林如海!这位巡盐御史在扬州城里颇有威望,也颇为富贵,浩浩荡荡几辆车停靠荣国府老宅门口,很是吸引一番人注意。 如今林府新丧,身穿常服的林如海和林黛玉全都素素净净而来。今日大老爷依旧不在家,林如海直接带着他家宝贝闺女朝老太太院子走去。 年仅5岁的林黛玉长得雨雪可爱,即便身体瘦弱些,也不减分毫魅力,比巧姐儿多分女儿家的文弱书香气,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亮亮得让人一见便挪不开眼。 这样一个小闺女,若是大老爷见到,必定心疼至极,不过他今日故意去得衙门,压根没打算跟林如海见面,免得老太太还想提防他,不过他有留下一个小厮传话。 林如海这些年瘦弱许多,头发上的银丝也多了不少,明明年纪比贾赦还小不少,可瞧上去都能给赦大老爷当叔了,足见这些年过得不易。 等到了老太太那儿,见到那个依旧高傲富贵的老太太,林如海有那么一瞬间得控制不住情绪,脑中不可控制得浮现他儿子死前的模样。 才那么丁点大的儿子,全身雪白完全没有人样了,可笑的是,停灵时如何都不腐坏,跟传说中那些陪葬的童子一般,灵魂要被生生世世要禁锢在那具躯壳中。 这样的仇恨,是他无法饶恕的!可他若想以同样的法子报复,此时就不能露馅。 “来,黛玉,这是你外祖母。”林如海皮笑肉不笑得带着黛玉上前请安。 林黛玉眉头一挑,看了眼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又看眼自家爹爹,这才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对着老太太磕了个头。 “好,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个男人如何能照料好这样精致的女儿家,倒不如让老婆子我给你好好养着,好给你家也养出个皇妃来。”老太太打趣得说道。 林如海摇摇头,“也不指望黛玉能有多好的未来,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过一辈子便于愿足矣。若是能有岳母大人照料,黛玉定会快快乐乐长大成人的。” “就是这个话,你在扬州,距离金陵也不远,等休沐日再来看看黛玉也是很不错的,只不过如今你府上没有哪个人能主事,终究不是办法。” 老太太故意提及此事,便是想看看这女婿到底有没有续娶的打算,因为他膝下无知,想要续娶无人可以拦着,她也找不到名头拦,不过以他跟敏儿的恩爱程度,想来也不会续娶。 这林如海若是打算续娶,那黛玉就没这么大利用价值了,这一点是她最关心的事。 林如海面色如常,心里却冷冷一笑,果然这岳母大人是想要发一笔绝户财的,竟还指望他不续娶?他们林家从来都是一脉相承,如今没有儿子不续娶,难道真打算让他这一支血脉到此终结?简直可笑! 只是此时此刻,林如海并不像得罪这位老太太,因为黛玉还要在贾府过活,她还要替她唯一的弟弟报仇。据说那位凤凰蛋子贾宝玉也来了金陵,那凤凰蛋子是二房唯一的嫡子,黛玉如此模样,想要接近那贾宝玉想来不是问题。 “林家血脉向来稀薄,祖上怕是有过不少业障,如今孩儿们不是没了就是体弱,小胥只怕儿女缘浅,今生也只能有黛玉一个。” 说罢,林如海深深叹口气,像模像样擦擦莫需要的泪痕。他这样的表演,吸引了林黛玉的注意,小小的人儿懂得不少,前阵子父亲还说要给她找个后娘,如今又不找了么? 懵懂的姑娘聪明得没有问出声来,只不过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股抑郁得难受。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穿大红袍的男孩乐颠颠跑进来,一把扑到老太太怀里,老太太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得速度变得愈发慈爱,“你这孩子不能跑那么快,仔细伤着。对了,宝玉你往常总说要见见姑母家的表妹,瞧这就是你姑母家的表妹,这位便是你姑父了。” 贾宝玉长得格外精致,肉嘟嘟的脸很是可爱,一双赤城的眼看向林黛玉后,竟是再也移不开眼,整个人呆呆得望着,都失了礼数。 老太太瞧瞧宝玉呆呆的样儿,再看看那边可爱又温顺的黛玉,头不自觉点着,对这两个玉儿的婚事颇为满意。 可林如海却恶心了一番,一个6岁孩童,竟然能如此好色,跟他家二老爷就不像是一个根子上出来的。可他为了计划,还得让他的黛玉靠近这个色胚。 林黛玉偷偷瞄眼贾宝玉,被他如此看着她也是不好意思得紧,只得低着头不自在。 但凡是漂亮女子,贾宝玉便颇为喜欢,而如今的黛玉,明显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他哪里还有仪态,笑着走到林黛玉跟前,亲亲密密咧嘴一笑说道,“这个妹妹我见过。” 王氏来得巧,刚好听见这么一句,等仔细瞧见林黛玉的长相,心里愈发不顺,“黛玉从小在扬州长大,你一直在京城,怎么可能见过呢。” “可瞅着眼熟,”贾宝玉没多看几眼王氏,多日不见他怕是对这个母亲都不怎么记得了,“我的好妹妹,既如此咱们也不算第一回相见,就当旧友重逢如何?” 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对着人家女儿说出这样轻佻的话,林如海很显然有点不爽,面上都快压制不住,可黛玉随后的态度,也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从不怎么说话的黛玉,非但没有因为害怕躲到他身后,竟对着贾宝玉微微一笑。这一笑,可是从那日家中遭遇变故后的第一回。 “你可是母亲说得那个有大来历的表哥宝玉?听说你生来带着块玉可是真的?” 贾宝玉笑得愈发灿烂,“不过死物而已,妹妹可想一观?” 贾宝玉亲自扣下自己脖子上的通灵宝玉放到黛玉手上。黛玉当着他的面,仔细打量一番,虽说她才5岁,见识的好玉却不知凡几,这块通灵宝玉瞅着毫无瑕疵,抬起来瞅似乎还能看到一层淡淡的光晕,的确相当不凡的样子。 “哥哥的这块玉当真是块好玉。” “妹妹可也有这样的玉?”贾宝玉忍不住问出这个经常会问的话。他这话一出,老太太眉头一挑,人都坐直起来,好似在防备着什么。 林黛玉把通灵宝玉送回给他,“哥哥的这块玉稀奇,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怎么可能人人都有。” 果不其然,贾宝玉面色就变了,手上捏着的玉当场就摔在地上,“这算什么好玉,人人都没有,如今来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我要这劳什子干嘛!”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这可是你的命根子啊!”老太太指使翡翠赶紧把玉找回来,自个却搂着宝玉好一通劝说,“你不高兴打人骂人都好,你那命根子要是摔破了可怎么使得。” 乱糟糟的局面,让林黛玉眉头微蹙,尤其见到王氏刀子似的眼神,下意识得躲到她父亲身后去。小小的人儿眼眶慢慢开始红彤彤。 林如海眉头深蹙,很是不悦,这一个两个的都完全不带掩饰,真当他林如海是瞎的!他们带着孝上门探望,这就是贾家的礼仪?记得当初荣国府还在世时,可不是这样的。 老太太好不容易把那块玉挂回到宝玉脖子上,这才发现面色难看的林如海凌厉的眼神,当即就觉得不好,连忙解释道,“女婿你无需在意,宝玉他往常便是如此,今日怕是想与待遇多亲近些才如此失态,宝玉还不给你妹妹赔罪,瞧瞧把你妹妹给吓得。” 贾宝玉偏头一看,瞧见林妹妹柔弱的姿态,当即又是呆呆得没有反应过来。 第69章 林如海训女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不黑哟,会给林妹妹一个不错的结局哟~~ 还有,昨天没写好,重修了一遍,看过的亲也可以再去看看哟~~ 看到贾宝玉如此姿态, 林如海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后悔娶贾敏这个媳妇。 瞧瞧这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小的年纪轻轻就如此猖狂无礼, 老的心肠歹毒眼高于顶, 摊上这家子姻亲他上辈子怕是坏事做尽! 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能拂袖而去,还得上赶着把女儿留在这肮脏地方。 对付荣国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那贾家八房有贾赦贾琏父子两统领,都不怎么好对付, 尤其最近贾家人警惕性高,他若强行从外部动手, 贾琏和贾赦两父子都不会眼睁睁看着。 事情若一旦涉及官场,触动到贾赦底线, 闹出的动静即便是他也无法收拾, 没准最后搭上他林家都未必能如他所愿。 如今的贾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窝囊废, 他展现出的手段,让圣上都摆明车马死保他, 即便甄家都不得不畏缩手脚避开锋芒。 林如海自问在圣上心中地位无法跟贾赦相提并论,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需要用大量的时间慢慢筹划,可如今的他报仇心切,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 这些年管着盐政, 他实在是累了,最近江南的水又开始浑浊,他要保住林家都得花尽力气, 也顾不着黛玉,他若想好好保全自己活下去,只能选择这种最轻松最简单的办法。 以贾家两兄弟的关系,他若只对付二房,贾赦若是得知说不准还会一旁观望不插手,尤其他的黛玉在贾家住着,也能间接得到贾赦的关照。 好歹是世家大族,人多势众,不像他林家一脉相传人丁不旺。依他近日探查,贾赦这宅院布置得铁桶一般,里一层外一层的下人们巡逻得非常严实,换班时间也不定,外人想突破难如登天,连日常所需的东西,即便是从自家庄子拿来,都得让下人仔细查验。 面色难看的林如海稍稍平息自己的情绪,做出了最好的回应,就以他目前的地位来看,只要他还在一日,老太太并不敢拿他的黛玉怎么样,他的黛玉在贾府同样能抬得起头来过得极好。 “宝玉,你都六岁了,可有启蒙?往日读得什么书?”林如海话头一转,站到贾宝玉面前。 一说到书,贾宝玉眉头都深深蹙起,小小的人儿显而易见得厌学,刚要说出点什么歪道理来,可抬头一瞧林如海冷漠严肃的脸,一如他爹般,人立马就鹌鹑下来,“已经启蒙,也认得几个字,日常就读三百千这样的启蒙书籍。” 林如海点点头,“你刚开始进学,这三百千的确得好好学,这里是江南,才子众多,你祖籍金陵,想要在江南靠科举出头,难免得吃翻苦头才行,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样样都通不说,杂学和眼界都缺不得。” 由探花郎亲自指点,老太太和王氏都听得聚精会神,林如海心中冷笑,心底突然有个不错的主意,据说贾宝玉是老太太和二房的心头肉,让他痛苦比什么都要打击老太太和这位王氏二太太。 “你算是好运的,能接触官场之事,了解时政知道官府行事,对你往后有大好处。姑父我旁得没空教你,但检查你的学习进度还是有些时间的,往后每日二十篇大字,背诵三篇诗经,每十日我会到府上来检查。” 林如海的话,就跟一石头般压在贾宝玉心头,贾宝玉面色苍白至极,连看他的林妹妹都没有心情。每日二十篇大字,还得背诵三篇诗经,一天下来都没工夫玩了。 委委屈屈的贾宝玉偷偷瞄着他家老祖宗,结果他家老祖宗完全没有意会到他的可怜,反而笑眯眯很是高兴。不说老太太了,便是王氏都极为乐意林如海教导他家宝玉的。这贾敏再如何讨厌,哪有她儿子出息来得重要。 此时此刻,王氏别说欺负黛玉,就凭林如海愿意耐心教导,十日一上门检查功课,王氏就得好好捧着黛玉,若是黛玉受了委屈林如海不愿意好好教这可怎么办? 不过这黛玉跟宝玉的婚事,她还是不同意,就林黛玉那刻薄身板,能不能给她家宝玉延续后代都是个大问题,她是疯了才会同意。 倒也无需开罪林如海,等往后她只说她家宝玉要先立业后成家,等考上进士后才娶妻,到那时黛玉都多大岁数了,林如海他等得起吗? 暂时按耐住性子的林如海,当真如一个温润多才的官场大亨般,把宝玉考教得里外露了底,可也教导了不少考场大忌和日常所需注意的地方。 老太太听过后立刻恍然大悟,总觉得她家老二没考上功名并不冤,这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她们这等勋贵人家如何能知晓。 越听越满意的婆媳二人的神色,不知不觉便被林如海这老狐狸给调动起来,在这两位迫不及待想让他当宝玉师父时,林如海话题又是一转,“奥,对了,说了这么长时间,黛玉还没给你二舅母问安呢,往后你在贾府住着,得多多依靠你两位舅母才是。” 这种话题骤转有话说不出的感觉,就跟哈欠打到一半被人打断一样难受,王氏看看林如海,又看看给她问安的林黛玉,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一直乖巧得站在一边旁听的黛玉,好似能感觉到外祖母和二舅母对她态度上的转变,通透的人儿稍稍一想,就可知其中奥妙,眼神自然不自觉得落在她家父亲身上。 以往父亲和母亲都更看重弟弟,几乎对她不闻不问,她心里不好受。虽然她也很希望有个弟弟,可有这样的待遇,她还是难受到每日都睡不安稳。 可弟弟一去,母亲也跟着去了,父亲跟她说过,要她去外祖母家住,他自己却会续娶。这在她看来,便是父亲不要她了,打算把她送走,好跟继母好好过日子。 被抛弃的感觉,比被忽视更加难捱,从父亲说完那话后,今日还是第一回见到他,只是她也没想到,父亲竟会为她做出这样的努力。 十日来一回,那么她就有了靠山,也能十日见一回父亲。 问安的林黛玉心情极好,脸上的笑挂着,把自己姣好的容貌都展现出来,这才几岁的人,笑起来竟真的跟花开一般,美得惊人。 看到她这般笑,王氏下意识看向她宝贝儿子,果不其然,刚还有些沮丧的宝玉,这会儿竟又看呆了,这都第三回了,长此以往下去,她儿子的魂都要被这小妖精给夺了去!简直可恶! 与她相反,老太太就喜欢看她两个玉儿相亲相爱,黛玉长得好宝玉爱极,两人不需相处多久,自然就能两小无猜,婚事是迟早的事。 这贾宝玉竟第三回在林如海跟前对他闺女不敬,他的情绪愈发平静,往后在对待贾宝玉上,他绝对绝对不会手轻,绝对要让这贾宝玉一点精力都不剩。 读书可是个磋磨人的好法子,尤其对那些不爱读书的,愈发难熬得很!到时候再跟他家二老爷说说,那呆子这辈子没能考上功名,心里对贾宝玉的期盼不会少,自然不会允许后院两个女人阻碍他管教儿子成材。 更何况,他也无需担忧会教出个榆木疙瘩来影响声誉,贾家上上下下十房人,就出过一个进士而已,其他人即便是贾赦,都没考过一个功名出来,他只要能让贾宝玉考上秀才就好。 这么多资源任凭享用,一个秀才的功名贾宝玉都考不上,不如死了算了。 “好孩子,往后就安安心心在外祖母这儿住着,外祖母已经全权给你安置妥当,决不让你受一丝委屈。你就跟在家时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跟你两个舅母说,便是天上的星星,外祖母都给你弄来。” “可不是嘛,这么标志的姑娘,谁不疼惜啊!”王氏像模像样应和上一句,老太太听着还算顺耳,便没多搭理她。 “是呀,妹妹如此标志,怕是天上的神仙,都比不得妹妹你,妹妹往后定是要好好在我府上住着的,那儿都不要去,我只愿妹妹能长长久久得陪着我。”贾宝玉的情话说得极其自然,好似他在说什么正经话一般。 可林黛玉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挑逗,她好歹也是知道男女有别的,脸不知不觉便发起烧来,看都不敢看贾宝玉一眼,不过能受到这样的重视和情感,林黛玉心里还是颇为感叹的。 看着自家女儿几乎要被贾宝玉攻陷,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林如海不能坐视,“老太太,外头还放着行礼,时候不早,让咱们父女两个先安顿下来吧,想必大舅哥也快回府了吧。” 老太太最近跟贾赦在闹变扭,话题谈及她家老大,面色有一瞬间得难堪,“也是,屋子就在后头,你们父女两先去瞅瞅,还有女婿你待会儿就住在客房吧,邢氏已经整顿过的,晚上也可以跟老大聊聊,这么多年不见,你们男人也该有些话题要讲。” “也好。”林如海点点头,拉着他家宝贝闺女下去休息。这一路上,贾宝玉都痴痴望着,才多大的人就已经摆出副情种的模样,让林如海看得愈发恶心。 老太太给林黛玉安排的屋子,里宝玉的书房不远,也是个极好的上房,屋子瞅着还是蛮大的。林如海里里外外仔细打量,觉得甚为满意。 荣国府好歹曾经辉煌过,这院落比他林家好上太多,瞅着就颇为富贵,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黛玉,你觉得宝玉如何?可想与他亲近?”林如海让人守住门口,蹲在林黛玉面前,仔细看着她的脸说道。 说起宝玉,林黛玉脑袋里就是刚刚宝玉说得那些话,俏脸胆儿又开始不自觉得发烧,咬着唇不敢说出话那来。 林如海瞅她那样,也知道她家闺女对贾宝玉有好感,今天黛玉从一见到贾宝玉开始,他就觉得很不对劲,“听父亲的话,少于他来往,记住男女有别,明年他就7岁了,你们在一处毁得不是他的名声,而是你的闺誉,你若是因他嫁不出去,父亲我的颜面何存?” 林黛玉面色转而青白,扭着帕子咬着唇,眼眶都红了,“玉儿听父亲的。” “别怪父亲严苛,宝玉不是个好对象,父亲希望你好好过日子,也希望你不要与宝玉纠缠,往后你只需多与你大舅母来往,看她是如何行事的。”这府上还能过得去的,就只剩邢氏一人。 这些日子他也考察过后院这几位夫人太太,二太太已经为了权利封魔,老太太也偏心至极,这两人只要牵扯到贾宝玉,什么都没得谈。 相反,邢氏最近的行事愈发像个大家宗妇,待人接物上都不差,金陵城她见得夫人不少,真正说她不堪的不多。 而且,若是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他家黛玉能远离他们老一辈的恩怨,远离来自嫡亲之人的算计,邢氏跟他并不恩怨,也无需打他的主意,黛玉跟着她是最好的结局。 “大舅母?”林黛玉又不懂了,总觉得今日经历的一切,都怪怪的,跟她听说的荣国府并不相同。而且父亲对待几位舅母的态度,也与往昔不同。 往日她母亲没少说过那位大舅母的不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曾经母亲还教导过她,让她不要像那大舅母一般不开眼,徒惹人不快。 “是的,跟紧你大舅母,偶尔也能出门走走,或是见见外面的夫人姑娘。如今你的大舅母,可不比往昔,她如今比你母亲还身份高贵,不好招惹。整个金陵城都没几家敢得罪她的,你跟着她有好处的。”林如海轻轻抱住他家小闺女,心里愧疚到不行。 “父亲也是没办法,才让你住到这儿来,这儿比父亲家里来得安全,至于你弟弟和母亲的仇,自有旁人动手,你只当没瞧见便是。” “仇?”林黛玉心里吃惊至极,“可这儿不是外祖母家吗?” 林如海没再多说,他这会儿说出来,只想提点着他家小闺女,黛玉聪慧,她能发现她的仇人是谁,久而久之就不会多与贾宝玉来往。 “玉儿,你仔细留心便是,旁得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父亲十日就会来看看你,你无须怕任何人。记住,整个府上除了长辈外,只有贾宝玉你不要招惹,其他人你都可以扬起下巴看她们,记住,你父亲是二品大员,你是林家的嫡长女,你的一言一行不能丢了林家的脸。” 说起林家,林黛玉总有些拘束和害怕,郑重得点点头道,“玉儿记住了,定不会丢了林家的脸,丢了父亲的颜面。” “好,这才是父亲的好闺女。”林如海也不希望他的玉儿活得不开心,可他也看得出,他对玉儿到底亏欠了多少,好好一个二品大员的嫡长女,被贾敏养得没丝毫脾性,人家一点关怀就能让她激动不已。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教导她,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逼她立起来,往后有母亲身边的王嬷嬷耐心教导,黛玉迟早能扭转这性子的。 这回林如海因为心有愧疚,给林黛玉带了不少好东西来,衣食住行完全无需贾府另行关照,今年江南新款的衣料都备了二十多套夏衫,足够林黛玉好一阵子不重样得穿。 十来个箱子满满当当,不比旁人家嫁妆少,跟随而来的丫鬟婆子都有二十来个,即便贾宝玉想上门骚扰黛玉,也得看这些丫鬟婆子让不让。 林如海打算得极好,那王嬷嬷也信誓旦旦能完成林家的嘱托,可那贾宝玉小霸王,真能安安分分被她们拦在门外?老太太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儿到底是贾家,是老太太的地盘,一切都得听老太太的安排。 等林如海离开这院子,前往贾赦所在的院落时,老太太便安排下来一个贾家的丫头,言明要给黛玉做大丫头使,林黛玉一个小辈不好推辞,便只能放在身边。 不过好在有父亲的教导,林黛玉会防着这个叫紫鹃的丫头,绝不会当心腹来使。 第70章 怪大叔最好了 林如海的客房, 就安排在赦大老爷院子的西厢, 等他踏入这个院子时, 感觉四周的戒备更加森严, 在这个院子的里外,竟还有人把手。 一个小厮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站在林如海身前恭敬得道, “林姑爷,老爷等候你多时了。” 林如海:“?” “老爷听闻林大人在教育宝二爷, 便提前归家打算与林大人一叙。” 林如海眉头微蹙,自以为这是来者不善, 贾赦莫不是还要保宝玉?旁人不知晓内情,这位赦大老爷一定知道他林如海对贾家的敌意, 扬州的贾琏都已经防备他了。 赦大老爷正经坐在书房, 身边文稿一堆, 林如海一进门,便见到与当初截然不同的人, 面前这个人面无表情, 看也没看他一眼, 可给他的压力不比圣上小。 林如海冷冷自嘲着,感觉自己这些年越活越回去了,竟还会怕这样一个纨绔!若不是旁人告知, 他一点没感觉贾赦在隐藏,反而有种人换了的味道。 若是连骨子里的东西都能隐藏,那这贾赦未免太过厉害了! “坐!”赦大老爷放下手中文稿,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如海调整好心态,镇定自若坐下,“许久未见,舅兄当真好风华。” 赦大老爷呵呵一笑,“风华之类的也只在于对比而已,舅兄我只要稍稍正常些,妹夫都该有所触觉才是。” 林如海同样笑着缓和气氛,“甚是甚是,哪想舅兄原本竟如此卓越,让如海刮目相看不提,也颇为敬佩不已的。” “你不用敬佩我,你林家与我贾家有仇怨我知晓。”赦大老爷忙得很,没准备跟他扯皮,“你舅兄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只要不牵扯我大房,我贾赦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如海眼色一亮,“不包括老太太在内?!” “不包括!舅兄我也只是个凡人,没那么大的肚量。”贾赦冷冷一哼,扯出个嘲讽的笑容来,“妹夫你该知道的,从你妻态度上就可见一斑不是吗?” “的确!”林如海点点头,面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既然贾赦都跟他摆明车马,他也不比接着暗中忍耐,“那舅兄可要如海做些什么?” “不愧是简在帝心的人物,我贾赦做出让步,自然要得到好处,”贾赦坐正身子,稍稍靠近林如海,用仅两个人听见的音量,慢慢道出他的目的,“我要你斩断甄家姻亲的盐引。” “你打算釜底抽薪?” “是,盐茶这种东西都很赚钱,妹夫你只管做,舅兄我自会安排好理由。” “你提出的要求,可远远比你提供的要多。” 贾赦勾唇一笑,“舅兄我当然知晓,可你林家的仇,还有黛玉的安全,对妹夫而言,比那几分盐引来得重吧!舅兄我旁得不在行,就在软肋上把握地清楚。” 林如海笑了,“的确,如海都把软肋亲自送上门了,想带走只怕也难。不过既然要我下手,你得保证我后续安全,我也只有一个要求,待你事成之后,把我调回京城,你那日把调令交于我手,我哪日……” 还没说完,贾赦已经把他心心念念的调令握在手中,“两年时间,这份调令就有效。” 林如海无语至极,“你果然简在帝心,比如海要厉害许多。” “那当然,你只是强制,舅兄我是来杀人的。”贾赦把这份调令郑重交到林如海手中,“记住你说的话,盐引我不允许甄家任何人得到手。” “放心,这点本事,如海我还是有的,定不负舅兄所托。”不然他也没法掌控江南的盐税。只是他很敬佩贾赦的胆子,竟一出手就要搞乱整个江南局势。 “那便好,你闺女我会让邢氏好好关照,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好!”林如海深吸口气,已然做好接下来的打算,“舅兄,临走之前我还想说一句,请舅兄能帮忙改改黛玉的性子,让她少与宝玉接触。” “哦?你家黛玉看上宝玉了?”贾赦微微一笑,“那你家黛玉眼光可不怎么样!” 林如海面色一黑,“那就多依仗舅兄了。如海明日还得去衙门,这边告辞了。” “嗯,早点回去也好。”贾赦点点头,便放林如海离开。等听闻仆人告知,林如海已经起身会扬州后,贾赦指示人去知会邢氏,让她带着黛玉前来。 他还是挺好奇的,林如海那老狐狸生出来的闺女,怎得眼光如此之差,初次见面竟被宝玉迷住,莫不是长得极丑!见着长得好的男孩就挪不动脚? 赦大老爷这中要命的想法要是让林如海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揍贾赦一顿呢! 搞定了林如海,可见接下来江南那些大盐商们会有好一阵子骚乱,这些盐商有钱有人,心黑手黑的多得是,要让他们倒戈必得先下狠手治,林如海能坐稳这个巡盐御史,必定有那个手段。 那些盐商不到逼不得已不敢动他,可那些人会动史家和贾家,因为源头显而易见就在他这边。 “金贵,去告知史家和贾家众人,让他们最近都闭门谢客,提防有人上门找茬。” 金贵点点头,叫刚走忽得又转过身,问道,“老爷,可要通知三房?” 贾赦眉头一挑,打量了眼金贵,“不通知吧!留他们一个发泄的渠道吧。” 金贵自知跃矩,恭恭敬敬告退离开。 坐在书房的赦大老爷摇摇头,这三房果然不得人心,连老宅的奴才,都看他们不顺眼想要落井下石。 得到消息的邢氏颇为意外,倒也领命前往,这时候差不多到午膳时分,这个点她带着人来总不好不留饭,当即安排厨房,让人备下黛玉的午膳。 没多时等邢氏来到林黛玉屋中时,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她们就三个人,走进屋时所有丫头婆子,都下意识停下手观望。林家仆人即便不知进来的是何人,却也知道这夫人地位不一般。 这院子唯一的主人黛玉,感觉到这份突如其来的安静,连忙起身走出内屋,抬头便见如此年轻雍容的夫人。 邢氏比贾敏还要年轻,一没生过孩子,二又被精心调养过,脸蛋嫩得不比十来岁的小姑娘差多少,那一身蜀锦苏绣和满头翠玉钗环,足见这人富贵至极,怕是连她外祖母都没夸张到这份上。 黛玉是见过她外祖母和二舅母的,二人都没眼前这人来得张扬出众,她的身份黛玉有所明悟,该是他父亲说得大舅母。 只是这大舅母与她印象之中的模样相差太远,一时之间,黛玉都不敢开口叫人。 邢氏上下一打量,见到林黛玉如此模样,简直惊为天人!面上不自觉挂上慈爱的笑搂着人细细打量。 “哟,好标致的姑娘。”这姑娘的俏模样,她平生仅见,哪里是老爷口中的丑八怪!! 即便长得张扬夺目的王熙凤和贾探春,都远远比不得她,宝玉那混账小子如何配得上,这小闺女的眼光实在是太差太差,差到让她都不可饶恕。 若是迎春有这份姿容,哪还有元春什么事。 想起他家老爷偏宠小闺女的癖好,邢氏不需要人教,便有所打算。 这闺女据说5岁多,身板实在是瘦弱了些,瞅着没巧姐儿健康,还有这水葱般纤细又柔软的小手,也有些冰凉,回头得好好调养调养,反正她老爷不差银子,这小闺女的爹也不差银子。 林黛玉骤然被一陌生夫人搂怀里打量,自然惊慌,下意识看眼紫鹃,见紫鹃点点头,这才规规矩矩道,“黛玉见过大舅母。” “唉,大舅母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可一见着你如此玉雪可爱,总觉得那见面礼还有些薄了,”邢氏说罢,直接从头上拔下根最近才得的蝴蝶钗,“这钗呀还是大舅母刚得的,今儿第一回带,你带着绝对比大舅母带着好看。” “谢大舅母。”林黛玉并不在意容貌,可能被夸得多了,有些习以为常。 站在一旁的王嬷嬷稍稍一打量,嘴巴不自觉张大,神情颇有些哑然。 这样精工细作的蝴蝶钗,在江南也不见得有几支,价值绝不下于千两,这可是精品中的精品,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再有钱也买不到,哪想这大太太随手就送给了她家姑娘。 “好姑娘,往后跟着舅母,舅母定把你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邢氏真的喜欢极了这小闺女,瞧瞧这小闺女细腻白嫩的脸蛋,她恨不得亲上好几口,此时此刻,她有点理解大老爷的癖好了,没准她也被大老爷带坏了。 “对了,你是她嬷嬷吧,姐儿瞧着瘦弱,往常都吃着什么药?” “回大太太的话,姐儿日常都吃着人参养荣丸,若是天冷还得多吃些补身的药膳。” “嗯,这药膳倒是可以吃,丸子还是少吃为好,据说那碧粳米非常养胃,王善保家的待会儿告知厨房,让她们顿顿都给咱黛玉煮着吃,还有,去外头找几个会做药膳的师父来,送个去琏二奶奶那儿,再送两到府里来。” “哎,江南这地界养人,会做药膳的想来不少,姐儿脾胃怕是弱些,近日就先将就着吃些清淡的吧。还有,这天刚刚立夏,不算太热,夜里怕是会凉快些,太太给备点银碳和薄被?” “嗯,很是有必要准备,就是这种换季时候最容易生病,玉儿啊,你可不能贪凉总出去晃荡,衣服也得多穿些才是,不然夏日到来很难受的。不过还好,府上有藏冰,等你养好了脾胃,到夏日还能贪些冰镇的食物。” 大太太一边抱着黛玉,一边朝正院走去,林黛玉乖巧得趴在她胸前,睁大眼默默听着她大舅母说些乱七八糟前面连不上后面的话。 王善保家的和王嬷嬷一行人跟在这两主子身后,谁都不敢轻易插嘴。不过大家伙儿都能看明白,这荣国府的大太太是真的爱极了林家大姐儿。 邢氏和大老爷今日都没见着黛玉,如今赦大老爷刚回府想见外甥女,邢氏带走林黛玉,到大老爷那儿用顿饭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架不住府上有些人偏爱多想,总觉得他们大房拐弯抹角打算使绊子报复,连老太太都深以为然得觉得邢氏不安好心,让紫鹃一直紧跟着林黛玉。 要不是赦大老爷如今在府上说一不二,没准老太太能直接驳了他的脸面,让他休想见到林黛玉。这样的事,老太太这偏心货真能做得出来。 “玉儿啊,待会儿见着你大舅舅,记得叫人,你舅舅为人很温和,对待小辈也是极好的,你琏二哥哥家的巧姐儿,都被他给宠得无法无天了。他呀,最爱你这样可爱的小闺女叫他舅舅了,若是你胆子大些,他抱你的时候你亲他一亲,你大舅舅必当宠溺你的。” “大舅舅他很喜欢小闺女?” “是呀,他一点都不喜欢邋邋遢遢皮糙肉厚的臭小子,他就爱贴心小棉袄的小闺女,你舅舅虽然跟你母亲关系不怎么样,但你舅舅那么大方的人,绝对会喜欢你这个唯一的外甥女的。” 林黛玉面色一白,“大舅舅不喜欢母亲?” 邢氏小心抚慰着这个乖巧聪慧的姑娘,“别怕,你大舅是最恩怨分明的人,他既特意归来见你父亲和你,必定还是有几分亲情在的。他也算看着你母亲长大,只可惜你母亲并不喜欢他这个哥哥。” 说道这里,邢氏微微一叹,想当初她们后院几个主子,哪个对林家有好感?贾敏死了都不见得有伤心过。 王嬷嬷在后头听得心惊胆战,也怕待会儿见着大舅老爷会糟,刚还觉得姑娘的好日子不远了,可一想那赦大老爷和她们太太的关系,又深深叹息啊! 最终,王嬷嬷只能说,她们姑娘的命不好! 没过多久,大太太来到正院,她们家大老爷已然等在偏厅中。邢氏忽得想起她家老爷那不靠谱的猜测,嘴一咧只等着看好戏来着。 她们家大老爷的好戏可不多见呢。 “老爷,黛玉来了。” “黛玉见过大舅舅。”林黛玉的声音极是空灵,坐在那儿看文稿的大老爷眉头一挑,随即眼神一亮,脸上下意识就露出慈爱的笑容。 “黛玉来啦,快让舅舅看看,都这般大了,舅舅这还是第一回见到。”贾赦二话不说,起身抢走黛玉,那宠爱小闺女的架势一摆开,连邢氏看得都嫉妒不已。 突然被人抢走,黛玉目瞪口呆望着极为慈爱的大舅,这人就是他大舅?怎么看着比她父亲年轻这般多。 被小闺女仔细打量着,贾赦依旧镇定自若,“黛玉啊,听说你爱看书,大舅这儿什么都没有,就书多,回头给你布置个书房,让你安安静静美滋滋得看,那什么女工刺绣,既不喜欢很是不比费神。” 相比邢氏的初次见面,早有打探的贾赦显而易见对黛玉极为了解,“还有你这身子骨也太过瘦弱了些,回头多走动走动,让你大舅母带你到处逛逛去,完全不必闷在家中,你还没有见过金陵的风光吧,等大舅舅忙完这阵,一准带你去见识见识秦淮河上的风光。” “大舅要带我去外头?”林黛玉眼眶亮极。 贾赦爱极了她这笑模样,狠狠对着黛玉的小脸蛋儿亲一口,“定是要去的,大舅从不食言的。” “嗯!大舅最好了。”林黛玉同样回给贾赦一个软软的亲亲,亲得赦大老爷心花怒放得很。他都有多久没宠着可爱的小闺女了,都怪贾琏那混小子,竟把他的小莹儿也一道带走了。 不知道老爷我最近心情不好?情绪有些失控吗?那臭小子也不知道给他亲爹分忧些。 “老爷,玉儿怕是饿了,不如去饭厅那儿边吃边聊?”邢氏嫉妒的眼儿都红了,她就知道,大老爷一见到可爱的小人儿就忘了她这个正室夫人,不过不要紧,她也喜欢小闺女,只要大老爷不爱旁的美人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作收啊~~~都木有宝贝要圈养本妖精麽?本妖姬已经开始存稿啦~~ =======欢乐小剧场====== 林如海面黑如锅底:听说,赦大老爷对我家黛玉有意见。 抱着黛玉的赦大老爷面皮极厚,镇定自若道:妹夫,你从哪儿听来的不靠谱消息,谁不知道大老爷我疼爱外甥女。 林如海青筋冒出,出手就要抢回他家黛玉。 赦大老爷功夫好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过介于他是黛玉的亲爹,赦大老爷觉得,林如海必须得有个好身子。然后赦大老爷一边跑一边朝着林如海咧嘴一笑,无声得突出两字:弱鸡! 第71章 大太太来砸场子了 “很是很是, 玉儿长途跋涉到金陵来, 坐马车怕是累坏了, 舅舅带你去吃些好吃的压压惊。”说罢, 赦大老爷任性得完全不给旁人插手的机会,健壮的胳膊稳稳搂住怀中的黛玉。 突如其来的宠爱,还是来自父辈的宠爱, 林黛玉有些懵,却也舍不得放手, 甚至乖巧至极趴在大老爷胸前,小手下意识环住大老爷的脖子。 在家时父母对她从来都安分守礼, 不算太亲近太苛刻倒也不至于,可每每见着父亲母亲抱心肝肉般抱着弟弟, 黛玉还是发自内心羡慕的, 只是没想到, 第一个抱她的父辈,会是素未谋面的大舅舅。 在老太太那儿受到那般待遇, 在大舅舅和大舅母这儿, 却受到如此宠爱, 年纪还小的黛玉很自然得觉得大房更加慈爱温和,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轻松的笑。 赦大老爷呢,他就喜欢小闺女依赖他的小模样, 尤其是这么乖巧温顺又可爱至极的小闺女,林如海把她教得挺好,瞅着便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可惜性子柔和了些,就比迎春好那么一丢丢,不过不要紧,这小闺女年纪还小,还有得救。 抱着黛玉的赦大老爷很是羡慕嫉妒恨,就林如海那样瘦弱脑子还不怎么灵光的人,怎么能有个这么标志的闺女,依他两辈子的观察,都没找到几个比她长得好可人的。 亏那林如海没本事竟舍得送羊入虎口,还养得她没一丝眼光,就贾宝玉那样的,休想碰到他家黛玉半根头发丝儿,即便老太太作保也没用。 亲亲密密甥舅两个来到饭厅,饭厅里服侍的丫头们完全不意外。今儿的菜色没有大鱼大肉,因着黛玉守孝的问题,邢氏特意让人做了桌素食。 “来,舅舅喂你用些粥吧,你脾胃弱得好好养一阵,等会儿舅舅我亲自给你定食谱,一定养得你没病没痛的。”贾赦依旧抱着黛玉,自顾自拿着碗粥喂黛玉吃。 黛玉差点惊得从他怀里跳下来,她母亲父亲都没有这么对待过她,她已经长大了,要做一个像样的林家嫡长女,可不能这样娇气。 大老爷的臂力,哪是黛玉可以抗衡的,不管黛玉怎么挣扎,粥还得张口喝下去。贾赦就这般一勺接一勺得喂,偶尔邢氏还搭把手给他夹些菜。 贾家的仆人倒是见多不怪,林家来的全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不是说贾大老爷重规矩吗?怎么这般宠溺她家姑娘,难道打算宠坏她家姑娘! 可瞅着又不像啊,王嬷嬷多大的人了,她如何看不出贾赦从内心发出的疼爱,别说贾赦了,连邢氏都是真心对她家姑娘好的。 这么一喂,林黛玉吃下去一大碗粥,还吃掉小半碗菜,难得吃这么多的林黛玉感觉有些撑,也颇不好意思。 看她吃饱了,贾赦咧嘴一笑,“你个小丫头怕是挑嘴得很,又不肯好好吃饭,不然怎么把胃口养得那般小,王嬷嬷往后你多给她吃几餐,胃口自然就大了。我家小莹儿就挺能吃的,黛玉你可不能输哟。” “老爷,你也吃吧,再不吃就凉了。”邢氏伸手去抱林黛玉,贾赦眉头一蹙,但好歹放手了。邢氏嘴角也露出笑,就知道老爷还是会给她面子的。 手里没再抱着小闺女,林黛玉又被邢氏送去洗手梳洗,正经威严的赦大老爷总算恢复正常,安安静静吃着残羹冷炙,良好的用餐礼仪,让王嬷嬷这等林家仆人再次懵逼。 用过饭,大老爷特意把宝玉的事交代给邢氏,后头便拿上他的文稿离开了府邸。邢氏便抱着黛玉坐在软榻上消食看话本,顺便喂黛玉吃点小零嘴。 虽比不过大老爷来得疯狂,邢氏也喜欢看小闺女吃得香,她们府上那巧姐儿半点不挑嘴,吃得那叫一个香,每每总能让邢氏也多吃些个。她们大房的厨子手艺同样厉害得很,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吃都会做,还不影响后头用饭。 就好现在吃着的梅子,酸酸甜甜极为可口,邢氏也是颇好这口的。 在家从没吃过零食的黛玉如何把持得住,眉眼弯弯都吃了好几颗了。 站一旁看着的王嬷嬷对大房的人是满心的感激,丝毫不在意刑大太太宠着黛玉没规矩。只要能从她们姑娘脸上看见笑意,她便是立刻下去陪她们林府老太太,也能问心无愧些。 来之前这位王嬷嬷还以为这大太太会是个满心算计一心想报复二房的夫人,赦大老爷会是个严苛又高傲的老爷,她们林老爷还特意嘱咐说要小心应对,可谁又能想到,大房的人都很好相处,反而二房的人都心黑嘴利,初见面就让她们姑娘哭了一场。 她们这儿倒是清净着,老太太等的心焦焦,赦大老爷前脚离开,老太太后脚就派翡翠来请黛玉过去。 相比那鸳鸯的明面有理实则高傲不屑,这翡翠能一直留在老太太那儿,靠得就是那份沉得住心办的了事。以往翡翠对大房也并无过多轻视,如今更是规规矩矩的,即便是老太太派她来的,她还是先给邢氏行礼问安。 依旧抱着黛玉不撒手的邢氏那疼宠的模样,好似黛玉是她亲生的般。再对比刚刚二太太的嘴脸,翡翠也是无话可说。 想要人家父亲帮忙,怎么就不能拉下脸面好好疼宠人家闺女呢?只怕那林姑爷即便想拉扯宝二爷一把,看到这样的区别对待,也不会再如何尽心。 若是大房真心想如此对付宝二爷的话,那么大房的段数是够的,瞧瞧林姑娘在大太太怀里那轻松自在的样就知道。 不过,宝二爷的脸和嘴也是厉害的,府上多得是姑娘喜欢他,多得是丫头给他吃嘴上的胭脂,前头在老太太那儿,翡翠觉得这林姑娘怕是对她们宝二爷一样有好感,这样的话,又不好说了。 “老太太要我们过去?” “是的太太,老太太说多年未见外孙女,想念得紧。” “嗯,既如此就去吧。”邢氏想起刚刚大老爷的吩咐,嘴角一勾,也是时候跟老太太摊牌了,大老爷都多久没管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竟都没发觉?这档口还不放心她们大房带走林黛玉?回头她若告知大老爷,指不定大老爷又要生气发火呢。 既然准备好去大闹一场,邢氏就不怕带着黛玉去,“来,玉儿随我一道去老太太那儿吧。” 林黛玉想起老太太,梅子也没有心情吃,人一瞬间萎缩起来,看得邢氏目瞪口呆,也愈发喜爱得很。这闺女儿竟比她还讨厌老太太,都说孩子心思透亮又敏感,看来这话不错。 “别担心,舅母在呢,谁要敢欺负你,只管告诉舅母。”拍拍黛玉的后背,话说得极为张扬。 跪在地上的翡翠抬头瞅了大太太一眼,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大房近日来的表现,老太太那儿怕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只是她不懂,为何老太太前些日子还那么喜欢大老爷,嘴上根本没二老爷一句好话,可到了金陵,老太太又开始嫌弃大老爷了,难道她不想想,如今的大老爷还是当初那个大老爷吗?他若是因此对付二老爷,老太太又能拿他怎么样? 一行人慢悠悠来到老太太那儿,邢氏一走进去,发现屋里坐着不少人呢,连那寡妇珠大奶奶都来了,二房除了赵姨娘和贾兰,都齐了呢,这是要干嘛呀,三司会审吗? 里头没安好心,林黛玉都能感觉到,小手捏着大太太更紧了。 王善保家的冷冷一勾唇,给太太身边的秀珠使个眼色,两人不着痕迹靠近大太太左右,确保她安全无虞。 而那林家的王嬷嬷就跟在外头,还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既然猜中有场子要砸,怎么能不带够人手? 大厅里最自在的,当属宝玉无疑,这家伙在林黛玉还没来时,就扭股糖似的在老太太跟前撒娇耍赖,如今见着林妹妹来了,兴奋无比走到大太太跟前,迫不及待叫声:“林妹妹。” 被他这色迷迷样惹得一身鸡皮疙瘩的邢氏完全没给他面子,抱着黛玉迈开步子朝老太太而来。若是往常见到这场面,她必定怕的,可如今的大太太见识多了去了,胆子大得很。 “老太太,媳妇带着黛玉来给您老人家问安了。” “林妹妹,你在府上住着可好?”贾宝玉又跑到林黛玉身旁去,依旧一脸迷离色胚样。 林黛玉不好意思看他,便转过身看着外祖母,“黛玉想外祖母了。” “哎,快些下来,坐外祖母这儿来。”老太太面上的笑有些僵,对着大太太的眼神,那是格外得冰凉,就邢氏表现那样,就已经能认定他们大房不安好心,这都欺负到宝玉头上了,还把不把她老太太放眼底。 “去吧,黛玉好好跟老祖宗亲香亲香。”邢氏放下黛玉,带着她坐到老太太身边,可一转身却逮住想要靠近黛玉的宝玉,“宝玉,听说林姑爷要亲自教你读书?你可有开始读了?你姑父可是探花出身,格外厉害的。” “大太太请让一让。” 总是被人拦着,贾宝玉撅着嘴不满。他这人往常就霸道,府上除了老太太、二太太和琏二奶奶,就没觉得哪个人能骑到他头上去,虽说面前这人是他伯母,可他从未感知到府内变化,一如往常般丝毫不在意,“大太太我还要跟林妹妹亲香亲香。” 王氏眉头一挑,却没打断宝玉的挑衅,连老太太都保持沉默。 “哦?你想与玉儿亲香?你都多大了,还混在后院跟姐姐妹妹亲香?可还记得你那兄长珠大爷?” 邢氏伸手在贾宝玉额头戳了戳,说出得话,让三个女主子都面色大变,“你珠大爷当初多认真啊,怎么到你这儿,就这般懒散贪玩?” 贾宝玉根本不愿与她多说,也没工夫搭理这讨人厌的死鱼眼睛伯母,即便这伯母如今变好看了,在他心里也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 “大太太让一让啊!” “怎么,觉得我没能耐教导你!”邢氏的脸就冷了,语气就硬了,“那要不要我跟你父亲说说?让他好好教导你!” “邢氏你放肆!”老太太沉着脸,眼睛跟啐了毒般狠利。 “老太太别生气啊,这宝玉不是未来要袭爵的嘛?我这也是关心他啊!总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他手里吧!” 邢氏冷冷得点破她们婆媳那点龌龊形式,嘲讽又嘴贱得朝二太太开炮,“二太太你难道不想让宝玉学好?记得前头珠儿何等聪慧,十来岁就中了举人,宝玉如今都六岁了,他三字经都还没读完呢,二太太你不着急?” “够了!” “啪嚓!”热茶就泼在邢氏脚边,还溅了邢氏一鞋面的水。 邢氏低头看了看,脸上愈发笑得灿烂,丝毫不介意道,“老太太何必生气呢,媳妇哪个字说错了不成?这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恼羞成怒呢。” “你……你大胆!!真以为我治不了你这个贱妇!!” “大嫂怎么能这样气老太太,还不快给老太太赔罪认错吧。这要是让大老爷知道,指不定有些人就得天翻地覆呢。” “大太太,你见不得宝玉轻松自在就罢了,你怎么能如此不孝,气得老太太都快厥过去呢。”这回连李纨都忍不住出来擦嘴,看来贾珠是她逆鳞呢。 二房两个女主子都跑出来规劝大太太,贾宝玉就更加有底气指着大太太的脸骂道,“大太太你好不知羞耻,自己不得脸就来老太太这儿闹腾,你是见不得我好,想让我父亲打死我不成?”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林黛玉不自觉站起来,走到邢氏身边捏着她的手安慰。她这番作为,愈发捅破贾宝玉的忍耐力。 “林妹妹,你怎么如此不识人,大太太她如此对待老太太,你竟还是非不分,我……我真是看错你了。”贾宝玉眼泪都巴拉巴拉掉下来,好似受了多大的欺骗般。 “黛玉,看你把你宝二哥哥给气成什么样,还不给他道歉。”李纨冷着脸对着林黛玉骂道,她怎么可能喜欢林黛玉呢?她巴不得林家姑爷不关照宝玉呢。 林黛玉眼眶红了,默默躲到邢氏身后,怎么都不愿出来也不知为何,她心痛得厉害。 邢氏瞧着她们这群人的嘴脸,脸上又露出蜜汁微笑。这群人是上赶着找骂吗?难道不知道金陵荣国府老宅是她邢氏的地盘吗? “来人啊,把宝二爷锁书房去读书,他姑父十日后可要来检查呢。” “你敢!”老太太撕心裂肺得吼出声,几乎气急的姿态。 “我为什么不敢!老太太,咱们两个地位不同了。”邢氏得意得很,插着腰对着她们一个两个骂道,“是你,把你亲儿子逼走的!这些日子派人来问候的,可都是媳妇我呢!你儿子对你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 “你说什么!老大他竟敢不孝!”老太太身形一颤,不敢相信。 目眦欲裂的老太太一把拽着邢氏的衣领,“你们大房想反了不成。” 被她拽着,邢氏也不在乎,反正她身边的丫头随时能救她,“反了?反老太太你吗?需要吗?”邢氏一字一句慢慢说,语气欠扁至极,“老太太你有什么是咱们老爷需要在乎的?老太太,咱们老爷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们……不孝子!狼心狗肺的不孝子!感情好这就在金陵,我就去告诉金陵的族老……” “你要去外面说咱们老爷不孝,你就尽管去说,看谁会信!看谁敢信!可别忘了,咱们老爷是圣上说得孝子,不孝也必须孝顺,呵呵。”大太太难得嚣张,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利,“老太太,你就靠着二老爷去吧,看二老爷护不护得住你。” “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放开我!”贾宝玉小小的人闹腾不已,几个粗壮婆子紧紧压着他,这下连王氏都坐不住了。 “邢氏,你不要太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喜欢看大太太嚣张跋扈!! 第72章 大太太狂怼老太太 “我过分?没有啊!我是为他好呢, 二太太怎么还不领情?你管不住我这个做嫂子的替你管也是一样的。” 邢氏挥挥手, 王善保家的直接捂上宝玉的嘴强行拖出去。 哭得惊慌失措的贾宝玉绝对绝对不想离开老太太的屋子, 他怕会被大太太整死!难得强硬的小人儿死死拽住门框不撒手, 王善保家的怎么拉他都不放。 “宝玉,我的宝玉!你们这些贱婢放开我的宝玉!”二太太吃不消这个,尖叫着扑到宝玉身上, 对着王善保家的拳打脚踢。 王善保家的倒是放开手拦住她,留那几个粗壮婆子拽住宝玉足矣。 老太太的脸已经不能用黑锅来形容, 都青白一片了,她绝对无法容忍她的宝玉被下人如此虐待, “你们都瞎了吗?给我把她们抓起来狠狠地打!” “我!看!谁!敢!” 大太太脸上的笑消失无踪,冷漠着盯住老太太, 一字一句挑衅道, “谁要是敢, 就休怪本太太下手黑!” “邢氏!你放肆!” “老太太,已经没别的词了吗?媳妇都说了, 是为了宝玉好, 怎么连老太太你都不能理解呢?这宝玉啊, 可是掌握着咱们荣国府的未来呢,可万万马虎不得。王善保家的,还不快点把宝玉带出去。” “是, 太太,这就带出去。”王善保家的推开二太太,再次捂上宝玉的嘴, 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指甲戳宝玉拉着门框的手指。 “宝玉!我的宝玉!邢氏我跟你拼了!我的宝玉啊~~”二太太绝对绝对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天,歇斯底里得哭喊吵得人脑仁都疼。 林黛玉躲在邢氏后头,脑袋紧紧贴在她大舅母身上。 今儿发生的一切,她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一直关注着黛玉的王嬷嬷面色一寒,带着人死拉着二太太,不让她靠近大太太分毫。 所有的主子,所有的下人,全都眼睁睁看着宝玉尖叫着松手,又被人粗鲁得拖出去,连鞋子都掉了一个。如此乱糟糟的场面,除了大房外,没一个不胆寒的。 再没有比这更能清晰得告知众人,大房的邢氏,早已不是当初的邢氏,现在大房,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大房。荣国府的凤凰蛋?荣国府的小霸王?可笑至极! “邢氏,我定与你不共戴天!”二太太形若癫狂般死瞪着大太太。 邢氏扑哧一声笑出来,“二太太,你与我何时不是不共戴天啊?还记得我大哥是怎么变得纨绔吗?我邢家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怀不上孩子!你们一个两个真当人是傻的?可笑!” “呵,你个不下蛋的鸡也就只有现在能嚣张了,等大老爷缓过神来纳上几房姬妾,你邢氏还有何立足之地。” “啪!” “你敢打我!” “我早就想打你了,你们王家好生厉害呀,一个两个的都好狠啊!都想爬到贾家人头上来是吧。二太太,你那好二哥死得惨吧!你那好嫂子可有来贾府求解药啊?告诉你,我手上就有解药,你若是早点问我要,说不准我就给了呢?呵呵~” “你……” “怎么?许你王家杀人,不许我贾家放火?棋差一招怪得了谁啊?你就算有整个王家站你后头,我邢氏依旧不怕你,你且等着看大老爷怎么收拾你们王家吧。” “你个贱妇!!!贱妇!!!我当初就该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别忘了是谁让你嫁到贾府来的!” “奥,这个我没忘记啊!不就是二太太你嘛!前头不刚说了你厉害嘛?现在你后悔了?嫉妒了?哟,我可听说当初你就差那么一丁点,就能当上大太太呢,只可惜你没这命!” “你……” “呵,也是个没词的!你你你个没完!”邢氏翻了个白眼,偏头骤然瞧见黛玉那王嬷嬷端上杯茶上来给她喝。 “太太,姑娘都吓着了,消消气吧。” 邢氏低眸看眼微微颤抖中的黛玉,又看眼林家的丫头们陆续送进来的茶水。 那王嬷嬷低垂着眸恭敬得很,只是邢氏刚刚好不容易怼出的气势,就因为这杯茶给弄没了。 有大老爷指点的大太太,轻而易举便看破王嬷嬷的打算,可她又不能戳破,端得是无奈。老爷虽说让她别管,可这林家也太不讲究,下手这么快!简直见缝插针能来一次是一次! 不是说是要下慢性毒吗?多一次少一次有关系吗?可她能这么痛快得怼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机会,仅此一次啊! 感觉到大太太的不爽,王嬷嬷脑袋低得越下了。 林黛玉歪着头,看看王嬷嬷满是汗的脸,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大太太,忍不住扯了扯邢氏的衣袖,“大舅母不要生气了,小心伤身。” “哎哟,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心软,都忘了刚刚旁人怎么说得你?”邢氏揉揉她小小的脑袋,抱着她坐到一边,王嬷嬷随即乖觉得把茶放好,看着邢氏一口饮尽。 邢氏喝了茶,王嬷嬷又来到老太太身边,扶着她坐好,“老太太也别气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呢,也喝杯茶消消气!” “你看看她那样!她就是想气死我老婆子!好称霸整个贾家呢!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邢氏默默听着她叫,又默默看着她喝下那杯茶,不得不说,老太太真的闹得太过分,不然她家大老爷未必不保她,瞧瞧现在那样,还骂骂咧咧的不知所谓。 这下了料的茶,不但老太太喝了,除了二太太气急没喝外,连贾探春和李纨都喝了。眼瞧着王嬷嬷面带笑意的脸,邢氏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也不知琏二奶奶那儿是个什么模样。 “好了,闹也闹够了,老太太您若是不信媳妇的话,大可以仔细留意着,看媳妇有几句作了假。黛玉,跟舅母我回去吧,老太太和你二舅母怕是还有事要忙。” “黛玉!给我站住!”老太太的语气颇为冷酷,“难道你也要像你大舅母那样忤逆长辈吗?这名声闹出去你还有脸去见你母亲?” “老太太,你都放过你们了一马了,你又何必非要为难一个小辈?怎么着?在黛玉这儿找回了场子能让你觉得自豪?” “黛玉,说话呀!”老太太不再搭理那发疯得邢氏,冷冽的眼神一直盯着黛玉看。 黛玉吓得愈发搂紧邢氏,甚至颤抖得厉害。 看到此处,王嬷嬷的脸也冷了,“哟,老太太这是演得哪一出啊?不想让我林家的姑娘在府上住就直说,至于这么欺负人吗?你们贾家的家务事咱们林家可不管。” “放肆!你们林家什么时候也这般没有规矩。”老太太好歹曾经辉煌过,气势摆出来还是挺唬人的,“黛玉,就因为你没规矩,你父亲才让我好好教导你的,还不给我过来。” “没规矩?好笑!咱们林家可是书香世家,能比勋贵人家没规矩?再说了,黛玉没规矩也是老太太的女儿没教好,跟林家可没什么关系。” “啪!”老太太反手一个耳巴子,直接甩在王嬷嬷脸上,“老婆子我说过了,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就是那林如海到我面前来,也得好好说话!” 王嬷嬷不敢置信得盯着贾家那老太太看,她可是林家的嬷嬷,跟在他们林老太太身边一辈子的嬷嬷,这贾家的老太太竟直接就上手?好歹打狗也得看主人吧!这是瞧不起她林家吗? 邢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哟!老太太好厉害啊!就不知道那林姑爷会怎么教导宝玉了!据说这师父能当半个爹,拿鞭子抽都是理所应当的,得怪宝玉他不争气啊!老太太可舍得宝玉?” “哼!这林家也是心贼的,宝玉有的是人教,就不劳烦林家了。”王氏恶狠狠呸了口。 “二太太怕是着相了。那可探花呀,二太太觉得探花都不够格教宝玉,这江南还有谁敢教?跟林如海叫板不成?想死吗?就凭宝玉他够格挑战林如海的威望?我看连个普通书院都不愿意收宝玉这样的,还有得是人教,啧啧啧,比我还蠢呢。” 王嬷嬷指示人收回茶杯,自个默默站到黛玉身边,面色阴沉那样,能看出她对老太太的不满。 “说来你们还真瞧不上那林姑爷呢!可别忘了林姑爷在扬州,二老爷也在扬州!二品大员碾压一个从四品的同知,轻而易举,据说那扬州太守想要在扬州站稳脚,得跟林姑爷联手呢。”邢氏说罢,又高兴得笑了。 “你们说,林姑爷要是因为黛玉报复二老爷,我们老爷会不会从中做和呢?从四品啊,好难得才爬上那么一品啊。” 大太太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可知她眼界如何,底蕴如何。 扬州的事连老太太都不太清楚,可邢氏她为何能如数家珍?可见大老爷往常没少教她。 想到这里,老太太心里就发酸得很,前阵子老大还跟她说那般许多来着,如今真的不再孝顺她了?这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够! 二十多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可老大还从没放弃过她!她不信,今儿定要叫老大来好好问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导妻子的,连她都敢顶撞。 “从林姑爷说出要做宝玉的老师起,宝玉就只能有林姑爷一个老师,其他人不会上门来自取其辱。二太太,做白日梦的习惯可不好,回头你那薛家姐妹看见你如此模样,只怕也不愿接着跟你混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整个江南我想知道的都能知道,你想知道知道二老爷的境况吗?你若是求我,我可以告诉你,呵呵~” 说罢,邢氏趾高气昂带着黛玉离开,直到她消失不见,所有仆人才缓过气来。刚刚的场景,真的太吓人了,所有京城来的仆人,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荣国府那小家子气的大太太。 听见一声又一声得粗气声,贾老太太深吸口气,“废物!都是废物!一个个的连邢氏都怕!我老婆子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主子都被人打上门羞辱了,你们这群人连阻拦都不敢。” 噼里啪啦的响就没听过,老太太拿着东西就甩,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贾探春低着头,眼神莫名看着大太太离开的方向,心里期盼愈深,都快达到疯魔的程度。她有多羡慕大太太啊!能嫁给个厉害男人有多幸运啊!连老太太都敢直面怼!老太太甚至都不敢当着她面发火! 而李纨呢,同样低垂着头,眼里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全是兴奋,相比大房,她更加讨厌宝玉!若是没有宝玉,若是她丈夫还在,二房一定会落到她们头上,还有宝玉什么事? 可就是因为有宝玉在,二太太对她的兰儿不闻不问,老太太也好似不记得有这么个孙子。一个二房嫡长孙过得连个庶子都不如,衣食住行别说比贾宝玉了,比贾琏都差太远,几乎跟贾环是同一个层面上的,她如何能忍。 要是林姑爷能打死宝玉,二房就剩下她兰儿一个嫡出,她会愈发感激林家的。 二房的人心不齐,终归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全都自私自利的人,活得也累。 邢氏刚刚大展神威,性子还挺不错,除了院子又抱住林黛玉,“我的小玉儿可是吓坏了?告诉你啊,你就得这么凶巴巴去骂,把自己的牌亮出来给她们看,她们才会怕知道吗?以前你舅舅不怎么厉害,她们也怕来着,就是得这样凶狠才能保全自己。” “可大舅舅他……” “不必在意,你大舅可不会说你大舅母的不是,他呀最重嫡庶,你大舅母一日是他正妻,一日就得护着的,那是他的脸面。更何况,你大舅被老太太委屈久了,那点子母子情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大老爷还愿意保她,说到底不过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 当初老太太的确伤着琏二奶奶了,可到底没伤着她、琏儿和巧姐,大老爷跟琏二奶奶在那会儿顶多面子情,不至于让他气到发疯。 他那人对待不怎么看重的人是非常理智心狠的,但是对待他放在心尖的人,就好比巧姐儿,谁碰一下绝对会跟人拼命的。 林黛玉似懂非懂点点头,“那……黛玉还住在外祖母那儿吗?” “住啊,大好的屋子为何不住?要平白便宜那起子小人。你舅母我今儿那能耐见着了,看谁敢给你委屈受,你这个小丫头住哪儿都一样,都在大舅母的掌控之下。” “呵呵,大舅母今天好威风呀,说出的话让外祖母和二舅母气得发疯了。” “可不是嘛,你大舅母啊,好难得才发挥一次,就被你那好嬷嬷给打断了去,唉,不然你大酒窝还能用力怼,怼他个昏天暗地。” “大舅母最好了,黛玉喜欢大舅母,大舅母喜欢黛玉么?”5岁的小人搂紧邢氏的脖子,特别依赖得趴在邢氏胸前,“都没有人这么护过黛玉。” “好孩子,大舅母也爱极了你呢,咱们回去吃些好吃的,保证比那梅子还好吃。刚刚你大舅舅不是还承诺要带你出门吗?他最近忙得很,不然今儿就能带你出门去。” “出门啊!黛玉身子弱,从没出过门,大舅母,外头好玩吗?” “好玩,江南山清水秀得,人也精致漂亮,路上小姑娘还不少呢。你大舅母经常出门,如今这天气刚刚好,回头你大舅母就给宁国府那边下个帖子,咱们去可卿那边玩儿会。” “宁国府?可卿?” “是啊,那可卿跟你同辈,是蓉哥儿媳妇,这会儿你蓉哥儿出海办事去了,可卿一个人在家想来无聊得很,咱们找她说说话也是好的。那可卿可不比你这小妮子颜色差,大舅母当初见着她也是惊为天人呢。” “比黛玉还好看?” “并不,还是咱们黛玉好看,往后定是要做王妃的。对了,你迎春二姐姐就嫁给了四贝勒爷,也不知道她那性子好些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壞心熊】的手榴弹,爱你爱你爱死你啦~~~扑到虎摸~~ 第73章 王善保的也硬气 府上的凤凰蛋是被王善保家的扔回房间的, 他屋子里的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不敢置信得看着, 连一个敢上前扶起贾宝玉都没有。 王善保家的身后站着七八个粗壮婆子, 各个孔武有力一看就不好惹, 府上这些娇娇嫩嫩的二小姐们如何能不怕?这档口谁也不敢挑战大房的权柄。 “宝二爷,我们太太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在屋里读书习字, 能不能出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通过林姑爷的考核。”王善保家的冷冷一笑, 语气愈发轻蔑,“我们太太说了, 荣国府在金陵也是响当当的家族,倒也不需要子弟如何用功, 不过宝二爷既然打算学, 就得学出点样子来, 免得丢人现眼。” 在府里惯来得脸面的宝二爷这朝受罪可不小,当初荣国府权利更迭都没受过丝毫委屈的他, 这档口手脚青青紫紫的指头印不少, 连那张勾人的小脸都灰仆仆的。 大好的男孩不顶天立地, 整日养在后院,真跟个女孩儿一般没种,眼泪当真就没见他停过, 王善保家的好歹也是看着琏二爷长大的,想想他们琏二爷的行事作风,对比这宝二爷, 那简直男人的不能再男人了。 贾宝玉可没多少男儿志气,他几乎没想过靠他自己站起来,或者努力上进给旁人做靠山,全指望着老太太和二太太给他撑腰,好在府上称王称霸。 若是大房没站起来,这贾宝玉还真能有个舒坦的童年,可如今她还能不能安生长大都是个问题。 好难得忍住痛爬起来,贾宝玉一脸暴怒指着王善保家的门面开骂,“你且等着,你个上不得台面的狗奴才,老太太和二太太迟早扒了你的皮卖到庄子上去,看你还如何嚣张。” “是啊,奴才当然嚣张,因为奴才跟了个厉害的主,瞅瞅你的那些奴才,往日也挺嚣张,可再瞧瞧她们现在的鹌鹑样,就知道你宝二爷靠不住,不过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连自己都快保不住自己了,竟完全没察觉?” “婶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大太太让宝二爷读书,咱们宝二爷读书便是,何必这样挑衅嘲讽呢?好歹老太太和二太太都还在呢!”宝玉的大丫头可人忍不住走上前来,“婶子若是无事,可以先回去复命了。” “复命?可人丫头啊,婶子我还没有办完事怎么去复命啊?来呀,给我把屋子里不该留的东西都清出去,记住,得翻仔细咯,留下一件咱们宝二爷就有风险继承不到爵位。” 王善保家的一声令下,婆子们翻箱倒柜开始查抄东西,可人不敢置信得看着四处乱糟糟的德行,“婶子,当真要撕破脸吗?大房当真要如此对待咱们宝二爷吗?” “你们宝二爷都没开口说话,你个丫头何必逞强呢!主子的吩咐,让宝二爷静心看书,里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不能留。哦对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你们这群莺莺燕燕的小姑娘光站着就能让宝二爷分神,自然一个都不能留。” 一句话惊得所有丫头全都慌了,一双双眼全落在贾宝玉身上,这府上哪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去处。今儿她们从这儿被人赶走,赶明儿还不知道会被分到哪个嘎啦里干粗活呢。 “婶子,这就不过分了不是?咱们虽是下人,可都是老太太和二太太亲自指来服侍宝二爷的,大太太善做主张换掉我们所有人,这是准备做什么?若是宝二爷哪里出点事,大太太担待得起吗?” 可人一番话,倒让王善保家的眉头一挑,的确啊,这宝二爷随时都可能暴毙身亡,她们大太太还是別搪这趟浑水比较好。 “也是,那就不全换,换几个长得标志的,往后自然没人会勾坏宝二爷不学好。”王善保家的眼神落在可人身后的那堆丫头身上,尤其是往日仗着自己在宝二爷身边有几分脸面就作威作福的那些。 “宝玉,你说句话呀!”被王善保家的点出的那几个丫头面色瞬间就白兮兮一片,眼泪汪汪跪在贾宝玉脚边哀求,“宝玉,奴婢不要离开你,奴婢生是你的人,死也要做你的鬼。宝玉……” 最见不得美人儿哭的贾宝玉心乱成一片,对着王善保家的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个字没说出口,任由王善保家的把人带走。 很显然他也明白,王善保家的不闹够是不会离开的,他身边最得力的可人还在就没什么大碍。其他丫头换了也就换了,终归还有好的来。 “宝玉,宝玉……”几个哭成泪人的丫头丝毫没得到大房的怜悯,一个个捂上嘴带走,就凭她们刚刚说得那些话,别说大太太了,就是二太太也容忍不得。 可人看看那几位妹妹,又看看沉默不发一言的宝二爷,微不可查得叹口气,“不知婶子准备怎么打发那几个姑娘?好歹服侍宝二爷一场,宝二爷自是不能坐看她们受苦的。” 王善保家的冷冷一笑,眼神莫名瞅着贾宝玉。可人这丫头说得倒是好,不过这宝二爷今儿瞧着半点骨气都没有,连她一个奴才都压制不住,还想继承荣国府的爵位?可笑! 往常瞧着倒还没什么,真遇上事才见分晓。 她们琏二爷没少给府上解决问题,从小没什么人依仗,还不是办得好好的,就是当初二太太身边的周瑞家的,要敢像她这样欺上门来,保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会容得她如此打脸。 “放心,咱们太太也不是什么恶人,几个姑娘长得都不错,又都有老子娘管着,能吃什么苦。倒是可人你,年纪都这般大了,还留在宝二爷身边……” 可人面色一寒,眼神中显而易见带着些惶恐,若是王善保家的也要把她赶走,只怕宝二爷也不会拦着,“婶子的意思,是让我也离开,早些嫁人。” “很是,留在宝二爷身边能有什么出息?婶子我怜惜你是个好丫头,才提点你的,就宝二爷的骨气,谁都扶不住,如今还好是婶子我,要是哪天换了二太太和我们大太太来,只怕谁都不好过。” “可人,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得长长久久留在我身边!”贾宝玉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可也没对着王善保家的说,而是为难一个不能做自己主的奴才。 “可人,去我们大太太身边服侍吧,我们大太太还是挺喜欢你这样得体本分的丫头。” “可人你不能去,大太太那就是个恶魔!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恶妇,你去了绝对没有好日子过,可人你不是说过,要看着我长大吗?你不能走!呜呜呜……” 贾宝玉这是又哭了。可人眉头微蹙,看看宝玉又看看王善保家的,一时根本下不定主意。而站在她身边的亲妹妹眉人却直接站出来劝,“可人姐,大太太那儿可是个好去处,那儿不但清净还不用担惊受怕,姐,你就答应吧。” “眉人你……”贾宝玉不敢相信这是眉人说出来的话,这个平常惯会给他说好听的眉人,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今儿林妹妹如此,这眉人竟也如此,他院子里的姑娘可都是如此见风使舵? “姐,不要再犹豫,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咱们家正好趁此机会去服侍大太太。” “还是眉人丫头晓得事,”王善保家的倒也没打算逼迫,“你们自个好好想想,待会儿要不跟我走,要不就留下。你们几个,东西搜得怎么样啦?” “收拾得差不多,基本都在这儿了。” 王善保家的瞄一眼,都是些小玩意儿,便没多搭理,“收拾得差不多,就走吧。咱们可不好耽误宝二爷读书,省得吃力不讨好还要被二太太骂。” 一伙人轰轰烈烈得来,走得也轰轰烈烈。可人和眉人终究还是没跟过来,被王善保家的亲自锁在屋内。这样好的丫头跟着贾宝玉当真是浪费了,不过她们今日不来,往后在贾宝玉那儿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从宝二爷那搜出来的东西,王善保家的安排人送去二太太那儿,自个却急匆匆回到她们太太身边。她们太太今儿当真威风八面呢,把老太太怼得那叫一个惨烈。 一直跟在大太太身边,王善保家的完全没感觉她们家大太太有多大转变,可今儿这么一闹腾,王善保家的能深刻的意识到,她们大太太已经能上得了台面,谁都没法说她们大太太不配做个宗妇。 “王善保家的来得正好,明儿太太我准备带玉儿去宁国府老宅逛逛,你去安排吧,记得把帖子送到宁国府去。” 王善保家的一愣,“太太忘记了吗?老爷说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出门,林姑爷那儿有大动作,只怕会闹事。” “嗯?我父亲有什么大动作?”黛玉脑袋一歪,懵懵懂懂。 “奥,是啊,刚刚还说道来着,”想起今儿接黛玉前大老爷的吩咐,邢氏看着黛玉就带上几分歉意,“我可怜的玉儿,你大舅母怕是要食言了,明儿大舅母带你去看看你舅舅亲自种的花田如何?就在小花园那儿。” “嗯?花田?舅舅家还有花田?” “可不是,你舅舅挺爱做胭脂的,回头让他好好教你。” 林黛玉稀奇至极,从没听过有男人做胭脂的,她父亲最厌恶做这等女儿家的事了。 却说外头的形式如何,从林如海离开贾府起,便多得是人盯着两府,等瞅见贾府往各家送出的帖子后,毫无疑问林如海跟贾赦联手了,这个最让人无法承受的结果出现了。 一家连着一家闭门谢客,聪明人都明白,他们两家是准备来次大的了。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甄家人还来及不跟林如海谈条件,贾赦便开始问罪甄家的纨绔了。随后大半个月内,整个扬州跟个消息中心一样,闹得人仰马翻,每天都有大新闻。 林如海、贾琏和扬州太守一起行动,动静必须不小。三人一个负责盐商,一个负责抓纨绔,一个负责搞破坏,声东击西一齐打击甄家扬州的势力,动静之大,甄应嘉这个自诩老谋深算的,一时间都措手不及,再也顾忌不上探听船运的事。 这干正面的档口谁还有心事管那过去了的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时间段,大贝勒爷的船只终于靠岸,大批量的军需物资被悄然运往西北边陲,至少今年内不用担心西北的粮草问题。 好久没到过西北,大贝勒爷信步走在民风彪悍的大街上,壮硕的身姿相当放松。能逃离那个算计来算计去的地方,能避开所有兄弟在这淳朴的地方肆意放纵,大贝勒爷没觉得半点不适,也没觉得这儿太过贫苦,相反他很享受这样的人生。 他跟太子爷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互相磋磨。 他的性子大咧,也并不那么温和,更不是那等爱算计的人,这么些年过得着实痛苦。 其实他也知道,他不是个当皇帝的料,他更想做个巴图鲁,做个大将军王,可没办法,他是长子,背后站着大家族,他不得不去争,不得不去做太子的磨刀石。 而太子呢,被父皇教导得很好,聪慧又大气,朝廷上的事处理得都不错,可这些年过得怕也不怎么样,被他这个磨刀石磨得都快发疯了,没准再过些日子,就能让他连最起码的优雅都保持不住。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还要怎么磋磨他才能让他上位。他这个做磨刀石的都厌倦了。 可底下的人已然受不住手,父皇也不允许他们收手,他们兄弟二人明面上是主谋,实际上,也都是父皇手里的棋子,用来平衡朝局的而已。 斗了这么些年,大贝勒爷和太子爷之间,只怕还真有点惺惺相惜,毕竟谁都不是傻子,谁都不是那等轻易被人挑动情绪的人。 憋了两三个月的大贝勒爷倒也不至于到处浪荡,仅仅插着腰站在树荫下,看着贾蓉那小白脸蒙着面兜售他那些物资。 江南的残次品到了西北,样样都是精品,要不是贾蓉身后有史钧那小子带人震着,只怕不是卖得火热,而是被人抢得火热。 有大老爷的吩咐,贾蓉并不排斥跟丑不拉几的蒙古人和老毛子们交易。不得不说,贾蓉那小子不愧是跟着贾琏一起长大的,钻钱眼子里的性子,又擅长看人脸色,即便听不懂旁人的话,也能比划比划压着人底线讨价还价。 史钧双目无神瞅着贾蓉大展神威,三下五除二搞定一个又一个蒙古人,换回的牛羊皮毛,他们这群人还得分兵先护送回去。 感觉终于找到人生前途的贾蓉意气风发得很,那嚣张的姿态那张水润的小嘴,啪啦啪啦说得人一愣一愣的。 就目前的形式看,这仗要打起来还挺难,双方似乎都挺满意的,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谈得,竟还约好下次继续交易。 这要是打起来有伤和气不说,毕竟来自江南的好货,边陲之地很难买到,而且,敢这么明目张胆大批量得贩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几大船的东西,仅仅十来日,就卖得差不多,换回来的银子珠宝,远远超过成本价,还能顺便救济救济边陲的百姓,惹得贾蓉那小子每天都屁颠屁颠得。 这人乖觉得很,仗着自己会养马,挑了好几匹不错的烈马打算自个养起来,连史钧那小子都不给碰一下。 换回这么多的牛羊,他们那船队根本一次运不走,还得让其他州县的官府自个来领。前前后后的安排,都无需大贝勒爷身边人出手,史钧一人就能全权搞定。 看他们这搭配,大贝勒爷突然对贾赦很感兴趣,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是听说有这么个小霸王在,可到底年岁差了点,没直接对上。 只是这人以往不出声,一出声就闹这么大,捷报送去父皇那儿,指不定能让父皇乐成什么样。 自诩明君的父皇平日里就爱听这些太平盛世的捷报,贾赦能给他多制造些好事,能对父皇一直有用,父皇就能一直保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贾蓉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阿狐的胡言乱语~~~ 阿狐今天生病了,就不写正文了,请小可爱们谅解啊~~~ 我名贾蓉, 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 同样也是贾家未来的家主, 论理他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被自家长辈寄予厚望得教导成才,在家中务必地位尊崇,连家主都得给他几分颜面, 就好比史家那世叔史钧那样。 可事实上呢,他在贾家的地位, 还比不过隔壁二房的那个小叔叔贾宝玉。 说起那贾宝玉,贾蓉就一肚子的火, 从小到大也没见那贾宝玉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怎么大家伙儿都说他比不上了呢?而且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样子!一个个的几乎认定那贾宝玉往后必会成为贾家的掌权人。 可那贾宝玉是隔壁二房的嫡次子, 大房没死绝他绝对没机会。好吧, 就算那大房真的死绝了, 轮到他头上那爵位也剩不下什么,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只是这些都是他个人的想法, 完全做不得数, 谁也不会在意, 包括贾宝玉在内。这个小叔叔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得很,摆出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嫌弃他上不得台面作不出诗词来。 他素来看不惯贾宝玉,自也不会跟贾宝玉过多来往, 平日里只跟琏二叔关系好。这琏二叔跟贾宝玉不同,这位叔叔还是有点本事的,做起事情来相当滑溜, 总能让他捞到银子花,还不让人发觉。 跟着他,贾蓉的口袋才总算富裕了些时日,出门底气也足些。 不过谁都知道,这位琏二叔只怕过得还不如他贾蓉舒坦,好歹他没个弟弟可劲得争爵位,也没长辈偏心至此。听他父亲说,要不是老太太顾忌赦大老爷会发疯,琏二叔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 原先他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每日偷鸡摸狗玩玩女人,虽然没什么面子在,日子倒也舒坦,只是没想到他父亲竟能给他娶个如此标志的女人当媳妇。 秦可卿,一个柔媚至极的女人,贾蓉见识过那么多女人,都觉得远不如这位来得心动,为了能娶到可卿,他贾蓉可是戒了好些缺点,连女人都不玩了,后院那些不三不四的通房丫头也全给打发了。 最终,这个女人果然嫁给了他,在府里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他父亲都要退避三分,更何况他继母。只是没想到,隔房的老太太竟然对可卿也不错,极为看得上眼般。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府上隐约开始传起些不堪的事情,说他父亲爬灰他的可卿。甚至好几回,他都听见那些人在私底下议论,甚至口口声声说自己就在屋外望风。 他父亲即便如何无耻,总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他虽然不信,但多多少少有些顾忌,看着可卿就愈发严实,至少让他父亲没有插手的余地。 可随后一段日子,他父亲竟总是无端端支开他,甚至没有来由得打骂他!对可卿的赞赏,让任何人看都觉得不妥。 一个做人公公的,不避讳就算了,竟每日拿到口里来赞叹,深怕别人不知道他脑袋绿了吗? 他倒是拐弯抹角问过可卿,可卿虽然面色难看,倒还是跟他说了实话,他父亲不敢动她! 是的,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以可卿的身份,她原本是嫁不到他家来的,可她最终还是来了,甚至还得到所有人的尊重,里头必有原由。 不管是何等原由,只要他脑门上没绿,就万事大吉。 这样的操心没过多久,隔壁荣国府就出大事了。赦大老爷竟然激动得昏迷,数日都未醒。这赦大老爷要真没了,他们大房一个都活不了,所以,他们家都非常关注这件事,虽然跟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 而这会儿,他继母家的两个妹子又来府上了,那妖妖娆娆的样,绝对是想来勾男人的。他父亲如何都逃不过这等妖精之手,这段时间是没工夫搭理他家媳妇的。 原本与他无关的时,渐渐的完全变了味道。隔壁大房崛起了,每日闹得天翻地覆,连元春选秀的事都给搅黄了,气得他父亲砸碎了不少东西。 可随后呢,迎春竟然嫁入四贝勒府,赦大老爷和贾琏竟都得了官位,将要去江南做官,还都是不小的官。 这样下来,那大房的价值就比二房大太多,他父亲毫无疑问带着他上门求罩,并准备送他去江南学习。 江南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可卿也爱极那个地方,非常愿意跟他一道去。因为时间紧迫,可卿竟然亲手帮他规整行李,把可能用得上的都收拾一遍才放心。 这次就他们二人去,他父亲并不去,自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他父亲再骚扰他媳妇,贾蓉面上的笑特别真,连他的可卿都说她傻子。 只是,跟他同行的竟然是那个混蛋史钧,从小嫉妒着长大的别人家孩子,他相当看不惯,必须狠狠捉弄翻,才对得起这些年的嫉妒之情。 那史钧是个好手,练武练得相当漂亮,让他看着就羡慕嫉妒恨,尤其那胸肌那腰腹,全是紧绷的肌肉,跟他这二两嫩肉不能比。 他要是有这样的身板,绝对不怕吸引力不够,也绝对不担心可卿会不喜欢她! 所以,他决定更加讨厌史钧这个混蛋!有他在大老爷怎么会看重他!有他在他贾蓉就没有翻身之日了。看他从头到尾把一整艘船安排得妥妥帖帖,根本用不着他搭把手,贾蓉就愈发生气。 到底他那会儿年纪还小,不要命得顶撞完全不知深浅,不过等往后回头想想,却觉得这么怼他也无可厚非,实在是命运使然,让他们两个成为了这样的忘辈分损友。 跟着赦大老爷,几乎就是他命运转变的开始,赦大老爷从不会让他读书,也不会让他作诗,给他安排的事情看似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有点配不上他贾家未来家主的身份,可到后头,竟又觉得有用。 原本想来,史钧那个可恶的暴力分子该走武官路线,结构大老爷愣是让他该走军师路线,从头到尾的文书归他管,军队还要归他管,看着他整天忙得飞起,作为弱鸡的贾蓉,不要脸得笑着。 这种文书的工作明显更适合他这种文质彬彬的家伙来做,可赦大老爷的安排,却是让他走霸道路线,一张嘴怼遍天下就不带怕的。 他这些年上可跟四贝勒爷那不要脸的冷面阎王顶嘴,下可跟平民百姓轮袖子对骂,得罪的人一大堆,跟在他身后获益的也一大堆。 老子天下第一这种嚣张活,他最爱干了,也特别特别得出风头。也许从小胆儿就大,没受过多少约束,他贾蓉总喜欢在别人的底线范围内探索。 赦大老爷从没有管过他什么,也坚定得站在他身后,可有一件事,把赦大老爷都给爆了。 因为他弄来了蛮子的**,据说射程远威力大的玩意儿,足足一整箱三十多支,而付出的呢,仅仅一只白雀楼的簪子。那簪子的确值钱,没身份的人买不着,可价值上完全比不得那一整箱得枪。 大老爷亲自测试过那玩意儿,百步穿杨虽然不太可能,但连续射击招招命中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一击就能打穿好几个草靶,若是战场上一人一把,他们这群人还没靠近,只怕就死得差不多。 那些年大贝勒爷也不知怎么回事,皇位也不争了,老在他身边晃悠,从他口袋里掏出去不少好东西,还全泥煤得敲诈勒索不给银子,竟还有脸说给他讨好他的机会!他跟着赦大老爷哪还需要讨好谁?连圣上都觉得他无可取代。 是的,他贾蓉成了贾家草字辈当之无愧得掌权者,除了赦大老爷外,就属他最得圣心。不过他那性子野,不适合朝堂之争,做个能成足以,剩下的交给琏二叔处理即可,琏二叔这些年也锻炼得极为可靠,大老爷出门晃荡的日子里,他也不担心无人可用,会被人刺死街头。 说起来,自从他得了那枪后,后头得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奇怪,可以拍出人影的盒子,可以香得让人受不了的水,还有各种色泽的琉璃,赚的是盘满钵满。最后甚至连烧火推动的船都有。 总而言之,他绝对他若是想造反,都能为之。偏偏跟人交易物件得活,对方只信任他一人,旁人都不认,圣上想让人取代他都不可能。 说起来,他对大贝勒爷和四贝勒爷感觉还好,对太子爷和圣上就极差了,赦大老爷说,这些人都是学过帝王心术的,最讲究平衡和权利集中,他们这些反骨终究只会没有好下场。 不过大老爷又说,这些枪支带来的利益绝对是巨大的,他们能用少量的人口达到巨大的目的,肉体凡胎根本抵挡不住,圣上即便想禁海,想销毁这些东西,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要让他说,禁海真的没有必要,外头人越来越强,那些炼铁炼钢的技术实在厉害,更不用说那个喷气的玩意儿了,不过好在他们这边能人也多,从古流传下来的技术同样不弱,攻破这些东西不算太难,好歹跟上了就不怕外头人再打回来。 要知道那老毛子虽然被圣上打怕了,可人家手头里的枪,那是越来越厉害,不像人家学习,再次作战时,未必还能干的过人家。 第75章 大老爷的撑腰 大太太和老太太闹翻的事, 一丝一毫都没传到外面去, 也没哪个敢私底下议论。 硬起气大太太狠狠整治过宝二爷还不够, 又把二太太身边最得力的金钏玉钏给打发了。 这等杀鸡儆猴警告着所有贾府下人, 如此,往后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谁又敢说大太太的不是?说得好形势比人强,说不好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即便老太太和二太太心有不甘, 想亲自出马传递流言,还得过大老爷这关。 倒也不是大老爷故意偏袒, 只是时间选得极妙,最近一整月, 荣国府都被大老爷勒令要求闭门谢客,除了他的人谁都出不去, 连日常所需都自有人送上门。 府内府外的巡逻一日比一日严, 那些专门留给人钻的狗洞, 都被人一一堵上,别说里三层外三层, 想不通过大老爷的指示出门?绝对难如登天。 在下令之时, 大老爷就吩咐过, 府上所有人不准出门,包括主子在内,不管那个门都不许开。若有哪个下人自诩脸面厚想强闯, 也不必通报大老爷那儿,管她是谁的人,直接杖毙没得话说。 邢氏那儿好歹还知道大老爷为何要闭门谢客, 自不会给大老爷添麻烦,安安静静待在院子里忙自己的。 可后院那几个可完全不知情,明面上看,就是赦大老爷出手维护得大太太,大太太刚刚闹腾完,府门就直接给关上了,连老太太都出不去,意思还不够明显。 老太太那个人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总觉得自己非常重要,觉得贾赦必须给她脸面。 身边下人被她指示外出,接二连三得回来说出不去,她就气得倒仰,竟亲自出马,结果很明显,不管哪个门的侍卫,都不准老太太靠近,更不用提开门放她出去这等事。 这群人也不管老太太如何闹腾,只一句,没有大老爷信令,谁都不许外出。 如此结果,已经算是打了老太太的脸面,老太太如何能罢手,连着几日都想强闯,没成功便在大门口骂骂咧咧闹腾得够呛,整条街来来往往的,都能听见那老婆子哭喊叫骂的声音。 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可这老太太顽固得很,连续五六天都如此,也的确厉害。 再则,说出得话也格外难听,什么不孝啊,孽障啊,那都是玩剩下的,一口一个谋杀亲娘,一口一个囚禁亲母,邢氏都快听不下去了,更何况她们孝顺的大老爷。 说来也好笑,现在外头谁不知道贾家人都在闭门谢客,姓贾的连纨绔都不敢上街,连前阵子还开着门的三房,这会儿都关严实了门。 那三房也是倒了血霉,好端端的别人家都准备充足、戒备森严,就他家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该出门的出门,该浪荡的浪荡。这种作死行径,可不刺破别人最后的忍耐力?不给你点厉害瞧瞧,都对不起自个血崩的荷包了? 据说那巡盐御史回府后第三日,那三房出门浪荡的几个纨绔就被人拦街打死,而且都没有全尸留下,场面非常难看。 那会儿出动的人就不少,还都是金陵城数得上号的打手,到最后乱棍打得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还不算什么,后头第五日,上百人围堵那三房老宅才真壮观,多少平民百姓都跑去凑热闹捡便宜,据说跟着人一道去的,就没几个空手而归。 那贾家三房也是有钱的主,院子修得格外华丽,一路上值钱的东西不少,像库房这等地儿普通百姓捞不着,可那些散落各处的摆件和花花草草,跟蝗虫过境一般,半个时辰没留下丝毫。 整个老宅被人泼得到处都是粪水狗血臭鸡蛋烂菜叶,想重修都得花大力气,就连内院,都是勉强才守住的。 钱财损失不少,人也损失不少,直到此刻,谁都知道,三房这个原先的领头人,俨然成了贾家的弃子,被贾赦亲自扔出去毁掉的。 做着春秋大梦的三房一支,此时此刻才缓过神来,可事到如今着实有些晚了,其他几房也不再见他们,摆明姿态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这样明摆着被人孤立的三房,连往日跟着他们的势力,都会迅速倒向赦大老爷,慢慢的,这样没钱又没人的三房,很快就会成为贾家末流的一支,再无任何价值,怕是连甄家,都不屑于拉拢。 很多人都以为,贾赦这么做,是为了给他家老太太报仇来着,甚至连整个三房,都是如此认为的,可真相呢?不过一个小厮多嘴的那么句话而已。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嚣张,天知道他们得罪的人往后会如何报复回去。 就如今这局势,那端着身份的三房老太爷和三房老太太还能不能压住小辈,都很难说,未来的日子却可以注定过得不怎么样。 开着门的三房差点被人整个连锅端,贾赦这边要敢开门,那下场绝对更加惨烈。 天晓得有多少人在外头盯着,人人都在笑话他们家老太太无知无畏,就等着贾赦哪天顶不住开门闯进去再哄抢一番呢,就够各家好几年花销,这荣国府可远比贾家三房来得富贵得多。 只可惜啊,赦大老爷从不给人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任老太太如何咒骂,连身都不现,谁都不能改变他的决策。 即便他在府上,这种关键时刻,他也不会见老太太,更不想跟老太太吵架扯些有的没的。 原本就不是他亲娘,都决定好不上心也不利用她,大老爷看她,真跟看废物点心没什么两样,比二房上下所有人都还不如,又怎么会在意? 所以啊,即便她吵到他院子外头,他自岿然不动。 这样的效果,着实震人得很!! 整个二房,再没人敢闹腾一丝,就连二太太,都轻易不敢去找大太太麻烦,甚至羡慕嫉妒恨到想回到未出嫁时取而代之。 二太太这辈子,即便是她二哥王子腾,都没维护她二嫂子到如此田地,竟连孝道都不管了,明目张胆为了大太太的名声,竟真敢把满府的人锁在里头不让出去。 别说二太太,是个女人都会嫉妒。 跟她们所有人相反,大房的人没半分趾高气昂,往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淡定得很,也没故意炫耀什么,甚至都不谈及此事,大家默契得不给大老爷制造麻烦,也不去特意解释什么,就让她们这么猜测下去。 黛玉虽然还住在老太太后院,可她也真的只是把那地方当做睡觉的屋子,平日里不是在花园看大老爷栽得花,就是在大太太院子里玩,日常除了探春三妹妹常来,宝玉顶多跟她偶尔喝喝茶聊聊天,轻易不敢乱来乱看。 宝玉如此与她相处,她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即便当初这人吓得她不轻,她依旧会客套得跟他说上两句话,邀他坐下喝杯茶。 贾宝玉如何不想与她亲近?看她那娇嫩的容貌,即便多有冲突,他还是爱到心坎里放不下的,连他院子里的俏丫头们,都渐渐不怎么放心上了,要是脾气上来,也是能动手打骂的。 跟在黛玉身边的王嬷嬷,从始至终没多嘴一句,她家姐儿不管邀请谁,都恭恭敬敬奉上茶碗和点心。那茶碗瞅着,跟当初第一次上茶那杯子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开口问过,可黛玉还是知道,王嬷嬷甚至是她父亲,都是希望她多邀请贾家的后辈来喝茶的。 她仔细观察过,她入口的和王嬷嬷递给大太太的茶碗边缘,都一概没有那条银边,可王嬷嬷给探春和宝玉喝得,都有那条银边。 这条银边并不起眼,跟旁得茶杯并无多大区别,用银针试也试不出毒来,可黛玉还是觉得,这银边有毒。 说起宝玉,近段时间还挺乖,让他看书,他还真就看了,甚至每日20篇的大字都能如数上交,虽然从里头能看出多有敷衍,可据说这结果已经相当喜人,是个人都说宝玉已经相当刻苦,虽然她并不这么认为,甚至哼之以鼻。 大太太终究不是二太太,也不是老太太,严格要求起来,根本就没把贾宝玉放心上,她不会像宠她般宠溺贾宝玉,甚至还颇有不满。 贾宝玉只要功课没达标,王善保家的绝对会亲自抽他两鞭子,连带他身边的所有丫头都得挨两鞭子。 这种管教法,在贾宝玉身上极为有效,等挨到第五鞭,后背都被抽得皮开肉绽时,如何还敢乱来,也让他彻底明白,对大太太,他如何撒娇耍赖都无用,即便他坚持不了,身边同样伤痕累累的丫头们,也不允许他躲懒。 原先府上最好的去处,如今可以算是个倒霉窝,所有人都想逃跑。 连可人这样的丫头,都日渐消瘦,后背一道道的伤,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谁让她是宝玉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呢?王善保家的认为她罪过最大,那鞭子落下来,自然极重。 那厢二太太当然会心疼,会来拦着王善保家的,可到最后,也只会坐看,因为她极度得想要一个新的靠山,而宝玉就是她后半生唯一的靠山,他能读书能考上科举,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她和老太太都舍不得如此管教,那交给大太太的确不错,只要她不真的弄残宝玉,能让宝玉听话开始读书,真的再好不过。 要说这府上谁让黛玉最恶心,当属那探春三妹妹无疑,那三妹妹每日都回来寻她一道玩,可明里暗里总说大太太的不是,甚至还暗示她大房想利用她来打击二房,其心不纯需要提防。 可她自己呢,总找各种借口,想跟她一道去大太太那儿请安问好,无所不用其极得讨好大太太,端茶倒水这种事信手拈来,连荷包鞋袜,都一套套得送,不单大太太,连王善保家的都有,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这也就罢了,到底是贾家的人,讨好她们贾家的当家女主人无可厚非,可探春三妹妹最让她无法忍受的,就是喜欢明里暗里得踩她,每次给大太太一个荷包,就问她为何不给大太太也绣一个,为此她都连着做了一整套衣裳鞋袜,着实烦人得紧。 大太太也知道,她并不爱女工,喜欢些琴棋书画的东西,爱品茶吃点甜点打发时间,并不爱吵闹也不喜欢瞎折腾,这三妹妹每每都能戳中她最不耐烦的点,让她躲都来不及躲,只得疲于应付。 不过不知道是大舅母说了什么,还是王嬷嬷的毒下得重了,总而言之,没出半个月,探春就病了,据说高烧不退好几日都未醒,可大舅母并不赞同她去探望,只说她活该如此。 这一月间,二舅舅也未回过府,府上刚开始还有老太太在闹,到后头似乎也死了心,总算彻底平静下来,只是从那会儿起,大舅舅也没能见上几面,总是行色匆匆得,见着她也不过问声好,进屋据说躺平就睡,累得够呛。 而且,她父亲也没有如约上门,甚至没请人来探望她或者查看宝玉的功课。老祖宗似乎相当有意见,又找大太太闹腾了一番,最终自然也不了了之。 她倒是知道,他父亲近段时间最好别出门,外头相当不安全,可他还是想念得紧。 一整个月,够扬州闹个天翻地覆,两方不要命般对着干,等甄应嘉回过神来,就能发现整个扬州几乎沦陷大半,甄家本家的那些铺子被人捣毁得差不多,占着重要位置的嫡系成员,不是被抓就是被打,短时间内无法出面。 即便贾家史家也被波及得够呛,可这两家的损失如何比得上甄家,有大老爷的船队在后头支援,从传回的消息看,差不多再来几次,就完全可以回本。 更重要的是,他们家的人能够占到肥差,能获得权力。这对日渐颓靡的贾家人来说,尤为重要,比钱财重要得多,没有谁比他们清楚,拥有权力后能获得多大的利益。 与之相对的,甄家失去的也不仅仅是钱财。扬州这个地界,甄家已然彻底失去掌控力度。 盐商们原本就是谁能给他们更多的盐引,他们就跟谁混,那些坚定的分子被打击得够呛,墙头草们很迅速倒向另外一边,还对那些甄家派系们落井下石。 很多时候,墙头草们倒向也是跟风的,眼瞧着甄家不利好,倒戈的落井下石的不要太多,谁让甄家的胃口太大,弄得他们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别说墙头草,就是那些无派系的,都想赶走甄家,让扬州的经济重新洗牌。 火拼到最后,以赦大老爷一方大获全胜告终,甄应嘉不仅得忙着巩固剩余的势力,还得面对整个扬州亲信们的哭诉和索赔。 而就在这段让他焦头烂额的期间,赦大老爷又安排人在扬州购买了大批物资,等待史钧那伙人的到来。此次购买的物资比上次得还要好不少,蒙古贵族们只怕也不想错过,绝对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这一个月后,荣国府老宅总算打开大门,只是把手得依旧严。而大老爷,总算能抽出时间,应对来自府内的躁动。 足足积压一整月的气,老太太差点没把自个憋死。在政二老爷回家后,老太太自问又找回了底气,听闻贾赦回府后,当即就找上门来。 扬州那样巨大的变故,贾政这个身处扬州多时的,好似全然不知,即便回府,也只因为此刻的扬州官场比较混乱,他觉得有些危险而已。 素来要跟贾赦对着干的政二老爷,很想当然就站在老太太那边,回到家都没喘口气,自然也没工夫去搭理王氏,就这么跟着老太太一道去问罪贾赦。 在他看来,老太太亲自去问罪,大哥如何能不畏缩?否则别说老太太,便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在他看来,有老太太亲自去问罪,大哥如何能不畏缩?否则别说老太太,便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若是大哥真的能不讲孝道,他就能再寄封折子去揭露他的丑恶嘴脸。 想想看,一上位就不再搭理自家老母,这样的人还勘当大任吗?还有资格做那二品大员吗?贾政潜意识得,甚至希望贾赦不要搭理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贾赦惩治贾政 一大早的, 刚用完早膳没多久, 王善保家的急匆匆赶来, 告知邢氏外头老太太和政二老爷相携前来闹事, 她们把人拦在院子外头,但是动静越闹越大,对方此次不像会善罢甘休。 邢氏一听, 恶心得甜点都吃不下去。 这都是些啥人啊,一回来就闹事, 眼里当她家老爷是亲人还是仇人啊?! 咱们赦大老爷近段时间可累得够呛,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今儿事情难得告一段落,作为领头人, 此番连贾史两家的庆功宴都没去, 直接回家休养生息, 足见累成什么样。 像这种刚吃完饭就去休息的行为,明显不符合他自个的行事作风, 可赦大老爷还是去睡了, 躺下不过几息, 便能睡得迷迷糊糊,哪还有什么精力应对家里两活宝,偏邢氏这个小辈媳妇应付不了这等场面, 也没立场应对。 邢氏没考虑多久,直接吩咐道,“拦着她们, 切不可让他们闯进来,王善保家的,你去把大老爷院子里的那些侍卫叫过来守院门,本太太还不信了,他们二房的小厮敢硬闯本太太的院子!” “明白!” 王善保家的得了令,当即赶紧下去办,她是不敢告知她们太太,二房简直疯了,政二老爷也疯了,竟然带着十来个小厮围攻他们太太的院子。 还好守门的婆子眼尖,看到来人当机立断封门落锁,这才没让他们闯进来。 也不知该说政儿老爷挑的时间够好,还是说够糟糕。迄今为止,还没人见过她们那位厉害主子发火的模样呢。 到了院子门口,便听见砰砰砰得撞门声,王善保家的面色带寒,大声吩咐道。 “你们都仔细守好这门,外头两个主可是要趁咱们不备,堵杀咱们大老爷呢,想想清楚咱们大老爷若是出事,你们都会有个什么下场,今儿谁要是敢开门,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你放屁!你个下贱奴才嚼什么舌根,回头定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让你知道知道贾家到底谁做主!”院外的一众人包括老太太和政二老爷在内,全都清楚听见王善保家的话,一个个简直气得倒仰。 老太太咬牙切齿死死盯住那扇大门,“你们这群废物,撞什么门,给我拿个梯子上!里头都是奴婢婆子,怕什么!” 老太太这话,当真挑破众人心头防线,院内的婆子们个个面白如纸,不知所措。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这儿可是东院,他们上哪儿找梯子去。有我去大老爷院子快吗?”王善保家的冷冷一哼,“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多叫些人来,拿杆子把那些爬墙的打下去。” “明白!” 王善保家的见所有人恢复冷静,她自个迅速找个没人的地儿翻墙出去,一声的肥肉都没法阻止她想要赶紧的心,不一会儿,人就跑到大老爷院子里。 说来大老爷院子那叫一个戒备森严,里头机密不知凡几,轻易没人敢离开岗位。即便听到动静,当值的不会去在意,而不当值的,才会去探查。 等王善保家的赶到时,人已经派去一小队支援大太太了。 说来挺有意思,整个贾府戒备森严,外人想突破根本不可能,可谁又能猜到,自家人竟还要如此防备。还好没让他们得手,若他们大老爷出了事,贾家的笑话瞒都瞒不住,往后旁人一提起金陵贾家,就会想到祸起萧墙这件事。 这样的大丑闻爆出去,贾家十房都抬不起头来,更没有出头之日,也不知她们到底怎么想的。 松了口气的王善保家的喝口水,又急匆匆往她们太太院子跑,那身肥肉显而易见受到了创伤,厚厚的衣裳都汗湿了不少地方。 可她哪里晓得,她刚走,大太太的院子就被人突破了,五六个小厮压着院内的婆子打,那些婆子哪还有还手的余地,一个个捂着脑袋战战兢兢蹲地上。 “钥匙呢!把钥匙交出来!” 大老爷的人还没到,政二老爷的人已然越过防线,只差没打开房门。也不知那梯子是从哪儿找来的,或者根本就是政二老爷一起带来的,行动竟然这么快! 说起来王善保家的运道不错,她要是被抓住了,那下场就真惨淡得很,老太太可不会任由她活到见大老爷的那刻。 “啊……”突破院门的事情还没结束,院内尖利的叫喊声,让所有人都停下手来。这声音不是旁人的,正是她们府上最近的掌权人——邢大太太的! 邢氏这会儿已然瘫软在地,一身的血足见狼狈至极。不过她身上没任何伤口,她跟前还站着个人!这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咱们赦大老爷。 不过此时的赦大老爷,眼神冷漠至极,手上握着的剑,沾染了对面来人的血。那人穿着贾府小厮的衣裳,身形顿在那儿,不敢置信得瞪大眼,手上还保持着高举匕首的样。 赦大老爷只穿了里衣,这里衣此刻却从衣袖到心口,破了个长长的口子,露出里头的贴身护甲。 这护甲已经是第二次救他命了,直到如今,赦大老爷都还没习惯随身带剑,更没习惯防备到寝屋门口,不过以后,便会如此防备。 上辈子作为世家领袖当代顶尖学者,面对的不是皇族便是世家,大家都很要脸面,也很重视名声,即便兵强马壮也不过是兵家字,招揽不到顶尖人才,谁要敢在他身上用出刺杀这等下作手段,即便是再厉害的世家,也只会分崩离析,再不会有人跟随。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遇到的敌人,一个个都这么不讲究。 冷酷的赦大老爷没有发火的迹象,却比发火还要来得恐怖,今天的事注定不能善了。 不过几息,那小厮再支撑不住身形,死不瞑目得倒在血泊中,直到死去,都还瞪着大老爷。 这模样又把邢氏吓得轻颤,整个人不自觉得哆嗦,根本停不下来。她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何时直面过这种死亡,刚刚要不是大老爷推她的那下,现在倒在地上的就会是她。 受惊到如此模样的邢氏,哪还有刚刚冲上来挡刀子的勇气,而咱们赦大老爷若不是为了救邢氏,也根本不会受下那一击,即便他还在熟睡,也不至于感觉不到危机。 赦大老爷没有放下剑,而是回身走到邢氏跟前,有力的手臂拦腰扶起她,“没事了,不怕。” “老爷……”邢氏趴在他胸前,眼泪总算是落下来,可身子还在无意识得哆嗦。 “好好休息,接下里的事,交给老爷我。”赦大老爷把浑身是血的邢氏放到床上,自己换了身衣裳,拿着带血的剑走出院门,一路上根本没遇到几个下人,可走到院门口时,却看到十几二十个婆子被压在地上。 大老爷的出场着实震人,面无表情的脸配上滴血的剑,闯进门的小厮一个个从心里开始胆寒,脚不自觉就软下去,哪还有刚刚那份狠劲。 不过意外终究还是会出现,只见又是一个小厮拿着匕首冲上前来,“狗官,拿命来!” “啊!!杀人啦!!”婆子们的尖叫,让屋外的人全都不敢置信。 只见大老爷一剑下去,血雾喷洒一地,人根本进不了贾赦的身,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这等果断,绝对不比当初的贾代善差多少。 “开门!” “是是是……”一个躲在角落的婆子哆哆嗦嗦站起来,好半响才打开大门。 门一开,院外的人并没有冲进来,而身带杀气的贾赦,一步步走出去,“还有想动手的,直接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一共就来了二十来个小厮,杀了两个,竟还有七八个人冲上来,这二房简直就是个筛子,一窝的杀手。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二房前院的小厮,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大太太,都不会伸手太多,自然多得是王家和薛家的人,不像他们大房那般没脸面,等他接手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贾家家仆。 当着老太太和贾政的面,双方就打了起来,一厢用长棍,一厢用剑,连身旁的人都被波及到。 老太太和贾政还没从贾赦阎王般的出场中回过神来,就被目前这等场面吓得不敢置信,连忙凑到一边免得被误伤。 “老大,你这是真要弑母杀弟吗?都住手!都给我住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当初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孽畜啊!早知现在,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省得你这孽障还要来索命啊!!!” 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好似赦大老爷真要怎么她一般。 “大哥,你怎可如此对待……”这话都还没说话,赦大老爷的剑,突然挑破两个小厮的脖颈,顿时血流一地,随后也不知赦大老爷如何下手的,只堪堪见到剑花,那几个小厮接二连三被一剑毙命。 这等武艺,已经不算差了! 不消片刻,地上倒下几具尸体,大老爷的侍卫也随后赶到。一个个得见到如此场面,都不敢置信得看向政二老爷,很显然,所有侍卫都认为,这是政二老爷带人来杀大老爷呢!这是亲兄弟吗? “去,把二房的小厮调查清楚,一个都不能漏下,还有原先看着老宅的那批人,全都押起来,等老爷我哪天有空再审。” “老大,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杀了我老婆子好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这么整治二房的下人很厉害是不是?很有脸面是不是?跟我炫耀武力呢!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无法磨灭我是你亲娘的事实,你要杀亲娘,你还当什么官,还有什么资格继承爵位!!” “所以呢?把爵位让给贾政?”赦大老爷骤然回身,冷漠得挑衅着。 “你……”老太太被憋得整个人都通红,脸上青筋乍现,面皮还一抽一抽的。 赦大老爷指着地上躺着的那几具尸体,“你今儿带人来,不是为了要杀我?而是来吓唬我?” 贾老太太不敢置信他竟能如此歪曲事实,“我何时说过要杀你?难道不是你一言不合就杀人吗?竟还想诬蔑我!你这不孝子你这……” “不杀为何带匕首?还沾了剧毒?”贾赦把那把已经泛绿的匕首扔到老太太跟前,“这个,你打算如何解释?难道这是假的,上头只是颜料?”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你竟准备好这样的东西,来诬蔑我老婆子!”贾老太太再次不敢置信,根本不敢靠近那匕首。那匕首沾着血,就开始冒泡,足见毒性之强。 “呵!看来老太太你真不知道。”贾赦没跟她过多纠缠,反而越过她,朝那边哆哆嗦嗦的贾政走去,“那么,你该知道吧,二弟。” “你要干什么!这儿只有你的人,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贾政瞪大眼往后退,根本不敢靠近贾赦,而贾赦手上沾满了血的剑,还没被他扔掉。 “是吗?那你的底气呢?怎么没了?还哆嗦?”贾赦抬起剑,放到他脖子旁,冰冷的触感,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说,你今儿来到底什么目的!” 贾政真的腿软了,他真的有点站不住了!何时何地,他竟想过自己也有被贾赦拿剑指着的一天,“你……你这样大逆不道,你这样……当中杀害亲弟,不管是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老大,你看我不顺眼你杀我就是了,何必为难老二!是,是我要杀了你!是我指示人来闹的,你要杀就杀我!你杀了我呀!”老太太死拽着大老爷拿着剑的手,喊得歇斯底里。 为了老二,她竟当下杀子这等罪名!也是慈爱得很! “母亲,不要说了,我根本没有要杀他,是他杀了我的小厮,又反过来诬蔑我的!”可贾政这个“孝子”,却并不觉得这位慈爱的母亲可贵,反而还嫌弃她多事,让他此刻欲辩不能。 “杀你?不至于!”贾赦手肘一推,便拜托老太太的纠缠,“不过,我不会放过你,从今天起会好好教你,怎么守好一个弟弟该有的本分,给我把鞭子拿来。” 侍卫们都有鞭子,这小队的领队恭恭敬敬上前收好赦大老爷的剑,又亲自奉上马鞭。 “你要干什么!你打算干什么!”贾政看看贾赦,又看看他手里的鞭子,不敢相信得退着步,“你不能这样!母亲,救我!母亲……” “贾赦,你要敢打,我今儿就撞死在这儿,让你直接丁忧三年,看你还怎么当官,看甄家人不弄死你。”贾老太太一把拽住他手中的鞭子,气急败坏得威胁道。 赦大老爷眉头一挑,眼神落在老太太身上,“好一个慈母,好一个狠心的母亲。来人,压着她,别让她伤着自己。” “贾赦!你个不孝子!你们放开我!你们敢……呜呜呜……”跟在贾赦身边的侍卫,同样随身携带一个布条,赦大老爷最讨厌整治人时候的尖叫。 这些布条,很多都用在贾家子弟身上,倒也不会配不上老太太的身份。 “大哥,大哥我错了!啊!我错了!我再也……啊!” 赦大老爷根本不听他求饶,这顿打是迟早的事,不是今天,也会在往后,总之如何都不会绕过他。这个做人弟弟的,直接逼死了原身,如今又犯到他头上,不狠抽他一顿都亏了。 “呜呜呜……”目赤欲裂的老太太被人死死拉着,想救贾政,那绝对不可能。 此地倒着那么多尸体,地上血泊不少,附近又站着三十四号人,可听见的,只有政二老爷的尖叫声和老太太的呜呜声,所有伺候人的,全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看这场面,大老爷一出手,简直下场惨烈。 大老爷的鞭子耍得也不错,总能找到政儿老爷的痛点下手,浑身都被照顾得不错,可他怎么逃,都逃不出那鞭子的范围。 赦大老爷呢,只是挂着冷笑歪着头,冷漠又无情得看他逃窜。出手不算太重,却也不轻,不至于把贾政抽得皮开肉绽,一抽一道鞭痕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阿狐写得非常爽,嘿嘿嘿~~ 咱们大老爷总算出手整治二房和老太太了~~ 那鞭子挥的,嘿嘿嘿~~~ =======对于本文的一些纠纷,蠢作者出来解释下======= 1、林父把黛玉送到贾府的事,很多亲亲不能理解 蠢作者觉得,林父原先就不怎么疼爱黛玉,不然也不会任由黛玉在贾府受那么多磨难。而且是个男人就不想绝户,他要是没肯定自己不能生,绝对会续弦。送黛玉去贾府,是报复的最好手段,好歹打入敌人内部,方便下手投毒。而且这种做法最方便最快捷,能够达到让贾府所有人断子绝孙的目的,还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若使用其他手段,需要花费的代价太大,还容易被人查到,林如海未必肯为了报复贾家,就赔上他林家的未来。 2、对于巫蛊陷害这件事,很多亲亲觉得就换回几间屋子不值得 蠢作者觉得,这件事其实非常不好处理,证据看着是有,其实都可以被推翻,真闹到外头贾政未必肯认下,而且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绝对不会坐看,贾赦初来乍到权利还不够,闹到最后没准还是他吃亏,倒不如小小闹一通得个便宜。这个便宜看着不算大,可贾赦后头要发展的话,必须得隔开外头的监视,把整个东院窝到手里,才能做后续安排。不然连人生安全都保障不了。 3、针对赦大老爷把迎春送出去做妾的事 蠢作者是这么认为的,赦大老爷很在乎嫡庶,对巧姐非常好,对不怎么上台面的庶女完全0关心,他照顾不到就随手扔给别人管,只要保证她安全和生活就好。他是准备好跟王家和甄家人对抗,除了四贝勒爷,他找不到其他人收容迎春,迎春除了四贝勒爷,她跟不了任何人,否则下场也只会惨死。就看甄家被大老爷算计那会儿,要是甄嫔和十一皇子要拿迎春出气,迎春的夫家绝对不会保她,甚至迎春还会比原著中下场跟惨。 4、贾敏和林如海有点蠢有点OOC的问题 蠢作者觉得,林如海和贾敏对贾家都挺信任的,根本想不到荣国府要弄是他们,想要夺他们绝户财。在林家看来,贾敏当初十里红妆嫁过去,绝对不比林家差,甚至老太太还一直觉得贾敏是下嫁,所以谁能想到荣国府会落败得那么快,贾敏更加想不到自己亲生母亲会为了荣国府算计她。就因为没有设防,才容易被人攻陷。后头唯一儿子没了,哪还有理智在,林如海一心就想着报仇,没了平常心,就容易出错。 第77章 二房还不死心? “你们这是干什么!贾赦!你这是要干什么!!!”听见消息急忙赶来的二太太不敢相信那大老爷竟能做出这等事来, 拿鞭子抽二老爷,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二老爷往后还做人吗? 这又是个力挺二老爷的女人, 冲上来大喊大叫比刚刚老太太好不了多少。不过,赦大老爷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侍卫们自觉就能把她拦下, 给她和老太太一样的待遇。 跟着二太太来得婆子丫头们一看这架势,吓得胆都要破了, 半点脾气没有,乖得鹌鹑一样, 全都很有眼力劲低头跪在地上,摆出跟大房的婆子们一般姿态。 挥了至少上百鞭, 贾政被抽得已然没有逃跑的力气, 大老爷才总算罢手。 “二弟, 这是大哥给你的第一课,你也是时候该知道如何做人了!往日总觉得自己优秀厉害?怀才不遇?这世上比你厉害的大有人在, 不自量力的结果, 就是今天的下场。” “你有本事杀了我啊!费什么话!”虚弱至极的贾政没有了刚刚求饶的姿态, 难得被抽出几分血性来,竟还敢反抗挑衅贾赦。 “杀你?我说过不至于!”贾赦把手上的鞭子扔回给小队队长,自己一边朝屋内走, 一边接着道,“你顶多只是个帮凶,没准连做人帮凶的资格都没有。” “你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根本不是我大哥!” “怎么?难以接受我比你优秀?”贾赦还真回过神, 没再继续往屋内走,“说实话,你从小到大除了依靠那边两个女人,你哪件事靠你自己赢过我?读书?” “你……” “怎么?不愿意接受我的说法?”贾赦冷冷一笑,接着戳心窝子道,“你贾政若无老太太偏宠,你拿什么跟我比?文不成武不就,连庶务都不懂,靠你继任荣国府,那贾家迟早要完。” “你又好到哪里去?不过靠山换成了贝勒爷而已。” “是吗?那我问你,为何我背叛过贝勒爷一次,他依旧信任我呢?就好比老太太,即便被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她还是要保你平安富贵。” “那不过因为你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要是换成我……” “换成你?你又不是没有机会,怎么?连别人的橄榄枝,你都没察觉到?呵呵~” “……”贾政这会儿是真的懵的,他的确不清楚,谁给给过他橄榄枝?莫不是扬州太守?可扬州太守跟四贝勒爷的等级,差距有点太远吧! “给你个明白话好了,大贝勒爷在你身上下过注,打算让咱们贾家一分为二。也希望看到咱们两兄弟对外共同对付甄家,互相之间还是对家,如此江南的水会混,也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事情,只可惜,别人给你的第一件差事,你就给办砸了,甚至都不用琏儿出手。” “你说什么?” “不仅如此,你大哥我还抛出筹码,把大贝勒爷想要利用你的心思彻底打散,你再无机会搭上大贝勒爷的船。这些你都不清楚吧!在太守府做杂事做得可还舒心!” “你……你怎么可以……”这次非但贾政怒不可遏,连二太太都疯狂不已,明明他们距离起势,只有一步之遥而已!大贝勒爷的等级,显然已经超过四贝勒爷!若是他愿意,四贝勒爷都得退避三舍。所有的皇子中,只有太子可以跟他抗衡。 可这样的靠山,就这么生生给贾政错过了去。贾政悔不当初啊! “二弟,你应该对我充满感恩,若非有我,你这辈子都未必能升职。如今也挺好不是?至少是个实职。”贾赦说完,还特意朝他笑了笑。这笑容、这语气,调侃味道充足,贾政差点没气炸过去。 “把这儿打扫干净,别让人再靠近。” “是!” 没再搭理任何人的大老爷一身冷意回到院内,被吓坏的邢氏已经睡下多时,可眉头还是深深蹙着,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秀珠,去给太太泡杯安神茶,王善保家的,帮你们家太太换身衣裳,记得别吵醒她。”贾赦坐在床边,神色稍有缓和,就冲今天邢氏给他挡刀子的举动,就够大老爷给足她尊重。 “是!”两个人轻轻应和后,都迅速去办自己的差事。 王善保家的取来干净里衣,当着自家老爷的面,小心给她家太太宽衣解带。邢氏胸前全是血,显然不怎么舒适,换过身衣裳后,眉头总算有所舒缓。 后头等秀珠端来茶杯,赦大老爷亲自喂她一点点喝下,那耐心的样儿,跟刚刚下死手整治二房的,瞅着就不像是同一个,不过王善保家的和秀珠丫头,都很乐意这样的不同。 秀珠随后又换过床铺,已经有些精力涣散的赦大老爷,总算能再次躺回到被窝中休息,他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等他们夫妇一道睡下,王善保家的才拉着秀珠出去。里头气氛如此好,她们谁都不敢再打搅这份安宁,免得大老爷又控制不住暴起伤人。 说来,他们大老爷这么闹腾也完全是有原因的,原本他就已经够累了想睡觉,可旁人偏不让还要搞什么刺杀,他不反击难道还等着人上门越闹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才成? 她们二人坐在外屋守着,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也小心翼翼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过府上的侍卫,却把大太太的院子也纳入保护范围,全程警戒,不比大老爷院子差多少。 往后老太太便是想闹,为绝对闹不到贾赦跟前。 二太太是在大老爷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被侍卫下令放开。这人虽没被押着多久,也没见识到赦大老爷的威风,但就目前场面看,她还是怕的,人软到在地好半响没能动弹,还是周瑞家的上前来搀扶,她才总算恢复神智。 可老太太,侍卫却没有放开她,刚刚赦大老爷的吩咐,是让他们看着她,大老爷并不允许她自己伤着自己,所以,没确保老太太安分下来不会有任何危险,小队队长都会放心不下。 “你们还不放开我!” “老太太,您不能受伤!等大老爷安排妥当,奴才自会放开你,这会儿请您配合,带走。”侍卫们拉着老太太去前院,唯一能让她不自残又冷静下来的方法,最便利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迷药,大老爷院子里有的是迷药。 眼睁睁看着老太太被侍卫押走,二太太和政二老爷全都无动于衷,也没有反应,依然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房的所有人都回归正轨,二房带来的小厮和丫头,见她们两个如此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儿两位受了那么大的罪,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撒气呢。 原本二房的奴才就已经不好过了,如今不仅要面对两位二房主子的不满,回头定还要面对大老爷的刁难,就今天这场面看,后续大老爷整治人的手段不会轻。 这样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那一小队侍卫回到大老爷院子后,府上就开始扫荡所有与玩家和薛家有关的仆人,当初那些跟风讨好甚至跟二太太身边仆人联姻的那些人,全都倒了血霉,也不管参与没参与,全部抓起来审问再说,即便真的老实,经过这么一遭,怕也轻易不敢倒戈。 还有原先留在老宅作威作福的和那日参与到围堵大太太院子的仆人,全家没一个放过,这群人比前头那批还不如,结局基本是明确得悲剧。 像这种接二连三的全盘扫荡,今年就已经上演过好几回,二房的仆人人心惶惶那是绝对的,往后为了自己着想,也不会再跟着老太太或者二太太去欺负大房了,反而很多人都安安分分做着事,企图通过管家的大太太攀上大房。 如今的老宅里,经过这一仗,谁能不知道贾家实际的当家人到底是谁? 浑浑噩噩的政二老爷回到自己院子,听着周遭尖叫喊冤的声音,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到此为止。他再也敌不过贾赦,他再也得不到荣国府的爵位。 今日去大太太那儿,他原本真没打算要杀贾赦的,他不过想去跟他理论理论,让他重新对老太太恭敬起来,即便他不愿意,他还可以上告,这样不仅有利于他的名声,还能让贾赦担上恶名。 可谁想会出现刺客!他这会儿也缓过神来,知道这刺客从何而来,对王氏,那就更加深恶痛绝,这辈子都不愿跟她再见面,他倒是想过了要休掉那恶妇,可他又不敢,以前有王子腾,如今有王家,他没有任何靠山,休掉王氏造成的后果,他从来都支付不起。 所以,他能做的不过厌弃她,不搭理她!或者纳几个妾室来,让她颜面无光。 想想贾赦对他的评价,政二老爷面色颇有些羞恼,贾赦其实说得没有错,他靠得就是那两个女人,若没有这两个女人,他在荣国府不过了了,哪还能做那么多年的当家人? 再仔细想想,他也的确没有彻底压下过贾赦,贾赦从来不怕他,对他向来是不屑一顾。他怕的是老太太,当初的贾赦其实跟他一样,自己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靠山,又孝顺老太太,这才显得处处不得意。 如今却什么都变了,那人不是没本事,只是不愿显露而已,一旦显露,那等雷霆之怒,他承受不起,老太太也承受不起。 那个人已经不在乎他这个弟弟,也不在乎老太太这个母亲,他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却会让他们活在无望中,活得没有尊严,就好比他当初一般。 感受到身上的痛,政二老爷缩成一团很是害怕,今儿贾赦能这么抽他,往后就还敢更野蛮得对待他,他们两兄弟的仇怨,已经解不开,贾赦不可能对他仁慈。 还有一个贾琏,他第一份差事,就是去贾琏那儿,结果却败了他整个前途,他没能攀上大贝勒爷,也抢不到贾家其他几房的支持,枉他教养他长大,回头那小畜生竟站在他父亲那边如此对待他,他难道忘了当初贾赦是怎么对待他的? 气愤难平的政二老爷每每多是抱怨,他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出能够站到人前的办法,此刻若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轻易收手。 同样不敢相信贾赦如此能耐的二太太,也在自己院子好半响没缓过神来,她们王家人刺杀了贾赦,她二太太在贾家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其他几房的贾家爷们,自也不会放过她。 倘若族老们要处置她,想留给贾赦一个安宁的后院,那她距离被休弃,就没多远了。贾家其他机房可不像贾政那样,会顾忌王家的势力。 她若是被休弃,她儿子和女儿的前程就真的没着落了,因为他们的母亲是贾家的罪人,一个勾结外人企图杀害他们贾家当权人的罪人。 不行,她得想法子让那些人放弃这种想法,她也想让贾赦不敢动她!贾政这人自己站不起来,那她就把他强行拉起来,他的身份还是有很大利用空间的,大贝勒爷都想利用,甄家王家和薛家不可能不想利用。 只不过贾政没法做主事者罢了,那就做个从事者也成,让别人制定好方法,让他做便是,即便他不会做,让底下人帮忙便是,总能有机会站起来,跟贾赦对着干的。 她不信甄家不着是梦想着要对贾赦动手,她完全可以做个内应,让贾赦没个安稳的后方。他不是在意大太太吗?那正好,她也着实看不惯大太太得意就嚣张的姿态,让甄家人绑走她,让她永远都回不到贾府,贾赦还不投鼠忌器? 这世上最怕的就是当初那个混不吝的赦大老爷,他不在乎什么人,可如今不同,他在乎的人挺多,每一个都能威胁到她。 想到此处,王氏迅速起身,朝二老爷屋子跑去,她需要二老爷的支持,她们二房已经沦落至此,绝对不能再起内讧,否则就真的万劫不复,相信二老爷被大老爷打了那顿后,也更加渴望能够拥有权势。 “二老爷,二太太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厮如此喊道,若是以往,他就不会加上二这个字! “不见!让她滚!!!” 第78章 王氏的筹码 “老爷, 我们该反击大房了!再不反击, 就真的来不及了。” 政二老爷这儿根本没人敢拦住二太太, 就目前来看, 二老爷是彻底没有能耐对付大房,在贾家也彻底没有翻身之地,可二太太还有, 她背后还有王家和薛家。 “你怎么进来的,外头的都是死人吗?给我把她拉出去!王氏你害我还得还不够吗?还要拉着我一起对付贾赦!!!你滚, 你给我滚!!!” “老爷,咱们还没有输, 咱们还有靠山,也还有余地, 咱们手头的筹码如今还有用, 可要是甄家真的被大老爷干掉, 老爷你真的能心甘情愿被贾赦那混账压一辈子?他今儿就敢当着老太太的面抽你鞭子,往后他没了顾忌, 直接抽死你都是有可能的。” “他敢!他除非真的不想做官了!!” “老爷, 他真的不敢?只要他没得官做, 他就敢!他弄死了甄家,又手握重权,再背靠**, 他不做官又如何?老爷你不同,一旦老太太死了,赦大老爷需要丁忧, 那就是你的末日。” 贾政:“……” “老爷,你跟大老爷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二三十年的仇怨,几句话几顿打消不了。既然都是个死,咱们为何不赌一把,赌输了坏不到哪儿去,赌赢了就真的能翻身。” 贾政想了想后,摇摇头道,“不行,贾赦手段太毒,我不反抗顶多挨几顿打再无颜面可言,即便死也只死我一个。可若我反抗,他会下死手!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一整个三房都遭了罪,只怕就是他算计的,那么厉害的一房人,死伤惨重得这辈子再难起复,我不想被他弄得断子绝孙。” “不怕,只要宝玉还在就好,宝玉可是有大来历的,你总觉得那块玉是我塞进他嘴里的,可我真的没有,它真的一出生就在宝玉嘴里,我能以我王家子子孙孙起誓。”二太太郑重得说道,“宝玉我们把他送到甄家去,甄家人绝对非常欢迎。” “甄家?甄家还能安稳得对抗贾赦吗?他们扬州都已经损失惨重了。”贾政依旧自嘲得笑道,“你是没见识过贾琏和林如海的手段,他们几人联手,都把整个扬州官场弄得乌烟瘴气,这会儿扬州各地都乱糟糟的,好地段的铺子被践踏了三四层。” “我回来也是怕甄家人报复,他们几个太狠了,府衙戒严了一整月,还是抽调守军来护卫的。” “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投靠甄家,二老爷,从来都是祸起萧墙才能阻断一个厉害主的崛起,我手上就有贾家人的名单,连店铺庄子的花名册都有,这份花名册足够向甄家表明立场。” “你个毒妇在说什么?你这是要毁了贾家?” “毁了?当然不是,只要咱们起来了,贾家就还有希望不是吗?咱们也是贾家人,咱们要对付的不过是大老爷一脉而已,只要他们斗不过甄家,其他几房就会重新归顺咱们。” 贾政内心还是挣扎着,贾家若是能在贾赦手里,的确很有可能超越甄家,成为江南最大一族,甚至还能恢复祖上荣光,可这样的代价,就是他这一脉不得翻身。 可他若跟贾赦对着干,就是跟整个贾家为敌,跟其他七房为敌,固然甄家会愿意接受他,可到最后他又能获得什么呢?就跟贾赦说得那样,他能掌控住什么呢?顶多跟在甄家后头混,而且贾赦一旦失利,贾家定然会遭到甄家的报复,他能阻拦得住? 想来想去,他还是不同意。这件事做下来最大的得益者,就是王家,王家会跟甄家结盟,成为除甄家外江南最大的家族,而王夫人就会成为贾家的掌权人,至于他,依旧可有可无。 “你回去吧!我不同意!” “老爷……”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件事你也休得再提,否则我贾政定会休了你。”贾政恶狠狠得说道,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他这一反对,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得王氏好一个透心凉,“好,贾政你有种就不要后悔。往后舔着脸跟着你大哥,没准还能活下去。” “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今天就休了你!!!” “好,贾政你好样的。”王氏冷若冰霜留下这句,转身就离开二老爷的屋子。等回到她自个屋子,王氏愈发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托非人,那贾政就是个孬种,被人打成那样都不敢反抗! 他不敢她敢!她绝对不允许大房彻底压到她头上,也绝对不会被休弃,即便二老爷不敢,她也能帮他敢!逼他敢!她会让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全是他做的。 “周瑞家的,去二老爷的书房,把他的印章拿来。” 周瑞家的犹豫了,“太太,你真的要这样做?二老爷不同意,不就是怕贾家得不偿失吗?怕他对不起贾家的列祖列宗,您若真的赶鸭子上架,说不得二老爷会推你出去顶罪,甚至会直接休了你。” “他不敢,即便他敢,太太我也会让他闭嘴,只要王家能起来,宝玉就会被扶着上位,太太我还需要二老爷那孬种做甚?”王氏冷冷一哼,“像他那种男人,不把他利用到死都嫌浪费。” 周瑞家的面色一惊,“太太,您下定决心了?咱们不要贾家了?” “贾家?从头到尾贾家对你太太我好过吗?我要的不过是个爵位,不过是个当家人的名号,怎么就那么难!” “明白了!太太,咱们时候要悄悄得做,以免让大房提前得知消息警惕起来。” “的确,你悄悄得去拿来,不要惊动任何人,这会儿大房还在排查奸细,你趁乱速战速决。” “明白!”周瑞家的点点头,迅速出去办事。 王夫人自个匆匆写好两封信后,便从自己的床下暗盒中抽出那本有些旧的花名册,这上头记载的是贾家主子和奴才所有人的姻亲来往,谁家跟谁家关系亲密,谁家跟谁家有便扭,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甄家拥有这个,就能做到个个击破,贾赦再想把贾家弄成一块铁板,那就难了。尤其是扬州那儿如今真慌乱着,甄家若不想放弃,有这个没准能找回点场子。 等她准备妥当,周瑞家的也办成了事,两封信上盖好印章,找来信鸽就能找个靠近外墙的地方放飞,这件事不需要周瑞家的去做,让王家送来的仆人去就成。 谁又能想到这王氏竟能趁乱搅浑水?而且还真就让她做成了事。 而王家那儿,收到那本花名册和信时,都惊呆了!这贾政是想弄死贾家一族吗?竟连这么要紧的东西都能拿出来,他怎么不把他们家的族谱也给带来?没准也能让贾赦投鼠忌器呢。 不过他们家内乱成那副德行,王家人就愈发高兴,没过多久,那份花名册就落在甄应嘉之手。 甄应嘉看到那份花名册后,觉得家族内乱真的不能有,而且子弟们的教导也得好好整改,尤其是甄宝玉那儿,不能再对他偏心太多,不然说不好他们甄家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贾家老太太的偏心,竟要赔上整个贾家来赎罪,也不知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从今日起,甄家对贾家的报复,会直击人心,直逼嫡系,会让贾家人都承受不起。 身在扬州的贾琏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眼皮总跳个没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今儿贾府闹那般大,林黛玉自然是听说了的,不过她一个外人不好置评什么,也不好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出门,她好歹知晓大舅舅身体不适,即便发火也得好好休息。 “嬷嬷,你说为何大舅舅和二舅舅会闹成那样?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林黛玉有些疑惑得问道,“往常母亲总说大舅舅的不是,可近日一听,这二舅舅做事跟绝!竟打算刺杀大舅舅。” 王嬷嬷摇头叹息,“谁让贾家老祖宗贪恋权势,要挑起两兄弟的战争来保住她的一言堂呢。若她能不那么偏心,不那么区别对待,若大老爷能不那么优秀,总不至于会如此收场。” “这怎么能怪大舅舅优秀呢!” “怪就怪在他原先不够优秀,可到了后头却太过优秀。他年轻时若锋芒毕露,展现出能够带领贾家的实力,二老爷自然不敢如此挑衅,也不会不甘。可他原先总把自己掩饰成个彻头彻尾的纨绔,给足了二老爷希望,却又亲手戳破那个希望,姑娘你说二老爷能善罢甘休?” “可是……优秀还是错的了?不优秀就得忍气吞声?若是当初大老爷有苦衷需要伪装呢?那不就得怪她们有眼无珠?”林黛玉并不赞同王嬷嬷的说法,“再则,即便二舅舅有所期待,他总不至于要下杀手,大舅舅对他已经够忍耐的了,他到如今都没伤着他太多。” 王嬷嬷舔了舔唇,笑了笑,“姑娘,越是没伤太多,就越悲愤不甘,他们之间总会有个你死我活,大老爷还是太过仁慈了些,要知道夜长梦多。” “怎么在嬷嬷看来,大舅舅优秀也不是,仁慈也不是,难道真得像二舅舅那样无情无义才好吗?至少,黛玉我还是知道的,若大舅舅被二舅舅这样抽鞭子,有的是人为他鸣不平,就好比我父亲还有贾家的叔叔伯伯们,可二舅舅什么都没有,甚至当初对他赞誉有加的父亲,都恨不得……” “姑娘慎言!” “不错,我的确得慎言。”林黛玉俏皮一笑,“嬷嬷,你觉得二太太他们真的不会罢手吗?这次已经弄得很惨,他们不怕大舅舅下死手吗?” “终究没什么好下场,她们自然会垂死挣扎,而且嬷嬷我担心,那王氏手里有贾家的秘密,她掌管贾家那么多年,对贾家的了解绝非常人可及,这也是为何王家人不放弃她的根源所在。” “那我们要去告知大舅舅吗?让他警惕起来以防万一?”林黛玉有些慌张。 王嬷嬷却摇摇头,“姑娘你别管这些,他们贾家狗咬狗有什么不好,老爷要的,是贾家断子绝孙,咱们只能对付二房,却对付不了大房,既如此,还不如把大房交给二房处理,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这……不好!大舅舅……” “姑娘,这没什么不好的,咱们林家被贾家算计得还不够吗?姑娘不能因为大房对你有过施恩,就忘记林家的仇。”王嬷嬷咬牙切齿得说道,“您可知咱们林府的下人,被贾家的下人逼迫得有多惨吗?还有你那可怜的弟弟,才那么点大,就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姑娘……” “好了,嬷嬷你别说了,我不去告知便是。”林黛玉心里难受,不去告知对不起大舅舅一家,可去告知又对不起父亲和林家,若她不知道该都好,嬷嬷若不说,该多好。 王嬷嬷点点头,这才满意了,“不过姑娘别有愧疚,大老爷不至于受重创,顶多受个教训而已,没准闹上那么一出,他就能狠心对待二老爷了呢,斩草除根,那才是最完美得解决法。” “嗯!”林黛玉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也不愿多说些什么,小小的人又焉巴着。 大老爷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晚膳时分,才总算醒来。屋里的血腥味早已经除得干干净净,邢氏虽然醒着,却只睡在他身边看着,并不打搅他。 “好看?” “嗯!”邢氏面色有些红,被大老爷抓包的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不知为何,总觉得大老爷的面容越来越好看,明明就是同一张脸。 “起身吧,老爷我还有一堆的事。”贾赦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穿好衣服,那宽肩窄腰修长的腿,看得邢氏有些口干。 今儿大老爷拔剑挑拨的姿态,真的男人味十足,好看极了,不过,她最爱的,还是大老爷拨开她自己挡下那匕首的场面。 “快些起身,魔怔了一直看!” “好看嘛!”邢氏面色愈发通红,贾赦撇撇嘴有些无奈,这女人心海底针不愧是名言,天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想得呼吸都粗重不少,总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在想他?饥渴成那样! 用过晚膳,大老爷带着邢氏来到他自个的院落,在那儿,大老爷准备彻底解决府上的问题,再多来几次刺杀他会觉得很烦。 一整日的时间,够让下头人抓住所有跟王家有关的下人,大老爷率先审问的却不是那些人,反倒是金彩这个原先的管家。 从大老爷到金陵,金彩一家就开始落魄,如今整个人跟失了魂般,可看着大老爷的眼神,却带着森然的恨意,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般。 “老爷,看来这金管家是嫉恨咱们大房对付鸳鸯了。”邢氏冷冷一哼,“那鸳鸯如今过得不好吗?那焦大还能把她如何不成?” 一谈及焦大,那金彩反应更大,都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哟,这么生气,瞧着那焦大还真伤着了鸳鸯!太太我倒是有点好奇,那焦大把鸳鸯弄成什么德行了。”说罢,邢氏看向大老爷,好像把大老爷当成消息库一般,什么不知道都问大老爷。 大老爷瞅了她一眼,也给她面子满足她的好奇心,“那丫头过得挺惨,那焦大会动手打人。不过依本老爷看,完全是咎由自取,金彩你一家人对焦大都不屑一顾,能指望他如何对你姑娘好?” “奥,我说呢,金管家还的确该恨焦大那不讲究的,回头太太我给你向他赔个罪,送两丫头去便是。” “太太,你不要欺人太甚。”金彩真的忍不住了,眼前都一片发黑。太太若真送两丫头去,他那闺女还过不过日子? “欺人太甚?金彩你敢说没勾结外人对付我贾家?二老爷不晓事,太太我还不蠢,怎么他一回来老太太就比本太太还早知道,甚至都准备妥当要上门围堵?连那些要命的匕首都准备妥当,你们算计了多久啊。” 这会儿金彩又不说话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第79章 ** “金彩, 本老爷只想知道, 贾家还有多少叛徒, 你们又是如何联络的。本老爷从来金陵到现在, 就没有停止过对你的跟踪,可什么都没发现。” 金彩冷冷一哼,依旧不开口, 甚至还有几分嘲讽味道,好似他手段有多厉害般。 “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是我贾家的奴仆,你一家子全在我贾家, 王家可救不了你。”大太太利眼瞪他,“本太太一声令下, 就能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了你们也未必会放过我一家!既如此, 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们?” 贾赦听见他这话, 嘴角一勾,“也是!本老爷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一家。你既不愿说, 那你也再没什么价值, 来人, 待他下去好好审讯,本老爷倒也有几分好奇,你这把老骨头能挺过多少刑具。” 金彩依然不怕, 他瞪着对着贾赦阴毒又好似大仇得报得笑起来,嘴中顷刻间血流如注。 “贾赦,咳咳, 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金彩嘴里捞到一丝消息,我就在底下等着你!等你被人挫骨扬灰!比我死!得!还!惨!”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本老爷从不信你,也不信你告得密,你金彩对本老爷而言,毫无价值。” “不过!你死后,我会把你的骨灰洒在王家门前,让你一家子忠仆世世代代给他们家做奴才。你觉得这样可好?” 赦大老爷身姿悠然,语气同样随意,可那张嘴不紧不慢说出来的话,实在伤人。 “你……贾赦你……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唔……”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大太太一脚踢倒在地,大太太如何允许这样个贱奴诅咒她大老爷! 贾赦嘴角一勾,“来人,去把他所有姻亲找出来,直系一个不放过,旁系全都卖到盐场去。这么些年在金陵作威作福,是时候该偿还了。” “那鸳鸯呢?”侍卫补上一句。 “鸳鸯的话,让焦大自己看着办,告诉他金彩一家是怎么背叛贾家的。” “是!”侍卫拖走金彩的尸身,随后外头便响起杀猪般的尖叫和各种求饶声,对此,赦大老爷并无太多同情,他们既然站好了队,就该像金彩那般,做好被人清算的心理准备,总不能只想要好处,不想承受苦果吧。 屋外王善保家的也是做足了功夫,拿出所有人的花名册仔细翻阅之后,竟抓出来十几家人,这群奴才但凡脸面不错的,竟都是姻亲。 金彩不过是老太太的陪房,在贾家待得时间不太长,可被抓出来的那些人中,竟有不少贾家的世仆,甚至很多家中老人还曾跟随过两代国公爷,身份很不一般。 一伙人跪在院子内,完全不想给金彩陪葬,是故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一个比一个喊得冤。 “大老爷呀~奴才可是看着您长大,护着您长大的呀~~当初跟随国公爷时,奴才也是拼过命的,大老爷你不能因为一个狗奴才,就如此对待奴才呀,奴才对贾家也是有功的……” “大老爷,你看看咱们这群人吧,可都是对贾家忠心耿耿的世仆啊!几代人都服侍贾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老爷我们怎么会勾结外人对付贾家啊……” “大老爷你睁开眼看看吧,不要被外人给骗了呀!” 看到这些人,听到这些话,王善保家的不敢自专,便赶紧走进屋通报,可心里还是不满得很,这群人是指着她骂她家大太太是外人吗?大老爷又不是二老爷,会被自家太太给忽悠了去? “老爷,太太,您看看这些人,是否需要处理。”王善保家的把花名册送上,那几家所有的下人都列在上头,足足上百号人,几乎占了贾家六分之一的仆人。 大老爷稍稍一看,眉头便蹙起来,这名单上竟有他不少近卫的名字!难怪抓不住金彩的动向,看来他还是不够小心谨慎!忘了荣国府的仆人有多贪婪。 从老太太那辈起,这个荣国府怕就已经从根上开始溃烂,所有下人都欠管教,有些服侍主子的更是无可救药,欺上瞒下捞得银子,甚至比正经主子还要多。 这样的下人,大老爷用着不放心,“把对贾家有功的掉到外省庄子上去,其余的不用给脸面。” “一个都不留?”王善保家的心惊! “一个都不留!”大老爷斩钉截铁道,他不是心软的人。 “大老爷你不能这样……大老爷……” “我跟金彩那贱奴没有任何关系,大老爷你不能抓我,老太太,老国公爷,奴才对不起你们啊……” 王善保家的冷着脸,对着四周的侍卫道,“大老爷的吩咐,一个都不留,这几家送外省去,这几家送盐场,剩下的杖毙。” “杖毙!王善保家的你公报私仇!大老爷绝对不会……” “没错,咱们大老爷绝对不会对贾家的世仆下手,一定是邢夫人用了什么法术,迷惑了大老爷!咱们要除掉邢氏这个祸害!” “杀了邢氏!杀了大太太!还贾家一个太平!” “咱们冲进去,冲进去杀了他们,咱们就还能活下去!咱们贾家原本好端端的,就是因为里头那两个,才弄得人心惶惶。”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二房不会亏待咱们,二老爷二太太甚至老太太,都会重重有赏!” 一声接一声的起哄,地上跪着的,屋子里锁着的,竟然全都站起来,目光带着阴寒瞅着王善保家的。王善保家的突然有点胆寒,这儿足有二百号人啊!她们的侍卫才二十来个而已,这要是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冲啊,杀了大老爷!杀了邢氏!杀了咱们贾家的祸害!”也不知是谁率先动的,一伙人冲上来侍卫们根本拦都拦不住,场面混乱到极致。 王善保家的赶紧关门上锁,绝了那群人进来的可能性,那群人好歹手无寸铁,侍卫们未必不能拦下,只要大老爷大太太还好端端的,后援一到那群人绝无可能继续作乱。 只是,这不过是王善保家的一厢情愿,既然有人敢挑拨,那人手上绝对有武器,就像今天刺杀贾赦的小厮那样,趁乱只怕想揪出人来都难。 屋内,一直在贾赦身旁的五个侍卫走到门前,全都拔出长剑防备着,贾赦面无表情再次抽出剑,又把一条长鞭放入邢氏手中。 邢氏惊讶得看着大老爷的举动,面色愈发苍白起来,外头这是又乱了?二房到底成了什么德行! “撞门,把门撞开,贾赦这个害群之马就在里头!” “轰!轰!”一群人对着大门就撞,屋内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拦,不一会儿,这个不怎么牢靠的门,便被撞得粉碎。 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仆人,甚至有老有少还有婆子丫头,各个想要赦大老爷去死,邢夫人捏紧了鞭子,小心拉着王善保家的躲到角落,不去碍大老爷的事。 外头侍卫们的抵抗声已经越来越小,很多人觉得大事可成,便肆无忌惮起来。 “贾赦,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吧!你不是挺厉害吗?动不动就杖毙,都没把咱们兄弟当人看!” “就是,今儿也要让你尝尝被杖毙的滋味!” 赦大老爷并不惊慌,身形依旧挺拔傲然,手中长剑指着他们所有人,“贾家的仆人的确从根上开始烂了,稍微一丁点不满,你们就会噬主。记得当初你们祖辈也都是忠义之人,想来都被王氏和史氏两个女人给教坏了。” “这叫一点不满吗?你贾赦脸皮可真厚!” “可不是嘛,前前后后弄得多少人下场凄惨,来来去去咱们府上多少人吃了落挂!” “少废话,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贾赦,受死吧!” “杀了他!咱们一起上!兄弟们咱们一起,抓住大太太,大老爷绝对会投鼠忌器。” “对,抓住大太太!!” 大老爷的剑就此出手,依然一剑一个,配合上五个侍卫,半圆形的防护圈拦出来,谁都不能去动邢氏分毫,屋子里到底没外头宽敞,他们只要守住一小块地方,就足够互相支撑。 邢氏一直默默看着,心急如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贾家的奴才才真可怕,王家来的那些哪里比得上!若是当初二太太能有这等手下,能豁出去一顿刮也要对他们下手,他们哪还能活到现在。 不过她也基本可以断定,荣国府会死伤惨重,而且还是由内而外的,希望这会儿外头人不要趁火打劫!不然大老爷也未必能把握得住! 想想邢氏还是觉得她做得不够好,若是她能有王熙凤的手段,在老太太到达金陵后就开始惩治这些下人,哪还会有这等局面。 大老爷好歹是个男人,又事务繁忙,后院的事即便他会管能管,终究不会太过放心上,而她不同,她若能做到老太太二太太甚至王熙凤那样,一丝风吹草动都知道,大老爷回到府上,就会觉得很安心。 五个侍卫外加一个贾赦,武艺自然都不一般,面对一群赤手空拳的下人,他们完全可以应付得来,甚至连伤都不会受,想要让贾赦尝尝被杖毙的滋味,那是没指望的。 地上不一会儿倒下一片,差距太远所有人都开始胆怯了,他们怕后头侍卫再冲进来,也怕赦大老爷的剑太过锋利,原先众志成城的士气,一落千丈根本无法挽回。 “咱们烧死他!” 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桐油,竟对着赦大老爷门面泼去,随后一把火把整个屋子都点燃了,也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把荣国府所有的侍卫都给惊动了,甚至连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贾家人,都给惊动了,贾家的家丑势必无法掩盖下去。 而那些仆人呢,迅速跑到外头,还捡起地上的门板拦住大门,显而易见不打算让他们一行人出来。在他们看来,只要大老爷死了,他们的罪就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日子还能过得极好。 “老爷!怎么办?” “不怕!”这两个字,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对着邢氏说,“到此为止了,拿本老爷的枪来。” 这是一把精致得**,一向由贾赦身边的护卫长保管,这把枪的威力,当初着实震惊到咱们赦大老爷,如今,咱们赦大老爷就拿着这把枪,对准大门就是一连串射击。 “轰!轰!轰……”几声巨响之下,门应声跌落,屋外堵住大门的人,也死得不能再死,场面再一次静寂无声,“出去吧!” “是!”一个侍卫捡起那块门板,双臂用力之下,轮着那块板把周围的所有人都给吓得不敢靠近,其余四个侍卫围成一圈,把赦大老爷、邢氏和王善保家的围在中间。 “弓箭手,准备!”原本就火光四射的院子墙头,突然又出现一堆拿着火把的侍卫,随后,两边围靠在贾赦身旁的仆人,一个接一个被射中,场面愈发凌乱不堪。 拿着门板的侍卫迅速把门板立在前头,直到这会儿,才陆续又有弓箭手射击到他们身前。上百号一个不留,被消灭在这个狭窄的院子里,贾赦冷着张脸,在人群中迈开步子,姿态潇洒又镇定,大太太跟在她身后,一点都不害怕。 混乱的场面在大老爷走出院子后,被侍卫们慢慢清理干净,贾赦带着人,直奔西院而去,他绝对不会再允许后院起火这等事,二太太显然已经踩中他的逆鳞。 风风火火一群人到达西院,西院的奴才连拦都不敢拦一下,各个面色发白站在一旁,任贾赦长驱直入。 “大老爷你们这是……”周瑞家的站在王氏院子门口,面前还算镇定得企图拦住大老爷的脚步。 大老爷压根没搭理她,打了个响指就有侍卫把守门的全部拿下,引起尖叫声一片。 刚刚用完膳的贾政听见声响,忍无可忍跑出来,“大哥,你这是想要做什么?也想来包围我的院子?今儿抽我抽的还不够狠?后悔了?” “老二,我只问你,你跟王氏联手倒向王家了?”贾赦的剑直逼贾政面门,“若是你背叛贾家,我不会饶你性命。” “你……你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背叛贾家!我也是贾家人好不好!”贾政死不承认,可眼神却是虚得可以。 “很好,你的确需要好好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贾赦说完,转身朝王氏屋子走去,住在她隔壁的赵姨娘吓得都不敢出门,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打上门来了,往后他们二房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大老爷,你还要不要脸!带人直接闯你弟媳妇的院子,你算什么兄长!” 王氏是被人给拖出来的,贾赦让十几个婆子在里头翻箱倒柜得搜,任何有疑点的东西都不放过,即便如此,王氏已然镇定自若,半分害怕都没有,显然早就做好准备,不怕贾赦来上这么一朝。 贾赦这次,是第一次正式这个女人,相比贾政,这个女人的胆很大,野心也不小,再联想王熙凤和薛家那位家主夫人,王家的女人的确不可小觑! 第80章 交易 “贾赦, 事情叔叔已经听说, 这个王氏咱不能留!贾政若是敢留, 他就不是咱们贾家的人。”轰轰烈烈进门的五老太爷带着一群子子孙孙上门, 怒发冲冠得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王氏今天伤得是他呢。 四老太爷紧随其后,二话不说站在他五弟身边力挺, “虽然我平常并不怎么看得上五哥这糙汉子,不过今儿这话在理, 咱们贾家怎么能留这么个奸细在你府上,你要是出个什么事, 咱们贾家可怎么翻身!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可不是,今儿你府上闹得可不小!一进门就一股子血腥味!得有多少人拼杀!”九老太爷捂着鼻子走进来道, “这么多人叛变, 看来这王氏没白掌控贾家这么多年!端得是好手段!” “今儿我什么都没做, 从下午起就没出过门,连我院子里的奴才都没出过门, 你们想往我脑袋上扣帽子, 那也得看王家答应不答应!”王氏冷冷哼道, “我王家人这还没完全倒向甄家呢,薛家也还没开始对付贾家呢。” “哟,这还没对上?你是没出过门在说笑话吧!” 五老太爷都笑喷了, “你知道薛家在扬州损失有多惨重吗?你以为你们王家在军中那点人脉,史家还能让他留着?这还没对上!那得对到什么程度才算对上了?那王家过来当说客的可真轻松,说什么这倒霉婆娘都信呢, 哈哈哈。” “可不是,那么多好地方,一下子全都没了,王家可大不如前了,连圣宠都没有,他就算愿意跟咱们贾家混,咱们贾家也不稀罕。”九老太爷冷漠得嘲讽一声,“不过你王氏当真不能留,就冲你这份向着王家的心,迟早是个祸害。”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赦大老爷,等着他的决断。 赦大老爷一时沉默着,并没有开口,有些松懈的神经总算被慢慢调动起来,人也清明不少,想得自然就多些,刚刚贾政心虚的眼神,让赦大老爷想到一种可能。 “王氏,你手里是否有贾家什么秘密?例如家族名单之类的。” 贾赦说完,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得看着他,各个都不敢再随意再开口。 这种东西若是有,还落到敌人手中,他们贾家很容易被人连根拔起!他们几家哪来那么多的人手去护住偏支的人,到时候非得闹得人心惶惶不可,还何谈攻破甄家。 王氏:“……” “这就是有咯!”贾赦的脸阴沉得难看,一时小看了这女人,竟能给他造成如此麻烦,他该好好反省反省。 说来蹊跷,原本他不可能会小瞧女人,他那个时候的世家女子各个好本事,耍起阴谋来不比他差,甚至好些还能独揽一整个世家大权,跟他平起平坐都有。 可他还是从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女人的看法不过附庸品,只是局限于后宅争斗。那这样看来,那老纨绔的记忆对他印象不小!他还得抽出时间好好理清前程往事了。 “给我仔细得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名册来!”贾赦隐冷得下达命令,屋内敲敲打打的声音愈甚。随即,贾赦的眼神又看向贾政,“老二,你可知道这件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集贾政身上,如今其他几房的人都陆续到齐,连小辈们都来了,一个个又好奇又鄙夷得看着他们二房,根本没有丝毫的尊重可言。 被人群如此观望,贾政不是没有过,可他依旧受不了,面皮青白一片,最终一阵阵的苦涩,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需要理会来自亲人的质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九老太爷笑了,谁都能听出,这笑声中的嘲讽味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婆娘可是你正妻,这么多年你怎么做的当家人啊?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人握住了我贾家的秘密,赶明儿是不是族谱都要让那女人给得了,你贾政都不知道?简直可笑!” 五老太爷当真是从心里鄙夷这个政二老爷,越看越没有担当,连个女人都不如!根本就没种!这种人当初若是继承他们荣国府,那简直就要把贾家的未来双手上供给王家了,也不知道那老嫂子怎么教的儿子。 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五老太爷一个,他们里头还是有人见过宝二爷的,就宝二爷那扮相,还有平常的作风,只怕连这政二老爷都不如,偏一个比一个得老太太欢心,可见那老太太根本就不会教育子孙。 不过史家的人并不如此的,史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纨绔也少,好享受的几乎没几个,在军中出了名的能吃苦,不然史家根本没可能一门双侯,在军中地位依旧让人忌惮,就是没想到那史老太太这么奇葩的人,刚好就让他们贾家给摊上了。 想想那史家老祖宗是不是对他贾家有意见,不满他贾家爵位在他家之上,才养出这么个祸害来让他们贾家不安生。 人群中嘀嘀咕咕的讨论,一字不落落入贾政耳中,让他眼前都开始发黑,自诩人才的他,今日当真受到不小的打击,不管是来自贾赦的,还是来自族人的,他都听不下去,也无法面对。 这样的族人,如此评价他的族人,还怎么可能会辅佐他?王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老二,那你可知王氏有没有把名册送走?” “她不敢的!她……她好歹是我贾家的媳妇!”贾政想起今天他的警告,还是有些底气得说道。有他坚决的反对,王氏她想来不会这么快就把册子送出去!不然他非休了她不可! “呵……”这一声,是王氏发出的,就目前的情形,她也几乎可以断定,贾家不会饶过她,即便没证据,他们这群人也不会让她好过,既如此,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她马上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等王家攀上甄家,给贾家造成很大伤害后,只要她还没死,迟早有人吃不消会来求她,会来救她,到那时候,贾家四分五裂在所难免,贾赦又能如何?老太太也无力回天吧! “臭婆娘你……你竟然……我有警告过你的,你竟然不当回事,也罢,既如此我贾政今日非休了你不可,让你这恶毒婆娘滚回你王家去。” “行啊,你大可以把我送回王家,你们贾家的好日子也不多了。”王氏说罢,脸上挂出得意的笑,“既然我得不到贾家,就让他早点消失好了,省得你们一个个的很有脸面是吗?压在我王家头上很得意是吗?哈哈哈……” 面对这么多贾家人,竟还敢挑衅,当真不要命了! 贾政恨得眼眶都赤红着,根本没法想想这木头人一样的王氏,竟能如斯疯狂,当初就真不该娶她,不该听老太太的,什么给他撑腰,什么豪门贵妇,都是假的!!这就是个疯子!!! 贾赦没再看王氏,转身对着九老太爷道,“名册既然已被送到甄家!就不得不防!九叔,你去安排安排,近期贾家人全部闭门谢客,一应吃穿用度由族里供,若是后生多的,不妨组织起来巡逻,另外再安排些侍卫过去,让史家巡逻的经常去看看。” “好!”说罢,九老太爷就急忙下去解决这事,就怕一个贾家人就给人收拾了去。 可他心里还是格外吃惊的,先别说甄家会如何对付他们贾家,那都是迟早的事不需要在意,可这王家的婆娘究竟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这样!都为了王家害自己婆家!! 看来不仅荣国府的王家媳妇得看紧了,连带着族里其他王家媳妇都得好好查查,看谁还敢心向王家,到他们贾家来讨债。 “赦儿,那这王氏怎么处理,休了?杀了?”五老太爷眉头微挑,“我个人比较赞同斩草除根,这王氏不安分啊,总想什么呢这是,弄垮了贾家哪还有她几分好,看看那薛王氏就知道,薛家都恨不得拔了她们的皮呢。” “我看那薛王氏半点不后悔,要是王子腾没死,顾忌还能好端端过上她那舒心日子,知道银钱被王家掏空为止。”四老太爷摇摇头,依旧不赞同他五弟的想法,“五弟,你没觉得王家人的思路都很奇怪吗?全都认为她们王家能爬到咱贾家头上来!咱们贾家落不着好,还能让他王家落着好?” “就是,当初就一个坑里刨食的,现在想掀锅,有那么容易吗?” 贾赦想了想,“人留着,老二好歹是大贝勒爷的人,刚上任就被咱们弄丑名声不好看,扬州那儿还需要太守帮忙。不过王氏,把她身边人全都换成咱们的人,再引那薛家上套,薛王氏手里捏着的银子不少,起码百万开数,咱们贾家现今就缺银子。” “对哟,那薛王氏可是薛家主母,占着整个薛家最富贵的嫡长一支,有那银子咱们前头亏得都能补回来。”五老太爷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打心眼里头高兴,可见前阵子损失的东西让他有心疼。 “大家都回去吧,这儿我还能控制得住,早些休息,明日还有事要忙。”贾赦说罢,就让人开始清扫王氏的陪嫁,一个不留全换掉,连周瑞家的都被人带走了,偌大个院子,只留王氏一个主人怔怔得待着,没再动弹。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等这一日到来,王氏依然不习惯,只是不知甄家会花多长时间弄垮贾家,若是要花上一年半载,那她的日子就真的难熬了。 不仅她,怕是连她的女儿元春,日子都愈发难熬,赦大老爷如此看她不顺眼,未必不会告知四贝勒爷这件事,那她的元春…… 还好还好,宝玉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就会被关起来读书,二老爷还在呢,他就那么一个嫡子,还有老太太,如何都不会让宝玉丢失性命的,只要宝玉还好好的就成,她定能忍到那个时候。 赦大老爷见她偶尔面色发苦,偶尔又暗自下决心的样,就知道她在合计什么。 不一会儿,周围的人全都离开,屋内的人也不敢出来,院子里只剩下王氏和贾赦两人。 贾赦的面容一直都冷漠着,可这会儿,竟然蹲下身正面对着王氏笑着,笑得王氏颇有些莫名其妙,也愈发心生警惕,想必这世上再无比这人更恨她的。 “王氏你想要权势,这些本老爷很清楚,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想怎么样?” “王家如今什么样,我比你清楚,你愿意相信也好,不愿相信也罢,如今的王家没了王子腾,坚持不了多久?你到底是我贾家的媳妇,不如这样,我许你个好处,你帮我里应外合反了王家如何?” “你……”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常人会想如此利用她吗?他们可是纯天然敌对的关系,贾赦那脑袋进水了!不怕她再坑人!! “你没听错,本老爷在给你机会,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自己有脸面有权势,怎么都比依附旁人来得愉悦。” 王氏心里发颤,他贾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大老爷能许我什么好处!” 见她面色有异,却还故作镇定,贾赦没挑破,不过语气带着些蛊惑道,“本老爷可以让元春成为四贝勒爷的侧妃,让宝玉继承爵位,这个好处可够诱人?” “你……”王氏的心颤得都不敢相信现实,她不信贾赦会兑现承诺。 “你要的不就是这些吗?本老爷又不稀罕,想必琏儿也是一样。王氏,你的决断呢?” “你若能给我留下证据,我就帮你对付王家!甚至帮你对付薛家!” “成交。等你从薛家拿到十万两银子,我就给你证据,让宝玉继承爵位的证据。等甄家覆灭,本老爷会实现这些承诺,你若想耍花样,咱们可以试试看。” “好!我答应你!你若不能兑现……”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贾赦补上这句,王氏就放心不少,至少在她看来,贾赦还是很敬畏鬼神的,从不肯轻易说出誓言。 “竟然你都对我做出承诺,我会给你一个投名状。荣国府的后院,你再不必担忧。邢氏办不到的事,我可以办到。” “可以,不过你必须尊重邢氏,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氏不可抑制得嫉妒到发狂,邢氏,又是邢氏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怎的如此命好!能让赦大老爷如此护着她,不过她目前的状况不容她反抗,“好!我答应你!” “你无须那般难受,这对你而言并不难吧,邢氏她又不常招惹人,也不会经常出来晃荡。记得你刚来那会儿,她有给过你脸面吧!王氏,她没你想象中那般重权重利!” 王氏:…… 赦大老爷当着她的面夸邢氏,王氏呕得都能吐出来。大老爷这是在嘲讽她重权重利吗? “薛家不日就要上门,王氏你记得做好准备,你那几个贴身的丫头婆子,本老爷会还给你,不过,你得给我一份名单,对贾家不忠的下人名单。” “呵~这贾家除了你们大房当初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哪还有什么忠心下人,只要过得不错的,都是些蝇营狗苟的东西。”王氏翻了个白眼。 “从我嫁到贾家来,这贾家的仆人就慢慢被老太太养大了胃口,你也经历过,府上主子轻易动不得那些奴才,那些奴才受了委屈,总能跑到老太太那儿告状,不管如何,只要老太太看不上你,就会罚你,你说这是不是笑话?呵~还重规矩,重规矩就是让奴才爬到主子头上去?” 王氏这个日常伴在老太太身边做媳妇的,比贾赦遇到的多得多,那老虔婆想下她脸面的时候,别说有脸面的婆子,就是没脸面的,都能当个由头骂她,想想看,这府上的奴才不张扬起来才怪。 凤丫头那么霸道张扬的人,昔日在府上也蹲了好些年的,即便到如今,还有不少人瞧不上她,单看那日贾琏挨打就知道。 尤其是越有脸面的,就越瞧不上主子,连赖嬷嬷那等奴才都有,下人里头谁不仰望?还指望府上的奴才能忠心?也就大房运气好些,留给他们不少闷声着实的好家伙,不然早给人下绊子了。 第81章 老太太的下场 “行, 那后续的事就交给你了, 希望你也能认清自己的路, 不要走岔了。” “明白!”王氏点点头, 没再跟大老爷犟,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这个,可惜老太太没法帮她实现, 她二哥也不能,想必王家薛家甚至甄家, 也不能帮她完成这个心愿,而唯有贾赦, 她真的可以轻而易举得办到,只要他放弃爵位就好, 只要他上个折子就好。 一旦宝玉得到了荣国府的爵位, 这辈子就不需要愁了, 若是元春也能做上贝勒爷侧妃,那宝玉的一世都会过得安稳, 仔细想想,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 即便贾赦比她过得好又如何,好歹她过得也不差,她儿女过得都不差。 而她需要做的, 不过坑薛王氏而已,王家人如何能跟贾赦相提并论,这些日子看来, 这个贾赦的确深不可测,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典型,用处的招总能击中人心软肋处。 说起来,这赦大老爷唯一搞不定的,就是老太太吧,老太太原本都对他们二房恨之入骨了,在一路上骂骂咧咧不断,对她这个媳妇可谓是多看一眼都嫌烦,可真没想到,赦大老爷的孝顺,反而让老太太又固态萌发了。 说起来,贾赦今日能如此对待老太太,那完全是她自己作的。这会儿只怕都还没解绑,想来也饿得不行吧。 两人秘密达成协议,王氏身边的周瑞家的又被放回来了,不过被放回来的周瑞家的已然颇为狼狈,见到她家太太时,就跟见到救命恩人一般,哭得毫无形象可言。 后院的事交给王氏,能一定程度上拉取一点时间,好给他处理那册子的事情,他总不能一个分成两半,一半处理外头的事,一半还得随时担忧自身的安全!连睡都睡不安稳,他如何做事! 不过他倒也不会完全信任王氏,王熙凤那儿媳妇,是时候该回来了,有她在一旁看着,王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后院的事交给她,赦大老爷还是挺放心的,据说都已经怀上了,在家住着也更安全些。 离开西院的大老爷信步朝他自己院子走去,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老太太他的母亲呢?这会儿老太太该恨透了他吧!可贾政当初对她做的,也不必这差多少,怎么就不见她如何怨恨,甚至随后就能丢在脑后! 老太太就躺在他的偏房中,身上依旧被捆着,嘴里的布条也没拉下来,这么睡并不舒坦,可老太太还是睡着了。 贾赦稍微一看,就能瞧见绳子勒住的地方通红一片。 有些觉轻的老太太听见动静,睁开眼朝床边看去,眼神刚接触到大老爷身影,眼眶骤然睁大,人突然就开始挣扎起来,撞得床板都轰轰响,尤其那双眼睛,当真跟看仇人般看着贾赦。 找来椅子,贾赦就坐在床边,“母亲你当真如此恨我?我并没有伤你不是吗?” “呜呜呜……” “莫不是你恨我伤了老二?”贾赦微微一笑,“老太太,你总说我的不是,说我纨绔无能,可老二想必也没你想得那般好,不过是你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可你已然还是放不下他,已然疼爱他,当自己是睁眼瞎一般。” “老太太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一个外人都受不住,会愤怒得想要杀人,更何况是原身。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 “老太太,你似乎根本就没把我当儿子看,只觉得你生下的只有贾政一人,我调查过您的过往,你疯狂地嫉恨老祖母,完全见不得我好想来是有原因的。可你不该败坏我贾家,你对我贾家做出的事,到地下都无颜见人。” 老太太依然一个白眼,完全不当回事,只当他贾赦信口雌黄。 “王家在我贾家埋了太多钉子,今儿儿子差点死在那些仆人手中,也是有意思得紧,后头又被告知王氏背叛了贾家,把贾家的花名册都让给王家,咱们贾家如今就处在风雨之中,随时都可能覆灭,不管前途如何,只要贾家死一个人,老太太你就脱不了干系。” “呜呜呜……” “激动又有何用呢!贾家的仆人已无忠心,这都是你惯出来的,为了让自己的权势达到最高,就让奴才去踩主子的脸,当初祖母还在时,可不是这样的,老太太你不配做贾家的主母。” “呜呜呜……”这次老太太格外的激动,手臂都挣扎得嘞出血痕。 贾赦就笑了,“你当真不必如此激动,我会给你善后的,不过,你我母子的情谊,到此就终结了,我隐忍你这么多年,奉承你这么多年,该抵得上你的生育之恩了吧。老太太,我早就不再是孩童,也不需要所谓的疼宠。” “你……你不孝……”呜呜呜半天的老太太,竟隔着布料,隐隐透出几个字来,样子瞅着很是激动疯狂。 “是啊,我是不孝,这点我认!我贾赦从来都不是冤大头这样的人物,你如何对我,我也如何对你。老太太,介于世风如此,我不允许你死,所以,你也该为贾家赎罪了。” 就在这时,外头人送来一碗汤药,老太太不敢置信得望着贾赦,眼神中带上的害怕和绝望,都溢于言表了。 “老太太不用担心,这药是我自己配的,不会痛,你喝下去不会危及性命,只是不能发声而已,而且我这儿还有解药,等事成之后自会给你。” 说罢,贾赦松开了老太太嘴上的布条。 “贾赦你敢!!我是你母亲!!我是你生母!!你是个畜生吗?” 贾赦:…… 接过药碗,并没在多说一个字,端碗上来的小厮很是乖觉得帮忙按住老太太,不管老太太如何尖叫,都不得不张开嘴,任由贾赦把药倒入口中。 这药还是极为霸道的,不过片刻,老太太就再发不出声,只见她张着嘴啊啊啊个不停,可什么声响都没发出,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怜的。 老太太一想到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场,眼泪哪还收得住,看向贾赦的眼神,就格外得冷冽如刀。 “老太太,为了防止你自杀,儿子也不得不除此下策了。”贾赦刚说完,老太太的眼神就愈发得害怕,担忧贾赦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可贾赦终究没想过要断她手脚之内的事情,虽然这样做最保险,可贾赦的法子也分外恶心,他让人准备了两块直板,又分别在两头打上两孔。 这两块直板就捆在老太太手臂上,而且穿孔的东西用得都是铜丝,用烧红了的铁钳子一夹年头,根本就没有轻松解开的可能,除非用上大剪子,这老太太要能用大剪子剪开这铜丝,哪还有机会自杀? 做完这些,贾赦才让人下去,他依然坐在老太太身边,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你很得意是吗?贾赦从老太太的嘴型可以看出她这句不甘心的问题。 “老太太,有些事终究还是要还你,你把你亲儿子给逼死了,就不能怪我这个外来者给他报仇!” “!!!” “是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事实的确是如此的,我从没有打心底里孝顺过你,不过觉得你有利用价值而已,可我也看不惯你的行事作风,你好本事竟能让我也鸣不平。” “老太太,我年纪比你还大,比你见识的还多,我可以很准确得告诉你,你看好的那群人,没一个有骨气,也不可能会出彩。不管贾宝玉是否生来带玉,是否是有大来历的,他终究不可能成材。老太太你最终只会把贾家带沟里去。” “不过,想来你也没机会看他长大了,林家的人会让他慢慢得虚弱致死,不会让他活过15。” “!!!” “其实这些都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老爷我并不想管,也不愿多看,老爷我忙着呢,那有功夫搭理你引狼入室的事情,老太太怎么就不好好想想,那林如海至于要巴结你吗?任由你和王氏下脸面,还要把黛玉留在贾家,连邢氏都看出不对来了。” “老太太,你已经完全被过去的权势迷住了眼,这世道已经没有第二个贾代善可以保着你胡来,也没有第二个贾代善可以让你高枕无忧,享受极致的权利,贾家已经没落,没有人会像当初那般敬重你,你的价值也没有那么大。” “我今日敢如此对你,自然是不怕后续有人找我麻烦的,如今谁又能找我麻烦呢?谁又会为你出头呢?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看重的人都是白眼狼型的,我敢保证,连贾宝玉都不会为你多说一个字!他只会为自己的处境悲哀。” 老太太被他说得,都闭上眼流着泪,可随后,她竟然示弱般望着贾赦。 贾赦见她如此,微微笑了笑,“没用的,我不会再给你脸面,只会让你好好活下去,你的儿子,你孝顺的儿子已经死了,这世上早已没有那个人存在了,你的确只剩下贾政一个儿子,往后你若是要疼儿子,也只需要顾忌他,再不需要顾忌我,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老太太疯狂得摇着头,她不信这个事实,只当他贾赦是在气她!这种鬼神之说,这种鬼上身的时,谁知道是真是假? 即便她如此,贾赦也再没搭理她,起身走出门,对着门口等候多时的翡翠说道,“好好照顾她,本老爷要她好好活下去。” “是,老爷,翡翠领命。” “嗯!”贾赦说罢,便朝大太太院子走去,而翡翠呢,有些好奇得走进门去看看老太太的下场,虽然不觉得大老爷会如何狠心。 可走进门,看见哭得伤心欲绝的老太太,翡翠还是很震惊的,虽然老太太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妥。显然,大老爷真的对老太太生分了,而且都明确告知了老太太。 连王氏,大老爷都可以让她继续活着,可唯独老太太,竟然被大老爷整治成这样!足见大老爷对王氏的恨,根本及不上他对老太太的恨! 说来也是,王氏好歹是外人,能伤人最深的,往往都是自个在意的人,怎么想,翡翠都觉得老太太这下场怨不得旁人,虽也没给她打抱不平什么,只是安安分分得让人抬着她后院。 她依旧还是荣国府的超一品诰命,只是没有权势而已,**华富贵,她还有呢,根本不值得同情。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老太太无声得哭了一路,府上如今都慌乱着,基本没人在意也没什么人看见她那姿态,可谁都知道,她们荣国府说一不二的老太太,往后是再不会有了的。 再来说邢氏那儿,被人护着会院子的邢氏,还是被吓得不轻,早上的事还没平息呢,晚上又来,邢氏这会儿一闭上眼,都能感觉到那股冷意。 她有点害怕,她怕府上想要害她们大房的太多,她甚至不敢让旁人太过靠近她的屋子,连王善保家的她都不让她近身。 对此,王善保家的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盼着老爷快些回来,也好让她家太太不继续钻牛角尖。 可他家老爷真的过了许久,才总算到来,邢氏见着他,就跟见着救星一样,一头扎在他怀里不出来,连动一动都不愿,贾赦无奈,只能跟早上那般,拦腰抱起她进屋休息。 “大老爷,都解决了?” “嗯,我交给王氏处理后头的事情了。” “王氏?大老爷……” “不怕,她还是有软肋的,那爵位她做梦都想要。” “老爷,那琏儿怎么办?那爵位也是他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他不需要了,他自己可以撑起来,还在乎那三四品的爵位?他如今的官位都四品了。往后只有更高的。” “那老爷……能信任王氏吗?” “不能,所以还要把王熙凤给找回来,一两个月足够她把贾琏的后院弄得铁桶一般,也是时候让她回来养胎了,你若无旁的事,只管看着她就好,其余的她自会处理。” “也是,还得让王家人来对付王家人,王熙凤的手段并不比王氏差,她如今跟贾琏一条心,对王家也死了心,想必是咱们贾家人,给她这个信任,她也能更加安心做我荣国府一支未来的宗妇。” “很是,近期薛家还会有人来,据说那薛宝钗也是个厉害的闺女,不过,你不要太过靠近,省得被人利用。” “我才不去呢,让她们王家的女人自己狗咬狗去,我安安静静养着我的黛玉便好。” “黛玉?她们林家对老太太下手了吧!还迫不及待得下手!”贾赦唇角一勾,“虽然林如海暂时与我联手,不过不排除他对我贾家还有极大的仇恨,她们府上的下人对咱们贾家有极大的仇恨,所以,你可以疼着黛玉,却也要小心提防他林家。” “嗯!明白!还是巧姐儿好,怎么都不会对我不利的。”邢氏突然有些期待王熙凤的回归,“还有凤丫头那一胎,是个男孩儿就再好不过了,琏儿也就有后了。” “是啊!有个子嗣就不需要太过操心。”贾赦说的话一点不走心,这人还是喜欢小闺女,邢氏微微叹口气,嘴一撇就翻了个白眼出来,这会儿他家老爷竟还嫌男孩儿不够可爱! “老爷,你说以后还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吗?” “不会了,老爷我不会再小看任何人,也不会给人歇斯底里的机会,府上一下少了上百号人,也该实实恩,让底下的奴才安个心,回去认真做事。” “这事就交给我办好了,不是很难不是吗?” “那就你做吧!你也该跟王熙凤好好学学管家的事,老爷我不可能永远帮你看着。再则,老爷我已经给你减轻很大的负担了,后院一个妾室都没有不是吗?”贾赦眉眼一挑,觉得自己这个丈夫做得非常好。 上辈子他就觉得自己这个人相当不错,对得起家族对得起老母,连妻子儿女,他都对得起,就是不太对得起他自个,玩没玩够闹没闹够,总在尔虞我诈中生存。 等事情一了,他就学学那枪去,今儿那枪可是发挥了大作用,那绝对的好用的。 第82章 一切都是空话 有甜头在前头晃动, 王氏的手脚非常迅速。第二天一早, 在大老爷起身去衙门前, 就把府内的名单全部规整齐全, 甚至连贾赦大房中隐藏的人手,都给提出来好些。 不过大老爷还是明白的,不管如何, 王氏终究不能跟他一条心,也终究还会留一手底牌。 好在府上依旧是归他管辖, 只要看住了贾宝玉,这王氏能奈何他? 到了衙门, 九老太爷的人就迅速呈上昨日的情报,甄应嘉这次不像往常那般爱憋大招, 而是手段干净利落直接撞破他贾家好几个门槛, 把宗族旁支端了整整一脉, 连个种都没留下。 这个打击着实有些大,也着实踩中贾家老人们的心坎, 若不是九老太爷赶到得及时, 甚至还会有更多的旁支遭罪, 足见甄家对他们贾家有多大的仇怨。 的确,甄家遭到贾家史家联手聚集,死伤惨重, 甚至连家族的底子都被人松动起来,甄应嘉如何还能稳坐钓鱼台,慢慢得谋划将来, 他就是想要跟贾家死磕,想要夺回失去的颜面。 如今他手上有贾家众人的花名册,他很清楚得知道那些人是宗家的,那些人无关紧要,他挑拨也好,也暗中下手也罢,贾家人只能防着,不能主动出击,主动权就在他手上,他自然没完没了。贾家再厉害,总不至于让军队来保护他的族人吧! 足足几百口人一晚上就被人干掉得干干净净,贾赦眉头深深紧蹙,仔细想想,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任由那甄应嘉随意动手,他得反击,得让甄应嘉头疼脑热分身乏术! 突然,贾赦眉眼一亮,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前头四贝勒爷送来了元春的那二十万两银子,那些投靠来的盐商也前前后后送了上百万的银子,即便大贝勒爷的船队即将归来,他也有足够的粮草军需和各种物料可以装上。 那剩余的银子,他大可以收购江南跟周边的粮草,把那些剩余的粮草大肆囤积,用来挤兑甄家一派的粮铺,让他们无法立足。 到时候只需要低价限购卖出去,甄家的铺子愿意跟,他就继续买进,不愿意跟,就让他的铺子发霉去,看他能坚持多久,等明年一到,新粮变旧粮,才真的亏大本了。 仔细想想,他甚至还可以这样,等江南的铺子中无多少存粮时,可以先把官府今年需要贱卖的陈粮拿出来卖,都不需要低太多的价格,等补足了相应的量,甚至还能有不少剩余。 如果真这样干下去,到最后他跟甄家的人都会亏损些银子,不过他的银子白来的,甄家的银子可都是各家辛苦挣下的,他这么一闹,少不得有不少穷酸的甄家人会失了生计,那比他甄家用花名册对付他贾家的穷酸支脉也不遑多让。 没准他们这边还能让那些支脉抱团保卫他们自个,可失了生计,那绝对是无可救药。 待贾赦仔细考量过后,就让底下人赶紧去办,务必要一月之内把江南各地的粮草买个干净,不管是靠威慑的还是靠什么手段,此举必须办到,即便不能让甄家伤筋动骨,也要让他们恶心得够呛。 九老太爷那儿得知贾赦竟能用处此等损招,他真不是心疼银子,他只觉得心肝都有些疼,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又没了。 随后,贾家的人突然间就开始一齐向各处粮铺分批购买粮食,这业务熟练得就跟当初买胭脂一般,不太引起人主意,可最终累积下来的量,却着实不小。 介于上头甄家人正耀武扬威得对付贾家人,大半个月时间内,连续又端掉了贾家三四个支脉,弄得江南各地的人又热闹非凡好一阵子,谁还在乎并没怎么波动的粮价? 就连甄家的人,都没空搭理底下人的通报,粮食卖得快些怕什么,他们囤积的粮食还能少?又不是什么战争年月,受灾的地方早就发粮下去了,还能有多大的事,这当口,他们就想看着贾家的人倒霉。 可直到大半个月后,各个甄家的粮铺都出现粮食紧缺无法继续开张的问题时,才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好。 他们甄家的存粮是不少,平常卖得也不算少,可连续被人小批量小批量买走,慢慢也会因为卖得太快而不敢继续卖下去,尤其当各地都收不着粮时,就更加不敢再卖。 接着,便是大批量的粮铺开始关门歇业,少部分的粮铺开始提高价格,江南的平民百姓对此莫名其妙,明明江南并不缺粮,可怎么瞧着就跟灾年到来般。 各处猜测才刚刚出来,一些铺子竟开始抛售便宜不少的陈粮! 这种陈粮在往日根本不会有人卖,价格也不会这么高,可如今不少粮铺都陆续关门,陈粮也不过是放着一年而已,又不是什么吃不得的粮食,甚至比往常的新粮便宜不少,普通人家不讲究,便也陆续开始卖着。 那些准备哄抬价格的粮铺,瞬间就哑了火,除了富贵人家会来买外,基本门可罗雀着,开了门也没用。 陈粮卖了没多久,新粮也开始贩卖,价格竟比以往还要低,比那些卖出去的陈粮贵不了多少。像这种旁人都不卖了的时刻,粮铺非但没升价反而降价,这简直就是清廉的大善人啊! 这样的粮铺还不止一家两家,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据说都是归贾家所有。 到了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家人这又是下了盘好棋呢。一出手斩断整个江南的粮食生意,让旁人无粮可卖!!! 贾家若能有这大善人的名声在外,往后做粮食生意,大家都是信他的。尤其地里刨食的老农们,也愿意多多的把粮食卖给这样的商人,靠天吃饭的农户谁能不记恨那些灾年屯粮的商户呢! 多少人家就是因为灾年到来粮价飞涨,才没法买到足够的粮食,最终卖儿卖女甚至连祖上的地都卖了,让一个家都彻底没了指望。若那会儿能有贾家这样的大商人平衡粮价,就再好不过。 江南的粮价在贾家人的操控下,一直维持在较低的水准,不管哪家敢卖粮食,他们都会去买,买到最后,就只剩下贾家人在卖,其他人家根本无力坚持跟下去。 如果真让贾家人继续这样下去,到时候早稻一出来,才真正得让人绝望。 甄应嘉自个算过,他们甄家人手中的那些地,种粮食的没有种棉花的多,而普通农户家才真正的全种粮食,到那时他们甄家若是收不到粮,再想跟贾家人争就难了。 此情此景之下,贾家那几个支脉算得了什么,谁不知道江南是个粮仓,粮铺生意还是很赚钱的,他们甄家很多人都有涉足,这样一来,他们远比贾家损失惨重。 甄应嘉不得不感慨贾赦的手段,一出手就是让人毫无退路,不过一个月时间,甄应嘉又一次陷入分身乏术中,族内的声音终究被贾赦搅得乱起来,那花名册的功效,暂且也只能放下。 甄应嘉那边要忙着其他事,贾赦也同样又事要忙,因为大贝勒爷带领的船队已经快要到达金陵,根据史钧的回复,他们此次收获不小,等到了岸,需要他的人手支援。 至于荣国府后院,如今王氏老老实实待着,贾宝玉也一直被关在屋中读书,王熙凤已然回来,即便她有孕在身,有她震着一时半会也乱不起来。 王熙凤回来后,她是有去见过老太太的,如今的老太太,哪还有半分生机可言,这才多久,保养得非常好的头发,都慢慢全白了,瞧着也干枯着没什么色泽。 即便此时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都在府中,可没有一个人会再去看她,更不用提请安的事。 昔日辉煌的超一品诰命,人到老了身边竟无人关照,连丫头都只剩下一个翡翠还算轻快些,其余的都懒散着,根本没再把这个老人家放在眼底。 想想曾经,这老太太能把大老爷逼到那份上,再看看如今,真的不作不死,王熙凤对此没半点同情。 她可还记得,当初老太太伤了她时,大老爷说出来的话。 那会儿的老太太,是何等的威风,有个出息的儿子在背后撑腰,她即便伤成那样,都只能憋着气呢!连一句重口都不让说! 她倒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大老爷如此恩断义绝得下手对待她,甚至连二老爷,都不管不顾。 老太太见着她,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意动,也没能力有什么动静,如今的她口不能言,身上的那两块板压着,想动弹也难,刚开始没准还会闹腾,可后头吃了翡翠给她的饭菜,她明显已经虚弱下来,就跟谈不上闹腾了。 她想要见的人,如今也只有三个而已,可这三个已然不会再来看她,一整个月了,连个消息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日子,这样冷清的日子,当真难熬。 看着老太太如今的下场,王熙凤总觉得,二太太的下场没准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若是她再继续针对大老爷,大老爷对待她,只怕还没对待老太太那般仁慈。 这事王熙凤倒还只是放在心里想着,邢氏那儿可真笑开怀了。 王氏的念想是什么?最大的不就是贾宝玉继承爵位吗?可贾宝玉好歹要大老爷死后才能继承爵位,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林家能让他活到那时候? 所以,一切都只是空话而已!大老爷的狠,就在于他会让你不知不觉间,再无翻身的余地,他甚至还要榨干你的一切利用价值。 作者有话要说:  阿狐我设置错了时间,好笨哟~~~我的全勤啊~~~就这么断了~~~要哭晕在厕所了~~~ 第83章 京城中的热闹 最近京中, 各家大族都异常安分着, 即便是权势滔天的那几家, 也规劝着子弟不准闹事。 没有那么多仗势欺人的纨绔, 整个京城看起来都格外和谐,平民百姓们安居乐业,城镇也繁华无比, 至于外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谁都不会在乎。 三年一度的选秀刚刚过去, 各省的官员调配也陆续完成,京中人似乎没了什么太多的趣事, 便只能老调重弹,抓些历来就让人爆笑的事。 说实在的, 能做出像四王八公那样为攻克自家人散播谣言的权贵, 毕竟属于少数, 京中人很多都听着他们家笑话长大的,那马棚将军的称号, 还是百姓给按到贾赦身上去的。 要说这荣国府, 最近的消息也实在是太多了些, 百姓们都能给他理出个长条记录来。 那可怜悲催的马棚将军翻身就是一大亮点,后头死而复生又是个大亮点,府上大年初一生的姑娘嫁给了仇人家, 忠厚老实的政二老爷败了名誉,甚至那府上二太太从天上掉到底下,彻底失去靠山, 那老太太从地上升回天上,靠山又活过来了,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趣事。 私底下多少人在讨论四贝勒爷府上那两姑娘的你死我活,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那王氏可怜的命运,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看那马棚将军对付他那败了名誉的弟弟。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现在大多都不在京中,他们大可以随意得讨论,想怎么说怎么说,根本没人会来管束。 就这么着,京中人茶余饭后总能扯上几句贾家事,而且还久久不见消泯,反而有种越讨论越让人惊心动魄的味道在。 有一部分人比较关注那老太太的前程。 这个拥有超一品诰命的荣国公夫人,曾经权势滔天,后头日渐没落的老封君,以往对她那马棚将军儿子可不好,让他被弟弟一家蹬鼻子上脸,让他在京中名声扫地,是个男人都受不住,完全算得上不慈。 大多数人认为贾赦将不再孝顺,也不该孝顺,本来好不容易才翻身的,眼瞧着要重整贾家声望,怎能让那老婆子又压倒他头上去,什么孝顺都不及宗族来得重要,愚孝绝对不成。 可也有不少人认为贾赦还是必须得孝顺他老母,圣上以孝治天下,老太太又没虐待他,不过偏疼些弟弟,总不至于沦落到不慈的地步,所以,贾赦不孝顺母亲,就是违天下之大不为,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仅仅这么一件事,就吵得各家面红耳赤,热闹非凡。 也有一部分人比较关注迎春跟元春的争斗。 都说皇家后院斗争惨烈,两姐妹一嫡一庶关系还不好,却同时嫁到四贝勒府,免不了姐妹相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作为庶出的贾迎春会是先挑事的,好难得她父亲上位成功,自己也终于扬眉吐气,面对昔日趾高气昂的嫡姐,怎能善罢甘休? 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元春才会先挑事,她若是除掉迎春,她就能做荣国府的嫡长女,若不除,她就是个四品小官的嫡长女,身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尤其在她父亲已经败坏了名誉母亲又失了靠山的当下。 两部分人也很能争论不休,从最开始的各种事实论证,到后头冒出的各种能除掉对方的手段,事情没挖掘到最后,反而成了后宫手段的普及教育,成了各自脑容量的展示平台,当真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见识见识女人的手段。 作为贾家的族长贾珍对此,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原本说得就不是他家,他也没怎么被波及,可听着听着,总觉得不像样,见到他的人,总跟他打听什么内部消息,他能知道四贝勒府的事才好了,不过老太太的事倒是略知一二,可说出去不是人家想听的啊! 要说贾赦一如既往得对待老太太,他贾珍也将信将疑,不过看老太太前阵子的反应,俨然把大老爷当靠山看,他又不得不信。 说到愚孝,贾珍真想撬开赦大老爷的脑袋,看他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身上那么多本事非要藏着掖着,那老小子若能早点牛逼起来,他贾珍说不准也能搭个顺风车呢。 跟贾珍一个待遇的,还有四贝勒爷那位铁面王爷,说得好他是个厉害王爷,大多数人会敬重他害怕他,可上头多得是权势滔天的大臣,连带着几个兄弟,都拐弯抹角得打听消息,就目前人数而言,绝对不比贾珍遇到的少。 贾珍遇到的那些好歹都是没什么权力的姻亲勋贵,你说得好说得不好,你甚至是乱掰,人家也不能怎么着你,可四贝勒爷那儿就不同了,你说得不好你说得敷衍,很容易就能给你弄出个仇人来,越有权势的人越在乎脸面,这种情况是四贝勒爷并不怎么乐见的。 四贝勒爷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得称病在家,谁都不见。 他何曾想过,荣国府的事情竟能闹得众所皆知,甚至人人好奇。江南那儿都闹成那样,其他人竟还有闲心关注这个。 四贝勒爷最近心情并不怎么好,也有几分焦虑在。 贾赦一早便告知他大贝勒爷秘密离开京城的事,也告知他大贝勒爷出行的目的。他与他家大哥的争斗都上十年了,早已势同水火,可贾赦这次给了他重掌军权的机会,也不知会引发多大的变故。 可太子二哥那儿,竟放任着没提起过,大贝勒爷的嫡系部下,竟也全然不知,每每能听见他们讨论大贝勒爷的病情,好似大哥真快不行了似的。 这样的发展,让他有点摸不着头绪。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事是坏事,他大哥的那条船队,的确给边境带去不小的好处,一般商人可不敢跑到那边去经商,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粮草过去。 边境的百姓过得好,他没什么不赞成的,即便太子不同意,他也会设法说服,就跟贾赦当初说的那样,让百姓过得好,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可他真的不想跟人谈及后院之事,贾元春跟贾迎春真要闹到那份上,他福晋如何能坐看,早就杖毙了贾元春以绝后患,哪还任由她发挥。 每每听到他七弟在他耳边说起女人家后宅的手段有多恐怖时,他额头的青筋都能冒出来。 显而易见的,所有人都觉得,四贝勒爷好像更加冷了,好像比以往来得更加吓人了! 对此,太子殿下每次想起都能笑出声来,说实在的,他已经很少这么发自内心得笑了,也很少有机会能发泄出内心的苦闷。 京中没了大哥,他的耳边终于能有片刻的安宁,也无需再去考虑大贝勒爷对他的威胁。 不管他大哥出去重掌兵权是否会构成更加的威胁,他只想把情绪先安稳下来,想好好得睡几觉,再这么下去他真的快要疯了,他的脾气已然渐长,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若是哪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自个,做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那他大哥也落不着好去,终归太子堕落是需要一个借口的。 等到那时,他身后的和大哥身后的庞大势力,皇阿玛就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彻底除掉那些祸害,把权利集中到自个手上。 每次想到此处,太子内心都一片悲哀,只怕没人比他更加难过,即便大哥都没法想比。他是皇阿玛一手带大的,也是被他捧在手心里教养成才的,他自问能坐稳那个位置,可最终,皇阿玛还是放弃他了。 所有的皇子里头,他对皇阿玛的感情,是任何人无法比得上的,他对皇阿玛的依赖,也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想想曾经皇阿玛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字教他写时的场景,心里的痛难以言喻,也让他一日比一日暴躁。 皇阿玛应该是知道他的想法,看到他时,也会有愧疚的时候,可他终究为了稳定朝局,要对他最爱的儿子下手,甚至对大哥,皇阿玛也是愧疚的吧。 所以,大哥能出去晃,其实也挺好的,对双方都好,大哥可以出去散散心,他也可以偷闲几日。 那赦大老爷的确能耐,太子殿下在他身上,是日渐看到了希望的,那个复杂难以掌控的江南,都能被他搅得一团乱,那给他些权势,他是否也能破掉今日无解的局面? 若是有那么一日,他定要说服皇阿玛的,也好放大哥一条生路,大哥是适合做巴图鲁的,他的人品,太子殿下比任何人都信。 只是,这样的想法,他没打算跟任何人说,等贾赦处理完江南的事再说,皇阿玛不可能让他独揽江南大权,迟早会把他调回来的。 相比太子殿下和大贝勒爷,其实圣上早已想好后续的路,在他决定力保贾赦的时候,就准备放过他那两个可怜的儿子。 这两个儿子从出生起,就多灾多难的,只怕现在都没人会记起,他们两个曾经都年纪小小出过天花。一个丧母,一个从小养在宫外,论起读书习武,这两个孩子是他管教最严,也是过得最苦的,就别提他后头亲手制造出来的死局,逼得他们日夜都睡不安稳。 贾赦的那份奏折写得很清楚,能达到的效果也显而易见,就目前看来,他是有本事能办成的,只可恨这贾赦出来得太晚,让他两个最优秀的儿子都快坚持不住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迅速就把老大送出去。 很多时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甄嫔只看见了他们家岌岌可危的未来,却完全看不见圣上态度转变的根源所在。这次的甄家,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家心里都有估计,但却绝对想不到圣上会决定不留情面。 贾家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王家最近就安静得过分,自从王子腾出殡闹了通笑话后,似乎整个王府都闭门谢客,完全沉静下去,什么消息都没露出来。 可实际上呢,里头动静大了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二房当家人死了,权利重回大房手里,王仁如何会下手轻? 原本就瘦弱的不堪一击的王太太,如今过得愈发凄惨,正院她是甭想住了,连带着王熙鸾一起,被王仁赶到了偏僻破烂的所在,饭食虽然没有多少苛刻,可到底只管温饱。 昔日嚣张跋扈的王熙鸾如今性情都大变起来,畏缩着不敢出来见人,就怕王仁会对付她。她的年纪虽然还小,可也是能嫁人的,一旦王仁那厮下手狠辣起来,她就要万劫不复了。 两母女瑟瑟发抖着自己的未来,坐上家主位的王仁可没工夫搭理他们娘两,等过几年除了孝再说,他不缺那几口饭吃,每每看到她们脸可怜巴巴那样,心情也舒坦不小。 他亲妹子王熙凤最近得意得很,扬州知府的太太,江苏巡抚的嫡长媳,最近还怀上了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挺好,前途还一片光明,作为亲兄长,王熙凤终究还是想给他一个出路的。 只可惜他如今要守孝,若不然他也跑江南去算了,跟在大老爷身后,即便做把刀都好,每天都能听见王家被贾家干成的那熊样,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爽。 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贝勒爷的船队,终于停靠在金陵的码头边,一捆捆上好的毛皮褥子,还有一箱箱金银珠宝,简直晃瞎了吃瓜群众的双眼。 早已准备妥当的贾家人和史家人,派了上百个军官来维持秩序,箱子一车车得运走,整整过去两日,才终于卸完。 这一趟显而易见得大赚特赚,船上的人各个面带笑意。 明显开朗许多的新晋金童子拿着他那破账本,走在所有人前头,屁颠屁颠朝大老爷府衙而去,就他这个成绩,在大老爷那儿也是必须要狠狠夸一番才像样的。 走的时候还是个鹌鹑,回来时已然是个斗鸡,跟在他身后的史钧早已能够做到无视的水准。 此“斗鸡”刚到府衙门口,就迫不及待得大喊大叫,“大老爷,我回来了,看我赚了多少!真的是盆满钵满,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也没见过成色那么好的皮褥子。” 第84章 被嘲讽的贾蓉 兴冲冲的小“斗鸡”冲进贾赦的书房, 一早就听见这小家伙“打着鸣”的贾赦难得挂上宠溺得笑, 对贾蓉那小子招招手。 贾蓉瞧见大老爷的手势, 嘴咧得愈大屁颠屁颠走上前, 装着乖巧蹲下身,让赦大老爷的手很自然落到他发顶之上,求宠爱的姿态分明。 赦大老爷上下扫视他这架势, 笑容变得多上几分真心,大力对着他脑门啪啪就是几下, “好小子,干得不错。” “等下, 等下,痛痛痛, 大老爷饶命~”可怜他脑袋瓜子都要被打坏了!他可是靠脑袋瓜子吃饭的人呢。 “活宝, 还不站好!”赦大老爷翻了个白眼笑着骂道, “这次差事办得这么好,有你小子不小的功劳, 待会儿就给你向圣上秉明, 也好让你父亲乐呵乐呵。” “可不嘛, 蓉儿功劳大了去了,一没打仗二没闹腾的,就属我功劳最大, 大老爷你还不知道吧,小子我上下嘴皮这么一扒拉,就能换来上百只牛羊, 边境那儿的人分得最多,我们还带回来了些。”贾蓉一边夸耀自己一边潇洒得找了个位置坐下,还特别嚣张的让下人给他倒水去。 “你的功劳最大?你小子可有把本王放在眼底?”不紧不慢走来的大贝勒爷勾出个冷淡的笑,气势逼人走进门,抬眼就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一等将军贾赦。 喜欢去战场的人,看人总喜欢看看这人的武力值如何,初次见面的那一刹那,大贝勒爷能感觉到贾赦那副变得宽广的身躯下隐藏的几分能耐,好歹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弱鸡,虽然也就比那些个文官们好上些许而已,大贝勒爷对他的感官就挺好。 “本来就是我功劳大嘛,大贝勒爷你不就四处瞎转悠嘛!根本就没做什么事!”贾蓉一点不怕他,嘟着嘴抱怨着。 大贝勒爷一听,转头对着他就是个虎目爆瞪,凶神恶煞得对着贾蓉,让他小心自己那张嘴。 贾蓉嘟着的嘴又大了,“本来嘛,还不让人说,大贝勒爷又想拉我出去练练?” “你闭嘴!小心本王撕烂你的嘴!”大贝勒爷把手指捏得嗝嗝响。 贾赦站一边看着,嘴上的笑没听过。 “撕啊,你倒是撕呗,小爷我今儿就躺这儿任你撕,看你撕不撕。一路上贝勒爷这句话都说过不下百回了!也没见你动个手!”贾蓉还真坐地上抬头让他好下手。 “……”大贝勒爷!!! “……”赦大老爷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告诉你啊,大贝勒爷你这样可不行,想要吓唬人怎么能光说不练呢,你好歹过来掐掐我的脸,或者把我举起来甩甩,我就知道害怕了!不然我就不害怕!而且越来越不害怕,搞不好还能蹬鼻子上脸,嘿嘿……” “起!”大贝勒爷大步上前,抓着贾蓉的腰带,大吼一声就真的把人举过头顶,翻了个白眼笑得不怀好意,“是要甩甩还是要放手?” !!! 说好的不动手呢!!! 你妹的竟然真的敢当着他家赦大老爷的面做出这等事情!!! 贾蓉捂着脸不想示弱,他今儿趾高气扬得来,不能被打肿脸回去,不然他都没脸再见赦大老爷了!真的好丢人啊!! 可怜的瘦弱小身板被抬到办公中,双脚离地那么远,贾赦有些惊讶得瞅着,稍稍估计下他自个的臂力,觉得远远不如,果然他还是退居幕后比较好,冲锋上阵这种事,还是留给像大贝勒爷这等人才就好。 赦大老爷忽然想起自个那枪,又笑了。 “小儿顽劣,还请大贝勒爷不要放在心上。”贾赦这个做家长的出来打圆场,大贝勒爷对他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不过贾蓉这小子胆子的确越来越大,过不了多久真的会爬到他头顶撒尿,不得不治治。 “快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他要是没力气了摔下去可怎么办! 大贝勒爷面无表情把贾蓉放下来,可人刚到他大腿这儿脚都没挨地,他就直接放手,眼睁睁瞧着贾蓉不轻不重摔在地上哀嚎不已。 “我……你……痛死老子了!”老子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的了,这人也太特么记仇了,而且还特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子说什么就做什么,老子让你去摔个狗**,你怎么不去啊? “蓉儿年幼,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贝勒爷,还请贝勒爷恕罪。”贾赦像模像样在大贝勒爷面前保下贾蓉,回头又瞪了眼贾蓉,“还不快起来给贝勒爷赔罪,看你没大没小不知尊重的样儿。” “我……”贾蓉都委屈了,靠之,有身份有地位了不起了!明明是他耍人在先,也是他想抢功劳在先的,可怜巴巴的小子眼眶都红了,“我错了,请大贝勒爷恕罪。” “怎么,给本王道个歉,让你委屈成这样!”这么个可怜巴巴的德行,一路上他没少看,可总觉得这次贾蓉这小子好似抵抗力差太远,都哭上了。 大贝勒爷蹲下身,伸手挑起贾蓉的下巴,“需要本王给你道个歉?再赔你些金银珠宝吗?” “金银珠宝哪里够,还得赔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跟……”贾蓉还没说完,贾赦强行插手,把蹲着的大贝勒爷给拉开。 贾蓉看看大贝勒爷,又看看贾赦,一脸的莫名。 贾赦面容有点僵,“刚刚……还请大贝勒爷不要耍弄蓉儿,蓉儿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 大贝勒爷眉头一挑,仔细思索下刚刚的动作,好似……的确有点不雅,尤其不能在人家长辈面前如此。据说这贾赦还不止高贾蓉一辈,都是叔祖父这辈分了。 啧啧,这宁国府够能生的! “贾大人所言极是,本贝勒爷的确不能随意耍弄人,既如此,该谈谈正事了,此次海运成效不错,贾大人是准备再来几次,还是开始整顿船运啊?” “坐下说吧。蓉儿你也乖乖听着。” “奥。”贾蓉这小子也是能收放自如的主,一谈起正事,迅速跟个没事人一般,找了个地儿坐下喝水,好似他刚刚只是表演了一番而已。 每每看到他如此,大贝勒爷就想要接着逗弄一番,想看着小子气急败坏无法反驳的模样,不过此时此刻,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 撇开刚刚的纠缠,大贝勒爷正襟危坐的姿态,还是相当有气质的,周身冷冽的气势不比四贝勒爷差多少,甚至那股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上位者霸道气场,比四贝勒爷还要充足。 “贝勒爷,最近甄家闹腾得厉害,我贾家的财力有限,还是得先赚几票稳定好这条路线再说,我贾家也得后继有力才行。再则,经营多年的船运牵扯甚广,甄家还没处理完就动这块大饼,只怕翻船的可能性更大些。” “的确如此,不过贾大人搞定甄家,还需要多久?船队不可能一直让你如此使用,更何况,这条线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心弦,顶多也就再来一两次,多了整个漕运都会乱起来。” “的确,所以我准备让船只出海,贝勒爷有兴趣?” “出海?贾大人知法犯法?皇阿玛明令禁海了吧!” “大贝勒爷去做又不同了,这算是开疆扩土,再来两次,下官有把握能造出一只强悍的船队来,而且武器精炼,比如今的那只船队还要厉害得多,大贝勒爷可有兴趣一试究竟?” 大贝勒爷眉头深蹙,面容变得更加镇定,“你是说那些海盗船一样的船队?配备上十门大炮的大船?” “是的,造船厂不少船工能做出那等大船,而且,还能去外头堵截别人家的船只,听说当初禁海,就是因为外头人的船只和枪支都太过厉害?倭国那等弹丸之地,都能陆续前来耀武扬威?”贾赦说的话,几乎踩在大贝勒爷心尖尖上。 想起这些事,大贝勒爷心里就憋屈不已,禁海这事他是不赞同的,太子和老四也不赞同,可他皇阿玛和许多大臣是赞成的,说那些凶险武器若是流进来,民间动乱将不稳。 “大贝勒爷没有兴趣一试?可若是没有大贝勒爷,下官就只能等彻底解决甄家后,再腾出手来整治漕运。”贾赦故作可惜得哀叹着,表演得比贾蓉还要让人无语。 这种不走心就做个样子的姿态,摆明了就是有底气,只怕他不答应,也会私底下弄,当真看得大贝勒爷心火旺盛,想拔刀直接砍了这矮胖子,虽然赦大老爷并不怎么胖。 赦大老爷可不也无奈嘛,若是没个皇子参与,他怎么能动铁矿铜矿这等东西?更不用说制作**了,那可都是要抄家灭族的玩意儿。在他做不到一手遮天的情况下,私自制作得瞒着多少人,风险大了去了,可没这等东西,怎么造出他心心念念的枪炮啊! 所以,大贝勒爷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得不让他进套。 这会儿听说还不算晚,枪支还不够稳定,不能大批量使用,还能跟上甚至超越别人的脚步,若是再晚些,拿到成品都未必能研制出来,等级差太远了。 吃瓜群众贾蓉看看赦大老爷,又瞄瞄面色难看的大贝勒爷,内心无丝毫波动,依旧扑哧扑哧吃着他的水果,看着他的戏,偶尔脑袋里冒出个想法,嘴边还能咧着偷笑。 谁说他贾蓉没用的,他贾蓉厉害着呢,大老爷都相当赞同他的成绩,往后加官进爵光耀祖宗,那都是分分钟的事,等他回到京城,让他父亲好好瞧瞧,看他还敢乱打主意么! 这么久了,也不知他家可卿怎么样了!不知道府上有没有哪个敢欺负他的可卿!一想起可卿,贾蓉就一脸的猪哥相,至于大老爷他们在吵些什么,是好不放心上。 作为副船长的史钧,在处理完后续交接后,才来到大老爷书房外。经此一造变化最大的,怕就是他了,周身变得有些漆黑,身上气息沉淀不少,一举一动没了那份稚气,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眼,变得有些难以看懂。 这一路上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可丝毫不比贾蓉少,而且跟贾蓉不同的是,他面对的多是读过书的文吏或者知县老爷,说起话来全都拐弯抹角,就没个不狡猾的。 跟这群人打交道多了,史钧身上武夫的感觉少了些,文雅之气多了些,人情往来上,明显比只懂经商的贾蓉来得强,瞅着也更为可靠。 史家当家人一早便在码头看到他了,看着他冷静安排着卸货,看着他调派所有的军队,的的确确有个主事人的模样,也就放心得回去了。 “大老爷,我回来了。” “那感情好,你在这儿坐着,我先回去了哈。”贾蓉迅速起身,抢在赦大老爷出声前,就迫不及待得想要逃跑,想回家跟他老婆亲香去。 史钧白眼一翻,“站住,大老爷有说你可以走吗?” “大老爷也没说我不能走啊!”贾蓉同样翻个白眼,“有你在这儿汇报,大老爷啥事都能明白,还需要我干什么?我也累得够呛了!瞧瞧我这弱小身板,不行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休息去。” “弱小身板?你不是练了许久的刀剑吗?我相信你身板不错,不需要休息。”史钧嘲讽得对着他又是个白眼,拉着他重回大老爷的书房,“大老爷,我回来了,他可以走吗?” “让他回吧,待在这儿,魂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赦大老爷揉揉眉心,嫌弃得摆摆手。 贾蓉脸上立刻浮现出夸张的笑容,“谢谢大老爷,蓉儿这就回家休息去了,我走啦,你慢慢汇报吧,我会告知你府上,你今天回不去的。” “回来,谁跟你说我今天回不去!”史钧面色隐忍得盯着他。 “哟,你也想媳妇啦!难得啊!一路上就没听你提起过媳妇!啧啧啧……原来不是和尚啊!”贾蓉从上到下扫视他几遍,最终眼神落在某个不可描述的地带,还深以为然得闭眼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有需求的人。” “不要太过分,小心我揍你!” “唉,我可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你那拳头小心点,别有事没事得拿出来啊!”贾蓉弱弱的朝后靠去,面对史钧的威胁,他竟然怂了! 一旁看着的大贝勒爷眉头一挑,果然这小子宠不得,一宠就要上天,还是得好好揍几顿才能听话。 贾蓉突然觉得,自己后背有股难以言喻得凉意,身形一转立马奔逃,那姿态好似后头有人在追。史钧无语得又是一个白眼,这什么人呀! “蓉儿这小子,好似活泼挺多,嘴也利索不少。” “可不是,一张嘴巴拉巴拉个没完没了!”史钧下意识回了大老爷一句,这句话里头的怒火,是个人都能听得见。 大贝勒爷微微一笑,“没有那么夸张,就是爱炫耀了些,总一遍遍讲他父亲再见到他时会有的模样,好似很想念他父亲。” 贾赦:“……” 史钧:“……” 完全不知自己又被人嘲讽过的贾蓉迫不及待得让人护送他回府去,人才刚刚走到他家附近,就被荣国府的人给拦下了,说是政二老爷要见他。 政二老爷是什么德行的人,贾蓉再清楚不过,此番大贝勒爷现身的事根本没瞒着旁人,这二老爷怕是闻到肉味了,想要上去咬一口?说来这位二老爷的官位,还是大贝勒爷给提的呢。 贾蓉想着回头能用这个去大贝勒爷那儿找回场子,还能看到政二老爷被大贝勒爷疯狂嘲讽的场面,就忍不住偷着乐。 索性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他家可卿又跑不掉,贾蓉当下吩咐自家奴仆,让人到家中通知可卿他马上就要回家的时,随后,便跟着荣国府的下人朝荣国府老宅而去。 一直在府上等他归来的可卿听闻消息,眉头便深深蹙起,她没忘前阵子大老爷府上闹出的事,虽然目前二房跟大房好似和解,并不再闹矛盾,可谁不知道荣国府二房怕是还没死心,总能看到机会就开始作妖。 “给他一炷香时间,到了点儿就让人去拖他回来。”这是可卿给他最大的脸面了,再多是甭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虚伪的贾政 扬眉吐气的贾蓉笑眯眯走进荣国府, 来到这个从没来过的荣府西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西院的下人瞅着都挺眼生, 是换过了吗? 贾蓉心里合计着,这位二老爷如此急不可耐,只怕是被大老爷给整治狠了吧! 仔细想想, 这二老爷那脑子是不是转不开了啊?明摆着他是跟着大老爷才混出的头,怎么可能会帮他二老爷?难不成他觉得自个是个人物, 他贾蓉得好好敬着。 原本还想直接推荐他去见大贝勒爷的贾蓉感觉自己这么做会有点亏,引荐人去见身份这么尊贵的阿哥, 不收点好处费,都白瞎他受气这么长时间, 也对不起他这张利嘴, 更对不起白白送上门的冤大头。 眉眼都是财气的贾蓉大爷仔细合计着, 二老爷好歹做了荣国府当家那么多年,请客都养得起好几个, 那书房里的宝贝, 只怕不比大老爷库房里头的差。 说起大老爷库房里的宝贝, 贾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上回运走的还只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真正值钱的东西, 大老爷才舍不得拿出来呢,就大太太房里那个玉石的屏风,那才叫精品, 他们宁国府都没那等层次的宝贝。 那么大一块玉,薄得都能依稀透视过去,上头的雕刻也精致非凡,让人一看就想要。不过大老爷不会给他的,这是个多么悲哀的事情,大老爷情愿让它在大太太那儿磕碰了,都不愿多给他看两眼。 此番,他也想看看,二老爷的好宝贝,这次,他能带走的吧!毕竟,那位值这个身价! 弓着身子随着贾蓉一道走的小厮舔着脸凑上来,眼中全是不正经的下流味道,与曾经的贾蓉很是相似,“蓉大爷,听闻您这趟出去,赚了不少呢,那一箱箱的好东西,光瞧着,就让人心醉不已。” 这小厮名叫杜喜,并不是贾家的家生子,而是二老爷外头买来的书童,跟在二老爷身边最久,也惯会奉承人,把贾府里头的歪门邪道学了个通透。 比之赖家,这小厮的性子好不到那儿去,可他能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骨子里对钱的欲望,在荣国府待得越久就越膨胀得大。若他背后也有个厉害的女主子,只怕赖家都算不得什么。 赦大老爷能留下他,看重的还就是他这份欲*望。 他只是个外来的,与府上的人牵扯不了太多,可让他这颗老鼠屎一直祸害着贾政,给他瞎出主意岂不妙哉。 贾蓉低头瞟了他一眼,心里不自觉有些反感。 若是以往,他听见这人如此奉承,必然高兴无比,还能跟他调侃两句玩笑话,大家一道乐呵乐呵。 可等他见识过外头的风风雨雨,也见识过那些老狐狸们的算计,他就不喜欢这等无能又贪心不足还爱拍马屁的人。 “怎么?你想要那些珠宝啦?”贾蓉眉头一挑,没露出行藏来,依旧跟他调笑着,“那可是爷的辛苦钱,如何都不会分给你这小厮的,连赏钱都不给你一个子。” “哎哟喂,小的哪敢贪那个财啊,不过也想搭把手,给蓉大爷你卖卖力气罢了。”杜喜这小厮一副吓坏了的表情,腰都要拱到地上去爬着了,“蓉大爷你这话,可真是要了小的的命啦。” “你这小厮,腰倒是挺好,拱成这样还不摔的,大爷我就见着你这么一个。来,说说看,你们二老爷因何要见本小爷啊?难道不知本小爷劳累数月,难得回家吗?” 杜喜脸上一喜,赶紧靠上前来,接着讨好道,“咱们老爷啊,最近过得并不顺,原本好好的实职四品官,眼看着就又要变成闲职,心里可不焦急。前头刚听闻蓉大爷是跟着贵人一道回的,便想着以蓉大爷的能耐,定能给引荐一二。” “引荐?” “可不是嘛,咱们老爷那职位,都是那位贵人赏的,只可惜没能好好给贵人长脸,这才闹到如今这步田地,蓉大爷您常来荣国府,岂能瞧不出这荣国府下人大变了样?奴才我也是战战兢兢才躲过一劫的。” 说罢,那小厮还像模像样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 “哦,有这事?看来本小爷不在这段时日,还着实闹上了一顿。” “何止一顿啊,蓉大爷你听小的给你细细得讲,咱们爷被大房压得都见不得人了,连带着二太太都不成了,前阵子大房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抽了咱们老爷一顿鞭子,还抄了二太太的院子,虽说最终没闹出多大的事,可终究二房里子面子都没了。” “这与本小爷有何干系?莫不是你这小子还指望本小爷给你家老爷伸张正义?” “哎哟喂,我的好蓉大爷啊,怎么就能把小的想这么坏,别说小的了,就是二老爷,也不会把蓉大爷您陷入不仁不义的局面啊。” 杜喜看了看四周,凑到贾蓉耳边悄悄说道,“咱们老爷好东西多着呢,一点不比那边少,您啊,只需要暗地里透露一星半点那位贵人的行踪,让咱们爷偶遇上一回,保准谁都猜不出是您的主意,还能得不少好东西,何乐而不为啊。” “好东西?有什么好东西?” “那边喜欢扇子、古董,咱们老爷喜欢的可是玉器翡翠,这些东西更值钱更难得。对了,听闻蓉大奶奶缺了副上好的翡翠手镯,咱们老爷那儿就有呢。”杜喜说罢,就乐开了花。 同样乐开了花的,自然是贾蓉这小子了。这小子就喜欢旁人捧他媳妇,这小厮虽然没什么能耐,倒是有几分眼力见,送礼知道送到心坎上,还算有几分前途。 杜喜瞧他笑眯眯的样,便知后头有戏,人立刻变得愈发恭敬,笑着赶紧把他带到二老爷书房,免得他又临时反悔。 若是二老爷能翻身,二太太当然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他就是第二个受益者,原先滚滚来的银子,就能继续滚滚来了,也不担心那日会再被卖掉。 有他今日的劝说功劳在,往后让二老爷还他自由身,都是可能的。 “老爷,蓉大爷到了。” “让他进来吧。” 杜喜给他推开门,贾蓉挑着眉走进去,面上没任何波动,心里却有几分好笑。都饥渴成那样了,竟还摆谱,跟他摆谱只会血流成河的好不好!他就喜欢二老爷这会儿摆谱!! 仔细想象,他媳妇儿可不仅缺一对翡翠镯子,他媳妇啥都缺,一对那儿够啊! 走进去一瞧,光线并不亮堂的书房,让贾蓉刹那间还适应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黑暗中躲着的二老爷。 二老爷面容极为憔悴,明显是瘦了不少。眼底深深的青痕,瞧着该是扑了粉的,还依然遮不住。仔细算算,他也没多大年纪,算得上正值壮年,那白头发比大老爷还多。 贾蓉好不容易才憋住没笑的,就他这模样,凑到大贝勒爷跟前都没什么建树,那位最讨厌的就是自诩文雅的弱鸡,连他都不得不去练练体魄的好不好。 “哟,叔祖父这是怎么啦,怎得如此憔悴,可是家中发生什么变故?”贾蓉正正经经皱着眉关心道,丝毫看不出他内心正在得意吹嘘他演技的小小心思。 “蓉儿啊!唉!”贾政见他如此情真意切的慰问,眼眶当即就红了,一副欲语还休得姿态,足足叹了好几口气,看着贾蓉又想笑了。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蓉儿不便知道的话,叔祖父不说便是。”贾蓉又是个情真意切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噎得贾政半响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蓉儿啊,坐吧,出门这般久,也该累了,叔祖父这儿没什么好茶可以给你喝,你就……勉强喝这个吧。”贾政说罢,羞得面色通红,很不好意思的姿态。 贾蓉对茶没什么讲究,给他喝什么就喝什么,外头还未必有这等好茶喝。不过等他真喝上一口,这嘴里化不开的涩味,真的还不如外头百姓茶棚子里卖的,简直就是在虐待他的舌头。 他不相信赦大老爷会这么对待二老爷,不过几两一斤的茶,下人都能喝到,总不至于克扣成这样,所以,这政二老爷是故意如此的,真打算在他这儿卖惨呢,想博得他的同情? 他要是个傻的,没准就信了,回头指不定还会回去对付大老爷,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这真是用心险恶啊!他要还是原先那个贾蓉,说不好就真中招了。 “叔祖父若是有什么困难,跟蓉儿说也是一样的,听说大老爷这次对付甄家花了不少银子,府上没银子也正常。”贾蓉放下杯子,没准备再虐待自个。 贾政:“……” 他想要表达的可不是这个!!!贾赦那厮当真洗脑得彻底!!! “蓉儿,听说此次归来,你与大贝勒爷一道?那大贝勒爷是何时上的船啊?直到今日,许多人都不清楚。”贾政没准备继续纠缠下去,直奔主题得问道。 贾蓉耸耸肩,“大贝勒爷一直都在船上,比蓉儿还早上船,不过老太太没察觉罢了。不过也是,贝勒爷的住所,当然隐秘又把手得严,我跟史钧两个,也是见着他出来才知道他在船上的。” “这样啊,那大贝勒爷此番来金陵,可是有什么任务?如果有的话,还真得告知大哥那边,他跟大贝勒爷可不是一道的,免得又要面对一个大敌。” “这道不至于,大贝勒爷就在大老爷那儿,回头还得大老爷给他安排地儿住,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聊。”贾蓉装着不经意得说道,眼神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政二老爷,就想看看他憋屈的表情。 他苦心经营想要见到的人,却自动送到大老爷跟前去,只怕这位昔日的荣国府当家人,该气煞了吧!不过,他很开心哟!这位政二老爷原先在他们宁国府,可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都事到如今了,还不肯放下身段,活该被大老爷整治得再无出头之日,说来,从进门到此刻,他用出的手段,怎么那么像后宅夫人的手段?莫不是……二太太给支的招?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跟可笑了! 记得刚刚那小厮有说,大老爷没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吧,已经算是很仁慈啦,要换做他或者他父亲,二房一个都别想好过,就跟对付那鸳鸯一家一样,会狠狠得整治他们家,让他们家今生今世都不敢冒出头来。 或许,他可以帮个忙,把贾政除族如何?相信族人们都不会反对的吧! 这政二老爷一家,是真没把他宁国府放眼底呢,算计来算计去的,他们宁国府才是贾家的嫡长一支,他家是有权除族的。 “是这样啊,也好,那我就放心了。说来,大贝勒爷哪还需要住在别处,别处那会比咱们府上好,回头也无需大哥安排,我跟王氏说一声便是。” “叔祖父无需麻烦,我瞧着大贝勒爷未必愿意住在咱们府上,江南多得是雅致清净的别院,大老爷没让人回来收拾,便是这么准备的吧。” “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啊,人家贝勒爷哪愿意跟咱们挤一块儿,荣国府那么多主子,他来了住哪儿啊?难道要把正院让给他不成?那像话吗?不然就更不像话了,还有贝勒爷住偏院的,叔祖父你也别忙活,大老爷会安排妥当的。” 可大贝勒爷不住在荣国府,他贾政如何跟他搭上话?这不明摆着的事嘛!偏这贾蓉不识抬举,不应下这茬,他若是应下了,回头贾赦如何也要给蓉儿几分颜面不是。 “叔祖父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你把蓉儿叫来,定是有什么事要说的,蓉儿此番都来了,您就说吧,别支支吾吾的,让蓉儿都无从下手帮您了。”他还是挺乐意帮忙的。 “这……” “说吧,蓉儿也累得很了,叔祖父就算是怜惜怜惜蓉儿吧。”贾蓉瞪大眼,眼神真挚得望着他。话里头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让他早点说完,他好回去休息。 贾政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红着脸,叹息道,“蓉儿可能让叔祖父见上大贝勒爷一面?” 贾蓉佯装惊讶得瞪大眼,“叔祖父要见贝勒爷?” 贾政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长这么大竟然要求一个小辈,这让他颜面何存,可他还不得不点点头。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也知道的,我是跟着大叔祖父的,大叔祖父怕是不乐意让蓉儿安排这件事的。你们两房的关系,蓉儿还是清楚的。” “这……”贾政眉头深深蹙起,“那蓉儿就不能暗地里帮帮?叔祖父定不会透露出去。” 贾蓉眉头一挑,感情这是想让他白忙活一场?“不成,大叔祖父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能扒了我的皮,不过蓉儿倒是有个法子,不如,蓉儿约他出来一叙,叔祖父找准机会去吟诗一首,引起他注意,后续就不用蓉儿再说了吧。” “啊,果然蓉儿妙计啊!”贾政当即站起,就像给贾蓉一个深深的鞠躬。 贾蓉最烦的就是这个,明摆着他辈分小受不得这个,他还要惺惺作态的,当真让人想吐,不过没辙啊,这人就是这么虚伪,“不过,你也知道蓉儿的性子,最是喜欢媳妇,媳妇那儿要愿意帮忙瞒着,事情才能成,叔祖父您看。” 事情都说这么明显了,贾政如何能不知,只是他没想到贾蓉竟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等俗物。果不其然就是下等的商人做派,出去一趟没混着好的,尽学了些歪门邪道,来敲诈他呢。 贾蓉见他突然变了的脸色,面色也就没那么好看了,还真把他当冤大头坑呢,从进门到现在,就喝了口涩得要命的茶,是个人都不愿意帮忙好吧! 都求到他这儿了,还真给他摆脸色看,那就没辙,爷走便是,你若是能耐,另请高明吧! “蓉儿鲁莽了,这便走了。”仅仅几个字,态度相当明显。贾蓉抬脚就走,根本不给贾政余地。 今儿爷给你机会,可你不知珍惜,那来日,你就得脱层皮啦,真是可悲可叹啊!就他这样的作风,如何跟大老爷斗啊!不找死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手起刀落】小亲亲的手榴弹哟~~~嘿嘿~~~ 第86章 焦大跟鸳鸯 “唉, 先别走啊,蓉儿, 蓉儿……”贾政呆呆站立门口,惊讶贾蓉这小子竟敢如此甩他脸, 他怎么喊都无用!骤然有种自己已然全无体面的错觉。 贾蓉才不管他如何呢, 大步迈开朝前走,急不可耐得想回到他心爱的温柔乡,看谁敢拦他! 杜喜看看政二老爷那样,再看看蓉大爷一去不复返甚至连余地都不留的疾步,就知道这是谈崩了。即便他此刻依然弓着腰, 可还是觉得政二老爷这人干不掉事, 明明他都已经谈妥了的。 回到家, 贾蓉高高兴兴来到他家蓉大奶奶跟前,几个月不见, 他的蓉大奶奶依旧美艳动人, 甚至眼神中还带着股思念他的缠绵味道。 本就是个色胚的种子,贾蓉哪里忍得住, 挥开下人急急就吻了上去。 蓉大奶奶瞧他如此饥色,嘴角一弯, 调笑道, “你这几个月都在外头,奶奶我断然管不着你,怎么,还没见识够人?” 人前得意的蓉大爷顿时可怜巴巴, 模样透着股委屈劲,“你竟是不疼我,你瞅瞅我这样,黑了不?瘦了不?一路上就没下过船,到了西北也是苦寒之地,那儿的女人都能当汉子使,哪有奶奶你明艳可人。” “你哪儿瘦了?还黑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府里去探望的人全都说史家那位爷黑得不行,尤其站在爷您身边,看过的人谁不说他干了事,你就是个混资历的纨绔。”蓉大奶奶对着他脑门就是狠狠一个戳。 “快来这儿躺下吧,奶奶我倒也不指望你能如何光宗耀祖,但好歹多锻炼锻炼,晒黑些奶奶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也不怕外头有个什么花花草草的惦记你。” “奶奶这是嫉妒了呢,也是,爷回头就锻炼锻炼,你到时候别说难看就好。”贾蓉脱掉身上衣服,任由蓉大奶奶给他擦拭身体,等擦得差不多,穿上件柔软的里衣便睡下了。 蓉大奶奶就睡在贾蓉身边,两人相拥而眠,比什么都来得珍贵,至少,贾蓉的心里是满满的,不一会儿便踏实得睡着了。 话说焦大此番也是跟着贾蓉去了西北边境的,已然生出华发的人瞅着依旧精神奕奕。 自从贾蓉跟着大老爷慢慢混出个德行来,焦大很自觉慢慢就戒了爱喝酒的毛病,也就高兴时喝上两口,连往昔的武艺都日日没落下得练,很明显准备继续安安心心跟在蓉大爷身边效力。 这府上原本他地位就特殊,昔日也是个猛人,此番贾珍放他出来,未尝没有让他辅佐的意思,到了金陵,这宁国府老宅里除了贾蓉,便是他地位最尊崇,想管谁都可以。 贾蓉刚被拉着去了荣国府,他后脚也被荣国府的小厮给拦住了去路。这人倒不是二房的小厮,而是大老爷身边的侍卫,让他不得不郑重起来。 这个侍卫没跟他讲多少,就是把金彩一家的所作所为告知了他,让他往后管好自己媳妇,提醒他切勿因小失大让贾蓉跟赦大老爷生分而已。 焦大一听,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奴仆竟然为了一点小事,敢谋害主人家!这主人家还是权势滔天的那种人物,甚至手握他一家性命的人物,他怎么敢! 再则,贾家对他们一家够好了,他又没怎么着鸳鸯,只是见不得那丫头鄙夷的眼神而已。她要是能安安分分的,他又如何会动手伤人? 可反过来想想,谁家夫妻没红过脸?他已经够给她体面了。随便让他们到宁国府问问,府上除了蓉大奶奶那儿的,谁还敢给她脸色瞧,她算是半个主子了!比那荣国府的赵姨娘体面太多,这还不满足?还想当她原先荣国府的好鸳鸯? 有些腻味的焦大郑重跟那侍卫保证过后,才回到宁国他的小院里。这还没进门,就听见女人哭丧的声音,一口一个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得骂赦大老爷,竟也没个人拦着。 “焦大爷,您回来啦。一早就听说您跟着大爷回来了,热菜热饭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来人是个厨房的帮厨,昔日借着焦大的光,才在厨房站稳的脚。 可惜这人长得不怎么好,年纪近二十也未能找到个合适的婆家,如今跟他焦大一样,无父无母得在宁国府混着。 “你怎么来了,且不必多忙。” “哪能啊,你那么长时间未归,媳妇又见天得哭娘家,我要是不给你搭把手,说不准你又得发脾气揍人家姑娘。” 焦大无言以对,就没好拒绝。 这厨娘也是乖觉的人,没领着焦大进屋,而是找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6月的天开始渐渐热了,还未用上冰的屋子里未必比外头凉亭舒服。 “你跟我说句实话,鸳鸯那里有没有做过什么小动作惹隔壁荣国府生气?” “这倒未听说过,不过蓉大奶奶让她禁足在家,不许在宁国府随意走动。说道荣国府,前阵子的确闹出不小的时,我都看见冲天的火光,后头听闻荣国府后院押出去不少人,不过,没见着你媳妇那一家子,想来跟她没关系。” 人没瞧见才是大关系,荣国府的侍卫不可能无缘无故得跟他提起这事,单看鸳鸯那副姿态,金彩一家怕是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我媳妇她娘家人来过府上?” “来了呀,不过不是我说啊,你何必插手荣国府两房间的争斗,就你目前的形式,哪个黄花大闺女娶不得,那鸳鸯算是得罪了荣国府一家子的主子,连咱们府上两位奶奶都不待见她。” “也是,何必娶个这样的丫头膈应府上女主子呢。”焦大点点头,对此没什么大意见,既然鸳鸯瞧不上他,那他也就不强求了,回头让蓉大奶奶赐个安分些的给他便是,至于鸳鸯,她想留就留,不想留去哪儿都无所谓。 迅速吃掉一餐的焦大回到自个院子,二话不说脱衣服躺床上休息去,几个月在外,回来多多少少都有些累意,不过在睡前,焦大还是看着鸳鸯说道,“你要想哭,就去院子里哭,别打搅我睡觉,你要想离开宁国府,走便是,就说是我说的。” 鸳鸯惊讶得瞪大眼,不敢置信得望着焦大,她其实也是不信焦大不看重她的。原先她在荣国府,连贾珍都想要她,更不用提焦大。 “怎么?觉得你自己很优秀很迷人?”焦大面无表情得嘲讽道,“你再优秀再迷人也是个服侍人的丫头,主子不喜你什么都不是,难道你不知道蓉大奶奶和尤大太太不喜你吗?若我都不收留你,你能去的地方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 “赶紧得闭上嘴,等我睡过这阵,你再说罢!”焦大说完,便合上被子开始睡觉。普通人家丈夫外出归来,都有热水洗漱有好酒好菜的,她倒好还摆脸子给谁看呢!还以为她是那个荣国府最体面的丫头? 也不提鸳鸯是不是慌乱了,焦大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刚巧外头蓉大奶奶派人来请他去吃洗尘酒。 这顿洗尘酒摆在他们宁国府正院的花厅里,宽敞又大气,连带着荣国府大房一家,也全都来了。 秦可卿素来与琏二奶奶关系亲密,只可惜这位琏二奶奶要不就跟着琏二爷去了扬州,要不就在家里安心养胎,大忙人似地如何都请不来,也没空见她,如今好难得见上面,两个人好得跟亲姐妹似地,坐一边好好得说这话。 邢氏没跟她们两个小辈闹腾,自个抱着她的亲亲小孙女巧姐儿,乐呵得嘴都合不上。 相比那精致非凡的黛玉,她还是更喜欢有大老爷血脉的巧姐儿,就爱听巧姐儿嘟着嘴、亲亲秘密搂着她脖子叫祖母的那份撒娇劲。 巧姐儿当真一日比一日精怪活泼,人嚣张起来能噼里啪啦不间断蹦出百来个字不带喘的,人可爱起来眼睛眨巴眨巴的,嘴儿嘟嘟得粉粉的,没什么是一个香香的吻解决不了的,要真有,那就两个。 这张小脸,也占全了父母的优点,比王熙凤还热情洋溢火辣明媚。 贾蓉说实在的,基本没正眼瞧过巧姐儿,只是印象中巧姐儿生得羸弱又总得病,哪有如今这小模样如此动人,让人爱不释手。 可爱的小家伙丝毫不怕人,脸上全是懵懂的单纯的笑,不过邢氏才不信她这外表呢,她那口袋里的好东西,都不知道被这小丫头片子给讹去多少咯,要不是王善保家的提了嘴,她都不知道她快把自个家当都贴给这小丫头片子了。 “大老爷,这巧姐儿长得可真好,比琏二婶子长得还俊,往后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去。”贾蓉搜了一圈,也没发现身上有个什么配得上她的好物件,便对他家媳妇使眼色。 他家媳妇向来周到,定不会让他丢失颜面的。 可这回啊,秦可卿还真没给他准备礼物,他身上随便一个玉佩,都值不少银子,那丫头可不要紧致的,跟二婶子一般,最爱那些黄白之物。 “蓉儿哥哥,你就给我这个当见面礼就好,巧儿喜欢这个。”巧姐儿直接扯下贾蓉腰间玉佩,这个玉佩目测是贾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能值好几百两呢,比那些个金银裸子来得实惠。 贾蓉见她如此,觉得这巧姐儿着实善解人意,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人台阶下,等回头他定要送个更好的。愈发喜爱巧姐儿的贾蓉轻手轻脚抱起她,小心托着她的脑袋亲了口小嫩脸。 难得大房的巧姐儿笑嘻嘻回他个湿漉漉的吻,乐呵得贾蓉就跟抱着自己娃儿一般,看得焦大不住得往蓉大奶奶那儿望。 王熙凤如今大着个肚子,也没能阻止她看好戏的心思,瞧见贾蓉如此疼惜她家小闺女,戏谑得瞅着秦可卿,又故意般摸摸她平坦的肚子,“可卿,说不准里头也揣着个呢,呵呵。” “天啊,你再说些什么浑话!”秦可卿红着脸,眼神闪躲着不想跟她说话。不过她心里也知道,大家伙儿怕是都期盼她能怀上,她嫁到宁国府也有好几年了,可从未有过身子。 他们这边倒是其乐浓浓,荣国府西院那儿,贾政恨得摔了好几个瓷碗,宁国府摆洗尘宴竟然完全没想过要邀请他们二房,反倒把整个大房都邀请了过去。 这些日子王氏瞧着依旧掌控着荣国府,可总觉得里头不太正常,根据前阵子的事情来看,王氏若是没有付出代价,不可能能过得这般好,可他对此一无所知,他当真对这个府上的事一无所知。 而王氏呢,她早就死了心,不再打算跟大房正面对抗,不过贾政想要闹腾想要超过大房,她并不反对,还会尽量支持,不管最后谁生谁死,对她都并无影响。 已然说服了薛家宝钗母女的王氏,就等着迎接她们入府,那10万两银子如何都要弄到手,即便是借也要借来。 一想到大老爷会给她的证据,王氏就充满了干劲。 说起来,她那个身在四贝勒府的女儿手上不还有20万两吗?若是这20万两也能拿来给大老爷,事情就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也不知她家元春在四贝勒府过得如何了,会不会因为她因为贾政,就在那吃人的地方备受委屈。上次老太太去过四贝勒府,回来对她就摇头不止,她这心越想越担忧。 第87章 甄认输 船队的回归, 预示着所有贾家一党开始分赃,就目前形势看来, 大家伙儿就没一个亏的,跟着贾琏的几个贾家和史家人花了整整五天时间, 才总算轻点完毕, 后头根据账册分赃,又花了十来天时间,才好不容易办妥。 随后的事,自然不是他们几个办的,底下自有人会帮忙送到各家去。 即便如此, 几个人就累得够呛, 这种能数银子数到崩溃的时节, 也是难得至极。 根据大老爷的意思,后续再想运送一波的话, 至少得等到一月以后, 他们目前还是得把自己破败的铺子给整顿起来,休养生息再跟甄家干正面, 才是头等大事。 话说即便不走河运,扬州的大洗牌之下, 机会多得很, 稍微有点眼光的,根据如今的分到的资金,就能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甄家原本就损失惨重,目前也顶多收支平衡, 再想抽出那么多现银来还真是难了。所以啊,这群不要脸的稚嫩眼睁睁看着贾家和史家立起一家又一家的铺子,很快形成新的繁华街道,成为扬州的主要街道。 遇到这等形式,甄家也是无奈至极,粮草生意还没着落,这边又不成了,连带着跟着他们混的商家,也开始四分五裂起来,足见没落的趋势根本无法抵挡。 甄应嘉这辈子没想过有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破了他的局,原本铁板一块几个月间就土崩瓦解,这简直到达不可思议的程度,偏偏也没见贾赦如何行动,从头到尾就那么几步而已。 不过很显然,贾赦这人非常厉害,初入江南就能把史家和贾家全部捏在手心,比他们的势力还亲密无间,两边全都是靠姻亲联系起来的,可贾赦那边明显更有家族荣誉感,不管有多少损失,只想把贾家和史家振作起来而已。 这一点,如今的甄家没办法办到,也许甄家式微时,还可以想想看。 甄应嘉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产业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他江南制造的管理权也被剥夺,那真的是要泯然众人了。 当机立断的甄家家主迅速向京中寄出一份信,请求陛下的宽恕,只要不赶尽杀绝,就还有机会反扑。说不准甄家没了势力,十一阿哥上位的可能性还会更大一些,毕竟当初陛下还是挺喜欢他的。 信刚刚寄出,贾赦那边就得知消息,如今金陵沿岸和各处出城之地均被贾赦占领,连带着甄家家主府上,也被他们的人密切盯着,绝对不会错过任何消息。 这封信不一会儿,就被放到赦大老爷案桌上。 赦大老爷拆开一看,嘴角便微微一勾,坐在他身旁的大贝勒爷眉头一挑,“甄家就认输了?挺快啊!” “可不嘛,朝廷若真想下手打击,他能撑多久!怕得不过是上头意思不坚决罢了。”贾赦放开那信,耸耸肩没怎么放心上,“不过,我既然出手了,就不会让他好过,不然最终倒霉的,很可能是我,毕竟我贾家没有成年的阿哥在。” “十一?呵~出府了还是个光头阿哥,能有什么前程。前头几个年纪大的,跟他关系也不怎么样,到头来没准连个亲王都摸不着。”大贝勒爷扯出个嘲讽的笑。 “只要是个有钱有势的王,咱们贾家就招惹不起,势力这种东西没法去限制,那从钱财上截断他的所有可能性,才最为重要,往后即便十一阿哥是个亲王,没有银子,谁给他办事。” “说的也是,那你会做多绝。”大贝勒爷并不反对他的做法,若是他,没准还会悄悄弄死十一永绝后患。十一阿哥才刚刚出府,府上人那么多那么杂,动手的机会多得是。 “自然是要多绝就做多绝,据说江南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可不少。” “那……这次圣上怕是都兜不住了吧!不过你该知道,皇阿玛要面子,甄家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未必乐见他如此墙倒众人推。” 贾赦摇摇头,“圣上早就看甄家不顺眼了,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容忍臣子无法无天,还没法约束,只要能挖到踩着圣上底线,而他又不知道的事,不用我动手,十一阿哥这辈子恐怕也翻不得身。” “你是说……谋反?” “是啊,而且他甄家未必没有这个意思,贝勒爷你想想看,十一阿哥若是得了王子腾相助,以王子腾的手上的权利,一旦造反的话,京师当真不保啊!我只需要把甄家私造兵器、培养过多兵力的证据交上去,效果绝对好的很。” “的确,王子腾的位置比较敏感,依你们四王八公在京师大营里的威望,皇阿玛一定会多想。”大贝勒爷微微一笑,“解决了甄家,后头你准备如何做?” “事情多着呢,就江南目前的形式,恢复生产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再加上今年粮草运送出去较多,明年不管是水灾还是旱灾,都比较麻烦,所以修堤坝挖沟渠也需要陆续忙起来。”贾赦看了看他手头写好的稿子,颇有些一个头两个大的味道。 “瞅瞅,我也是无奈的,粮铺生意一个不小心被我给统筹起来了,往后就需要专门的官员来管辖,这个具体的措施我还没想好,而且额粮铺生意都统筹了,盐商的生意我也准备统筹一下,然后胭脂水粉茶叶酒水全部准备定个价……” 赦大老爷拿着稿子一张张读出来,让大贝勒爷审阅他准备做的事。 书房里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史钧和两个文吏在,越听到后头,几个人越面色苍白。 大贝勒爷安安静静听着,偶尔发表下自己的疑惑,不过从头停下来,觉得贾赦的确是个能人啊,当真敢想敢做,压根不管动了多少人的利益,简直就是个改革者。 被他这么一作为,往后江南很多麻烦事都能得到根治,对皇阿玛的统治也有不错的帮助。 他的那些稿子若是盛到皇阿玛跟前去,只怕皇阿玛又要给他升官了。不过,贾赦似乎并不好权利,也没想过要向他阿玛要什么奖赏。 等陆陆续续说完这些安排,事情都能忙到两三年以后,贾赦自个也烦躁得很,那么重要的文书就这样随手一丢,搁哪儿是哪儿。 自从来到江南,就没说过几次舒服觉,脑袋更是没怎么停歇过,当真心累至极,等解决了甄家,他就好好给自个放个假,然后找人来教他那些金发碧眼说出的话。 “贝勒爷此番是准备回京了吗?那么多人都知晓你在江南,你要不回去,京城非得乱套不可。” “不回去,难得出来一回,江南都怎么见识过。”大贝勒爷翻了个白眼,完全没得商量的态度。 “那正好,给我签个字吧!”贾赦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奏折来,上头详细列明了江南的海军装备和海盗的装备,如今虽然封了海,但是海盗还是有的,偶尔就会来打劫一番,跟边境那些敌人没什么区别。 大贝勒爷要签的,就是请求圣上允许他增兵练兵,顺便负责江南造船厂的一应事务。 原本大贝勒爷是不想签的,他也不敢签,可随后看到大老爷给他的一份文书,他就当机立断签了。 那份文书写得很简单,就列明了参与此次练兵的官员名单和需要负责的任务,里头大多都是圣上的人,少部分是他们金陵四大家族的人,剩余的即便有后台,也无关紧要。 总而言之,用的基本是圣上的心腹和一些轻易不站队的耿直能人,他大贝勒爷不过顶个名头建工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妨碍,也不会过大得影响夺位的事情。 签完这份东西,大贝勒爷还秘密写了封信告知他的皇阿玛,他见识过那枪支的厉害头,就愈发害怕这种东西没能掌握在他们大清手里,禁海是完全没有用的。若是皇阿玛还防备他,他完全可以告知天下,他并没有想法要做下一任皇帝。 若是这样还不够,那他真的要跟太子说说这个事了,一旦他跟太子联手,皇阿玛真的不担心不害怕?以他跟太子的关系,只要太子觉得此事有做的必要,那他不会拒绝的。 这么一想的话,大贝勒爷心情就愉悦了,能坑到他皇阿玛,他真的很开心,他皇阿玛坑他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他都数不清了。 这折子、文书和信件,全被秘密送往京城,而甄家的信,也被贾赦像模像样送到了四贝勒府,好歹得让他这位靠山了解了解他的能耐不是?让他瞧瞧他事情办得有多漂亮。 等做完这一切,贾赦高高兴兴的回到自个家中,舒舒服服准备好他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最爱,他马上就要来了,为了这个,他真的有抽空准备许久哟~~ 而远在京城的四贝勒爷,在收到甄家的信件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才多久,竟然就办到了那么多人没办到的事。四贝勒爷再一次对史家老太太表示不满至极,好好一个人才,白白蹉跎了太久。 为此,四贝勒爷还专门到迎春那儿坐坐。 迎春在四贝勒府养得极好,自从江南一个个消息传来,四贝勒府就再无人敢挑她的刺,即便是李格格,都得小心应对她,谁叫她有个如此厉害的父亲呢。 相反,元春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没有了李格格的撑腰,元春在四贝勒府基本毫无地位可言,原本以为献上那二十万两银子会买到个好前程,可结果是在差强人意,想起就能泪流满面。 第88章 迎春的好日子 元春手握那二十万两时, 待遇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差,福晋不在意她, 基本都不让她去请安,可福晋明显护着迎春,但她同样不搭理她挑衅迎春的事, 甚至连贝勒爷都不管这个,任由她缠着迎春获取好处。 事情发展到当下,原先没想明白的, 如今也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四贝勒爷的道。 从她进府开始,就被人一招招一步步得精心设计,让她一个贵女从天梯上跌下来, 在还没有调整好心态时,又被身边的奴婢隐晦得挑起心中不甘,表面看上去好似为她着想, 实则不过让她膨胀到没有理智, 不然她如何会把那二十万两交出去,还沾沾自喜了许久。 以她的智慧,如何能不知那二十万两的重要性。即便她这辈子无宠,都够她过得不差。若是四贝勒爷想算计这笔银子, 只要她没交出去, 四贝勒爷终究不会做得太过。 可若是交出去了,那才真是把自个的一辈子交到别人手中,四贝勒爷和四福晋若是能怜惜她, 她没准能有个好日子过,若是不怜惜,那日子过得能有多惨就会有多惨。 就目前形式来看,贝勒府的两位主子全都不待见她,以往还可以出门,如今只能日日守在那破落的院子里抄经文祈福,想见上迎春一面,都难上加难。 原本就是个冷宫一样的地方,如今连那两个宫女都迁出去另外居住,独留她一人在此,这辈子几乎没有出路可言。 即便再规矩的地方,一旦落到无人在意的地步,也会被人欺压。 可能当初她闹腾得底下奴仆有些惨,如今这些人报复回来就更狠。每个月份利原本就不多,却还要被那些奴婢抽掉大半,她们倒是过得滋润,只可怜她跟抱琴两个一有空都得做做针线,否则连换季的衣服都没有。 从没在衣食上发过愁的主仆二人,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元春甚至期盼迎春能来看看她,好歹有个人看顾着,她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可迎春如何都不回来了,被她如此闹腾几个月,还依靠着李格格打压得她伤心难耐,迎春断然不会再来看她,不报复回去就已经对得起她们姐妹情谊了。 作为荣国府大房出身的迎春,跟元春一般,都开始慢慢沉淀下来,没有再为旁得分心难受,她好歹未曾长成,不需要这么快加入到后院的争宠中,只要四贝勒爷偶尔能来看看她,她便再没多少关心的。 喜爱清净又特别爱围棋的迎春,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恬淡得看着书下着棋,昔日在荣国府中是如何打发时间的,如今也这么办着,而且还自得其乐得很。 四贝勒府的棋谱不是荣国府那等地方可以比的,在荣国府也没有谁会特意为她去寻来价值不菲的棋谱,也没人会故意为难她,日子的确如大太太和二嫂子说得那般,安逸又舒适。 今日午后,迎春刚刚用过饭,还斜靠在榻上小栖,一向很晚才归的四贝勒爷竟然回府了,还从福晋那儿出来,一路目的明确得走到她屋子里。 四贝勒爷的脚步比想象中要轻许多,翠姑就坐在榻边,竟然直到瞧见人影,才发觉四贝勒爷的到来。 贝勒爷瞅了眼迎春,对着翠姑摇了摇头,翠姑这才止住要去摇醒她家主子的意图。 刘嬷嬷端来小塌,放在一边没挨着她家主子的地儿,随后又放上茶水点心。四贝勒爷脱掉外套鞋子,舒服得找了个姿势斜靠在另一侧。 迎春这儿有贝勒爷爱看的书,贝勒爷拿起那本,就安安静静看起来。两主子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相并不干扰,还都心满意足着。 他们这样的状态,这一个月间,就发生过好几回,底下奴婢全都见怪不怪,也就几个小丫头会疑惑下迎春在四贝勒爷那儿的实际地位,可她们哪个敢随意到外头说去呢,目前也就福晋还知道些她们这里的情况,外头院子里的那几个格格都是完全不知的。 四贝勒爷突然回府,却待在迎春屋子里小栖,李格格得知后,好一顿嘲讽不提,可也极度讨厌迎春这个死丫头。一个才十岁不到的人,竟然能把爷勾到她屋子里那么久不见腻歪,可不恶心人。 正因为有迎春的加入,李格格原本一个月有近五天的侍寝,突然骤降到两天,至于偶尔跟四贝勒爷一起用膳或者给他伺候笔墨,那简直被迎春给抢了个干净。 原本都有些恃宠而骄的人,在快要失宠的当下,也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一旦四贝勒爷不再在意她,即便她有两个儿子,也都是无能为力的,她的两个儿子无一可以跟弘晖大阿哥比,而且爷也未必愿意把他们三个放在同一个级别上。 到了四贝勒府后,迎春的觉都睡得香了,身边还躺着个人,她都感觉不到,依旧该怎么睡怎么睡,能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四贝勒爷见她如此心大的表现,也是半响无语。每天瞅着,都觉得她跟贾赦一点都不像,要不是性子好些,四贝勒爷都怀疑这丫头马上就要被荣国府那老太太给教坏了。 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等迎春再睁开眼时,就发觉四贝勒爷的存在。这个满身冷意的男人看起书来,还是比较温和的,接触这么一段时间,也终于能有些亲近的味道。 “爷等了我许久么?怎么不叫醒我。”迎春揉揉眼,软绵绵得叫唤声,“嬷嬷,给我倒杯水吧,口渴。” 刘嬷嬷一早就准备好了,她家姑娘睡觉喜欢张着嘴,醒来总得喝些谁润润嗓子,不然这么好这么甜的嗓子就该被破坏了。 “爷这儿有个不错的消息,你父亲已经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了,皇阿玛很赏识他过会儿爷要给他回信,你起来写一封吧。” “父亲就已经干掉……”甄家啦!那么大一个家族,就已经干掉了!!迎春张着嘴不可置信得瞪着眼,比刚刚福晋的表情还要夸张许多。 四贝勒爷因为这事心情非常不错,回来就准备逗逗自己老妻,在见到自己老妻古怪的表情后,又想逗逗贾赦那亲闺女迎春。 这些事福晋看在眼底,并没多大的不满,也不在意外头人如何说她,反正她在四贝勒府的地位不可动摇,便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儿子都快长大了,她还想着侍寝才真正的老不休,她跟李格格那样的女人可不同。 “嗯,你父亲出师大捷,这会儿想来心情不错,你这会儿寄封信去,他没准会给你回。” “贝勒爷,我父亲会回到京城么?难道他就一直在外头待着?” “正常的话,三年就该回来京城任职,若他不愿意做京官,也可以主动调往其他地方。不过他若是回来,官位绝对要再升一升。”可他进不了内阁,就只能去做太傅了。可偏偏这会儿大哥在他那儿,事情断然不会顺利发展下去。 想到此处,四爷脑袋也是大的,这两边都得罪不起,一旦被夹在其中左右为难,那最终倒霉的,不是他就是贾赦。 四爷想到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出现,尤其在东宫太子收到大阿哥的信后。 这两人比了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回通信表衷肠。 信并不长,可说出来的话颇有些大逆不道,什么联合起来对抗皇阿玛啊,什么他要离家出走不回京城啊,说得好似个孩子般,一点都不想年纪不小的大哥。 对此,太子爷觉得挺有意思的,而且他要做的不多,只需要规劝好属下,别给大哥惹麻烦便是,他的那些属下当中,想让大贝勒爷永远不要回到京城的大有人在。 心情同样挺好的太子爷拿着那份信件看了好几遍,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站在他身旁的侍从觉得,他家太子爷最近的情绪还算蛮稳定的,没再无故乱发脾气,也没再做出些什么自残或者自暴自弃的事情来了。 总而言之,就是恢复到原先的模样,让人特别安心的那种。 太子爷的这份变化,看在索额图等人眼底,那是绝对的好事,再没有什么能比太子爷做回自己更有把握登上帝位了。 不得不说,圣上在培养孩子方面,着实厉害,不算太过严厉,也不算太过慈爱,他总能很好得把握住自己,让太子爷在十多年间就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甚至比其他皇子都来得更加出众,尤其帝王之术上的学习,是旁的皇子都无法比拟的。 一旦太子回归平常心,圣上对他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不过,他怕是如何都想不到,能让太子恢复的,竟然是往日的死对头大贝勒爷!这个让索额图干掉的敌人! 既然连宫外的索额图都能瞧出太子爷的变化,朝堂之上众人甚至是圣上和后宫众人,见过太子爷的,谁都不会瞧不出来,紧接着,朝堂上的局势又在变动着,倒向太子爷的当然越来越多,隐隐的就给圣上一股不小的压力。 再没有什么,能比太子已然成才且拥有不小势力对一个渴望皇权集中的圣上打击大了,尤其是他年纪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差的档口。 大贝勒爷准备递交给圣上的信一直被太子爷扣押着,直到再次从皇阿玛那儿看到冷漠的眼神时,才终于把他放出来。 第89章 宝钗出场 江南这片地方, 在大贝勒爷赖着没走大半个月后,好戏终于彻底落幕,人群中喋喋不休讨论着的, 依旧是四大家族与甄家的拳脚比试,可风头却也渐渐被其他事情所替代。 尘埃落幕的事情,大家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好去说, 原先富贵至极的甄家,眼瞧着是被人彻底打压下去,再无可以跟四大家族竞争之力。江南权贵圈子里头更新换代的事, 连秦淮河上的歌女们都说得腻歪,各个不想再提起。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甄家这块大肥肉一落马, 后头那一波倒戈的落井下石的绝对少不了。若是这回甄家挺不过,连根拔起不至于,百年间再无起色的可能性, 大了去了。 甄家的当家人甄应嘉如何能不着急, 信接连寄出去上百封,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甚至秘密送往宫里的信,都没半点响声, 若非有人从中作梗, 绝对不会是这个结果,他甄家能这么迅速得站起来,手里掌握的机密多了去了。 也正因为知道有人从中作梗, 甄应嘉才会担心,会焦急,怕对手在憋大招。 贾赦一派接连二十多天没有丝毫动静,只一味得收拾残局,整顿江南的官场商场,好似根本没想过要对他们甄家下死手。 可这表面功夫能信吗?就凭这些信件石沉大海的事,他就敢保证,贾赦绝对会无所不用其极得对付他们甄家,直到彻底打压为止。 照目前的局势来看,十一阿哥会是他们甄家的保命符,却也是他们甄家的催命符,一个阿哥的分量太重,重到贾赦一派都不敢承担。 偏偏族里还有些庸人在自扰,表演得一出出好戏,看得人啼笑皆非。 甄应嘉不知道贾赦会从什么方面下手,所以他最先想要规避的,就是他曾经用过的手段——抓纨绔。 他甄家纨绔不多,但绝对好不到那儿去,再则非常时刻,甄应嘉不会让这群老鼠屎来搅乱一锅粥。所以,这段时间甄应嘉只能弃车保帅,加紧整治族谱。 谁家是扶不起来的,谁家是拧顽不宁闹事的,甄应嘉心里有数,处理起来极为方便。 随着被除族的甄家人越来越多,很多还是相当有底气的分支,闹起来几乎没完没了。每天甄府门口都有人在撒泼打滚怒骂叫嚣,便是想自尽的都不在少数。 而甄应嘉却一直都没有出面,我行我素得接着自断其尾,一副铁了心要的架势。 聪明人见着这个,就知道这位甄家人精的意思,甄家这是要剃干净身上的腐肉好保全自身呢,那些还算精明的甄家人也悄然开始规整自己的产业,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焚毁脱手,甚至还秘密得把家中最精英的孩子送出江南。 这一切,都在贾赦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贾赦却依久没有动静,即便他手头上的东西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京中的局势如今并不安稳,太子跟圣上之间的关系日渐不睦,这会儿他若是把东西呈上去,定会把四贝勒爷给牵扯出来,对谁都不好,非但达不到一击必中的效果,反而会让甄家就此逃过一劫。 可若是大贝勒爷插手,那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他贾赦完全可以放弃这个功劳,他也并不像要什么高官厚禄,若是甄家能彻底倒台,他贾家和史家占得便宜,已经足够满足所有人的胃口。 再则,甄家这么慌乱得处理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才更好找出把柄,更方便探查那些要命的玩意儿。顺便吓死他们也不错。除族这等大事都做得出来,可见甄应嘉是真的怕了。 在这个年月,除族对一个分支而言,是绝对无法承受的事情,尤其在自己得罪人无数的情况下,彻底失去依傍的权势,结局如何,谁都能猜得到。 以往有甄家在背后保着他们,他们在江南自然可以横行霸道,不需担心有人报复,也多得是人来巴结奉承,可一旦离开甄家,这群人就会比当初贾家三房还要惨,家破人亡都极有可能。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你自己早就的孽,就得自己背着才是! 江南比拼的尘埃落马,让原本同为四大家族的王家和薛家彻底慌了神,背叛原就比敌人更加可恶,也更让人痛恨。 如今史家和贾家的人,根本不见任何一个王家或是薛家的人,大有看见你就想吐的架势。 王家人能为了自己前程倒向甄家,又设计谋害贾赦,这梁子结大了根本没得解,即便王熙凤和王夫人都是王家的嫡系,依旧没有用。 王熙凤这人在赦大老爷和琏二爷那儿很是有几分地位,荣国府老宅是她全权管着的,大房的嫡出子嗣都指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王家人不是没有想过要王熙凤从中撮合,可王熙凤却不干这等蠢事。 被她叔父那一箭伤得有多重,她对王家的人就有多讨厌。 说起来,王熙凤最恨的,该是王夫人她的好姑妈才对,这位姑妈多她做的事,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可王熙凤心里头却一直放不下的,却只有那一箭,那对着她和巧姐儿正面射过来的一箭,为了引贾琏献身送命而射出来的一箭。 可能在他叔父心里头,她跟巧姐儿直接葬身在他的箭下都没什么所谓,只要能让贾琏受伤就值得。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家族,让她如何看顾。 如今王家的当家人已然是她亲大哥,她只要保证他大哥平安无事就成,其余的,原本就把她王熙凤当成棋子给舍弃了,这颗棋子自然也不需要在乎是谁把她给舍弃了。 帖子一封封得塞进来,王熙凤眼不看为净,安安心心养她的胎。 至于王夫人这种势力的,就更加不会在意王家人的处境了,都已然没什么前途可言的家族,也没多少银子可以拿得出手的家族,没有价值让她出手跟贾赦硬抗。 说到底,她王氏不过是个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袖手旁观很正常。 不过,王氏却接了薛家的贴,亲自派人去迎接薛家长房一家来住。 薛家长房一家可谓是家财万贯,手上地契铺子无数,其他几家加起来都未必比她们家多多少,这么平白落入贾家人手里,薛家其他几房未必肯甘心。 可形势比人强,荣国府在江南的气势一日壮过一日,薛宝钗她们母女若是能住到贾家,好歹也算是个缓和,说出去旁人没准会信他们薛家跟贾家的关系亲密依旧。 所以,出乎薛宝钗的意料,他们竟然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就来了贾家,一路上连个出来控诉的都没有,好似前些时候的刁难,都是玩笑而已。 直到此刻,才真正尝到权势滋味的薛宝钗,对自己将来的丈夫又多了几分期盼。 原本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王氏是准备开大门迎接她妹妹一家的,可事情传到邢氏那儿,邢氏并不同意,看大门的自然不敢给她开,就只给薛家开了个侧门。 薛宝钗母女两个从轿子上下来,瞅见紧闭的大门和开启一半的侧门,就知这家人对她们的态度。 说来,薛大太太和薛宝钗对此还是比较惊讶的,在她们看来,他们一家手里的银子特别称手,赦大老爷才会允许她们上门求庇护,既如此,本不该是如此态度,可偏偏对方就是这么个态度,好似并不在意她们一家似的。 走进门,入目便能见到比她们薛家更为夸张的府邸。她们薛家好歹是商人家族,很多东西有但是没有用的资格,这贾家作为国公府,需要顾及的东西少了,自然看着就愈发得不错。 一直爱穿旧衣的薛宝钗瞅着竟还没王善保家的穿得好,也着实让人想不到。 邢氏和王熙凤都并未前来迎接她们,只是拍了身边得力的嬷嬷来瞅瞅而已,往后是要常住的,想见面有的是机会。 所以,薛宝钗一家见着的,便只有二房的人。 被拘久了的贾宝玉好难得有个正经的机会出门走动,原是打算去外头戏园子里逛逛的,不过听说薛家姐姐长得国色天香,这便又留了下来,如今就站在众人之前,痴痴得望着薛宝钗。 即便穿着旧衣衫,却也掩盖不了薛宝钗的明眸皓齿,白玉般的娇嫩肌肤,站在人群里颇为显眼,瞅着并不比那绝色的林妹妹差多少。 与林妹妹不同的是,这位宝姐姐会对着他温柔得笑,整个人端庄大气,不那么高不可攀又冷若冰霜,似乎更好相处些。 被贾宝玉如此痴迷得看着,薛宝钗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没有人会喜欢个登徒子。可看他站着的位置和姣好的容颜,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若是贾宝玉是大房的人,她薛宝钗自然是志在必得想要恭维的,可他是二房的人,据说与大房并不和睦,故而薛宝钗只对着他笑了会儿,视线就移到了王夫人身上。 她的视线一移开,贾宝玉心头便是一滞,难受得厉害,脚不自觉上前两步,想靠近些他的宝姐姐。他这些举动都看在王氏眼中,王氏对此还并不好做论断。 当然,她也希望薛宝钗能够家财万贯得嫁给宝玉,让宝玉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可她们母女的钱,是大老爷想要的,爵位和银子,她终究还是得舍弃一样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有6000+的更新哟~这几天阿狐真的忙得飞起~~~谢谢大家的依旧捧场啊~~~阿狐爱你们哟~~mua~mua~~ 第90章 嚣张的薛 “宝钗见过姨母。”薛宝钗年纪不算大, 行事作风半点不差,礼行得规规矩矩,王夫人越看越喜欢, 不自觉就上前拖住她小小的手腕。 相比那一脸刻薄相的林黛玉,宝钗这样的姑娘瞅着就好生养,面色如此红润, 身体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关键是,她儿子宝玉喜欢, 有宝钗在,林黛玉想来也该靠边站了吧! “姐姐,这是蟠儿。”薛大太太一脸得兴奋, 拉着她儿子同样凑到跟前去,“你瞅瞅,像不像咱们王家的孩子!对了, 怎么不见凤丫头?” “我们奶奶如今正在养胎, 大老爷不许她出门,便派奴婢来迎接薛大太太和哥儿姑娘,见面礼咱们奶奶也是准备妥当的。”丰儿丫头走上前,亲自递交她们奶奶的礼物。 薛大太太听闻王熙凤并不现身, 脸上的笑意或多或少都减淡少许, 不过还是给面子得接下礼物,“凤丫头有心了,她身子不适哪还能劳心这个, 好丫头,回去告诉你们奶奶,过活儿太太我会带着宝钗去见她。” “好啦,来日方长,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底下那么多人,都眼巴巴瞅着咱们说话这怎么好。”王夫人拉着薛大太太和薛宝钗的手,面色不错得朝西院走去。 薛家大房一家都被安排在西院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原本那院子该是宝玉住的地方,不过宝玉现今住在老太太那儿,这院子就一直空着没人使用,如今倒正好无需再另外安排屋子。 薛家母女带来的人不少,包括伺候的一共三四十号人,就这么个院子顶多将就得住下,相比她们自个的薛家祖宅,这里难免挤得慌。 宝钗早就做好寄人篱下的打算,面色倒还正常些,性子依旧浑着的薛蟠瞅见自个基本小了大半的屋子,脸当即就拉得老长,让人看着就想笑。 丰儿一直在旁边站着,她家奶奶可是给了任务的,如何都得从头到尾看仔细咯。 不过商人之家,到了他们荣国府,竟还想着摆谱,也着实搞不清楚状况,若不是他们大老爷愿意收留,他们一伙人现今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着。 尤其她还听说,那位薛家家主的死跟这位薛家太太拖不了关系,这等自作孽不可活的事,她乐得看热闹。 “妹妹啊,这地儿的确小了些,不过也实在没辙。老宅就这么大,大房占去大半,咱们西院也就只能腾出这么个地方来,原本这地儿该是宝玉住的呢。”王夫人满脸惭愧得说道。 一听这地儿原是宝玉的屋子,薛大太太脸色总算是好了些,“难为姐姐给我们娘几个倒腾,能来姐姐府上住,已经是好的了,在这儿可不用担心薛家族人找上门来抢家产不是?宝钗,蟠儿,咱们还有什么理由觉得你们姨母没尽力呢。” “是啊,姨母能让赦大老爷允许咱们上门,就已经相当不错的了,如今除了姨母,谁还敢随意收留咱们呀。”薛宝钗捏了捏她哥哥的手,最后那一句说得挺重。 薛蟠看看宝钗,又瞅瞅他母亲,最终低着头没说什么,不过心底颇为抱怨。若是他父亲还在,哪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他父亲在江南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都是一家人,何须在意那么许多,往后日子长了,就知道我这个姨母有多关心两个孩子了,来,宝玉带着蟠儿四处转转,咱们娘几个去瞅瞅如何安置东西吧,早些安置妥当,才能早些休息不是?” “很是这个理儿,蟠儿你跟着宝玉去逛逛吧,这荣国府老宅如此华丽,也让你开开眼界。”薛家太太说完,便与宝钗一左一右伴在王夫人左右。 贾宝玉一直痴痴得望着薛宝钗,知道她的人影消失,才总算缓过神来。薛蟠站在一边瞅着他,心里更加不爽了,这个人很明显就在觊觎他妹子。 王夫人一行人一走,贾探春便松了口气,虚弱得扶着侍书。赵姨娘跟贾环就在她旁边站着,看着她如此,多少有些担忧。 “我们去逛逛吧。”薛蟠对着贾宝玉打了个响指,“也让我看看荣国府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比我家院子能好上多少。” “定会让你大开眼界的,这金陵的荣国府啊,比京城的荣国府还要华丽精致许多,我原以为京城的荣国府已经够大气恢弘了,可到了金陵这儿的老宅,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贾宝玉眉头带着些笑,很是殷勤得引着薛蟠离开。 薛蟠从贾探春身边走过时,还特意看了眼她。刚还没察觉到,这贾家的姑娘竟也长得如此好,就是身体差了些。若是她也面色红润的话,当真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 薛蟠还没收回视线,贾环的突然出现,直接遮挡住她的模样,引得贾宝玉也瞅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走吧。”薛蟠的眼神一直等着贾环,嘴里这么说,看着贾环的脸,却并没有丝毫善意。贾环从头至尾,根本没退缩分毫,眼神直直看着薛蟠,半点不退缩,也不害怕。 若是以往,薛蟠见到有人这么顶他,非大闹一顿不可,好歹打他个半死,让他知晓知晓他薛蟠没那么好招惹,可这儿是荣国府老宅,站在他面前的是荣国府的主子,他得给面子。 不过,他也没准备放过这小东西,就他身上那衣料,能在荣国府混出多大的脸面? “那就走吧。”贾宝玉好似没看到这二人的争斗一般,拉着薛蟠走得轻松。 贾探春看着她面前的贾环,眼眶顿时就红了,等她再望着那两个离去的人,面色又难看上几分。 “环儿,你又何必去招惹那人,那人也就看看而已,往后也碰不着。” “可我就是不喜欢他那眼神,好似姐你马上就不行了一样,需要他可惜个什么。”贾环撇撇嘴,相当不满。 “可我的确命不久矣。”贾探春说罢,眼泪就一颗颗掉下来,看得赵姨娘都忍不住掉泪。 丰儿依旧站在那儿看着,并不作声,这会儿知道清醒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没什么事,奴婢就告退了。” “你等等,我想问你个事。”贾探春艰难得撑起来,走到丰儿面前,轻声说道,“我是不是中毒了?是大房下的毒?回答我!” 丰儿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不知道三姑娘你在说什么,咱们大房青白着呢,需要对你下手?那么,奴婢告退了。” “她什么意思啊!”贾环又不满了,一个丫头还敢蹬鼻子上脸! 贾探春笑了笑,“也是,我算个什么东西,需要大房特意对付?大房要对付,也只会对付宝玉。环儿,姨娘,我们回去吧!” “探春,你安心养着,一定能把身子养好的,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只是有些虚弱而已,能养好的。”赵姨娘扶着她,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 贾探春没有说话,脑袋里闪过刚刚宝玉的面色,宝玉瞅着可没以往健康,眼下青黑都遮不住了,她不信宝玉会如此努力看书,其中必然有什么趣事发生。 若是宝玉出事了,那她的环儿弟弟,才真的有出头之日了。想到如此,贾探春对着环儿笑了笑,“环儿你刚刚那么顶薛蟠,倒像个男人。” “那是,往后我长大了,定然也是个厉害主,就像大老爷那样,所向披靡。” “吹吧!大老爷是在上书房里练就的本事,你连学都没正经上呢,还所向披靡。你能照顾好自个,不然人欺负到头上来,就谢天谢地了。”贾探春摇着头挖苦贾环。贾环听着当然不高兴,不过也没反驳什么。 要做到大老爷那样,的确天方夜谭,他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那薛蟠看着倒挺强势的,到了大老爷那儿,人家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纵然家财万贯人家都不稀罕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想。 丰儿回到东院时,邢大太太早就在琏二奶奶那儿等急了。如今她在府上实在脸面滔天,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瞧着一个个恭恭敬敬的样,总觉得没什么意思可言。 大老爷近日也不怎么着家,除了琏二奶奶、巧姐儿和黛玉能能陪她说说话,当真没什么意思。 要是外头能稍微平稳些个,邢氏好歹还能外出游玩,偏偏外头风头正胜,大老爷不准她出门。 琏儿奶奶肚子还并不显,看着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吃得东西有些惊人,那么青的梅子一个接一个,牙齿都能酸倒,她吃得还挺香。 “怎么样,瞧见人了吗?长得如何?”邢氏好奇得问道。 丰儿对着两位行了礼后,才找了个绣墩坐下回话,“见到了,那几人还摆不正自己的姿态,嫌弃院子小呢。” “哦?奶奶我听说那薛家宝钗年纪小小,倒能退她那些难缠的亲戚,想来不该是那等摆不正位置的人物。” “的确,那薛家大姑娘瞅着倒可惜了,若是能有个官家小姐身份,怕是还能有个不错的未来,那脸蛋那身段,只要往后没长歪,就是个顶级的美人儿,不比林姑娘差呢。” “哦?又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呢。”琏二奶奶看向邢氏,“大太太有没有觉得,那宝玉艳福不浅哪,接二连三的好姐姐好妹妹,奥对了,京城史家那大姑娘湘云不也长得不错嘛?天天跟在他身后爱哥哥爱哥哥得叫,都不知羞的。” “这话在理,你且看看那宝玉身旁的丫头,哪个不是钟灵毓秀的好丫头,当初琏儿身边的那些,可比他差远了,就是如今,咱们大房可没见着几个如此模样的。” “我倒还期望二爷身边不要有那等骚货,一个个的没安什么好心。都说红颜祸水,宝玉身边的那几个,祸水无疑。奥对了,那可人眉人如何了?还不愿跟着我们大房?” “据说可人和眉人已经准备好从宝玉身边离开了,宝玉对她们姐妹一日比一日差,再无任何怜惜可言,一些粗活旁人不愿干的活,如今都是她们做着的,倒是可怜得紧。好在她们年纪也到了,老子娘在给她们找人家了。” “哟,都混成这样啦!还不愿意到咱们大房来呢,也是个有骨气的忠心丫头。”王熙凤叹息了一声,“这样的丫头跟着那小废物,可惜了了。不是一直说他疼爱女孩儿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个样。” “他哪是疼惜女儿家啊!他就是单纯的好色。”丰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他那院子里那么多女儿家,怎么没见他一视同仁?尤其是那些粗使丫头,长得不好就活该受罪?他稍有不顺,骂起人来也是毫不犹豫的。” 琏二奶奶瞧丰儿这小妮子不忿的样儿,眉眼一弯,“怎么着,惹到你头上了?” “他倒没惹到奴婢头上,只是奴婢的一个远亲在他院子里干活,才几个月就被折磨得不像人样。那些个二小姐们整日得置气,争着那宝二爷的宠,回头就欺负底下的小丫头们,即便宝二爷瞧见,也不在乎,没准还会跟那些二小姐们调笑几句,根本不把那些小丫头当人看。” “还有这事?”王熙凤倒是有些惊讶,“以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奶奶,原先宝二爷在贾府如此受宠,被欺负了也没处诉苦,闹出来没准还会吃落挂,奴婢也不敢说不是。” “也是,当初谁敢乱说宝玉的不是,连我琏二奶奶都得敬着他呢,更何况那些最下等的奴婢。”王熙凤冷冷翻了个白眼,“据说那薛家的大爷薛蟠是个混的,咱们大房没去迎接他们家,他们家可有意见?” “多少有点,不过那宝姑娘知晓事,拉着那薛家大爷,不过要奴婢说,那薛家大爷也是个不要脸的,都多大的年纪了,竟然盯着三姑娘看那么许久,让环三爷都受不住挺身而出。只是没想到,环三爷竟还有这番骨气,护得三姑娘严严实实的,半点都不怕。” “哦?贾环?”邢氏脑海里基本就没那贾环的影响,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相比之下,赵姨娘这个人还熟悉些,“那孩子年纪不大,倒是个敢挡事的,比那贾宝玉贾兰好太多了,凤丫头你说是不是?” “的确,跟赵姨娘混的,自然天不怕地不怕。”王熙凤摇摇头笑着,“不过也好,男儿家就得硬气些,才能担起一家重任。” “是啊,要是像二老爷那般,那才倒霉透顶。”邢氏对那政二老爷,是完完全全的瞧不上。 王熙凤看她如此,忍不住问句,“大太太为何如此说,那二老爷可是做了什么?” “你没瞧见,自然不清楚,那政二老爷只怕连王氏都不如,就只会站在老太太和王氏指头,坐收渔翁之利,一旦老太太和王氏倒下,他就跟只哈巴狗一样,趴在大老爷跟前求饶。王氏要是做出什么事来,他除了连忙撇清,哪会尽力保下王氏。” 这种事要是落在大老爷身上,大老爷一定会力保她,然后回到家再狠狠教训她!只怕琏儿也是如此做的。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脸上幸福的味道很浓,脑海中全都闪过曾经的画面。 当初王子腾对着王熙凤射出那一箭时,贾琏下意识就挡在她们母女面前,甚至连犹豫都没有,那个时候,贾琏当真像个男人。 而邢氏脑中,想着的,便是那一剑,从肩膀划到腰间的那一剑,大老爷推开她硬生生承受那一剑,即便没受伤,却还是留下了淤青。那一推一挺身,着实高大至极。 在对比有事没事就想休人的政二老爷,婆媳两个对他当真没多大好感,同是一个家里的嫡系子孙,差距还真是大得要命。 丰儿不知她们都在想些什么,可从她们脸上,就能瞧出这两人的幸福味道。 尤其是她们奶奶,当初她们奶奶半点不放心琏二爷,琏二爷出门她就派人盯着,琏二爷的私房银子,也总能想方设法得夺走,可如今,奶奶能独自回来,留平儿在扬州照顾二爷,可见这夫妻二人情谊又深刻几分。 只可惜,平儿姐姐是没法抢占琏二奶奶在二爷心中的地位了,即便如今只有她留在二爷身边,怕也不能如何。 想及此处,连丰儿都有些羡慕了,像这样的大家族,像那样强势的存在,三妻四妾很正常,强求他们一心一意才脑子进水了,偏偏奢望不来的,他们自己就做得很好,都无需她们说出口。 原本好色的贾琏当真改了以往的坏毛病,回府倒床便睡,半点精力都剩不下,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个,因为王熙凤离开而变得大胆的丫头们,连贾琏的院门都走不进去,能落着什么好。 要是王熙凤还在,贾琏自然得多走几步去后院睡的,如今王熙凤都不在,连巧姐儿都跟着她一起回了金陵,贾琏当真连后院都不进,便是平儿,都轻易见不着他。 平儿此番能独自留在贾琏身边,是王熙凤给她的恩典,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好难得二奶奶允许她怀孩子傍身,她都抓不住机会,着实可悲可叹。 过着和尚一般日子的贾琏,是真的累坏了,大老爷做的那些计划,都得他安排着完成,眼瞅着任务一个接一个做着,他在扬州城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可那些文书,当真没见着减少,他连去见见大贝勒爷的时间都没有,后院就更别提了。 同样累成狗的,还有他的两个伙伴——林如海和扬州太守,三个人一起惹出来的事,如今自然得一起摆平后续,谁都甭想抽身。 扬州太守有多么想抽出些时间去金陵拜访大贝勒爷,可他办不到啊,林如海和贾琏死死盯着他,他当真脱不开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完全不想跟那两个老狐狸斗心眼子。 可怜巴拉的扬州太守最终只能让自己媳妇和大儿子去拜见贝勒爷,自个泪流满面接着白头苦干,这日子,简直见着流泪啊! 对于扬州太守的抽不开身,大贝勒爷其实挺惊讶的,论理他的人必须得一一上门来见,扬州太守没什么权利能对他甩脸子,见着他家的人登门拜访,大贝勒爷第一反应还是有些不悦的。 等随后那太守夫人心有余悸的话,大贝勒爷当即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什么叫咬牙切齿得完成任务?什么叫他们不想得名声!一个两个被贾赦往死里整,连嚣张至极的纨绔们听闻大老爷的名,腿就开始打颤想装病不起,他就想亲眼见识一番。 最有趣的,是没人敢真的退缩,连扬州太守那样的人,都得咬牙切齿得忙,他觉得贾赦的确有不小的魅力,把底下人整治得不错。 曾经老四用铁腕手段,都没能让人如此效忠来着。 扬州太守的夫人还只是知道些皮毛,他儿子才真正的了解甚多,谁叫他年纪不小总被他家父亲拉去见世面呢,那会儿整治甄家的时候,他就被他家父亲当牛一般使唤,每天只能谁四个时辰,醒着吃喝拉撒都得捧着文书,那日子不是人过的。 关键是,看不到头!完全看不到头!若不是他跑了,至今未必都能抽身!太恐怖了!虽然他办事能力提升那么多,可他不想加入,丝毫都不想。 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的确为扬州为江南做了不少事,锦旗一面面的收,他父亲将来的政治成本绝对比大多数人都多,下一次吏部考核,他父亲绝对会升官,而且成绩必须是特优。 其实赦大老爷也没怎么逼迫底下人做事,他自个不紧不慢规划着未来,当真没准备让跟随他的人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不过底下人都太爱表现自个,他也无可奈何,他能去给他们扯后腿吗? 所以,面对旁人的悲愤,他也很无辜来着。 第91章 秦可卿火 当天午时, 宁国府的大门被贾家的下人给敲开,秦可卿端坐在正堂,看了眼来人, 态度便随意起来,不紧不慢好似并不怎么在意得瞅眼递交上来的帖子。 只一眼,秦可卿便有些好笑得捂了嘴。 一个商户人家过府, 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王夫人竟然让她上门去给她们接风洗尘,这是何道理?让她秦可卿送上脸皮让人打?过分了些吧! 荣国府的帖子如今管得严, 王夫人想扯虎皮都难,这等无礼的要求,秦可卿怎么会答应?如今硬气起来的贾家人, 可不止荣国府大房一家。 贾蓉即便不再府上,秦可卿底气依旧不小,帖子被她往桌子上一扔, 意思都不需要她来说。 宝珠丫头面色一正, 冷淡得说道,“你回去复命吧,就说咱们奶奶看过帖子了。” “那……不知奶奶是否……” “我们奶奶意思还不明显?还需要我给你说出口?”宝珠冷冷一哼,态度非常强硬。 “这……” 这下人不敢回去啊, 没能请到蓉大奶奶过府, 回去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罚。王夫人的脾气最近可不怎么好,尤其薛家刚刚上门,王夫人怕是迫切想要出番风头表现下手腕, 如何能允许被人打脸,而且还是被个小辈打脸。 秦可卿眉头一挑,“怎么?你们家太太又吩咐,让奶奶我必须去?” “我们家太太说,都是一家亲戚,难得上门来常住,往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洗尘宴也都准备妥当,奶奶上门去只当乐呵乐呵听个曲儿,也是不错的消遣啊。” “哟,还在为奶奶我考虑呢,当真是好心,那你回去帮奶奶我问问,我贾家宁国府的脸面在她眼里,值钱吗?我宁国府的嫡长宗妇,可还要脸面?你们太太若是觉得不值钱也不需要脸面,你再来跟请奶奶我过去如何?” 秦可卿说得温和,面上比之刚才,也有了些笑模样。宝珠和瑞珠面面相觑,眼中难免带上几分不悦。 “这……”来人又怕了,这话她如何问的出口!回去一说非得打死不可!这蓉大奶奶长了个芙蓉面,哪想心思如此歹毒,唇齿一碰,就能说出这般话来。 “你这老奴,这也是那也不是,怎的,还想架着我们奶奶过府去不成?”宝珠打了个响指,屋外的婆子迅速走进来,二话不说拉着那老奴出去。 这会儿那老奴倒不叫唤了,乖乖得被人拉走,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看着着实恶心人。 “奶奶,你说荣国府上怎么还有这等下人?不是都清理过一遍吗?” “宝珠,你觉得大老爷会把愿意把好丫头给二房用?既然能留下一个周瑞家的,那她底下那个不三不四的,也容得下,只要不闹事就成。”秦可卿笑着点了点宝珠的眉心,“倒是这个丫头气性大了些,平白让她等人安稳交了差,回去没准还能得几个安抚钱。” 宝珠:“什么?” “你以为她为何不接着闹腾?她都被你给拖出去了,回去只需要把脏水全往奶奶我身上泼便是,她什么都可以不交代,还能在王夫人那儿表份功,说她已经尽了全力。” “那老东西竟然……奴婢这就去让人放开她!” “算啦,她也就是个下人,何必过多刁难,此番把她扔出去,就当奶奶我惩罚她的无礼。”秦可卿并不在意旁人的抹黑,反正她也的确不回去给那薛家母女接风洗尘。 “不过奶奶,那荣国府的二太太实在没把您放在眼中,为了捧那薛家人,竟准备踩咱们宁国府头上来,待会儿大爷回来,奴婢定要说说这事。”瑞珠有些气不过,语气难免冲得很,让秦可卿都为之侧目。 “瑞珠,你为何如此生气?奶奶我到底是小辈,让着她点也没什么错。”一向他们宁国府就是如此尊重着荣国府的,瑞珠从头看到尾,本不至于如此,除非她也失了平常心,气性上来了,比以往更看重脸面。 瑞珠欲言又止得看看她们家奶奶,又看看宝珠,最终叹了口气,附在秦可卿耳边说了几句。 宝珠虽然没听见,可她们家奶奶黑得彻底的脸,说明那荣国府的二太太有做过什么让奶奶无法忍受的事情。只是这事她跟奶奶都不知晓,瑞珠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通过大爷?而且大爷还让瑞珠瞒着奶奶。 一直都温柔可亲的蓉大奶奶今儿竟然发了火,闹出好大的动静!! 她自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或砸或摔,整个屋一片狼藉。贾蓉回来时,瞧见这番场面,心就揪起来了,眼神恶狠狠瞪着瑞珠。 瑞珠站在门口,低着头谁得眼神都不接,这事儿她还是觉得不该瞒着奶奶,那王氏如今又不是什么铭牌上的人物,何必担心跟她闹崩,倒是离远点更好,省得被算计了去。 “贾蓉,你还瞪她什么,她不说你是准备瞒我一辈子?”秦可卿眼眶哭得又红又肿,指着贾蓉骂道,“你是担心我开罪荣国府,还是担心我跟你父亲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不说话啊!你贾蓉对我上心,就是为得我的身世?” “不是的不是的,不管你是什么人,即便是邢夫人那般出身的,我贾蓉都喜欢,都会放在心尖尖上疼,你可不能这么戳我的心,我不过是不想让你见到那等肮脏事罢了,回头我定然会给你个交代。”贾蓉见她这伤心绝望的样,真心疼了。 自家媳妇自个疼,贾蓉可怜巴巴凑上前去,小心翼翼拽住秦可卿的手,好似怕她会突然暴起般的小心。 秦可卿瞅了眼他人,又瞅了眼他手,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红着眼瞪他。 贾蓉能感觉到他家媳妇气势上的削弱,顿时蹬鼻子上脸一把抱住秦可卿,“可卿,我这心事你还不知?就差掏出来给你看了,原先这事我虽不知,却也阻止过的,后头还是父亲他主动写信告知的。” “他还有脸……” “是啊,他当然没脸见人,所以才写信告知啊!不过他也保证过,往后见着你便绕道走,绝不打搅你的清净,你往后都无需为他烦恼。” “这还差不多,不过那二太太王氏呢,主意是她出的,好处也是她领的,她倒是拍拍屁股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贾蓉你若是心里还在意我,就别放过她。” “放心,我记着她呢,还有那史老太太,我贾蓉也不会让她好过,说到底,她才是罪魁祸首。只是如今大老爷还需要用她,且忍忍先。你知道的,大老爷若是算计起人来,下场绝对比我们想象得要惨。” “那你就不为我做点什么?她们可是要算计我的性命!只让我袖手旁观,我绝对不同意。大老爷是大老爷,你贾蓉是你贾蓉,不管大老爷会做点什么,我不许你没有作为。” “好,明儿我就去问大老爷,看他的计划我能插上手不?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大老爷想要薛家的银子,他有个计划需要大笔的银子,今日薛家不是上门了吗?你可以去去给他们捧个场。据说在期待值之上的洗尘宴,会让人心飘飘然。” “什么?你让我去给薛家……” “受这一时的气有何关系,我敢断定,今儿晚上大房的人都回去,可卿你就不怎么显眼了。我听下人们说,那薛家宝钗一向自诩国色天香,将来是有好前程的,给她期望,她就能给我们足够的东西。那府上除了她还有几分理智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样。” “所以,只要那薛宝钗失去平常心,把她万贯家财拿出来,那薛家和王氏都没了价值?” “是的。”贾蓉笑了笑,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王氏的心尖尖宝玉,已经中毒了,活不过十岁的。” “真的?”秦可卿眼中放出异彩,面上竟也有了些幸灾乐祸的表情。贾蓉舔着脸不嫌事大得点点头,又在她耳边叨叨。 “据说是林家动的手,大房只放任着,没插手。” 林家?秦可卿眉头微蹙,“林家跟荣国府二房有过节?” “想来应该有,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不然哪能闹到那等程度,如今他能那么卖力得跟琏二叔叔一起做事,里头必然有缘故的,就他那破败身子,要维持那么高强度的工作,这心里头得存着事。” “也是,那我就给她这个面子,让她乐呵阵子。”秦可卿站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褶皱,抬脚便往外头走去,都不愿多看贾蓉一眼,那气势那姿态,就跟要去面临什么大战一样,看得贾蓉想笑。 不过,这等大事解决了,他这心里也安稳些。可怜见的他刚看到他父亲送来的信时吓得两腿打颤啊! 果然,贾蓉说得没错,荣国府的大房那几个主子,竟然全都到场,给足了薛家母女脸面。怀着孩子的王熙凤都拉着宝钗细细得询问,亲密的样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秦可卿知道内情,总觉得琏二嫂子精怪得很,见着银子就挪不动脚。 二太太瞅见秦可卿来了,还有几分诧异,前头刚得的消息,她蓉大奶奶可是气不过她跌了脸面,在家中大吵大闹呢。 在王氏眼中,这位得了意就开始张狂的秦可卿,品性上就差了些。 “可卿也来啦,这么瞅着,咱们宁荣两府的人,倒是齐了。”王熙凤拉着她坐下,“今儿可是请了戏班子的,奶奶我啊,养胎都养得快长蘑菇了,可得好好乐呵乐呵。不让我喝酒,喝些甜蜜蜜的东西总成吧!丰儿,去给奶奶我和蓉大奶奶兑点蜜水来。” “这江南的蜜水比京城的好上许多,到底一方水土养出一方人,瞅瞅,这江南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般,”秦可卿上下打量眼薛宝钗,又望向林黛玉,不得不认输道,“我们这些人啊,可都老了,瞅瞅她们几个,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可卿啊,你这是拉着我的脸面来夸人呢,奶奶我可不承认老了。”王熙凤满是戏谑的眼还摆出个妖娆姿势,看得秦可卿忍不住就要去掐她的脸。 “好一个不正经的,都要带坏孩子了,婶子倒是如了意,我就成了那个老了的。”秦可卿瞪了她一眼,回身牵起薛宝钗的手,“薛家妹妹今年多大啦?” “今年有八岁了。”薛宝钗一时还真不知如何称呼秦可卿,伦理儿秦可卿比她大那般多,可论辈分,她又长她一辈,只是,她到底不是荣国府正经的亲戚,若是把秦可卿当小辈,就有些不像样了,也容易得罪人。 “八岁啦,倒比宝玉大了两岁。”秦可卿微微一笑,惹得王夫人面色一僵。 薛姨妈虽然觉得宝钗嫁给宝玉没什么不好的,可仔细听宝钗分析,又觉得嫁给宝玉有些亏,往后在这荣国府有没有立锥之地都未可知。 所以秦可卿如此说,好似觉得宝玉跟宝钗并不合适,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 可黛玉就明显得有些不满,看二太太的意思,竟是想要宝钗嫁给宝玉。即便她自个不要,但被拿出来跟人比,还必输了就未必有几分愉悦。 第92章 洗尘宴 “大一些有什么不好, 宝钗这么懂事,要是宝玉能娶到这样的妙人儿,这得多乐呵呢。” “这倒也是, 的确没什么不好的,还能亲上加亲。”秦可卿捂嘴偷乐,瞧瞧林姑娘那脸色, 没准往后还有场大戏要看,只是不知这林姑娘对林家的所作所为又知道多少。 “哎哟,宝玉和宝钗才多大, 且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若是能培养些两小无猜,那往后的日子才能过得舒适。奥对了, 宝玉最近还挺用功不是?都开始读四书了,这才多大呀。”王熙凤一如往常般夸赞宝玉,让王夫人新生警惕的同时, 又相当自豪。 宝玉前阵子还没学完三百千, 这会儿连四书都开始通读了,就这样的资质,考状元都不在话下,不愧是有大来历的, 聪明至极。 等宝玉哪日能站得起来, 她这颗心才总算能安稳些,不用担忧大房会违背承诺。只不过,薛家的银子她得快些拿到手。 最近上门给贾赦送礼的太多, 二十万两对贾赦而言,怕是不放在眼底的,她若不早些拿出银子来,后头等贾赦不再缺,又让他抽出手闲下来,那后果才真的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王夫人对待薛家母女,就更显得殷勤备至。 不仅如此,她还拉踩林家的嫡出姑娘,当着贾家众多主子们的面高高道捧起薛家母女,好似她们薛家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般,需要旁人如此给脸。 被人当面踩脚皮子底下讽刺,黛玉这等小闺女也是听得懂的,面色难免有些黑。要是这会儿身边只是小辈,她非撩开手不可。 其实最让她受不了的,还是贾家大房无人替她说话,极为疼爱她的舅母眼睁睁瞧着她被人羞辱,却没说一句话反驳。虽然没人真正应和,只是二舅母一人再说,但这种没人疼的疏离感,真的冷到心底。 这一切,好似就从那日大火开始的,从那日后巧姐儿归家,大舅母的心神便被她完全抢走了。那样一个小丫头明媚又爱笑爱闹,她也是喜欢的,可无人时,总会哀叹自个没有真正的同胞至亲。 若是她弟弟还在世,那情况是不是就不同了呢? 站在黛玉身旁的王嬷嬷眼神冷得好似要杀人,面上半丝笑模样都没有,眼角的余光从王夫人身上扫到薛家母女身上,最终落到邢大太太身上,眉头微微一蹙,却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坐得端正的邢氏感受到王嬷嬷的眼神,却没如她的愿回应什么,只一味抱着她家巧姐儿,乐呵得旁事均不搭理。 在场众人之中,穿戴最好的,当属巧姐儿无疑,她身份也是在场众人中最高的,即便王夫人,遇见她也得退避三舍,更不用提拉踩她。 要说黛玉,邢氏她是心疼的,不过这份心疼慢慢也就消散了。 王嬷嬷和林家跟她贾家其实并没有太过亲密,如大老爷说得那般,只是利益上的往来。她上赶着人家未必乐意接受,说不准暗地里还嘲笑她没见过孩子,甚至讽刺她自个生不出个蛋来。 这种事她还真遇到过,可能黛玉年岁小不会多想,可她能保证,王嬷嬷是这么想的,在她教导下的黛玉迟早也会如此想,她又何必给人伤她的机会,她邢氏其实并不缺孙女儿,往后王熙凤这媳妇儿还能给她生一大堆胖孙子胖孙女呢。 以凤丫头和贾琏的容貌,未必生不出个钟灵毓秀比她黛玉还要美的绝色来。没瞧见那薛家都能生出与她平分秋色的姑娘吗? 可这话当真不能说给巧姐儿听,不然这小丫头闹起脾气来三天都不喊她祖母,更不亲祖母了。 依旧乐呵中的邢氏没插话,凤丫头这个做人儿媳妇的,还有秦可卿那做人侄孙媳妇的,自然不会随意搭话,单纯看个热闹。 她们两个对林黛玉可没什么特殊的好感,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顶多就知道她是个病秧子姑娘而已。 尤其凤丫头对林家的感官非常差,前头贾敏的事暂且不提,后头林如海那老狐狸没少给他贾琏下绊子。 瞅着倒向是一条路上的人,做的事也没得话说,实则就是个官场老油子,可劲儿争功争地位,踩着贾琏在圣上那儿表忠心,好似他贾家马上就会成为下一个甄家一样,需要重点提防。搞不好还想留甄家一命,来搞什么平衡搞什么对家。 这事她原也不知道,贾琏都没意识到,还是他身边的刘师爷见多识广提点的他,才避过那一次次的刁难。你说她对林黛玉能有多大好感,没跟着王夫人一起嘲讽她就很不错了。她可不像大太太大老爷那般见不得小闺女受苦,她心黑着呢。 没人搭腔,基本就算是默认下了这事,薛姨妈瞅眼自家端庄秀丽的闺女,又看看那边瘦弱的林姑娘,嘴一咧开始谦虚起来,“哪里有你们说得那般好,她才多大,皮实的时候你们是没瞧见,那等上房揭瓦的事都没少做过呢。” “娘,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让女儿我怎么见人啊!”薛宝钗羞涩得嗔道,其中那一刹那的风情,绝对不利林黛玉的那点柔情差。 好在贾宝玉没在这儿,若是在这儿只怕又得呆上会儿。 不过王夫人看她却是越来越顺眼,这样秀丽乖巧的丫头做他宝玉的媳妇儿定然拿得出手,虽然是个商户出生,可那也是皇商之后,金陵四大家的名头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差。 两个王家外嫁女相视一笑,心里那点意动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羞涩着不太敢抬头的宝钗眼中一片清冷,她这样貌美聪慧的姑娘傲气定然不一般,如今的贾宝玉还不能让她势在必得。 贾府能给她们母女摆出如此高规格的洗尘宴,甚至把金陵城中最好的戏班子请来,面子给得着实足。薛家那些叔叔伯伯们听见了怕也能安心些个,好歹能有个由头缓和两家的关系。 这等礼遇她们能给她们母女,薛宝钗总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就从今日上门无人探望便可知大房一二的态度,但晚上又变成如今这样,里头定有什么与银子相关的缘故。 即便她们刚来,可宁国府那儿闹出的动静,她依旧知道。姨母让她秦可卿来参加洗尘宴,她非但不应还把人丢出府外,闹得姨母面色难看至极不说,她竟还在自个屋中大发雷霆,好似受了什么大委屈般,谁成想她竟然会上门,还是带着礼物笑着来的,薛宝钗是不信里头没变故的。 见识过银子威力的薛宝钗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银子办不来的事,若是有,那必定是没给足。当初她父亲就是用得如此手段,把薛家越做越大的,此番她家家财万贯,即便商户出生又如何,还不是得让荣国府宁国府的主子们捧着她们母女。 这次的洗尘宴,就在嬉闹中慢慢结束,秦可卿和邢大太太都喝得微醺,回去时一身的酒味让各家的男人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今晚接风洗尘男女并不同席,赦大老爷好难得抽出空回来,晚膳自然丰盛至极,大多都是赦大老爷爱吃的。厨房众人如此讨好着贾赦,跟他坐一桌的二房男儿们多多少少有些憋屈。 赦大老爷适应得挺好,好酒喝着好戏听着,菜合胃口戏也合胃口,天晓得他有多么难得才空出时间潇洒一番的,此处并没有让他过多注意的人,便是按着他的脾性来又如何? 政儿老爷并着宝玉贾环贾兰和薛蟠一道无声得陪着他喝酒吃菜,场面一度相当尴尬。 小辈们见着长辈总不自觉缩着个人,便是薛蟠这个外人都如此做的,贾赦合上几口过过瘾后,才正经打量起薛家这账房嫡子薛蟠。 据说他妹子是金陵城有名的国色天香,作为兄长,这人长得可真不如何,让他白期待一场。尤其猥琐的样,让大老爷喜不起来。 多日不见,贾宝玉瞅着精气神还成,那**至少没那么快发作,也不知她们到底在等着什么。那林家原本该有本事早点完成大事的,就好比对待贾探春那样手段狠辣果断,偏偏这些人想拉长战线,让他也不得不防起来。 他并不觉得林如海会感恩他照顾黛玉,也不觉得林如海会放过他们大房,不过看人下菜碟而已。一旦他有所疏漏,林如海未必不会让人对他们下手。 “薛蟠,你到我贾家,往后就得守着我贾家的规矩,我给你的规矩就三点,不准调戏姑娘,不准仗势欺人,不准败坏我贾家门风,若是做不到,我贾赦会亲自把你送回去的。” 贾赦义正言辞的话带足了气势,让薛小霸王都不禁抖了抖,不敢迎上他冷漠深沉的眼。 “明白的,世叔,蟠儿一定不会闹事犯错。” 贾赦挑眉一笑,“我倒不担心你闹事犯错,就是怕你承担不起那份责任,给大老爷我惹麻烦。作为老二的亲戚我本不愿多管,不过既然住在我荣国府,就得有个少爷样。老爷我不知你书读得如何,不过明日起,跟着宝玉一倒读吧。” “什么?读书?”薛蟠瞪大眼,不敢置信,他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他父亲都没法子让他读下去! “讨厌?不想?”贾赦揉了揉手腕,不怀好意得笑着,“大老爷我可以亲自给你上一课,贾家的少爷们都是这么被整治的。前头那些带着你一道混的贾五老爷府上那两个孩子,如今都出落得一表人才,媒婆都要迈断他家的门槛,你可也想来一回?保证终身难忘!” 薛蟠被他说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子读!一定读!” “那便好。”贾赦的眼神又看向宝玉,话他还没说出口,宝玉吓得筷子都拿不稳打着颤,连带着薛蟠也以为这位赦大老爷当真可怕至极,瞧宝玉害怕的小模样!“宝玉你书读得如何了?” “回伯父的话,如今已经读到了四书中的大学,夫子正讲解着课文,让侄儿我背着。” “嗯,那便好,今儿戏班子请得不错,酒也好,老二你怎么还皱着眉?可是不想见到我这个做大哥的。”贾赦带着些许醉意,调侃着脸板得紧实的政二老爷,“听说你跟蓉哥儿闹了顿?为得什么呀?” 谈及这个话题,贾政的面色更是臭得要命,眼死死瞪着贾赦。 贾赦被他这么看着当真好下酒得很,人生在世就喜欢看人想干掉他又干不掉的样子。 “这是我与贾蓉的问题,无需你多言。” “可我怎么听说,你有什么事需要贾蓉给你办啊?他那小子都能办的事,你大哥我一定办得到,需要我给你解决吗?” “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好心呢,你可是我亲弟弟呀!总不至于让人沦落到被小辈奚落的地步。你说是也不是?” “你……”贾政被他说得面色酱红,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薛蟠瞅瞅他们两位,觉得这位政二老爷当真没能耐,被人说到这份上都不动手,不是孬种就是软货。可赦大老爷这样又好生气派嚣张,比他薛霸王还能耐些。 第93章 王氏定计 “怎么?真不需要我帮忙?”赦大老爷不怀好意冲着他微微一笑, 模样瞅着格外找打,“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啦。” 贾政这人最重面子,要他在小辈面前求人, 那比在私底下求贾蓉更令他难以忍受,是也他思虑都不需要,直接果断拒绝, 搭理都不想多搭理贾赦一下。 看到他如此,贾赦就放心了,悠哉悠哉唱着小曲喝着小酒, 同样没再搭理贾政。 兄弟俩处成如此关系,着实不像话,让薛蟠想起他父亲曾经说过的, 若是本家亲兄弟都不能和谐相处,那怎么可能拧成股绳发展家族,若是本家亲兄弟都互为对头, 那外人攻破的时日就不远了。 还好赦大老爷比政儿老二厉害太多, 要是两人不相上下的话,那才真正的人间惨案。说来若是赦大老爷没站起来,贾家会彻底落入王家人手中吧,听母亲说过, 贾家的一应事务不是被他姨母掌控, 就是被他舅父掌控。 这顿饭很多人吃得不开心,但大房普遍都挺开心的,后续也不需要她们收拾, 吃完抹抹嘴该干嘛干嘛去。 薛蟠目送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离开后,拉住宝玉的手闻到,“好弟弟,你跟我说说,那赦大老爷有多恐怖?会打人么?用那种抽起人来特别疼的藤条吗?” 宝玉摇摇头,对此相当鄙视之,“薛家大兄,那些东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赦大老爷手段相当冷酷,动不动就能把你吊一天,谁都不准放下来,也没谁敢放你下来,你不知道那些堂兄们的手腕,没两天就嘞出血了,三天就晕过去再爬不起来。” “那……那那些兄弟的父母不来找?” “找啊,可没什么用,赦大老爷你也见着了,牛气得很不怕事,而且那些人也就是点皮肉伤而已,只看上去吓人不是?就这手段都还是轻的,最吓人的是赦大老爷不让你睡觉,两天你就吃不消了,多来几次他能直接崩溃掉。”想想宝玉都心有余悸得很。 这种不让睡觉的手段,赦大老爷只用在过他身上,听说旁的堂兄弟都没尝试过。那会儿第二天还好些,第三天真的站着都能睡着,眼前都一片片黑,难受得要命,那种感觉,绝对是种酷刑。 为此他还去查过典籍,好像还真有这样的刑罚。 “不让睡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薛蟠撇撇嘴一脸不屑,“大爷我尝尝晚睡也没见难受过。” “你若不信可自己尝试一下就知道,反正我是不成的,只能老老实实读书习字,想比那些磨难,读书轻松挺多的。”宝玉的脑袋瓜子并不差,相反还格外灵光,只不过用错了地方而已,比较厌恶读书罢了。 薛蟠这娃是真的读不下去,听闻只是吊起来或者不让睡觉,打都不会打一顿,这才放心不少的准备偷懒去,说起来即便是挨打,他也依旧能偷懒,没准还能装病躲家里。 想得极好的薛蟠回到自个屋中,美美沐浴更衣后,躺入柔软的大床中,甭管他们分到的屋子小不小,他好歹是能一个人一间的,谁也不能抢了去。 守着他的小丫头喜鹊见他睡得安稳,便悄悄跑到她们薛家太太那儿去。 宝钗今日也小酌了几杯,面色红润一时半会儿消不去,便跟着薛大太太坐在屋中说笑,等她哥哥身边人来汇报。 喜鹊这门业务熟练,悄悄进门不需要惊动旁人。 对于薛蟠,宝钗这个做妹妹的都极为在意,更不用提薛大太太,也正因为有薛蟠在,她们才能名正言顺得带走家产,不然只剩下她们娘两,绝对没好日子过,只能寄人篱下。 喜鹊走进屋,找了个绣墩坐下道,“太太,今日赦大老爷说,要管制大爷,让他也好好读书,奴婢觉得这倒是个好事,听那宝二爷说赦大老爷手段了得,他也不得不每日起早贪晚得读。” “可真?赦大老爷愿意管二房的亲戚?”薛宝钗脑袋里又冒出银子二字,“妈妈,你说大房会不会贪心咱们的银子?” “贪心又怎么样,咱们的银子多亏了那赦大老爷才保住的,说来他要是能让蟠儿好好读书,我就是上交一半家财都成,这些年你哥哥半个字的书都读不进去,字也就认识那么些,连那些掌柜的都应付不来,怎么撑得起这么大的产业。” “说的也是,只要哥哥能好好得跟着大老爷学,什么没有,还在乎那点银子?说来妈妈也该介意咱们商户的身份,倘若哥哥能在大老爷身边混个一官半职的,咱们改换门面也是便宜的不是?” 即便她是商户,在这金陵城中都美名不小,倘若再得个官家身份,那金陵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谁不稀罕她?到时候加入高门给他哥哥撑腰绝对是件可能的事情。 商户身份在薛大太太心里已经算是跟心头刺,若非期待恢复官家小姐身份,她又如何会对自个丈夫下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薛大太太看向宝钗的眼,都带着精光。无需她多说什么,母女两个已然心有灵犀。 “太太,姑娘,这想法虽然不错,但赦大老爷好似并不看重咱们大爷,只让咱们大爷跟着宝二爷读书,你们也知道,宝二爷并不受赦大老爷重视,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即便读出点成果赦大老爷同样不放心上,又如何会去亲自教导大爷?” “宝玉的确不行,咱们不能跟他靠得太近,”薛宝钗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就以他简直女儿便挪不动腿的模样,可知是个色胚无疑,还是个没法控制自己的色胚,往后得罪人的机会不少,大哥跟着他混没准就会为他背锅,到底咱们还是住在二房的地盘上,得听姨母的话。” “你姨母我瞅着已经不成了。”薛姨妈撇撇嘴,“就看那大房的德行就可知一二,人家哪里甩她,完全都是看得咱们的脸面。她那儿只怕也可劲儿打着咱们银子的主意,只要咱们的银子不露白又不给她,看她能急成什么样。” “也是,姨母对于大房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人家定然不会愿意受她的气,可咱们不同,手里银子丰厚。咱们也好歹上了条好船,只要给足银子后续就好办啦。”薛宝钗眼神一转,便想到个不错的主意,“妈妈,不如咱们明儿送些礼物给府上的主子?” “然后给大老爷送点银子过去?” “是啊,看看明日大老爷会不会管大哥,就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 “嗯,可以,那前头刚得的几只纱做的钗给拿出来,再去库房拿个瓷瓶和上好的笔墨纸砚来。对了,咱们不是还兑了铜板吗?都给大房的人发些,即便没得什么好处,也免得小鬼难缠就成。” “是啊,就怕这府上的小鬼难缠。妈妈无需多操心,明儿女儿亲自带着大哥去办妥这件事。怎么着也得让他接受赦大老爷的指点,这样便是在本家说,也无人敢再拿咱们无依无靠说事。”薛宝钗的话,薛大太太还是颇为认可的。 别看薛宝钗年纪不大,做起事来的手腕比薛大太太还厉害,好歹是常年跟在她父亲身边教养的,见过的世面在薛家三个主子中,算是最好的那个。 再来看王夫人,此次摆宴的人是她,后头需要收拾的自然也是她,即便无需她动手,还是得听下头人汇报的,原本高兴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还得喝醒酒汤办正事,着实累得慌。 既然不能去睡,王夫人心里头就在考量着如何搜刮薛家的银子,若是原本王子腾还在时,以她的权势,薛家母女还不主动送银子来?便是元春需要银子,她们也只能出,否则她二哥就会有话要说。 到底今时不比往日,以今日闹出的动静和宝钗那聪明的脑袋瓜子,绝对能猜出她在府上的真实地位,一旦凤丫头自己去办成这事,还有她什么事? 所以,王夫人还是觉得,让宝玉跟宝钗联姻,会是最好的手段,宝玉如今也爱宝钗的,她们多见见面,发展发展感情,自然手到擒来,没瞧见那林家的骚蹄子都被宝玉给拿下了吗? 就宝玉那张脸,不是她自夸,那是真不错,嘴甜起来谁也支持不住,府上爱他的丫头成片成片的,他那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哪个舍得离开他?尤其是可人和眉人,大房都一直在招揽她们,她们竟丝毫不为所动。 念及此,王氏难免嘲笑贾琏的不是,那琏二自认长得不差,说话也很讨喜,可你瞅瞅这府上人对他的态度,便是没得脸的婆子都不爱他,他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对他不屑一顾,可见魅力不怎么样,单从这点看,贾琏就差宝玉太多。 人家都说探花郎要长得俊,若是她的宝玉能蟾宫折桂,那探花郎的位置旁人是夺都夺不走的,搞不好比状元都吃得香,尚主都极为可能。 说道尚主,王氏内心一阵激动,即便觉得宝玉和宝钗的婚事不错,却也不想立刻定下来,以宝玉目前的学业进度考虑,十几岁时很有可能考中进士,那会儿尚主刚刚好。 即便不能尚主,再考虑宝钗也不迟不是?还有那林黛玉,林如海那破败身子还想再生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了,即便生出来能不能看着他长大都是个问题,到头来终究得依靠她贾家,五代列侯造就的家财万贯,也极有可能落入她手。 如今,她需要做的,便是去挑衅林黛玉那贱蹄子,让她在挑衅嘲讽宝钗,好货若是没人抢不值钱,那人也一样。有个绝色美人儿再吃醋再争抢,依宝钗好强的性子,说不准就能起心思。 说到底,她还是准备去拉踩林黛玉,以林黛玉二品大员嫡长女的身份去嘲讽薛宝钗,那效果自然比她这个姨母说一万句都来得有效。 她最近是看出来了,那黛玉身边的王嬷嬷对贾家都很深的成见,即便不会拦着那林家骚蹄子见宝玉,却也不允许宝玉过多的靠近,连带着邢氏都对黛玉改观,该说她们是自作自受呢?还是该说她们愚蠢呢? 在她们贾府过活,竟然还仇视他们贾府,不找死吗?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当真以为她身份高贵谁都需要捧着她? 王氏当真是恨透了那副妖妖娆娆的林黛玉,眉目都带着情谊时时刻刻都像在勾人,整日摆出副柔弱的模样来引得人对她怜惜,就跟后院里头那些妾室一模一样。 说起来迎春当初也是那副德行,后来不就做了人家的妾室?不过可惜啊,赦大老爷是没准备让林家那骚蹄子做哪个贝勒爷家的妾室了?原先听说还会亲自抱怀里喂饭的,如今也对她并不在意了。 这府上有巧姐儿那闺女在,在大房林黛玉是甭想要多大的脸面,她踩她不会有任何人反对,就如今天晚上的酒宴般,无人在乎。 想到贾敏的女儿有个如此下场,王氏还是挺乐呵的,甚至想去后院找老太太说道说道此事,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都没能活到老,剩下的孩子一死一伤,还要受寄人篱下之苦,着实让人发笑。 第94章 宝钗与黛玉 秦可卿从荣国府回到自个屋中, 屋内早一片清净,什么碎片都找不着。贾蓉这色胚竟洗漱妥当,穿了件敞开胸怀的睡衣, 抛着眼花风情万种。 不正经! 完全诱惑人! 秦可卿翻个白眼,一眼不看某春心荡漾之骚男儿,自顾坐梳妆台前, 慢慢解她的发髻。 没见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被他诱惑得无法自拔的小妻子,贾蓉索性起身,风骚走步来到秦可卿身旁, 一手斜靠桌前托腮望着她。 秦可卿扫一眼他那德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小子就不适合走成熟魅惑路线,看她那眼神倒蛮真挚, 直勾勾的,就是看上去有点稚气,跟个没吃到糖的孩子般纯洁, 让她如何能心生恶念? 所以啊, 贾蓉这辈子怕难以见到他梦中的妖娆女神。 “好啦,别给我来这套,说正经的。那边薛家一家已经在荣府安家,不过我今日瞅着, 看上去不像老实人, 就她那样貌,注定心有青云志。”秦可卿虽然不过四品小官嫡女出身,家中权势还不及薛宝钗家, 然而这种期盼攀高枝的商户女,她就瞧不上眼。 贾蓉不想谈这个,如此好花好月好美人当前,他一点都不想谈外人,就想抱着媳妇做点羞羞的事,顺便造个小人,瞅见那么个可爱的巧姐儿贾莹,他也想要个孩子了,也不拘是男是女。 “我的好媳妇,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瞧不舒服就少去呗,她们还能去大房恶心人?”贾蓉脑袋一伸,强硬靠在她家老婆大腿上。感受来自鼻子中传来的馨香,愈发心猿意马。 他的好媳妇太有魅力也不成,会榨干他的。都无需她做什么挑逗,也无需她故意诱惑,他贾蓉只要一靠近,便无法自拔,这可真是没法子戒,让他又乐呵又伤心啊! “我的确瞧她们不顺眼,往后王氏想捧着她们薛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便是不管,听着都够恶心的。贾蓉你说……林姑娘会不会跟薛家闹起来?今儿王氏可着重踩着她脸面恭维得薛家。” “有可能啊,黛玉被大老爷和邢大太太宠了那么段时日,性子没见好多少,脾气倒上涨了,也没刚来那会儿的弱鸡样,整日一副林家嫡长女的姿态高高端着,如今薛家一商户爬到她头上去,她怎么可能会不闹?” 说到林姑娘,贾蓉也是知之甚少的,就是前阵子邀请大房来参加洗尘宴时多嘴问了句黛玉,瞧见大老爷并无过多表示,才稍微去探听了一二。 原本就是一没底气的小姑娘,性子什么的都挺软和的,瞅着就让人心疼不已,如今倒好,被她那奶嬷嬷教得不知感恩,越来越端着个架子,据说还当面呵斥过巧姐儿对她无礼,也难怪大老爷和大太太会对她日渐疏远。 而且,林如海的态度也有些变化,尤其在甄家露出颓势的时候,虽没有倒戈相向,但从各种迹象上,能看出他在防备贾家,而且这还不是上头的意思,是完全出自他的私心。 倘若圣上的旨意到达扬州,绝对逃不过大贝勒爷和贾琏的眼。 让他来踩的话,林如海可能是在意荣国府谋害他子嗣的问题,这个事情贾琏跟他说过,可大房着实怨了些,明明人家都让你报仇了,你还一副想要谋害无辜之人的样子,人家会对他姑娘好才怪了。 要说林家那王嬷嬷也不是个东西,人家邢氏好吃好喝得对待林黛玉,在她看来倒成了理所应当,好似邢大太太得了她什么好处似地。 二品大员的嫡长女的确身份尊贵,可放到荣国府里头,算得了什么?贾赦如今大权在握,他需要给谁脸色?邢大太太需要去受一个嬷嬷或者一个林家长女的气? 你说你端着个贵女姿态也没什么错,可好歹寄人篱下要审时度势吧,至少在对待巧姐儿上,多加几分小心吧,大房孙儿辈就这么一个宝贵贵女,大老爷大太太甚至是贾琏夫妻心尖尖上的人物她都敢骂,该怎么说她蠢呢。 “林姑娘那事你也别管她,让她们自个解决,林家脸面不是大吗?看薛家能卖她林家几分。呵呵~” “是啊,二品大员嫡长女着实尊贵,商户人家比不上,咱们勋贵人家也得自残形愧。我一个俗人还是别靠近她比较好,免得显得愈发俗气,不过你为何对林姑娘又那么大的成见?我瞅着倒也是个乖巧丫头,就是太端着了些。” “是啊,就是因为太端着了些,搞不清楚状况,我才不稀罕林姑娘的,我还是喜欢巧姐儿那样懂事圆滑的姑娘,笑起来再亲亲我,心都酥了,可卿,我们也干净生一个吧,好不?”贾蓉又不死心得想那事了。 “死相,能不能给我点好啊!我都还没沐浴更衣呢。” “那就去吧,正好洗个鸳鸯浴~嘿嘿~” 贾蓉两夫妻亲亲密密闹腾半宿才睡下,等第二日到来时,秦可卿腿都是颤得,而贾蓉呢,被掏空的下场便是虚弱兮兮难以起床。 薛家是皇商,手头好东西极多,那纱做花头钗比宫里娘娘们戴的都要好看许多。薛宝钗特意准备好十二支颜色艳丽的,让人先给邢大太太送去,邢大太太得四支,琏二奶奶、巧姐儿、林黛玉和探春各两支。 虽说邢大太太与二太太是同一辈的,本不该带那么花哨的花钗,到底架不住邢氏爱打扮,不送过去有些不像样。 对此薛大太太还很有说头,不赞同的味道明显,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 薛宝钗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昨儿晚上见到的邢大太太,打扮起来比琏二奶奶还花俏,也没见府上哪个说一句,可见大老爷是同意的,如此,她们这些寄居的又有何理由反对这事? 钗送到大太太那儿,邢氏才刚刚起身,不需要服侍大老爷洗漱,也不需要起早请安,邢氏每日睡到自然醒,人精神得很。 这种花钗她有的是,她前段时日不能出门逛,不代表大老爷不给她订,江南最好的几家银楼布庄每三日就会送来上好的衣料首饰供她挑选,薛宝钗送来的这些个,她自看不上眼,也就随意挑了几根,就让人送回礼过去。 到底她是个长辈,收人小辈的礼不太妥。 王熙凤如今虽也爱财,但出身豪门的她眼光比邢大太太还高,不是精品她都不戴的,这种花钗糊弄糊弄别人还成,给她的话,也就是压箱底的货,还不如卖了换银子,谁也不嫌弃银子不是? 同样随意挑四只的琏二奶奶好歹给了个笑模样,还顺带让人回礼她刚收的雨前龙井。 后头周瑞家的又去了探春三姑娘那儿,原本也该去林姑娘那儿的,不过王夫人的意思,是要踩一踩林姑娘的,是故周瑞家的从东院走到西院,让三姑娘挑完剩余的两只后,捧着个大盒子朝林姑娘住的后院走去。 说来,林姑娘的住所比之宝姑娘好太多了,那么大个院子就那么几个人,实在是浪费,要不是此地是后院,得跪老太太所有,那薛家上门就该觉得受宠若惊,而不是觉得院子小了。 “姑娘,周瑞嫂子来了。” “林姑娘,宝姑娘那儿准备了上好的花钗,比宫里娘娘戴得还好些,剩下两只,便是姑娘的了。”那么大个盒子塞入王嬷嬷手中,王嬷嬷稍一掂量,就知分量不对。 “何须宝姑娘破费,姑娘我是林家的人,着实无需她送见面礼于我。”黛玉看不习惯宝钗,从第一眼见到起,便有些敌意,宝钗送来的东西她是不想收,而不是意识到不对。 但王嬷嬷以为她家姑娘又懂事了些,面带微笑把盒子塞回到周瑞家的手中,“拿回去吧,咱们姑娘不缺这个,那宝姑娘昨儿还穿着旧衣,想来家中拮据,当真无需做面子功夫,姑娘这儿还有套首饰,你一道送回去吧。” 说罢,王嬷嬷还真找出套头面来,不过是银子打的,不值当什么。 周瑞家的打开一看,面色就略微僵硬些,往日常说林姑娘刻薄尖酸些,爱掐尖爱面子,如今瞅着这话不假。 周瑞家的好说歹说硬要把花钗盒子放下,那套头面她就收下了,只当是林姑娘的回礼。 林黛玉倒也没拒绝,更没出声拦她,等她走后,才打开那盒子瞧眼,孤零零两只花钗落在里头,也该知道是人挑剩下的,当即林黛玉胸口便有些闷得慌。 她如今还在孝期,送如此艳丽还大红大紫的东西,膈应人也别做得如此过分。 想想自己在贾府又没了依仗,父亲也许久未来看她,受了委屈的林黛玉忍不住坐在一边偷偷抹泪。那份刚还端得住的架子,又没了,整个人乱趴趴的。 王嬷嬷是真心疼她,那两只花钗她直接扔地上,让底下林府的丫头一人踩一脚,就当是出气。这薛家的人如此可恶,回头定要跟她们好好理论理论,不然还以为她们林家是好欺负的。 对了,还得跟大太太那边说说,一个二房的亲戚压着她们正经的表姑娘,这成何体统,邢大太太也不管管,当真没半点规矩,还说这府上重规矩! 送完了礼,周瑞家的带着那堆回礼来到宝姑娘屋中,天气真好宝姑娘拿着个帕子在绣,屋内没什么人看着,进去后说一句话都感觉打破了里头的静谧。 周瑞家的下意识降低音量,笑着凑到宝姑娘面前道,“宝姑娘,你让老奴送出去的钗子都送到了,这些便是回礼,大太太和林姑娘分别给了套头面,琏二奶奶包了包茶,三姑娘送了个荷包,都在这儿了,你看看?” “头面?”宝姑娘眉头一挑,“那些个花钗值当什么,竟拿头面做回礼,周妈妈,荣国府和林家可当真富贵,可愿与我一道开开眼?” “这感情好,咱大太太出手的东西,都是精品,上次给了林姑娘不少好首饰呢。”周瑞家的坐到宝钗对面,跟她透漏些府上的琐事。 果然,宝钗感兴趣了,“哦?大太太很喜欢林姑娘?” “曾经的事,自从巧姐儿回来后,就没那么疼爱她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性子不好,被大太太给嫌弃了。原先府上人传言,说林姑娘自持身份,行事作风比较强硬,嘴巴半点不饶人的。” “她是巡盐御史家的嫡长女,当然有强硬的资格。”宝姑娘这话说得,眼中都带出些凉意。打开邢大太太给她的盒子,里头的头面的确是好东西,价值不低于百两,对她一个商户人家,刚好够格佩戴。 大太太送这等头面来,不知是顺手而为,还是在讽刺她身份卑贱,好东西不够资格戴。 “的确是不错,大太太出手很阔绰。”宝姑娘笑着说完,又接着打开林黛玉送她的头面,看到里头银子的头面,还有那廉价的手艺,宝姑娘笑得更欢了,“这林姑娘送的才贴切,正好跟那两只花钗价值差不多。” “是吗?也没听说她懂这个啊!”倒是让她碰上了,不过这宝姑娘着实脾气好,被人如此打脸,竟还不生气,“不过,林姑娘身边的王嬷嬷并不瞧得上这玩意儿,觉得姑娘你送出那等花钗有些掉份。” “掉份?自家亲戚何须送那么贵重的,又不是去求人,难不成林姑娘还想我送金山银山过去?”宝钗调笑得扑哧出声,气氛一如既往得好,也没见着红脸或者生气。 这份气度,让周瑞家的比较欣赏,刚刚林姑娘那姿态,相当之盛气凌人,一口一个拮据,啧啧啧…… 虽然事情不是林黛玉做下的,但好歹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说出口的,周瑞家的很想当然就把它安在了林黛玉身上。 周瑞家的说完这次送钗的事,又开始说起宝二爷的事,“听说宝二爷此番读书进度尚可,不过两月就学完了三千百,连大老爷都夸赞着呢,我们太太总觉得他是有大来历的,往后未必不能成材。” “两个月?” “是啊,宝二爷的记性格外好,多读几次便记牢了,可见是快读书的料。如今被大老爷拘着练字,那字都写出些风骨来,让那进士老爷好一顿夸赞呢,宝姑娘可读过书?” “读过几本,却也不精,只是学着好玩儿罢了。”宝钗谦虚得说道,心中对周瑞家说得话,未必有多放在心上。很多人家在夸自家孩子时,总是喜欢夸大其词,能听的也就只有一二而已。 周瑞家的见她不怎么上心,也知道这宝姑娘怕是对宝二爷没多大想法,便装了个话题,说起大房的事来,“说起来,大太太格外喜爱金灿灿的东西,宝姑娘你送出去的花钗,没准只能压箱底。” “哦?” “你不知道,金陵最有名的银楼每隔三日,便会给她定做许多首饰,不是玉质的便是宝石啊金子啊或者是珍珠翡翠之类一看便值钱的东西,大老爷如今银子多,那点东西根本不值当什么。还有巧姐儿那番打扮,据说还是大老爷亲自设计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我好可怜啊!可我该如何办才能再拥有靠山呢! 薛宝钗:我一点都不可怜,只是有些倒霉而已!待我踏上青云路,便能化龙而去。 第95章 薛宝钗套话 “巧姐儿想必非常得大老爷疼爱吧!” “是啊, 疼到心尖尖上的,宝姑娘见着她,也得让这些, 咱们府上如今惹不得的,就那小祖宗了。”周瑞家的摇摇头不怎么想得通,一个丫头片子养着也太费钱了些。 宝钗微微一笑, “是啊,小祖宗自然年纪小些,又是唯一的孙儿辈, 自然得宠着。不过凤姐姐近来身子重,此番若是个嫡子,她不担心会失宠吗?据说前头林姑娘家就是如此的, 早年间林姑娘也是备受宠爱的。” “哦?林姑娘在林府过得不好?因为姑太太生了嫡子?” “是啊,这事儿扬州谁人不知,好好的闺女放在心尖上疼, 男孩儿一出生, 就跟外头捡来的一样,也不知那林家是不是太过看重儿子了。” “当然看重,那林家世代单传,女儿都极少出现, 好不容易生了个延续香火的儿子, 女儿自然不稀罕了,尤其那儿子身子还不好。不过如今那林家大哥儿过世了,林姑娘又受宠了, 在咱们贾府也耀武扬威着,也就姑娘还瞧不得老奴我,林姑娘正眼都不会瞧老奴我呢。” “妈妈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好歹也是二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更何况她什么身份我又是个什么身份?到她面前,我都未必会得她正眼。”宝钗笑着不放心上道,温柔得抚慰人,让周瑞家的感觉到股亲近味道。 “唉,都是那王嬷嬷搞得鬼,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林家厉害似的。林姑娘每日早晨都会在花园里喝茶看书,她总能以各种理由教导规劝林姑娘,让她不能丢了林家的脸面,不能不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听得人耳朵都不舒服。” “是吗?那还真是不太好,林家世代列侯,那王嬷嬷见识得多在所难免,可林家的嬷嬷教导过姑娘吗?她们世代单传,贵子容易教导,贵女可就不容易了,如此耳提面命,就怕会移了性情,变得嚣张跋扈重视出身。” “可不是,那林姑娘刚来时哪会如此啊,底下丫头跟她一块儿处得有说有笑的,可如今呢,哪个敢在她跟前调笑?即便是贾家的奴仆,王嬷嬷都敢罚,更不用提林家的奴仆了。” 周瑞家的好似对林黛玉有诸多不满,从来时到现在,都一直在说林黛玉的不是。宝钗只听着劝着,并不太过表态,也不附和她说林黛玉的坏话,只让她说了个够。 根据她说出来的话,薛宝钗基本能了解这府上人的相处,也算是对贾府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大老爷爱妻也爱孙女,对邢氏的维护其实并不比巧姐儿少多少,她们薛家若想贿赂大老爷以期达到让他带着她哥哥的目的,付出的东西绝对很多,还不如讨好邢氏,其实只需要邢氏一句提点,大老爷如何都不会不给面子。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许多,唯一要考虑的,不过是姨母的不满。 然而,姨母也没打什么好主意,依照她的性子,让她薛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概率极大,甚至还会得罪赦大老爷一家,先前没能住进来还得靠她,如今住进来了,有些脸面有些要求完全可以不给,她还能把她薛家人赶出去? 依旧听着周瑞家抱怨的宝钗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心中百转千回的主意,周瑞家的若是能探知,势必会后悔不已。 等周瑞家的说够离开后,时日都不早了,按她的说法,这会儿林姑娘该去花园看书了。第一日的话,她就不去找茬了,往后有的是机会。 被人小瞧被人打脸,她没当着人生气不代表她没有气。原本林家就不宠爱这个闺女,往后不到万不得已,那林家依旧不会宠爱她,世代单传的家族有多看重子嗣,只怕他们这些家族是瞧不明白的,她不信林老爷不会续娶。 一旦林老爷续娶生了个儿子,林黛玉将来的日子,只怕还比不上她原先的日子,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打她薛宝钗的脸,银钗!她身边丫头都不带的银钗,林黛玉竟敢用来做回礼,她脸面可真大。 “宝钗,在干什么呢?”薛大太太走进门,见她拿着个盒子,便问了句。 “没什么事,就在看贾府太太和奶奶们的回礼。” “哟,这不是银钗吗?质地做工都不怎么好,谁送的?”薛大太太眉头深蹙,以她们如今的家世,人要是送这等回礼,不打脸吗?贾家大房这是瞧不上她们?那后头还能指望依靠赦大老爷? 薛宝钗微微一笑,“妈妈,这是林姑娘送的,林姑娘一个寄居的表姑娘怕是没多少银钱傍身。” “那倒有可能,不过也太差了些,给同喜的话,同喜都不爱带。”薛大太太撇撇嘴,收走她那盒子,扔给身后丫头不提,不值几个子的东西她从不放心上。 “唉,妈妈,那是林姑娘送的,如何能给同喜,哪日她若是问起来岂不难堪?”薛宝钗要回那盒子,又打开看了眼,“女儿我还要好好留着,当做纪念,也好督促自己多学些多看些,也让哥哥明白,咱们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 薛大太太面色一滞,见她如此秀丽的闺女温和得说出如此妄自菲薄的话,心疼得难受。 “宝钗……” “妈妈,你何必伤感,能生在薛家着实难得,那林姑娘即便再怎么样,哪有女儿过得潇洒自在?”薛宝钗收起盒子,让莺儿连带着剩余的回礼一起收好,这才拉着薛大太太坐炕上聊天。 “妈妈,刚周瑞家的来了,跟女儿我说了好些话,女儿听着,赦大老爷好似对邢大太太极好,后院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只专心一人的当家支柱可当真难寻,女儿的意思,不如去讨好巧姐儿和大太太,让大老爷知道咱们对大房的心意。” 薛大太太提及这事,精神头都好了些许,“那如何办?又如何讨好她们?” “巧姐儿爱吃爱闹,女儿陪着她便是,府上能陪她玩的,只有女儿和林姑娘,但林姑娘嫉妒她得宠,不愿与她深交,那女儿来便是,陪一个小丫头玩能有多辛苦?” “还有啊,邢大太太那儿咱们不需要太过刻意,跟巧姐儿相处的时候,或多或少便能跟她来往,我和大哥还年轻,半年的时间,就能让咱们在贾府立足,一旦邢大太太向大老爷开口,那事情就好办许多,还不需要花那么大代价。” “也是,那你哥哥如今该如何?” “让哥哥去找找宁国府那贾蓉大哥,据说那位哥哥曾经也是个纨绔子弟,可如今却是大老爷身边得力的人物,做生意方面着实厉害,大哥若想当好这个家,终归得管好咱们的铺面,再则,女儿听说那蓉大哥哥跟大贝勒爷关系匪浅,二老爷都想让他帮忙引荐。” “什么?真的?” “是啊!无论大哥跟赦大老爷混,还是跟大贝勒爷混,都算有个靠山,能被赦大老爷整治,或者跟着蓉大哥哥学习做生意的手段,都足够让他在金陵立足,母亲说是也不是?” 薛宝钗的提议简直说道薛大太太心坎里去,薛家的确有钱,可眼见着也慢慢没了进项,一直这么用下去迟早得完,若是蟠儿能成才,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以,你姨母那儿……” “姨母那儿好好应付着就可以,倒也无需得罪她。她如今没什么依仗,在贾家唯一的用途,便是来骗取咱们的银子,一旦惹毛了她,让她觉得从咱们这儿根本没有出路,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她不是期待女儿与宝玉成就好事吗?女儿应付着,给她点期望就成了。” “那宝钗你可不就……” “放心,女儿会保护自个的,那林姑娘也是个绝色美人儿,女儿不信宝玉会没瞧上她,把她拉出来对付,让姨母觉得我在跟她争宝玉,她自然就安心许多。再则,外院的事内院管不着,哥哥若是跟大房或者隔壁宁国府来往过密,妈妈你就说不知道,也管不了哥哥便成了。” 薛大太太咧嘴一笑,拉着宝钗的手心疼她,“宝钗,那就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本来也没什么事。”每日在后院中待着,没有人给她递帖子或者邀她出府,倒不如自个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薛家母女的打算基本明朗,薛蟠这当事人都不太清楚,昨日喝了点酒直到大中午才醒过来。 等他意气风发吃过午膳时,才想起昨儿赦大老爷的吩咐,好似让他今日去跟贾宝玉一道读书来着。他这会儿也混着,秉着已经迟到就无需再着急的想法,原打算再稍作休息后,才去宝玉那儿读书,哪想赦大老爷竟然率先问起,然后准备大干一场。 喝过酒的赦大老爷同样日上三竿才醒,起身后去了趟官府,忙到午时才归,他也是用过午膳才想起薛蟠的事,便随口问了句,这才得知那薛家小子竟比他过得还潇洒,完全没把他赦大老爷放心里,看来是准备接受他的**了。 那么混还皮实的小子,可能会让他有点意思。据说这小子想试试当初用在宝玉身上的那法子!那边用吧! 突然一伙人跑上们来,把薛蟠吊在房梁上撑着他眼皮,薛姨妈和薛宝钗就得知动静了,跑来一看这还怎么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黛玉的觉悟 吊起来的薛蟠看起来格外可怜, 身上布条绑得不多, 但绝对严实。两根小木棍搁在他眼皮子底下, 死活都不让它合不上的感觉,只有用过的人才知晓。 “你们这是……”薛大太太有些莫名搞不清状况。 “母亲你别管, 我还支撑得住。”薛蟠这熊孩子半点不认输,“昨儿大老爷让我一早去宝玉那儿上课, 儿子没去这才招来的惩罚, 母亲你们不用担心。” 相当皮实的小少年一点不怕这种惩罚,他父亲的打都能挨, 这种皮肉都不苦的完全小意思而已。 薛大太太和宝钗面面相觑,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本她们以为大房会对她们一家子不闻不问的,今儿赦大老爷竟然就开始教训人, 训导他好好读书习字!! “也好,做错了事就该挨罚,同喜你留在这儿,若是蟠儿支撑不住的话再来通知我。” 薛大太太还真就没什么过多担忧,领着宝钗回到屋里, 心情好的很, “宝钗,那赦大老爷也不是啥不近人情的人啊?对待亲戚还成的,你也无需像刚刚打算的那样去讨好旁人。” “即便哥哥现在被赦大老爷管着, 女儿也得多去大太太那儿走动才是,走多了总会亲近些个,如今不带功利心得去交往, 未来相处得也会轻松些。”薛宝钗这会儿是打心里头高兴的,传言大老爷格外会教导孩子,大哥往后可有顿苦吃。 “成,你在这边过得开心,母亲这颗心就安些,”薛大太太从库房里挑出两套极为珍贵的宝石头面,再抽出个木盒子放进去五万两银子,便带着薛宝钗朝大房走去,这些小小的礼物还是得送出去的。 王氏那儿听见这边动静,便知道贾赦自个先出了手,后头薛家她怕是难以指望上了。 谁可曾想赦大老爷竟不见薛家母女,连带着邢氏也避而不见。 此情此景,薛大太太站在正院门口,都迷糊了。上门送银子的,竟连门都进不去! 难得悠闲的赦大老爷吃过午膳没多久,便睡下休息了,至于整治薛蟠那孩子,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真要让他带在身边教导,那绝不可能,贾家还有那么多族人等着他带,哪有空带个外人。 说实在的,赦大老爷对王家的女人算是有些心有余悸的,那种野心膨胀死也不气馁的性子,让人头疼的很,这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不知手段如何。 只一点,她们母女几个只剩下银子,王氏会给他弄来,他大老爷无需特意跟后宅女人过多牵扯。 说来,后宅的女人们很少出门,见识也少,太过容易被人忽悠,前头黛玉就这么被一个奴婢给把持住,当真没用。 不过当初答应好要带她出门逛逛,如今依旧未兑现,赦大老爷觉得,那会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倘若这次黛玉依旧不能抓住,那往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他贾赦当真没多少义务去宠爱别人家的孩子。 倘若黛玉还是个好姑娘,他贾赦抢过来养便是,让她远离那些擅做主张的奴才,未来的路都稍微好走些。 正好他最近的事儿告一段落,江南也整治得差不多,出门逛逛并无大碍,邢氏到江南来,也没出去见识过。 林府王嬷嬷那儿,赶巧受到消息,说是林老爷准备续弦了,连人都订好了,是个子嗣旺盛之家的嫡女,今年十八,父亲官位不高,却也是与林老爷那般摆明了是圣上的心腹。 这门亲还是圣上指的,一道而来的,有给大贝勒爷的圣旨,也有宫里来的两个太医,医术最好的自然留在大贝勒爷那儿,剩余的那个被林老爷迅速带走安顿在林府,旁人家知都不知道。 如今太医和继室都已然具备,林黛玉这身份着实尴尬起来,以王嬷嬷的了解,林老爷那不在意女孩儿的性子,续弦后就成了后爹的可能性太大了,更不提黛玉身上还留着一半贾家的血。 原先林老爷有多喜爱太太,到头来只怕就有多讨厌她,连带着黛玉怕也慢慢不会再喜欢。 这个消息无疑对林黛玉不好,若是王嬷嬷能为林黛玉多考虑一些的话,没准会告知林黛玉,甚至让她好好去讨好大太太她们,也好在贾家有个靠山。 可王嬷嬷终究心向的是林家,林家的嫡长女绝不可以在外头丢了份,所以,即便她知晓这个事,也没准备说出来。甚至觉得这便是她林黛玉的命数如此,只能受着。 相比黛玉的幸福,林家的脸面、林家的哥儿、林家的老爷都比她来得重要,一旦这些东西跟黛玉的人生发生冲突,林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把黛玉抛弃,即便会觉得她委屈,觉得她可怜,却没人会帮她。 就好比当初贾敏那难得出生的哥儿,身体很差需要人时刻看顾着,结果弄得府上人仰马翻,所有人的心神全都放在上面,黛玉那会儿甚至还饿过肚子。 可王嬷嬷呢,心疼黛玉她的确有,但她依旧不然黛玉闹腾,只让她受着、忍着,到最后黛玉的身体也不见得好了。 向来敏感多思的黛玉原本就期盼着她父亲能来探望,今儿林府来了人,王嬷嬷拦住了没告诉她,她还是听贾家的下人们说了。 原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儿,结果王嬷嬷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都不多说一个字,也不愿意透漏一个字,看着她的眼神却如以往般,充满怜惜,甚至是怜悯。 可以想见,林府又出变故了,她父亲又不要她了。当初父亲就说过,他会续娶,然后再有子嗣。即便那会儿保证过会对她好,会疼爱她,可她不信,父亲对儿子的期待,真的没得救。 再加上大舅舅一家莫名就不再与她来往,黛玉即便住在这宽敞气派的屋子里,却还觉得有些凄凉。 真的很羡慕巧姐儿,有疼爱她的祖父母,也有疼爱她的父母,每个都拿她当眼珠子宠,即便风姐姐肚子里还怀着个,都没人可以分走她一丝的宠爱。 巧姐儿也真的很可爱,若不是王嬷嬷说要注重身份,她真的很想捏捏巧姐儿的脸蛋儿。 “姑娘,今儿那薛家人当真不要脸,竟带着礼物直接去面见赦大老爷。”这种事在王嬷嬷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一对母女去见外男,还是没血缘关系也没亲戚关系的外男,说出去连名声都要臭掉,偏那等商户人家不讲究。 “直接去?大舅舅见到她们了?”若是大舅舅见着宝钗,只怕也会喜欢吧。 “没有,连门都没进去,那薛宝钗也是个狠人,说是不知何时得罪了大老爷,想要赔罪,便对着大老爷家的院子门磕了三个头,回去时头都肿了。”王嬷嬷不屑一笑。 林黛玉并没有跟着她一道笑,她原也不会那等爱背后议论人的,有什么话她是敢当面提的。只这回,她觉得宝钗很有胆色,她也不知自个如何得罪了大舅舅,但她不敢那么去认错。 要说丢人,薛宝钗的确够丢人的,但她保全了薛大太太的脸面,也保住了薛家的颜面,甚至还让薛家在贾家已然可以安稳得住下去。 这种寄人篱下的迫于无奈,也只能如此了。大舅舅权势重,打主意的人多,薛宝钗能做到那份上,必然是为了薛蟠和薛家。 她一个小姑娘家,没了颜面顶多在贾府抬不起头,用这点代价,让薛家此番能下得了台,是值得的吧。 想得深了,林黛玉出神得望着屋外,耳边依旧飘过王嬷嬷嘲讽的笑声,却不太在意了。 同样都是女儿家,凤姐姐能独当一面,掌控住整个贾家,薛宝钗也能为薛家撑起颜面,那她呢,她又能为林家做点什么?她这性子,能做点什么呢? 难道整日端着架子,便能不坠林家的颜面?倘若往后父亲连银钱都不给,她一草一纸都是用得贾家的,她的颜面真的还在吗?林家的颜面她真的能保全吗?未必吧!可能还会让人觉得林家自持身份,或者觉得她自觉高人一等。 黛玉真的很少敢把这些事情刨开来想,因为越想她越伤心,越想她处境就越艰难。 倘若她住在京城的荣国府,一草一纸用得是贾家的,还能说是父亲没考虑周全,倘若她是在金陵,来往要不了多久,如此都沦落到那等境地,她父亲真的就过分了。 他想要子嗣的心,黛玉能够理解,但太过忽视女儿,终究伤她良多。 既然往后父亲不会再来,她该想想如何在贾家立足了,宝玉的确对她好,但比不上昔日大舅舅一家,如今宝钗来了,他眼神都变了,所以,林黛玉没有过多得考虑他。 以她如今的尴尬境地,她只剩下一点价值,就是容貌。 书上总说贵女是需要为家族牺牲的,贵女长成后就得出去联姻,以她的容貌和身份,什么人都可以嫁,父亲不要,那她就为贾家付出好了,总能有个价值没白来这世间一趟不是? 有些亲情既然得不到,那便不要罢了。 有些感情既然不纯粹,丢开手便是。 想通这一点,黛玉好似全身都轻松许多,眼框泛红但终究没掉下泪来。在一个让人觉得陌生又压抑的环境中,着实容易成长,尤其前头有个榜样在,那效果更是非凡。 林黛玉承认薛宝钗的果断与心狠,但她还是不喜欢薛宝钗,而且是打心里讨厌她。 第97章 大贝勒爷首尾 已然想清楚想明白的黛玉淡淡得喝着茶, 看看屋外的勃勃生机, 心情意外的得到些许放松。 王嬷嬷瞧见黛玉已然走神, 便不再多言什么,她家姑娘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 并不爱评价旁人,所以, 她这番表现倒也无可厚非。 薛家母女今日在大老爷那儿丢了如此大的脸, 王夫人一听说,当即笑得嘴都忍不住裂开来, 如此结果, 将来薛家母女还能指望大房多少?人家都摆明了不想与她们家来往了。 回到自个院子的薛家母女全都红了眼,再一次感受到商户人家的无奈, 即便赦大老爷需要她们家的银子,竟也没把她们看在眼中,这得有多悲哀,更何况,赦大老爷真的会缺银子?江南多得是家族上赶着给他们送, 一个两个可能比不上她薛家, 但数量一多,肯定不是小数目二人。 所以,他又何须在意一个二房夫人的亲戚, 说起来,还真有些成也萧何败萧何。 对于这种情景,薛家母女除了委屈, 还能做什么?她们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谁能动赦大老爷分毫?人家愿意让他们接着住下去,就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妈妈,依女儿看,咱们还是规矩点吧,省得那边厌烦。往后该讨好的讨好,该恭维的也得恭维着点,咱们到底是寄人篱下,还得靠着姨母。” “是啊,咱们想在着贾府过得好,真的得靠你们姨母,”薛大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眉头深蹙,“女儿你说,你姨母能这么放心大胆得让咱们住进来,真不担心咱们跟着大房混了后,转手扔开她?” “妈妈的意思,是姨母跟大房那边有过交易?赦大老爷把咱们交给了姨母,他便不好再插手?”薛宝钗说罢,面色便阴寒得难看,“如此的话,咱们就成了别人手里的肥肉,只能任人宰割?还得不到好处?” “是啊,银子全给了你姨母,咱们也未必能得到大房什么好处,打头铁定让你那姨母给拿走了的,既如此,咱们还奢望那许多做什么,倒不如死扣着银子不放,让你哥哥跟着贾蓉混吧。” “是啊,姨母当真过分了点,完全不为我们考虑。”薛宝钗一想到她薛家的前程被二太太给拦断了,她便恨得咬牙切齿,这大房是她们薛家唯一的出路啊! “你姨母那人,啧啧啧……”薛大太太直摇头,对王夫人这人算是绝望了,“既然她不给咱们好过,咱们也不会让她得了好,反正银子被所有人算计着,终归保不住,还不如现在就死死按手里,谁也别想拿到,咱们手里只要有钱,就过得不会差,等你哥哥长起来能立足,咱们搬出去都不怕。” “是啊,只要哥哥能快些长起来,一切好说。”薛宝钗心里估计着些事,人瞧着便不太友善。 王夫人可能觉得薛家失了前程后,会死死拽着她不放,她要银子要人都好办,可谁想人家得不到好处也有丢开手的可能性,甚至还会为此报复回去。 聪明的薛宝钗就想起了贾家和林家的恩怨,又想起她们库房里的那些香料。 姨母不是希望她多跟宝玉接触嘛?那便如她所愿好了。她毁了薛家的前程,那她的前程,她薛宝钗也要毁掉,不然心底的气和不甘,总是没法发泄出来。 生气的薛宝钗慢慢又沉稳住气息,支开她母亲后,独自来到她大哥的屋子。如今大老爷的人都还在里头,他大哥依然精气十足,完全没任何感觉的样子,也就吊着的手有点酸涩而已。 见着薛宝钗走进门,薛蟠还特意搭上话,“妹妹,你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你,看你怎么样了,不是说惩罚嘛?怎么这模样看着大哥你完全可以承受。” “是啊,一日不睡有何关系,他们几个轮流岁又怎么样,大爷我完全不困。”薛蟠洋洋得意得说道,不过看着他的几人却完全不同意。 “薛家大爷,咱们可不是一日两日的来,是三四日得来,超过三日,你就会变得特别想睡,超过五日,你想睡都睡不着了,前头宝二爷只坚持到第三日早晨,便求饶了。” “哼!三日也太没用了,好歹要坚持到五日,五日不睡爷也不怕什么,又不是没干过。”他偶尔晚一整夜,第二日同样精神奕奕的,薛大傻子觉得他挺过第三日毫无问题,等后头实在支撑不住再说。 “那便试一下呗,咱们有的是时间陪你玩。”那下人甚至让人把薛蟠放下来,安稳得放在床上。 薛蟠觉得这人相当可恶,睡在床上太容易睡着了,原先吊着手有点酸痛,还未必会如何想睡。 “赦大老爷今日怎么想起来要惩罚我大哥?”论理他不想管薛家的话,又何须这样大费周章,莫不是对薛家或者二太太意见老大,想借机发泄情绪? “咱们大老爷昨儿也喝醉了酒,今日早起去得衙门点卯,回来听说薛大爷还在睡,才派小的们来惩罚薛大爷的。”倒也没什么特别关注。 刚刚府里发生的事,这群人都还不知情,对薛宝钗自然要和善许多。 薛宝钗点点头,心里又有点苗子冒出头,依照他们这么说,赦大老爷还是对他们薛家比较关注的,能主动提起就相当不错了。再则,只要不是故意刁难,便终归还有点机会。 也许薛宝钗潜意识里,就不想说服自己放弃,还没好好试过,如何又能放弃。 薛蟠的日子就在这么惩罚中渡过,第三日他的确挺到了深夜,到第四日已经开始眼前发白,想晕都晕不过去,人浑浑噩噩的,特别特别难受。 可大房的人会把冰块放在他额头,时不时摇他,强迫他不能睡过去。 说真的,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种感觉就好像马上要死了,精神马上就要崩溃了,皮肉之苦哪里能比得上这个。 他求饶了,第四日早晨的时候,就求饶了,可这群人一直到第四日晚上,才放过他,让他喝了点蜜水,再稍微动弹了会儿,才让他睡下。 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袋还是嗡嗡嗡得响,即便很想立刻睡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样倒腾了大半天,他才总算睡过去。 在他睡着后,府上的大夫来看了会儿,身体没什么异常,就是精神极度不好,面色蜡黄难看,后续睡得好吃得香,便没多大问题。 听到这样的话,薛宝钗和薛大太太才总算放心下来。只不过,对赦大老爷是心有余悸不已,薛蟠看上去真的快要崩溃了一般,眼泪流了大半个时辰,甚至连求饶都求得颠三倒四,声音越到后头越听不清晰。 这一睡,便是整整两天两夜,中间只能强行喂给他些炖烂了的米汤和鸡汤,第三日起来时,好歹人正常许多。 到了这时,大老爷那儿的奴仆送上三百千并四书五经,薛蟠面色一颤,小心翼翼接过来,认命般得一叹,想他霸王一世,竟因为没觉睡栽了,也难怪贾宝玉会那么怕赦大老爷,那简直就是怪物,是妖怪。 “哥哥,你真的打算读书?”薛宝钗有些微得不敢置信,她家哥哥有多讨厌读书,她最清楚不过。 薛蟠翻了个白眼,“不然呢,再来一次你哥我会死的,困死这种死法太过分了,不就几本书嘛,咱读还不成?大不了背一背就成,干什么打打杀杀的。” “是啊,困死比打打杀杀来得有效得多呀,昔日父亲要是用处这招,大哥你现在没准四书五经都通读了,呵呵。” 一脸想死的薛蟠木木瞪眼偷笑中的薛宝钗,对着大房的奴仆说道,“事情你们都办完了,告诉赦大老爷,明日本大爷会跟着宝玉一道读书。” “明白,奴才自然会好好跟大老爷汇报的。”一窝人走得迅速,薛蟠放开书,喝了一大碗粥又睡下了,即便睡了两天两夜,原先那四天需要休息的时间都睡回来了,可他还是困,脑袋还是晕。 见他睡下,薛宝钗和薛大太太不再打搅他,自顾离开屋子,回到大厅中坐着,单就这点,真的就够了的。 而赦大老爷呢,于贾蓉史钧一道,在大贝勒爷府中商讨事宜,大贝勒爷镇守江南河道的圣旨已下,赦大老爷该着手整治河运的事了。 甄家的最后收尾工作,大贝勒爷便打算一手包全,也不耐烦贾赦这么拖下去。他对圣上的了解,越超过贾赦这个外来人,常年的相处他知道圣上的逆鳞在那儿。 其实都无需他主动出手,把甄家的罪证知会给圣上心腹之人,后续都无需继续看着。 然后再拐骗那十一阿哥去太子东宫,以如今圣上跟太子的关系,十一阿哥绝对会被当成出气筒的,更何况,十一阿哥他不想去也得去,不然就是藐视兄长,名声非弄臭了他不可。 如此,连十一阿哥都没了出路,甄家还有复起的可能性吗?没钱没名声的家族,还有价值吗?没准为了让十一阿哥失去继承权,圣上会对甄家下死手都未可知。 一旦解决了甄家,江南局势一面倒之下,贾家得到的会多许多,若是甄应嘉身上的职位都被贾家人得到手的话,财源滚滚不是梦。 那个位置,大贝勒爷觉得贾蓉那小子就不错,眼光好做生意也厉害。 第98章 贾政的末日来临 甄家一整个家族的起身需要一两辈子人的努力, 要毁掉这样一个强大的家族,只需要一息的时间。 在大贝勒爷决定帮贾赦斩草除根的时候, 基本算是把甄家一族人的恩怨从贾赦手中接过。旁人需要顾及的宫中势力和十一阿哥未来的前程,他唯独可以全部无视, 他的将来要不上位, 要不圈禁, 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十一阿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对他没有丝毫威胁。靠家族靠女人的阿哥,他从不放在眼底, 就好比那老八。 既然要整顿河运,那河道上的势力便不得不提, 漕帮水手众多, 比之他们优势明显,即便火力不及,人力上却不会差, 一旦那些人躲入水中,甚至很难追踪到。 外加地方官员的挟持和阻拦,他们想成事,要不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要不便一举击溃,利用上重兵重火力,比如枪炮、火雷这样的杀伤力极大的武器。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要用后一种方式,赶巧大贝勒爷手上得到了兵工营的指挥权。这里头太子的功劳不小, 能让大贝勒爷再次接手军队和兵器,可见他皇阿玛看见那个锋芒外露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太子一向对他皇阿玛恭敬有加,顺从多些,反对极少,对底下兄弟,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怕是连他皇阿玛他那些兄弟们,都觉得太子他虽然聪慧勘当大人,但依旧是个温和的人物。 可大贝勒爷可忘不了太子曾经看他的眼神,就在上书房时,当着众人的面,太子对他动了杀念。 他们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架,虽谁都没下死手,打起来跟闹着玩儿似的,但太子手中的力道,每每都要震伤他的肺腑,还专挑他的软肋下手,这个一向武力不济的人,得练习多久的臂力,观察他多少回,才能如此精准得把我他的弱点。 这样一个暗中算计的太子,真的温和吗?不过是看在皇阿玛的面子上隐忍颇多罢了。只可惜,大家都只看见表面,皇阿玛原先可能知道些,后来也渐渐就淡忘了。 如今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他武力高强文采不行,而太子便是文采出众武力不行,但是,这两样上,太子和他都比其他皇子高一大截,他们之间的较量时刻进行着,谁也没有放弃过,唯独他忍到极致或者太子崩溃的时候,才会稍有懈怠。 还有,那皇位动人心,底下弟弟们接连长大,各个都有心思,他们也不得不防备,皇家的兄弟每一个是值得完全信赖的,除非他从根上就不可能上位。 兵工厂比其他都来得合心意,里头的工匠众多,贾赦已然私下换购了批军火,正好让里头专门造冰刃的行家破解。 火药原本就会做,但是那种轻便的不易制作,那等小型枪支也没做过,但老师傅一上手,就知道这里头有多少东西,有足够的钱财和样品在,他们慢慢摸索,迟早能出来,尤其是兵器名家之后,对机关在行的愈发进度快。 而在老师傅攻破技术的那段时间里,贾赦需要慢慢购置军火,充实船队,若是可以的话,再买艘船回来好好研究研究,能长时间在海上停靠的船只,他们同样没有,一样是学两样也是学,人手够的话多学些总没什么妨碍。 这准备阶段,就是甄家活命的最后时间,贾赦罗列的罪责被捅到圣上那儿时,甄家的未来基本已经注定。 后续一系列的安排,主要在于把控江南的军政大权,稳定好江南的民生问题,富庶的江南若是能够恢复清明,官场能够恢复生机,那这里的繁华还会更甚几分,就是秦淮河上的生意,近段时间会少些许。 那些经历过动荡的家族,怕是不敢随意出来游玩的。 贾蓉和史钧瞧着赦大老爷和大贝勒爷一项项敲定,再一个个位置安置好人选,连争执都很少出现,往往一人提出,另外一人反对就再出个名字,不反对就过,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期间完全没看两人如何说服对方。 到此时此刻,小辈们才意识到,他们的情报好似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对江南人才的了解上,也远远不如,明明大贝勒爷在江南没待多久,甚至比他们这群人还时间短些。 再则,贾蓉和史钧才是这江南贾家和史家的真正继承人,后面站着的势力几乎全会听他们的,即便如此,竟还比不上一个在江南没多少势力的大贝勒爷。 若是甄家有这个能耐,就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攻破了。 一天时间都没用上,赦大老爷与大贝勒爷的交谈,便最终结束,大贝勒爷很满意,贾赦对大贝勒爷同样满意,相比那勤奋又上进如璞玉一般的四贝勒爷,这位完全打磨成功的大贝勒爷已然可以锋芒毕露。 他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皇帝,能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子弟,见到大贝勒爷如此,他又有点好奇名声在外的太子爷,又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存在,好似这样的人物在原身脑海里,是个不太能惹的人物。 贾家当真是自寻死路,这样的人才不跟,去跟个乳臭未干的,那乳臭未干的即便跟他们更亲近些,可站队一错,几乎就是整个家族的颠覆,古来如此谁也不能改变不是?这样大的事都善做主张,若他没来,这样的家族绝对活不到贾宝玉上位那天。 毕竟,圣上年纪不小了,下一任很快就会出现。 事情处理完,贾蓉美滋滋对着史钧略略略得吐舌头做鬼脸,他马上就能升级了,升级的速度比之史钧,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苏州织造的位置啊!!! 虽然官位不算高,但绝对的肥差实差,不是心腹谁会让他上位呢!史钧虽然是个厉害的习武之人,但就是个粗人,一个没多少文化和嘴皮子的粗人,哪比得上他贾蓉狡猾多奸,那个位置完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大贝勒爷嘴角一咧,观赏他得意洋洋的姿态,又顺道看眼无视某人中的史钧,这两孩子瞅着,都挺可爱挺生动的,他倒是想看看,那脸黑的后生发起火打人时,会是个什么姿态,他记得贾蓉那小子应该怕他的吧,所以,挨过他的打? 还有,贾蓉辈分小了些吧,好像要喊对方世叔吧! 作为世叔的史钧真的厌烦这个不要脸的小子,往前端不住的人一升上去就得瑟,私下也就罢了,还当着大贝勒爷的面,把贾家的脸丢了个干净,赦大老爷脾气不错,责任心也强,要是他,这样的非得好好处置一顿,吊起来打才能让他脱胎换骨。 带着些煞气的眼神瞟了贾蓉一眼,贾蓉嘴巴突兀停顿下来,好似卡壳般再无声响,模样不用说就是分外得尴尬。 贾赦整理好文书放在一边,史钧下意识走过去拿好,被赦大老爷意味莫名的眼神盯上。 赦大老爷看看那文书,又看看脸又黑了几分的史钧,总觉得这小子的品味,会不会被贾蓉给误导了?再黑下去,他在晚上都瞅不见人影了。不是说小白脸就都不好看的。 想到这儿,赦大老爷又看向贾蓉,几日不见,这贾蓉好似白了几分,怎么做到的?他突然有点好奇!若是有方子的话,搞不好能赚大钱。 “你们两个下去忙吧,我与大贝勒爷坐这儿说会儿话。” 贾蓉摆正自个姿态,嘟嘟囔囔告退,心想着他们都说了大半天了,还没说过,这是有多少话要谈,怎么不来个秉烛夜谈呢,好歹美谈一件不是? “让殿下笑话了。” “并不。”大贝勒爷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微微勾着唇说了句,“这么活泼聪慧还单纯的孩子,很少见着了。” “的确,被家族保护得太好。” “倒不见得。两个都是精于世故的小狐狸,表现还那般单纯,是个人品质的问题,而非其他,贾家和史家有这样的后辈,是个福气。” “让大贝勒爷见笑了,不过是些没长大的孩子,只会在大人跟前争宠罢啦。”贾赦说完这个话题,面色郑重许多,“赦有个极为好奇的问题,想向大贝勒爷求证。” “你讲讲看。”说不准爷心情好,能回答你。 “大贝勒爷与太子爷联手了?” 大贝勒爷额间青筋冒出,漠然看向贾赦,仅无言以对,这样的问题太直接了点吧。 “大贝勒爷不想上位?还是太子爷不想上位?” “……” “我贾赦与殿下你过多纠缠,不会影响我的品质吧!” “你的品质?什么品质?” “资深**的品质!” 大贝勒爷无语到想暴起,这样的问题当面问他,是不是太失礼了点,他与太子可是死对头。 最终,大贝勒爷恶狠狠道,“不会,你贾赦这辈子都算是**。” “那赦就安心些许,毕竟赦跟四殿下保证过,再不爬墙。” 爬墙!!!突然想杀了贾赦怎么办?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太子殿下,赦还有一个请求。” “你有脸跟本贝勒请求?” “有啊,毕竟咱们还要合作不是?赦对大殿下想来还是有用的吧。而且,赦的请求很简单,舍弟性子不好,总爱生事,他与甄家关系匪浅,此番甄家晚节不保,说不准会故意留下财产让他保存,以借此引诱舍弟犯事,托我贾家下水,殿下可愿助赦一把?” “你准备怎么做?” “甄家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咱们的军火正愁没银子用,先下手为强是为上策,加之还能让我那不安分的弟弟再无出门犯事的机会。” “成,就依你的意思,你自个看着办吧,本贝勒绝对秉公办理。” “那就多谢贝勒爷了。” “贾赦,本贝勒也想问你个问题,你对你二弟,就这么怨恨至极?就因为他跟你争了爵位?” “倒不是,争输了认命,赦还能容忍,但一而再再而三得闹事,终归也有厌烦的时候,家无宁日回到自个地盘也无法放松,会很容易崩溃的。赦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如此做,彻底绝了他的出头之日。” 贾政的身上,还有很多的可能性,只要是站在他贾赦的对立面,贾政就是个突破口,加之四贝勒爷府上还有个元春在,一旦四贝勒爷上位,一个后妃也挺让人头疼的,谁知道他贾赦能活跃多久。 终归没有后患的人生,才最不怕变故,原还想提起他来做个对手,好让圣上牵制他,可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贾政不是那等聪明人,捧上去太难,给贾家惹祸太容易,再则,他不想让圣上牵制他了,他想要过得愉快,过得毫无拘束。 上辈子被人牵制一世,这辈子他想尝试着过得潇洒恣意,上辈子没有接触到的军权,如今唾手可得,他完全可以让自己活得跟舒服。 贾政和王氏这两个人,让他好生恶心,虽然比不上老太太,但也相差无几。决定了,往后就让他们三住一块得了,想必老太太会心满意足吧,这是不是变相得孝顺? 第99章 贾宝玉的病情 这一天回到家, 赦大老爷破天荒走至后院,见到白发苍苍的史老太君。 多日不见, 这个老人已经不再是他脑海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姿态,柔弱得见者流泪。 见到他来, 这个老人终究提不起多大精气神, 想骂都骂不出口, 也不知从何骂起。 贾赦坐在她身边, 接过翡翠递上的帕子,一下下给她擦拭四肢, 这动作看上去那般孝顺温柔。看在史老太君和翡翠丫头眼中,却意外得冰冷, 令人胆寒。 “母亲, 立在忍耐些时间,儿子我马上就让你重新开口说话,而且, 也会把老二带到你身边尽孝。母亲你老得这般快,是一个人太寂寞了吗?” “呜呜呜……”即便说不出话,史老太君还是会挣扎,会疯狂,虽然疯狂的时间相当短暂。 “翡翠,没给老太太喂好的米粮?老太太虚弱至此,可不是本老爷乐见的。明儿让府上大夫给瞧瞧,看怎么把身子调养好。” “是!” “呜呜呜……” “母亲,你也很想见到老二是吗?放心, 不超过一个月,老二必定会出现在你面前,余生都将与你一道,奥,母亲可否也想宝玉陪伴左右?” “呜呜呜……”史老太君可劲得摇头,眼泪断了线般哗啦啦往下掉。 贾赦拿出自个的帕子,给她洗洗擦去,“母亲这是想见宝玉了,也罢,就让老二一家与老太太你住一道吧,反正你们的寿命都差不多。” !!! 史老太君几乎要从椅子上扑过来,面上的肉都带着颤,赦大老爷急忙掰开她的嘴,强行让她平静下来。这要是气坏了瘫痪了,可真不好办。 “老太太,冤有头债有主,你与王氏坐下的事,今日苦果自然二房自己受着,当初你们对林家何等绝情,林家如今就会对二房如何绝情。” “老太太,甄家事情几乎了结,林如海愈发受圣上抬爱,连太医都排出,续弦都是圣上指魂,除了黛玉,咱们两家往后便是形同陌路,老太太的打算,全都毁于一旦。” 史老太君一怔,立刻想通里头事情,再次看向赦大老爷时,真就跟看仇人般,好似在怪他赦大老爷没提前拦住。 赦大老爷微微一笑,“母亲是在怪我没有阻拦吗?我又有何脸面阻拦,亲兄长亲岳母算计他林家断子绝孙,他林家报复天经地义,老二与我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死了不需要经过我手,我何乐而不为?”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一切不都是老太太你一手造就的吗?今日即便不是林家,往后也会是我亲自动手,我并不希望有个爱拖后腿的弟弟,留他一条小命陪着老太太渡过余生,算是他最后的价值。” 赦大老爷说罢,慢慢放开史老太君,“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在乎,这世上怨恨我的人不差你一个,老二一家我很快就给你送来,翡翠丫头,你帮我看好了,下次见到,我希望看见老太太生龙活虎的样子。” “明白,大老爷。” “嗯!”吩咐完,赦大老爷踏着月光离开后院,朝他自己的小窝走去。在脚迈入自个院子时,面上不自觉露出几分轻松和倦意。 赦大老爷今儿晚上竟然去看望了老太太,后院不把老太太当回事的奴仆们又爬回来服侍,却被邢氏一一打发了,只留一个翡翠丫头贴身照顾老太太。 对此,贾政从头到尾没去关注,也不想去看老太太,在他的想法中,老太太做得还不够好,她如今老了,就该安安分分住在后院,别管爷们之间的事情。 而林黛玉呢,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在想通后,便没再端着架子,而是摆出最自然的状态去邢氏那儿给她磕头赔罪。 邢氏虽然被她伤了心,但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姑娘,一时被人误导才犯下的过错,她如何能忍心记恨下去,眼睁睁瞧她坠入深渊,更何况,这丫头已然知错了,王嬷嬷都再未带在身边。 林家可能很会教养男孩儿,即便世代单传,每一代都是优秀子弟,但在教育女儿上,差得太远。说到底,一个见识有限的婆子,如何能教导一个嫡长女? 邢氏与林黛玉之间的感情可能没有刚刚开始来得纯粹,但黛玉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当真悔过,愿意悔改,大太太对她会越来越好的。 而巧姐儿呢,她对此没什么好表示的,她一个人可以玩得开心,两个月也可以玩得开心,这个天仙似的姐姐愿意陪她,她也乐意跟她亲近,不乐意陪她,她也可以虚与委蛇,跟她不尴不尬得相处着。 但真的接触过后,巧姐儿有点震惊这小姐姐的学问,明明没有师傅教过,有的不过是在闺中被姑太太教导着认字而已,就这种程度的教育,这小姐姐竟然就是个典故宝库,见识比她真不差多少。 最有趣的,还属这小姐姐对江南的了解程度,小姐姐总能把诗词中的东西与现实中的地方练习起来,弄得她好想去亲眼看看。 在黛玉面前,顽皮的巧姐儿竟然乖顺又孩子气,邢氏还能说什么呢?小孩子们的友谊太容易建立,他们大人根本没得比,想想她家大老爷为这小闺女付出的努力,简直就是白瞎了。 对此,贾赦也相当郁闷,这区别对待也着实大了些。 人还没带出去,机会还没有给,后院几个女人自己就解决了一大难题,贾赦带她们娘几个出门时,非常得轻松写意,毫无负担。 三个女人一台戏,赦大老爷没准备跟她们坐一块儿,自顾自悠闲自得得坐在马车里喝茶,这两个马车从外观上看很低调,里头却布置得着实贴心,坐那儿都柔软不震人。 黛玉对江南熟悉,行程基本由她定,一路上买买买吃吃吃的,看得赦大老爷直摇头,不过,这娘两们高兴便好。 他们玩了整整一日才归,隔壁宁国府听闻,也颇有些遗憾,若她提前知道,必定跟着她们一道去。 金陵宁国府老宅除了她,就没个正经主子,若是能跟着贾家大房的人到处走走,不怕有危险是其一,跟大房的人走得愈发亲近又是一点,最后,还能打发打发这种每日都没什么变化的人生。 原先在京城,后院的事基本完不成,她都尚且如此,更不提荣国府了,如今府上奴才们被贾蓉和赦大老爷狠狠整治过一份,大家都规矩许多,事情安排下去几乎不用屡次提醒,省事许多。 而这段时间,薛蟠总算是调养完毕,人跟着宝玉一道读书,进度不快,好歹能坐下听夫子讲课,夫子即便不喜欢他这种纨绔,可他没闹事夫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还有,他妹妹做的香包当真好闻,人清爽脑袋也舒服,进度好似都能加快不少。 他这是高兴了,贾宝玉那边面色一日比一日白皙,眼底青黑一日比一日重,不过半个月时间,人都开始消瘦起来,精气神几乎快到达崩溃的边缘。 夫子瞅见他这样,便放他假回家,自个依旧教导薛蟠。 贾宝玉不用学习,脑袋里想的便是他那些姐姐妹妹,尤其是那位柔弱的林妹妹和天香国色的宝姐姐。 走到园子里的贾宝玉稍稍一想,便朝黛玉经常晒太阳看书的地方走去,想比宝姐姐,林妹妹在他心里的地位,终究难以撼动,也不只是何原由。 林妹妹这儿的茶水依旧甘纯,林妹妹这儿的点心依旧甜蜜,贾宝玉看着她的脸,就能呆愣一整日。偏林妹妹丝毫不为他所动,依旧故我得做她的事。 这样安宁的日子没过多久,外面便又乱起来了,全府戒严根本不让任何人出路。 说实在的,贾宝玉一日日的长大,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对待赦大老爷那种野蛮得对抗是相当不屑的,国贼禄鬼这群人的所作所为,有几个是真正为民请命的?还大多不是为了银子和权利。 所以,他又格外厌恶起读书,甚至比以往还要来得厌烦。 想摆脱夫子的纠缠也简单,只需要在夫子面前晕一次,便有好几日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不管是看林妹妹,还是看宝姐姐都相当便宜,即便这两人不给他看,府上还有那么多漂亮丫头,够他看得眼花缭乱。 王夫人被他这么一次次的装晕,都弄混了头,不知道该打骂他,还是该纵容他,只能说,她有些失望。 原先又老太太宠着,娇气些实属正常,可如今没人给他撑腰,他的一切都将要失去,宝玉如何还能接着玩闹不思进取? 为此,王夫人对拉拢宝钗都意兴阑珊许多,她心里头有些事还是明白的,若是苦不吃,即便再大的来历都没用。 原本是为贾宝玉准备的夫子,慢慢就成了薛蟠一个人的夫子,赦大老爷不管贾宝玉,但不知为何,却会压制着薛蟠这臭小子,稍有动静又是顿惩罚,闹得薛蟠彻底卸了懈怠的心思。 只是不知为何,大房的主子依旧不愿见薛家人,不管是递帖子还是送礼物,大房都不再见薛家的人,前后两种做派,都把薛宝钗搞迷糊了。 第100章 二房被囚禁 京城中两大势力一齐动手, 结局如何,基本无需考虑。 一直安安静静龟缩着的甄嫔木然得待在她偌大个宫殿中, 好似曾经的繁华都是假的。她的依靠一个接一个**掉,那么庞大的甄家, 说抄家就抄家, 根本没得余地, 还有她儿子十一阿哥, 出了府到如今,还是个光头阿哥。 眼瞧着, 她是没什么出路了,未来也只能如此平淡渡日, 圣上已连续几月未来她宫中坐坐, 失宠是肯定了的。 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这一切发生的未免太过迅速!记得新年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宠妃,立夏没多久,什么都没了。 明明甄家和贾家不是老亲吗?贾赦那混账如何能下次狠手! 甄家上上下下所有男人均被贬官发配, 只留下老人女人和孩子不用受此大罪,不过家产全部抄没,各家各户只能靠着女人们当初的嫁妆渡日,这对于大手大脚惯了的人,绝对是个巨大的考验。 抄没来的家产一半上交国库,一半留在地方发展民生,赦大老爷安排不少人去招募田间有余力的壮青年,让他们边学边帮忙制造兵器。而当年考上举人秀才的青年们,也被他拉到兵工营, 学着做点简单的文书工作。 整个江南最大的掌权人看重文书工作,今年的科举显而易见会在算数和文体上加重比例,那些准备考秀才和举人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愿意到兵工营深造些许,顺便赚取点学费。 兵工营的占地面积眼见着扩大,附近还造出个巨大的炼铁营,由大贝勒爷全权负责,里头炼铁的技术被一次次改进,又一次次受到那些红发碧眼们的教导,炼铁营造出的东西,慢慢就不比那些长相怪异的人差了。 对此,贾赦和大贝勒爷都极为满意,也不管旁人有何打算。 看见大贝勒爷造兵器,江南很多官员还是担心的,有点人脉得想往上报,但每每投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就跟没有寄出去一般。 江南有贾赦和大贝勒爷镇守,整个地方都慢慢被打造得铁通一般,轻易想传递消息出去不容易,再则,太子爷对京城的掌控,也愈发让人忌惮,放开手又没了拦路虎的太子殿下,当真不比圣上差多少。 除了勇气和实力并存的大贝勒爷,京城当真没几个可以正面硬抗太子殿下,往往气候未成,就会被打倒在地,圣上想捧,底下当官的都不敢轻易站队。 如此,任由你嬉笑怒骂,太子殿下自岿然不动,下一任继承者似乎也逐渐明朗起来。往昔强大无比的圣上,竟真的老了,没有精力再跟正当壮年的太子斗了。 对此,圣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儿子,要抢走他最心爱的宝座,他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一个在江南把控大局,一个在京城把控大局,不管旁人如何闹腾,终归平平静静,谁也弄不出水花来,竟还有些太平盛世的味道。 贾赦的那些打算一一安排下去后,粮价、盐价甚至茶叶布匹,都在朝廷的管控之下,想闹事不容易,小商小贩的做起生意来也安心许多。 随即,至江南起,周边越来越多人往来,商户叫卖身直到半夜都没停歇。 随着一艘艘大船被造出,以往很难到达的地方,也日渐建起码头,要不了多久,也能慢慢得富裕起来,这一切老百姓都看在眼底,感激在心底。 还有往常那些让人放心不下的河道,在朝廷大把银子的付出下,每个地方都重新修复过,还在各个地方清理着河道,挖着引流的沟渠和储水的湖泊,方便了灌溉,也给了许多农民家庭额外的收入。 这一年,好似很多人家都过得不错,青天大老爷的锦旗贾赦都不知道收到多少面,对此他都不再现身亲授,实在是让人无语得紧。 而这一年时间,二房的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自从甄家倒台,被爆出贾政私藏甄家家财,便被大贝勒爷直接罢了官,甚至还收押了一整月才被放出。 这一个月间,整个二房的人都战战兢兢,包括贾宝玉在内,都没个不怕的。 政二老爷一旦定罪,他们整个二房的子女,便都是罪臣之后,即便是科举都不然参加的,还谈何光宗耀祖? 而这段时间,却也是贾宝玉过得最惬意的时日,林妹妹对他温柔体贴,偶尔的几句宽慰总能让他心神巨动,而宝姐姐也时常来看望他,除了跟薛蟠交流几句外,还会关照他的学业。 漂亮的姐姐妹妹一倒伴着他成长,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这样的人生,才是他想要过的,便是将来不做官又如何? 可有道是最毒妇人心,越美的女人越有毒,林妹妹的水银、宝姐姐的香料,没一样都能让他肝肠寸断,只是这些作用都不算大,每次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日复一日一个月时间,效果就比较明显了。 宝玉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旁人以为他是担忧二老爷,故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等二老爷回到府上,他的面色依旧一日差过一日,整日得请假休息,请得王夫人都不耐烦,给他找了个大夫好好瞧瞧,打算绝了他偷懒的想法。 从政二老爷被放回来,宝钗和林姑娘都没再来过宝玉这儿,各自安分守己,屋子里不该有的全都处理妥当,等那大夫查出宝玉五脏六腑全都衰老得不行时,王氏还想查,却是难了。 王氏如何能想到她的宝玉竟然真的病得不轻,甚至都没法救!当即哭得不成人样,绝望到无以复加。 大夫说宝玉最多活三年,那会儿宝玉才多大岁数?他才多大就要受这等苦! 那位大夫到底是外面找来的,不想多言后院的算计,所以没说宝玉的具体病由,只说了些能说出口的东西,这富贵人家事情多,小小一个孩子身中水银之毒,还常年食用相生相克之物,弄垮了脾胃心肝,又闻久了那等提神助兴的香料,长期发泄不出的结果,便是过度的衰竭。 就他这样的,除非有大罗神仙,否则谁来都没用。 贾宝玉不成了,贾环便成了二房唯一的子嗣,身份地位难免水涨船高,连带着赵姨娘,腰杆也硬挺不少。只可惜,贾政并不怎么看得上贾环。 在他眼中看来,贾宝玉的身体完全是贾赦做下的孽,他这是要让他失去所有。说来也是他活该,他婆娘弄死了贾赦的嫡长子,他贾赦要来索命也毫无问题。 剩下一个贾环,哪天若是碍着贾赦的眼,又能活多久? 至此,林家人的目的达成,林黛玉没有必要让王嬷嬷继续留在贾家,便打发了人,带着那些对林家死忠的仆人,一道送回到林家去,往后父亲若是想她,来看看她可以,若是不想她,就当他没生过她这个闺女也成。 她林黛玉安安分分住在贾府,便把自己当成贾府的人,一切以贾家的利益为最先条件。 邢氏知晓这丫头的所作所为,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些得用的丫头婆子,让她安生得在贾家住下去。仅仅一个丫头而已,她贾家还不缺那些银子。 二房自认为是再次龟缩起来,却不想这回赦大老爷的出手干净利落,后院的院子早已让人安置妥当,连带着小厨房也规整齐全。 邢大太太选了个黄道吉日,赶在新年之前,把二房一家子上上下下全都赶到后院之中,再把所有的门关牢,想再出来就难了。 他们贾府的极品们被关在一道,事情就有趣起来,经过翡翠丫头的调养,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康健,后头社大老二给了她解药后,她能说话也能开始走动,当真命大得很。 贾政能有当初的荣光,靠得是她老太太,如今落到如此下场,也是因为老太太,贾政对他母亲的态度,显而易见得冰冷至极,再无昔日孝顺一说。 甚至不甘涌上心头时,还能跑老太太屋子里大喊大叫,摔得屋子里基本没什么完整东西,那股子疯狂姿态,看的老太太的心,也一日冷过一日。 曾经没有沦落到如此境地,如何能真得看清,知道此时此刻,贾老太太才深切意识到,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只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王夫人可笑得又再一次被赵姨娘给压制住,就赵姨娘那泼辣性子,有个健康的儿子她底气硬得很,跟王夫人吵起来时不时就提及宝玉的境况,气得王夫人好几次都吐了血。 赵姨娘倒是希望王夫人和贾政早点被她气死,那她儿子女儿都不用被关在这鬼地方受罪。也因着她性子泼辣,底下仆人倒也不敢对她乱来,处境竟比王氏和宝玉好上不少。 贾宝玉这些天都迷迷糊糊得,脑海中时不时飘过林妹妹和宝姐姐的某些眼神,似乎在他喝茶吃点心的时候,两人的眼睛总能情意绵绵望着他,却不想这里头竟带着剧毒。 随身佩戴的玉非常烫,放在胸口好似能把他烫坏了,但真的放在心口时,他身体还稍微舒服点,想来这玉真的是块好玉,会如它上头刻得字那般,抱他平安吗? 第101章 贾宝玉逝世 生来就与人不同的贾宝玉身中剧毒, 已时日无多,他自己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面沉重的压迫感, 也能感觉到他生命在流逝,即便有他的宝玉护着, 也只能拖延一段时日而已。 没有未来的孩子, 在贾家二房活着, 便是种天然的罪恶。 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 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这等自生自灭的下场, 让贾宝玉日渐难以释怀。 昔年贾珠为着读书熬成那般瘦骨嶙峋,也都无人在意, 贾宝玉沦落至此, 自然没什么好稀奇。 躺在床上的贾宝玉从一开始的怒火中烧,到慢慢得看破红尘,其实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世态炎凉、红颜枯骨, 他贾宝玉这一世算是体味深刻,余下的那点人生,似乎也不需要苟延残喘得过。 原本时刻待命要救人的一僧一道见他拿开最后的保命符,让毒素冲破全身禁锢,便也不想多事,他这一辈子该看透的都看透了,似乎的确不必要那么痛苦得活着,早一日离开尘世,早一日回归仙班似乎更好些。 只是, 这一僧一道如何都想不通,这贾家都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十二钗所有人的命运都随之改变,为何只有贾宝玉的命运还是如此悲惨。 那大房的赦大老爷究竟是何人物,他们不是不想看清,但他们根本靠近不得,那人身上厚重的功德光圈,一切邪魅鬼怪甚至是仙人,都靠近不得,与这种人沾染上,不是可悲到极致,就是越来越好。 是故,这一僧一道从不敢插手,只能在暗处观察。此番贾宝玉好不容易渡劫完成,他们也就能交差了,剩余十二钗的故事,就看她们在这尘世间能夺得几分造化。 宝玉的那块玉从他胸口处拿开后,他的面色顷刻间便惨白许多,呼吸都虚弱不少,无意识中,他好似看到上头的字逐渐消散,那块玉最终沉入他手,再也找寻不到。 当晚,贾宝玉便离开了这个世间,他走之时,还带走了禁锢在众女身上的枷锁,身处贾家后院的林黛玉和薛宝钗均感觉身子一轻,常年跟随她们的病症,竟慢慢得消散了。 天晓得林黛玉有多痛恨自己瘦弱易病的身体,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根治病情,林黛玉随后的半年内,都安安分分遵照医嘱吃药休息,也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好似没以往那么容易掉落,精气神显而易见的得到提升。 在外人看来,林姑娘一日比一日好看,一日比一日仙气十足,那双眸子不复以往的情义绵绵,倒多了几分青涩和灵动。 至于薛宝钗,她的病若是不犯,便没多大问题,一旦犯起来,没有冷香丸几乎整夜整夜难以安眠,那点毛病已治愈,对她如今没多大影响,人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还有巧姐儿这小丫头,身体也轻便不少,没了那悲伤的命局,活泼动人起来,总能勾得人心神荡漾,这小丫头愈发得如鱼得水,没过多久,都能在大贝勒爷那儿撒野了。 大贝勒爷连生那么多个丫头,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自然更疼爱儿子些,不过他这人重感情,对嫡妻好,对他那些小丫头片子们也不错,并没有像林如海那般偏心。 见到别人家可爱的小闺女,大贝勒爷离家那么久,也是会想家的,他的大贝勒府还是蛮舒适的,他的福晋对他也无微不至,比这地儿的奴仆们贴心太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贾宝玉悄无声息得离开,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屋子里的丫头,也只当他睡着了,并没有人上前来探视。 这段时间内,二房依旧吵闹,耳边总能听见赵姨娘对着王氏的大门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总能听见贾环跟贾政对骂的声音,贾环这小子就不像贾家的种,对父亲没多少畏惧,骂起来跟赵姨娘一模一样,气得贾政差点没背过气去。 即将没有嫡子的贾政完全不会因为贾环是他唯一健壮的儿子,就允许他蹬鼻子上脸,便是昔日有老太太和王氏护着的贾宝玉都不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贾环就更加没有资格。 每每都说要家法伺候,奈何身边奴仆大多只看热闹,他一个中老年男子,根本压制不住调皮捣蛋爱疯爱闹爱到处乱跑的贾环,对此,贾环和赵姨娘都看得实在,脾气是一日比一日嚣张。 贾宝玉离开后,二房便是贾环的,不管如何,宫中依旧又三层要分给贾环,贾府越繁华,他分到的就越多,赵姨娘掰着手指算计赦大老爷赚银子的本事,即便赦大老爷大多中饱私囊,但不可能不分一点到公中去。 这么合计下来,便是为了贾家脸面着想,贾环至少能分到将近十万两银子,还有七八个店铺和大片的田庄,这些都是瞒不了的。 只要有这些东西,贾环这辈子算是窝在家里干瞪眼,都不愁吃穿,她赵姨娘只要等贾老太太那老不死的厥过去,这些东西马上就会到手。 不过,这两人没有着急对老太太下手,虽然都蠢蠢欲动着。 贾探春告诫过他们二人,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便一遍遍得跟她们详细说明。一旦老太太这个时候死去,赦大老爷必须得退位让贤,他们贾家的地位还不稳,闹下去只能两败俱伤,就如同那甄家一般,被人反扑致死。 而且赦大老爷未必不会防范,老太太的生死终究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们一旦有那等小动作让赦大老爷知晓,那结局不用说,搞不好下一个贾宝玉便要轮到贾环了,没有谁不想独占家产。 如今赦大老爷不将贾环放在眼底也是好事,未来贾环和赵姨娘安安分分得过日子,不要惹得大房注意,到了该如何的时候,自然就会如何行事,分家之日来临,她们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用怕那么多,赦大老爷当真不会太过绝情。 这些说法,赵姨娘和贾环是听进去了的,看贾探春和贾宝玉落到如此境地,连病症都差不了多少,她们还是怕的。 相比贾宝玉的无人问津,贾探春的日子过得还成,即便她不能动弹了,身边还时常有人陪伴,会照顾她,亲近她,没了那等力求上进的心,又瞅见亲弟亲娘未来光明的人生,她那高傲的心,终于回归平静。 即便哪日离开,也不会过多不舍。 连带着赵姨娘和贾环,都做好了她离开的准备,暗地里还会准备着贾探春的身后事。 贾宝玉的逝世,是在他死后第三天才发现的,丫头发现他连续两天都不吃东西不喝水,屋子里还有股怎么都散不去的淡淡臭味,才猜测宝二爷是不是已经死后发臭了。 果不其然,上前一探鼻息,人早已冰凉多时。到这会儿丫头们才开始慌乱起来,忙不迭得去通知各处。 没多久,王氏和老太太的屋里传出悲伤至极的哭喊后,依旧没有一个来探望贾宝玉,贾宝玉死后的身体依旧陈列在那儿,没有人收尸。 王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哭喊声好似从灵魂深处叫出,声响一过,人便变得浑浑噩噩,什么事都不晓得了,完全使了魂一样。 老太太那边伤心得不愿多看,自以为王氏会去处理,她个行动不便的老婆子,还是不要去那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免得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去了。 有了一段时间的准备,这位老太太没用多久,便平静下来,随后该干嘛就干嘛。 至于那万事不管的贾政,他才不想去搭理那不中用的嫡子,一个两个都活不过十八,还不如不生下来,徒惹他生气。 贾环和赵姨娘得知后,对二房和老太太算是彻底绝了心,昔日对贾宝玉那能好成什么德行,如今竟连人身后事都不办,任由他臭在屋里,就跟没有亲人一样,简直混账至极。 这两人打算好了,若是到了晚间还没人处理,那便让赵姨娘带着贾环去接手,好歹他们也是二房的正经主子,总比那什么下人来得名正言顺不是? 这件事情最终也传到邢大太太和王熙凤那儿,连带着赵姨娘的准备,也一并带到。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最终不过冷冷一笑。 压在他大房头上的罪魁祸首,总算是死了,林家总算是彻底解决了那个祸源。 至于后头的事,还是留给贾环去处理吧,她们这些人好歹是隔了房的,没有贾环这二房继承了来得名正言顺。 再则,一个家中的嫡子逝世,怎么都需要有个男人来镇住场面,原本政二老爷是符合条件的,但他不愿意,赦大老爷和琏二爷都是官身忙得很,他们也都不会愿意来做这等事,留给贾环那小子倒也挺合适。 最重要的一点,邢氏和王熙凤就想见到这等场景,贾宝玉当年有多风光,她们就想看到他死后有多寒碜,不然赦大老爷辛苦爬上位,都瞧不出贾宝玉有什么凄凉景象。 事情这么决定好,邢氏便让秀珠去帮忙。 赵姨娘见邢大太太支持她,愈发底气十足得夺得二房的掌控权,大包大揽给贾宝玉做身后事。她当然不会给贾宝玉用什么上好的棺木,或者用什么气派场面,那可都是她儿子的银子,只要过得去,就将就着来。 贾政见她弄得如此寒碜,免不得又上来找茬,赵姨娘被他一说,当场撂摊子不干了,让所有事情搁置在那儿,看谁怕谁。 大热天的家里放具尸体,味道想不难闻都难,贾政实在受不住,又去找王氏,对着那个浑浑噩噩的王氏骂咧咧好久,对方都没什么反应,最终也只能去让赵姨娘继续做。 早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的人,赵姨娘还真看不起贾政,但凡他有点能耐,为何不亲自来指挥,又不需要他搬东西卖苦力,多得是旧例只看着便成。 在赵姨娘这儿都屡次三番低头,贾政当真觉得他的人生晦暗无光,独自一人时,总会回想当初他求学的那会儿,敏儿还在,他的名声那么好,那么多人慕名而来,那会儿算得上他此生最开心的年月。 只可惜,这一切都不在了,他的人生已经一片混乱,谁也解救不了他了。贾赦对他实在是太狠太狠了。 第102章 太子爷的不满 贾宝玉的身后事惊动不了多少人,小辈离开贾家的长辈几乎都不会到场沾那晦气, 说好的有大来历的孩子, 终究也活不过十八,这次甚至还不如贾珠, 两个后嗣都没留下。 大房的如鱼得水衬得二房的落寞,没用多久时间,还算有点挑动的二房, 也终于回归平静, 再无人不认命想乱来。 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 江南越来越华丽, 秦淮河边的花船,都换上气派高大的船体, 夜夜笙歌不说,酒水茶水甚至各地的美食饮品,那是应有尽有。 如今的江南,想要什么都能找到,天南地北的好东西就没有商家流通不了的,有好些甚至京城都瞧不见,在江南却是富贵人家都有。 贾家和史家的子弟们各自在商界、政界和军队里处处开花,那些纨绔们几乎被没完没了的事情打磨的毫无闲暇, 人自然而然正派又培养出些上位者气息。 这种情况, 比当初甄家来得更加难以撼动,所有人似乎都是为家族在奋斗,各个家族紧紧依靠着贾家, 却也互相竞争,大家正派得凭本事干,谁也别想打破规矩乱来。 这样的规矩,大贝勒爷瞅着舒心,也格外放心。 要他说,贾赦不完全是个清廉的官,但绝对是个好官,他银子没少赚,他事做得也够多,比那些个自诩清廉的穷酸小官们来得作用大。 原先很可能是他帮助贾赦立足,没过一年,贾赦没他也不要紧。如今兵工厂、造船厂的人员越来越多,谁不感念赦大老爷的恩德,让他们大家伙儿能有个安稳的所在,让百姓安居乐业。 就连那军队里的将士,对赦大老爷这个文弱书生,也是看法极好。 那么多好东西陆续出产,上头绝对派不了那么多银子,往年就没几个小兵领足了俸禄。如今各个配置精炼,训练起来那叫一个舍得,大炮子弹嘭嘭嘭得用,完全不再心疼的,外加城内城外记忆江上各处的巡逻,也算给他们个用武之地。 漕帮原先在江上那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普通士兵比不上那水匪的水性,抓不着也打不着,只能任由他发展壮大,甚至最后影响地方。 配备上大炮****铁甲后,一切都不是问题,大船来去畅通无阻,十几艘船一起出动就没哪个水匪敢上门挑衅,那号称水上第一大帮的漕帮,根本没花多长时间便被解决得彻彻底底,那些水手也陆续成为岸边生活的平民百姓。 也正因为如此,有训练得当熟悉地形的各种人物进入,江河上船队越来越多,各地生意越来越好,圣上即便忌惮想把贾赦调回,都没有借口,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赦大老爷身上的担子,却一日日得开始减少。 说实在的,赦大老爷原本这辈子是准备钟情山水游玩快意的,哪想又给皇家做了回奴才,整日忙得要死要活,几乎很难着家,这对身体本就有些虚的赦大老爷而言,还是有几分难熬的。 眼瞧着一切步入正轨,赦大老爷甩了袖子光明正大回家休息去,他那府衙还有那么多文吏看着,史钧那小子也在,怕什么呢江南还有什么是会急到那等程度呢。 再来说说京城中的情景,京中贵族还是那么多,有权有势的还是那么些,只是平常默不作声的贾家,再一次回归权势中心,即便只有宁国府贾珍一人留守,也不敢让人小觑。 贾珍这小子性子根本没变,只是如今他儿子能赚银子也能抓到权利,他这么个家主大可以逍遥自在得吃喝玩乐,惹是生非也没什么干系。 不过贾珍这人识时务,他多多少少知道很多人在盯着他,所以他很少出门,即便看重个小戏子,也只派人去请那小戏子到府上给他唱戏。 他后院的女人真的不少,很多还极为漂亮,妩媚风尘起来根本挡都挡不住,其中最厉害的,可不就是那尤二姐和尤三姐吗? 说来也是无语,这两位原先还装得那贞洁烈女,要死要活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可不到一个月,受尽了沧桑冷暖后,各个争先恐后爬贾珍的床,弄得贾珍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他向来喜欢偷着玩。 最终,贾珍还是宠她们两个闺女的,到底长得不错床上功夫也不错,比那尤大太太要好太多,但比尤大太太更加上不了台面。 京中最顶级的戏子原先是不愿意到宁国府这等二流世家来的,他们随便一个客人,都够贾珍喝一壶的,如今基本随叫随到,近段时日谁能比贾家更加出风头?便是那养在贝勒爷府的蒋玉菡,都来过多回了。 也亏得他不敢出门,连圣上都等着抓他把柄,一个贾家的族长犯罪,足够让贾赦喝一壶的。 别说圣上,便是太子爷和四贝勒爷,都想不到贾赦竟然能达到这等程度,还以这样干净利落的速度,从江南那儿传回来的消息,大贝勒爷都成他收下了,尊贵几乎颠了个。 相比圣上担忧贾赦会造反,太子爷却担心大贝勒爷会永远不回京城,担心他会永远跟在贾赦后头,坐船到处乱跑,据说一年间他出海都出了两次,江上巡逻更是一月好几次,玩得是不亦乐乎,留他在京城给他们两善后。 大贝勒爷和贾赦那是明显没那份上位的心,态度上都是有事就忙,没事就玩的性子,撂摊子的机会很多,他在京城带着都有些意动了。 做个太子,连京城各地都很少逛过,更不提这大江南北,跟朝臣之间的你来我往,如何比不得与同袍潇洒自如? 再则,他皇阿玛身体还很健壮,看样子能活很长时间,他都而立之年了,再等下去真的会累死在皇位上,一辈子得不到休息,那感觉……挺可怜的。 说来的确可悲,能上位的不想上,想上位的上不去,弄得大家都不满意,都心神动荡。 在四贝勒府上住着的贾迎春还是一如既往得安静乖巧,不会因为她父亲的起起落落改变她原有的生活,跟四福晋的关系从最开始的利益来往,到后头的亲姐妹般,也是因为她的人品和性格。 能在这种时刻依旧保持如故的,四福晋自问她都做不到,所以才格外佩服这年纪小小的姑娘,一年下来,她都十一了,再过两年就能服侍爷了。 等到那时,爷侧福晋的位置必然有她一席,马上要入府的年氏来得就不是时候了。 若是没有迎春,等爷再升一级,成为郡王甚至是亲王,年氏靠着她哥哥,迟早跟李氏一道成个侧福晋,可如今却要跟有两个阿哥的李氏争抢一个位置,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李氏这些年乖顺不少,爷对他好感还在,年氏那女孩儿长得出挑,他哥对爷而言,也有些用处,受宠是必然的,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也不知贝勒爷会不会觉得为难。 这一切得一切,对迎春而言,真的没外人想象中那么重要,赦大老爷对她有几分情谊,她从没骗过自己。在贾家大房,她是庶出,是不一样的,也是被赦大老爷丢弃在京城中的。 这一年里,她耳边总能听见巧姐儿、贾琏、凤姐儿和赦大老爷夫妇的事迹,却几乎无法探听贾琮的事情,虽然还不到两岁大,可很多人甚至都不知贾府大房还有这么个儿子,就能看出赦大老爷对嫡庶的看法。 以往便已分明的事,如今愈发分明,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她的日子已然过得非常不错,她再也奢望不了更多的,只需做好她该做的事就成。 凤姐儿是个好命的,到了江南没多久便怀上胎,在新年时生下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可把贾琏给乐坏了,对凤姐儿的情谊,更是强烈到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地步。 凤姐儿也是没看出来,在家休息的没什么出息的贾琏是个好吃懒做还好色的种子,认真起来竟然能痛改前非,又忠诚又勤劳,应和上她所有的期待,论理,应该反着来才对。 留在贾琏身边贴身照顾的大丫头们和平儿,都没能成为姨娘,也没一个怀有子嗣回来见王熙凤,王熙凤甚至一改往昔,懒得派人去探听贾琏的行踪,任由他想干嘛干嘛,想找谁找谁,一心就只想着她那对儿女。 受到冷落的贾琏那叫一个沧桑,夫人时刻不想待在他身边,这让他如何生活?他必须要调回金陵,做个金陵的官才是。 只可惜,扬州局势已成,他轻易离开不了,三足鼎立缺少一足,很容易就会引起争端。所以,贾琏只能盼着凤姐儿能多想想他,多来探望探望他这个可怜人儿。 最后,再来看看元春,元春自从得知贾宝玉身死后,便对贾迎春恨之入骨,也想尽了办法要报复。她靠近不了高高在上的贾迎春,却能自荐枕席,去勾缠四贝勒爷。 四贝勒爷到底是个男人,在她特意营造的气氛和时机中,也会被迷住。失了以往的算计心,四贝勒爷对她的防备,也少了不少,难免一击必中。 元春不愧是大年初一的贵命,一击必中之下,还真就怀上了四贝勒爷的子嗣,这对四贝勒爷而言,是个耻辱,却也不能随意丢弃,皇家终究还是重视子嗣的。 也因此,元春终于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地方,换了个舒适点的地儿,也多了些份利和关注。 第103章 林如海的优柔寡断 元春算得上是整个贾家二房唯一的可能性, 被关在金陵老宅的那些,注定不会有机会东山再起, 就那些从根子上就烂了的, 贾家其他几房的人,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毕竟掌权者家的老鼠屎, 特别让人讨厌, 就怕一不小心,玷污了整锅粥。 是故, 即便大家知道贾赦对贾政一家甚至是贾老太太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人吭声,即便贾元春能上位翻盘,也不能真的对赦大老爷一家如何, 毕竟作为一个女人, 想要立足, 靠得还是家族。 因为有家族,贾迎春可以活得体面, 活得人人敬畏,她不需要争抢, 有些别人盼了多年的东西, 会被轻而易举得送到她跟前。 这样的等级差距,在曾经的贾元春看来, 那是不可思议的。家中的女儿论理没一个可以爬到她头上,即便她这是个五品官的女儿。 说到底,还是赦大老爷给惯得, 一旦赦大老爷不配合,二房和老太太当真无计可施,无论赦大老爷能不能崛起都一样,荣国府终归是由他继承的,旁人轻易撼动不得。 贾政的确有悲愤的理由,同是一个娘生的,差距却有如此大,他会想去争抢这无可厚非,怪就怪在这人跟老太太一般,太过冷血无情,对待同胞兄妹都可以冷漠入斯。 如今沦落到这等下场,同样无可厚非。 林如海是在贾宝玉死后第二天成亲的,迎娶的姑娘家子嗣昌盛。有宫中最擅长调养身体的太医从旁协助,林如海的那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他年轻时中的毒并非无药可解,只是难以去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调养。 曾经的贾敏身体纤弱,每每莫名伤感,他这个丈夫总是需要花时间去应付她关心她的,再加上那会儿是扬州最动荡最需要他战战兢兢的时候,弄垮了身子似乎也没什么稀奇。 如今江南大局已定,他忙也的确忙,但他这回是真的拥有一个善解人意又坚强可依的女人,这个年仅十八的女孩在后宅的掌控上,远超贾敏甚多。 可能是家中姐妹过多,人际关系复杂,这女孩儿天生就会对人下碟,应付各府的夫人游刃有余,丝毫不需要林如海操心,甚至这位新任的林夫人总能让林如海感觉到女人的贴心和温柔如水,比贾敏那份琴瑟和鸣还要来得珍贵。 没有得到过的,永远都是最珍贵的,如果这位新任林夫人诞下子嗣,林黛玉就真的毫无价值可言,至少那位林夫人也没再多提及她那个继女,任由她一人待在贾府。 论理,林黛玉作为林家的嫡长女,林如海大婚是需要在场的,可惜,没人在乎这个,也没人在意林黛玉,从前到后,从林如海大婚到他带着妻子回门,都没再关注过林黛玉分毫,好似根本没有这个闺女一般,让人惊讶不已。 也许这里头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对贾家是有怨的,林黛玉身上流着贾家的血,她活在世上唯一需要为林家做的,就是弄死荣国府的子孙后代,若是她办不到,甚至弄不死两个以上,要她又有何用。 最让他不满的,还是林黛玉与贾宝玉的关系,林黛玉没反对王嬷嬷毒害贾宝玉,但王嬷嬷也告诉过他,林黛玉对贾宝玉从未死心过,两人依旧是两小无猜的程度,相处得也颇为和谐。 能跟害死自己弟弟和母亲的仇人相处和谐,林如海在没有娶妻前未必会在意,在娶妻后,稍稍有人那么一挑拨,哪能对他女儿毫无芥蒂? 贾家终究只死了一个贾宝玉,贾家二房还有那么多人活着,林如海依旧不满意,但林黛玉却在他大婚后不久,把林家的大半仆人遣送回来,这才真正触动林如海的逆鳞。 好不容易被送进去的人,被林家的嫡长女轻巧的送回来,他的报仇计划烟消云散,林黛玉根本不配做他林如海的嫡长女,所以,也更加不会提及他那唯一的闺女。 只可惜啊,他命中只有一女林黛玉,这辈子除了那个已死的儿子外,当真不会再有下一个了,贾家绝户的命运,是很难改变的。 一僧一道对每一个牵涉其中的都仔细观察过,林家的气运在他叛离贾家时,就开始消散了,原本还能有转变的机会,却也在他不断得搞破坏搞事情中,也挽救不回来的。 林如海迫切得想要提高他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又迫切得想要得到可以继承家业的子嗣,对贾家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最终,让贾赦腾出手来,他什么都得不到。 至少,贾琏对他已经完全厌烦,也讨厌三足鼎立的状态。扬州太守如今已然在靠近贾家势力,大贝勒爷都与贾赦成为同一派的,只需要大贝勒爷一句话,林如海会是扬州圣上一派最先倒下的那个。 对此,林如海好似看透了,偶尔有些摇摆不定,又好似没有看透,依旧会搞事情,探寻贾琏的底线。 刚刚上位的贾琏或许会让他这么试探着,一旦身边能人越来越多,需要的职位也越来越多,他迟早会盯上林如海巡盐御史的职位,不管林如海到时候有个怎样的退路,江南以及江南周边,他是不要想的。 林黛玉自从送回那些林家的奴仆,也没再提过林家的人,即便得知林如海大婚,也没什么表示,一滴泪都没有流过,更不曾怨天尤人。 她总是安安静静看看书喝喝茶,做点女儿家的女红,再跟贾家大房的人聊聊天打发着时间,人一日日得愈发倾城脱俗、艳冠群芳。 与她的脱俗相对应的,便是薛宝钗的圆滑之道,薛宝钗自有一套法子,去攻克大房的人,她很擅长伪装,也很擅长分析一个人,大气时比谁都像闺秀,阴险时也有王家人的冷血无情。 从赦大老爷和邢大太太那儿得不到进展,薛宝钗很自然把目标放在巧姐儿身上,趁着王熙凤刚刚生产完,没精力把控整个贾府,她自然无比进入到巧姐儿的生活中,而且是毫无目的的进入,让巧姐儿并不怎么设防。 巧姐儿在了解她的苦楚后,也没对她过多反抗,即便没有对林姑姑那般贴心,却也与她有说有笑,偶尔还能带着她在院子里玩耍。 王熙凤坐月子的一个月时间内,薛宝钗与巧姐儿的关系,已然非常亲密,看得邢氏都哑口无言,更加郁卒无比。 那么精明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每次都被外人给攻克了!林黛玉这个有血亲的也就罢了,连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明显带有目的的丫头都能走到她心里,邢氏就对薛宝钗好奇无比。 相比林黛玉,邢氏觉得薛宝钗这丫头跟王氏一般,都不好对付,有着王家人的那份执着和算计。 这样的想法,在她见到薛宝钗后的一段时间内,就彻底改变了。 这个薛家的姑娘,终究与王家女人不一样,这个姑娘有着她自己的果断和原则,不会像两个王家女人那样,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甚至一切都可以放弃。 薛宝钗她极为注重亲情,对薛蟠和薛大太太那是掏心掏肺的好,无论自己吃多少苦都可以,她可以面对大房的刁难,却不希望薛大太太和薛蟠面对,只这一点,就比王家人好上千万。 同住一府,无聊得很,邢大太太想了想,就没拒绝薛宝钗的示好,也没阻止薛宝钗与巧姐儿的往来,最终,三个面容姣好的姑娘家走到一起,也是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象。 凤姐儿是个好热闹的,她们贾家的后院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了,想想也真是无趣得很,月子坐完,又调养好身体后,拉着邢大太太、平儿和秀珠一起跟三个丫头说话打趣去。 不缺银子的这些人,时不时讨论些今儿的菜色明儿银楼的新款首饰,天气好了赏花论诗,天气不好也能躲在屋子里摸摸牌,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自在。 人多了终归是有意思,到最后薛大太太和秦可卿都忍不住,到大房那儿去摸了几回牌。 她们倒是高兴得很,她们背后站着的男人们越看越郁卒,可怜他们这些人又要被她们丢弃一边,又要给他们赚银子去。 每每找不到自家亲自的贾蓉气一上来,就往外跑,最常跑的地儿,便是大贝勒府,相比史钧那喜欢亮瞎他狗眼、让他更加不爽的存在,还是身边没人孤独寂寞同样悲惨的大贝勒爷更加讨人喜欢。 想想大贝勒爷的确可怜,独身一人在外,身边两个服侍的姑娘都没有,这身体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他又怎么保持住不动邪念的,完全不应该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女人绝对不会少才对,偏偏这一年多的确没在他身边瞅见什么蛛丝马迹。 有个人陪着说话,大贝勒爷没什么意见,对着小子神奇又胆大的想法,不觉得生气,倒觉得有些有趣可爱,比那木头桩子史钧有趣得多。 史钧能逼着他练身,大贝勒爷也能,他稍微一过分,大贝勒爷绝对不会手软,不然这货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贱骨头,给点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即便是这样,即便被史钧吓唬得不行,贾蓉这小子都还敢乱来,大贝勒爷这点带着玩笑的惩戒,贾蓉会怕才怪,依旧跑得勤快。 第104章 四爷的未来 随着大贝勒爷与太子爷的多番来往, 最终定下的方案皆大欢喜。 太子爷与大贝勒爷轮流镇守京城,另外一个很自然就能到江南放松心情, 没怎么离开过京城的太子爷到了江南, 简直跟放风的猴一般,只能算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神态, 好歹没给自己的身份丢人。 相比京师, 江南有趣的东西多了去了,有看头的也多。太子爷对大贝勒爷弄的那兵工厂更加有兴趣, 看着里头一把把枪被制造出来,在试试其威力后,很是夸张得庆幸不已。 要说最有意思的,还是乘船出海巡逻的时候, 十多艘配备精炼的海船远离内陆, 参照昔日探索出来的图纸延伸走着, 路上偶尔还能遇见那些金毛鬼,打起架来好不含糊。 看到过这些的太子爷, 如何还能再同意禁海之事?再则,从附近国家交易回来的宝石黄金丰厚, 就更不会同意了。 两个身份最尊贵的阿哥之间达成的交易, 跟随他们的很多人都是不同意的,很显然这次的交易对大贝勒爷没什么好处, 他几乎可以说退出了皇位之争,那些跟随他的大臣眼瞧着站错队,怎么可能放弃。 可不放弃又能怎么着, 这个世道还有谁能比这两位皇子更加尊贵?更有机会? 从三阿哥到后头的十四阿哥,在他们跟前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羽翼丰满的两位阿哥手底下有钱有人,甚至还有兵,随时都可以攻入京师的那种,谁又敢跟他们对着干,连圣上都做不到的事,其他人更不用提。 不过好歹好人是亲兄弟,互相关系比较复杂,却也交情匪浅,跟随他们的官员除非有死仇,其他的基本都能融合一体。 融为一体后的势力,绝对比以往更加恐怖,原本圣上都很难掌控的势力,在两个年轻的大哥手里,能如鱼得水般利用起来,也不枉圣上的一番苦心栽培。 除了他们两,其他阿哥基本已经死心,这样两个大巨头都联手了,还有他们什么事? 原先还能调皮的老八老九老十,被彻底收拾过一顿后,完完全全安静下来,宫中的宜妃都不需老九靠近老八,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家中闭门思过。 老十跟老八关系没达到老九那程度,老九不去跟老八亲近,他很自然就赖在老九府上,也不再同老八来往。昔日的铁三角这不就瓦解了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老九这个时候还真不敢把全家性命压在前途渺茫的老八身上。 对此,老八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他又能如何呢?旁人也是有家族有亲人的,想想这些年,老九对他已然不错,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往后老八若是能安安静静做个亲王,没准他们兄弟还能再和好。 而老十四这孩子,直接赖在四贝勒府不走了。 想必其他阿哥,四爷算得上身份最高贵,地位最稳固的那个,他原先紧跟在太子爷身后,如今又站在两位兄长的联盟之后,不管谁上位,他一个亲王地位牢靠。 京中很多事情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太子爷和大贝勒爷隐隐的放权,让他渐渐成长起来,还是那等名不见经传得成长起来,并不太引起旁人的注意。 四爷自个心里门清,但绝对不会说出口,两个哥哥的志向他基本可以了解,所以,除了成全他还能做什么?昔日看着两位**渐崩溃,如今又看着两位哥哥和好,他心里还是比较感念那份兄弟情的。 若非贾赦从旁调解,这两位哥哥只怕最终还是得你死我亡。 其实这两位会选择他们四弟是有考量的,四弟在众多阿哥中,对他们两个哥哥最在乎,太子爷甚至算得上一手带大他的,他们两个既然想让位,自然不想让给白眼狼。 更何况,贾赦对他感官极好,他们四弟是敢实事的人,他上位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件好事。再则,他的身份也是最高的,好歹算得上半个嫡出,他上位总比那些爱搞小动作的老三老八来得顺眼。 他们的这个想法,连圣上都没有告诉,只是在私底下进行着,连他们的手下,都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得支持起四贝勒爷。 四贝勒爷不愧是大家选中的继任者,这人勤勉起来,真真要人命,一个户部被他整治得凄惨还不够,如今整个六部均在他手,那等懒散风气他最看不惯,连科举的命题,都渐渐回归现实,在算学和文吏上加重比例。 如今太子爷大贝勒爷和四贝勒爷全都关注着海上的风波,匠人显而易见得不够用,只能各处花大价钱招募,甚至还格外开辟了官位赐予。 这样的优待下,那些自诩老手艺的人,也慢慢投效朝廷,弄得江南的风气,都渐渐得爱那些铁疙瘩了。 有了这些铁疙瘩,边境配备上后,战斗力直线上升,不仅无需担忧牧民的骚扰,还能一举攻打过去。大贝勒爷这几年仗没少打,海上的暂且不提,原先很难掌控的游牧民族,也被他们一一攻下,连人都被打散带往各处。 感觉自己已经慢慢老了的圣上,对朝廷上的事也无过多的关心,累了一辈子,也终于在挣扎无效后,退居深宫,皇位他原本是想让太子继任的,不过太子并不愿意,只让他继续坐在皇位上。 后头没几年,圣上想着他那些儿子很多还是光头阿哥,才起了分爵位的想法。老五以上的全都成了亲王,十四阿哥以往的全被封做贝勒,剩余的还没成年出宫建府,也就没有必要分封爵位。 这样的分封,很显然让八贝勒爷的声势再降一等,如今所有成年的阿哥都成了贝勒爷,很不必再对他恭恭敬敬的叫哥,宫里除了他以外,还真没多少个身份比她还差的。 要说有的话,那也就十四了,谁不知道德妃昔年就是个宫女,还是个包衣世家出身的宫女,她的身份也就比良妃这辛者库贱奴好上那么一丝丝。 而且,也只有十四的身份能跟八贝勒爷相媲美,人四阿哥可是德妃不要的孩子,让昔年的皇贵妃后头的皇后抚养长大,即便没有把名字记到她名下,但人家有这样的养母,身份就非同一般。 也就德妃如今还颇受重视,算是宫里有权的四妃之一,这才让十四稍微有点盼头。 不过如今太子和大贝勒爷地位稳固,德妃的那点心思也见不得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得挑拨,通过四爷去挑拨两位亲王间的关系。 对此,四爷不闻不问,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母妃了,也不会为了他,却弄遭大好的局面,两个哥哥能有这样的结局,其实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的那个疼爱十四如命的母妃,就不要掺和起来比较好。 可四爷不闻不问,不代表镇守京城的那个太子爷不知情,聪明人都会萎缩起来,不再敢伸出爪牙,德妃这是迫不及待得想让十四上位,所以,太子爷对此作出了惩罚。 他的惩罚其实很简单,直接把德妃一党在宫中的人脉剔除干净,德妃那派出生的宫女太监,被太子爷一句话,全部撂了差事遣送回家,即便德妃想说几句,也无能为力。 十四这霸道的孩子看见他母妃受委屈,很想当然就跑到他四哥府上闹,因为他觉得,若不是四哥告密,太子爷如何会对他母亲一党如此惩罚,就算不是四哥告得密,此事也跟他有莫大的关联。 有德妃这些年的教导,十四总觉得他四哥是该让着他的,而且,他四哥也真的让着他很多年了。 没了那份同母的血缘,十四在四爷那儿,真不如十三来得贴心。 他在府上大吼大叫乱砸东西,四爷没拦着,任他砸,但随后就让人把账单送到十四府上,让他偿还。对这些,十四如何会偿还,还趾高气昂得又砸一次,如此反复三次后,太子爷的人很迅速,把十四按在四爷府上一顿好打。 这顿打可不轻,自诩身体不错的十四贝勒养了足足一个月才能起身,这段期间,四爷根本没去探望他,也没让人送任何东西给他,好似对他完全的漠不关心。 他这样的态度,让十四贝勒愈发难堪,便告知了宫中的德妃。 德妃如今日子也不好过,后宫被惠妃慢慢收拢在手上,其他三妃如何能跟她竞争,加之大亲王跟她说过他与太子爷之间的事情,惠妃对太子爷也没了往昔的那份恨意,两人算得上是和平相处。 可这份和平相处,能让其他人疯掉,惠妃一人独大,连圣上都无法掌控,德妃此番可不就得因为十四吃挂落? 像惠妃这等有大势力在背后撑腰的女人,真的瞧不起靠服侍圣上上位的宫女,被她拿住这把柄,直接把德妃一撸到底,让她从四妃之一回到她该待的位置,作为宫女,顶了天只能升到常在,所以,宫里如今就没了德妃,只剩下一个德常在,这些十四都还不知道。 而四爷的名字被彻底记在佟佳皇后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可不让德常在愈发得恨意难消。 说实在的,宫里很多人对此还挺满意的,被个包衣奴才压头上,是个大家族出生的闺女,就觉得羞辱,这也就是在皇家,若是在普通人家,那还不得被人骂死。 第105章 大老爷回京 年氏还是按当初约定好的时间入府, 曾经年羹尧可能对四爷用处颇大,眼瞧着四爷势力越来越大,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入府的年氏没有得到她当初期盼的地位, 依旧是以格格的身份, 抬顶小轿就算嫁入了四亲王府, 甚至还不是身份最高贵的那个格格。 有迎春的前例在,所有格格的入府,都不能比她更加张扬, 虽然迎春昔日的入府实在是没什么说头。但架不住人家如今地位高,连福晋也不能顺便打她的脸,更不用说那些格格们了? 不过还好,迎春入府时嫁妆挺多,这算是嫁入四王府唯一可以筹划的东西。 四王府上有两个侧妃的位置, 如今一个都还没有,年氏在嫁入前, 满心以为她可以占据一个,等入府后才知, 原来这两个位置早已有了人选, 只是这人选还需要等几年才能授封。 没错, 迎春侧福晋的位置毋庸置疑, 便是年氏都不敢跟她争抢,有这么个女人在四王府上,荣国府那般大势的人家,算是跟她四爷挂上了边, 不管是四爷还是四福晋,都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到她头上去。 而迎春才十多岁,还有一两年才长大,所以,她这个第一的侧福晋不能授封,第二个只能老老实实等候,不过好在爷也知道对李氏不太公平,生儿育女那么多个,说好的侧福晋得延后,所以,第二个侧福晋的位置,也基本板上钉钉。 即便她年氏命好,这两年内能给四爷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及不上李氏了。 李氏年龄的确有些大了,跟着四爷那么多年,多少有点面子情,一个刚来的小丫头片子就像取代她的地位,除非她是迎春这等有要命靠山的。 年氏在迎春那儿,根本不值一提,李氏想对付她轻而易举。想当初这女人还敢提要以侧福晋的位份入府,就因为他哥哥对四爷有点用处。 想想她盼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承诺,差点因为这么个丫头片子毁于一旦,李氏也不能放过她。 而且,四福晋看她也不顺眼,一个还没入府的丫头就仗着身份敢要这要那,她弘晖的世子之位,怕是她也算计过吧,所以,府上势力最大的两个女人默许了要对付她,底下那些办事的很是尽心尽力的办。 这事办得颇为隐晦,没达到当初对待贾元春那样。 园子多是好的,离四爷府上不远,可旁边就住着个贾元春,想来四爷是不愿多看贾元春一眼的。再加上她那院子里摆上的各种花卉,乱七八糟的平白糟蹋了好花,就能让四爷瞧不上她那个人。 多余的事不需要多做,四爷那么精明的人如何能不知?甚至李氏还吩咐人好酒好菜好点心得奉上,让四爷知晓她有多能吃,有多飒爽。 四爷原本对后院就没太多的想法,也不沉溺女色,所以稍稍看眼,便对年氏提不起什么兴趣,只守着规矩在她入府后晃悠两天,便再没去过那地方。 那院子俨然又成了下一个冷宫,东厢住这个让爷厌恶的贾元春,西厢住这个让福晋讨厌的年氏,底下奴仆们都对那片地绕着走。 受尽委屈的贾元春到底没能生出个孩子来,六个月大流出个成了型的男胎,哭得肝肠寸断的同时,也更加怨恨贾迎春。 后院那等手段,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根本防不住,更何况,连爷都不希望这胎生下来,谁还会尽力保住?说到底还是元春自个用错了手段,机关算尽也没得到人心。 她的流产在四王府上甚至没弄出点水花来,大家伙儿好似都忘了她,她小产了旁人都不关心。 看到如此凄凉景象,年氏心惊胆颤不已,也就不敢谈及她哥哥的事。说实在的,这贾元春的身份地位比她更高,那可是荣国府的嫡长女!那迎春只是个庶出的啊! 安分下来的年氏突然有些后悔,若是能提前一两年入府多好啊,他哥若是不多留她几年,现在的局势就不是这样的了。 一旦住进了冷宫,那后半辈子真的没什么盼头了。这与她想想中的场景,真的差距太远了。 迎春一年年的长大,人越发出落的标致可人,荣国府的风水的确好,生出的孩子都那么俊。看着她长大的福晋,都有种自家女儿初长成的错觉。 说实在的,迎春比弘晖大不了几岁。有四爷那般兢兢业业的教导,弘晖少年老成的样子,看在人眼中甚至比迎春还要大些。 被保护的很好的迎春做到了当初贾赦告诫她的,没多跟贾元春来往,也没自持身份搞事,她一如既往得安分看在四爷眼中,都是个好的,也让人格外怜惜。 四爷其实也挺喜欢往迎春那儿坐坐的,迎春学了点揉捏的功夫,在她那儿休息会儿,精神会放松许多,那些公务繁忙也可以稍微放置一旁。 对此,四福晋也是高兴的,四爷年纪轻轻要承担那么大个重担,难免精神不济容易疲惫。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三年,迎春和李氏成了四王府的侧妃,隔年,便可以入主后宫了。 太子爷和大亲王的所有事情都交到了四爷手上,由他担起担子,对跟随两位阿哥的所有派系都好,到底大家都是后来跟随的,不分什么前后,也不分什么嫡系旁系。 四亲王的行事风格也逐渐让人知晓,他的公正分明其实大家伙儿还是挺满意的,唯一不满的,就是太过勤勉,弄得他们这些朝臣,都不得不一样勤勉。 太子爷和大亲王亲自与圣上说得这事,父子三人安安静静其乐融融得吃了顿晚膳,第二日圣上便宣布他退居后堂,由他的四子继承皇位。 这事基本没什么悬念就通过了,其他几位阿哥全都是愕然的,完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发展,一个大好的皇位,说放弃就放弃了。 原本德常在还以为她能上位,甚至后宫很多人都在等,却没想到四爷追封的皇太后是佟佳氏,认的母亲也只有佟佳氏而非德常在。连带着八贝勒、十四贝勒都被贬去镇守皇陵。 有他们两个在前杀鸡儆猴,其他兄弟多少安分着。 皇位的更替顺顺利利,贾赦也终于拖下他的职务,回到京城。 当初那一别,真的过了许多年,如今再见,人好似都成熟不少。贾赦和四爷脑袋上,都难免生出一两根白头发。 有贾赦在京城震着,太子爷和大亲王毫不犹豫离开,跑到各地去游玩,这样倒也活得恣意潇洒。 看到他们如此,连太上皇都想外出看看,看看他们口中的大清威武是个什么模样的。 此番贾赦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有让那些子侄跟着一起,偌大个荣国府只有他一个主子,看着还挺空荡荡的。 这批遗留下来的仆人基本没怎么收拾过,各家都好似不要的仆人,其实才是最难搞的,这些年也就是主子不在不太敢嚣张,贾赦一回来,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还没到京城,各处都开始传扬,弄得京城上下所有人都在猜测贾赦的意图。 贾珍管得住自己府上的人,却管不住荣国府上的,那荣国府上的人各个老大一样,还不怎么瞧得上贾珍,一府的人联合起来,他连门都不怎么能进去。 这些事还是贾珍自个跟贾赦说的,贾赦对待下人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主,当初杀鸡儆猴了一顿,这次这群人还没发摆正态度,那就必须再来一次了。 谁都不要的仆人其实没什么靠山,只脾性上坏了,贾赦稍稍考量一下,得出的结论便是换。京城郊外那么多庄子,随便倒腾几下就够了。 庄子上的人大多还是淳朴可靠的,所以,贾赦的确换了,换得干净利落,让荣国府的仆人根本无法招架,连闹的机会都没有,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几年没回来,荣国府偌大个院子都有些萧条了,可见那起子下人们打扫得并不勤奋,贾赦花了好几天的时候整治自个院子,休息地差不多,就进宫就见了新皇,也就是四爷。 四爷的面容比当初愈发正派许多,人还是那老样子,冷得下人。常年跟在他身边的苏培盛毫无疑问成了宫里的总管太监。 这位总管太监对贾赦也是颇为尊敬的,对他的变态也很了解。见着他来,很自觉得下去准备糕点茶水,就不多看赦大老爷的表演了。 赦大老爷也没准备表演什么,随便找了个位置慵懒一靠,安安分分得很,还规规矩矩说了句,“我活着回来了哟。” 四爷甚至从他那表情上看出点稚气来,这是在跟他撒娇吗?一个快而立之年的人在跟他撒娇?四爷的嘴角又那么一小会儿抑制不住得抽搐。 端上的糕点和茶水都是赦大老爷平常比较喜欢的,尝一口就扔了个夸赞的眼神给苏培盛,可怜见的他有多久没吃上这等御膳房的糕点了,虽然江南的也好吃,但他就是吃惯了宫里的东西。 第106章 大老爷的撒娇 “这些年过得还好?”四爷斟酌再三, 平淡说出这句。 赦大老爷眉头一挑,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四爷这人有点爱装, 明明交情不错, 却总要摆这个脸, 好像当初大清早来给他送行的家伙不是他一眼。 记得当初这家伙是怎么说的?丢人回来别说是他四爷的人!一想起这事,还挺火大的!突然有点傲娇的赦大老爷撇撇嘴不高兴,“过得不好, 丢人丢大发了。” “丢人?”四爷眉头微蹙,“丢什么人?” “哼,你说丢什么人,本老爷满载而归,你倒好板着个冷漠脸, 本老爷要是没丢人,你能摆这脸给我看?记得四爷当初送我离京时写得清楚明白, 丢人了就不要本老爷回来了,这么些年把我扔在江南, 根本没想让我回来消遣消遣, 只把我当小厮使唤了。” 说罢, 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培盛有点汗颜, 这赦大老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江南那地儿还不好?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去来着,到了赦大老爷嘴里,怎么就成受苦了! 四爷也没崩住脸皮,起身走到他身前, 恶狠狠一个爆栗子砸他脑门,“你这是再给我得瑟?还是在给我撒娇?” “哟天啊,我这么怨啊!”赦大老爷捂着脑门,震惊的好似受了什么不公正对待,“四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想我每天兢兢业业干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小身板都熬瘦了,你还这样揍我!不行,我得在这里躺躺。” 说罢,这人推开四爷,真就赖地上不起来了,撒娇味道明显,眼神还带着股好笑,看四爷又绷不住的脸皮。 四爷真的很想一脚从他身上踩过去,这厮跟传言中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赦大老爷没半毛钱的关系,这厮就是个没断奶的纨绔混蛋。 而且,四爷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苏培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表情中,一脚踩在贾赦肚子上,朝他的御座走去。 “我不行了。我收到了暴击。”赦大老爷扯着他的衣角不让走,眼神可怜巴巴还带着点小委屈,“四爷你不能过河拆桥,把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抛在一边,也不能去找新欢。” 听见新欢二字,四爷蹲下又是个爆栗子送上,“会不会说话?” “我每个字都情深意切。”贾赦说完,还特正经得眨巴眨巴眼。 四爷又是一个爆栗子过去,“好好说话。” “我起不来了,我收到了三次暴击。”贾赦伸手抱住他小腿,人扭捏在地上不起来。 还好今天没多少人来面见新皇,屋里地面还是干净的,不然待会儿贾赦出去一身的灰,真说不清楚了。 “算了,起来吧。”四爷微微一叹,拽着他手把人拉起来。赦大老爷这才像模像样得起身,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灰。 “四爷,我回来了你都不给我个拥抱?我好似听说,久别重逢的话,场面应该相当催人泪下的,四爷你以为如何?” 四爷:…… “能不能正经点,说点你在江南的情况啊?这些年你在江南潇洒得性子都洒脱了?” “怎么可能,江南那儿就是个坑,没完没了的坑!好难得摆脱那坑,我不要去了。”赦大老爷摇头摇得格外干脆,“四爷你是不知道,那里的事务每天能堆满我的桌面,还都是很紧急的东西,我五个文吏各个累得够呛,就更不提我这个主事的了。” “可我听说,你玩得很好,那什么兵工厂是你的主意?” “怎么?你也有兴趣?我跟你说啊,那兵工厂绝对绝对有意思,那么多大师撞在一起,比女人家吵架还厉害,我就站在旁边听一耳朵,都受益匪浅啊!话说四爷你登基之前都没去江南看一次,可惜了。” “有这么神奇?” “当然,我还给你带了不少礼物,都是大贝勒爷从海外抢来的。赶明儿兵工厂抽出人手来,还能给建平坦的路,不颠的马车。” “你倒是注意不少。”四爷的面色缓和很多,他口中说的那些,四爷相当看好,“没想到你去江南一趟,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是,不然怎么叫变态呢。”赦大老爷大言不惭得说道,这就开始交心得说上了。 苏培盛瞅一眼,发现他家四爷的的确确放下了戒备,如往常家常般跟赦大老爷交谈着。他们两人都坐下下头吃着糕点喝着茶水,相看之下倒觉得像朋友,不像君臣。 突然觉得,赦大老爷这么胡闹也挺好,他们四爷的那张脸也无需他担忧了。 说起来,自从四爷登基,连十三阿哥都守着规矩不再亲密,吃个饭都谢恩来谢恩去的,让四爷好一顿烦恼不提,此番赦大老爷能如旧对待他们四爷,还聪明得没挑起四爷的忌惮,这对四爷对赦大老爷而言,都是好的。 赦大老爷仔仔细细跟四爷说了江南的事,江南现在人多啊,多得吓死人来着,大贝勒爷和太子爷的人整日到处晃荡,出海的每日都有,各地的沟渠粮仓都在建,百姓的额外收入都能让他们无需担心来年的口粮。 这些听在四爷耳中,他是绝对欣慰的,众阿哥中,就属他最在意名声。 赦大老爷还着重跟他说了兵工厂和造船厂的事,兵工厂其实并不只生产火器,还会兼之研究国外各种古怪的东西,像香水的提纯、口红的研制,都日渐上层。 最让赦大老爷在意的,还是那个能自动推动一整个大型船只运转的那个玩意儿,这东西的价值绝对不比火器低,这玩意儿也是造船厂他们从收缴来的船只上发现的,往后一整年的时间,这个玩意儿就是绝对的重中之重。 四爷听得整个人都觉得有点不信,更不提苏培盛这样没什么见识的,他们如何能相信有这等东西。不靠人力推动一艘大船,那简直跟神话中的神力有得一比。 赦大老爷原先也不信啊,他比他们这群人更加古老,更加敬畏鬼神的,可真实的东西摆在眼前,那是不信都不成,而且工匠们还说,这玩意儿应该的确可以做到。 因为这东西看上去是通过烧火来使得水分推动东西的运转,与机关术那等运用水流使机关自动运转是一样的。 一想到外头竟然有这等技术,那些工匠们也开始琢磨着尽快把这玩意儿弄得更好,也给他们的船队装上。甚至,还有工匠打算把这个弄在马车上,让马车也能快点跑起来,无需畜生来拉。 这一下,工匠们全都想到了这玩意儿的用处,贾赦走的时候,还没日没夜在研究。 四爷原本也瞧不起那等匠人,觉得不过是下等人做的伙,可被赦大老爷这么一说,又觉得少了他们好似不成。 甚至连苏培盛都觉得,那些兵工厂的匠人好生厉害,他们要是真把东西做出来,那场面简直就太过壮观了。 想想很多事情都无需畜生来做,只需要烧烧火就成,那挖沟渠建路之类的事,也无需人力的话,会不会快上许多?他们四爷会不会比太上皇还要千古流传? 四爷也不是那等食古不化的人,第二日就给兵工厂的匠人们提高了身份,让外头人很是不明白其中用意,连太上皇都插手过问此事。 不过,谁也阻拦不了四爷的心意,他对赦大老爷的期盼,好似又多了些。只是这赦大老爷在外人看来那么优秀正经,在他这边永远都是那副懒懒散散好似看见娘家人一样的放松。 对此,四爷除了好笑,没别的想法。 贾赦在京中待了足足半年,这半年时间里,又帮着四爷扫荡了不少蛀虫,抄家这等事常常都在发生,想仗着谁的脸面,到贾赦这儿都不好使。 贾赦就是四爷手中完美的枪,这人也是四爷的原班嫡系,可却比太子爷和大亲王手下的那些还要来得勇猛无双,就他身边那拿着火器的一小队人马,想干翻他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得威风凛凛,比昔日的贾家更甚,这一回,贾赦得到了郡王的爵位,他立下的功劳足够他获得这样的赏赐。 有个郡王爵位,连四爷的那些兄弟子侄都没法在他跟前闹腾,能在四爷手上得到郡王爵位的,还就只老十三一人。 而那老九也是个后来居上的,这人就喜欢银子,格外喜欢赚银子,赦大老爷那么威风凛凛,在江南还赚了那么多银子,他老早就像掰扯上,好跟着他一块儿到江南去。 如今也正好,老四上位了,他这个新皇的弟弟很不必留在京中碍眼,便拉着老十一道去了赦大老爷府上。 赦大老爷也没跟他们摆谱,两厢一交谈,赦大老爷觉得九贝勒爷这人不去跟贾蓉一道,简直浪费了人才,而且十贝勒爷这身躯气势,不跟着大亲王也绝对是浪费了人才。 四爷对他们两能入贾赦的眼还挺想不明白的,不过既然贾赦觉得两人可用,往常也没结下什么太深的仇怨,便允了他们的江南之行,那儿还有两位哥哥震着,两个小的不用担心他们闹事。 老九和老十这一走,牵动很多人的心弦,很多人想通过贾赦上位,但贾赦对他们并没多大好感。 第107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就写完了,后头还有几章番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阿狐以后还会好好努力的。 暂时番外定下两章:薛宝钗和林黛玉的。 亲们若是还有想看的,可以评论里说说哟!!! 赦大老爷在京师的半年内, 很多昔日的嚣张分子都没了嚣张的本钱,一个个缩在家里不敢乱来。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也不敢随便有所期待。 如今四爷的后宫, 依旧是皇后的天下, 有太子弘晖在, 其他所有阿哥都没有上位的可能。弘晖的成长有当初太子爷的风范,却没有太子爷那般处境。 同样是很少离开京师,弘晖对外界也是很好奇的, 每次赦大老爷来宫中,他重要挽留一二,久而久之,赦大老爷每次来宫中,当晚都是回不去的, 在四爷这儿说完话,还得去太子爷那儿唠唠嗑。 太子爷平常也跟四爷一样端着个脸, 小小年纪好大的派头,到了赦大老爷这儿, 才有点小辈的样, 好奇外界的风风雨雨。 皇后刚开始还会担忧贾赦会不会因为迎春的存在, 对她的弘晖不利, 但看到贾赦看弘晖的眼神,那份宠溺和疼爱不是假的,那份当徒弟一般得教导也不是假的,皇后才稍稍安心些。 迎春不能生下孩子, 这是四爷和皇后都下定的决断,也没有瞒着迎春。迎春即便想不开,却也无可奈何。相比太子爷,她的分量的确微乎其微。 贾家已然风光至极,她一个庶出姑娘都位列四妃,连元春都勉强沾了光封了妃,的确不能再火上浇油,让她生出个皇子来。 所以,想清楚后迎春便认了命,她的地位也愈发得牢不可破。 由贾赦和皇帝亲自教导的弘晖,又博学多才又沉稳勤勉,相比其他皇子,当真不在一个等级上,连朝臣都认可了这个太子爷的聪慧。 虽然四爷后嗣不多,但有这么一个也算是够的, 也因此,皇后的地位被四爷越提越高,高到让她可以完全掌控住整个皇宫内院,不会让弘晖出一点点事。 有父母如此的圈圈爱意,弘晖太子也是相当长脸的,勤奋好学的劲头,比谁都来得强烈,甚至贾赦喜欢的那些玩意儿,他也能慢慢学到手。 真正跟着贾赦学习,弘晖才算是窥得大老爷冰山一角,大老爷看过得书,远比他皇阿玛来得多,只是他内敛,从不炫耀,而且大老爷懂得世俗人情,也远比他皇阿玛来得深刻,皇阿玛到底是个阿哥,平常都不怎么亲民。 也因此,被大老爷一直提在嘴边的巧姐儿贾莹,便进入了这个太子爷的视线。在大老爷的嘴里,那位巧姐儿聪慧可人,又顽皮又是大体,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懂得也多,太子爷还是挺想见见这位巧姐儿的。 不过大老爷管得很严,完全不让见,坚决不让巧姐儿嫁入皇家。 等四爷彻彻底底稳住皇位,众皇子都不再闹腾,贾赦松下很多胆子,慢慢带着他那一家子到处做官兼并游玩,他所到之处,百姓为之欢呼,贪官污吏全都夹起尾巴做人,敢动他的也得看看他那护卫队和身后的靠山同不同意。 在这个时代,再没有比贾赦的靠山更厚实的存在。 一旁观望着的一僧一道见到他们如此,好生羡慕不已,贾赦一家子身上的功德光圈都逐年递增,下辈子都能投个好胎了。 尤其是王熙凤,原本她命中犯了很多错,也错杀了不少人,如今功过相抵,都不会再影响贾琏和她孩子的命运。 原本重活一世的贾赦打算浑浑噩噩做个老纨绔的,可没想到还是勤勤恳恳做着他的官,管着各方的人,虽说不是很辛苦,到底觉得有些亏。 那么大一艘船他让人造的,可他自个从没登船出海过,那海上的拼杀他也没见过,可船上的武器也都是他让人造的,用了多少他一清二楚,画面感不知道有多强,当就是没见过。 邢大太太的底气那是一日比一日足,摸透贾赦的脾性后,气势扬起来赦大老爷都得退避三舍。不是咱赦大老爷怕她,就是觉得该这么宠着她而已。 最让世人觉得神奇的是,赦大老爷这辈子只邢大太太一个女人,身边再无他人,谁送的都不要,要闹得烦了没准还会得罪邢大太太,那绝对得不偿失。 这样一对奇葩的夫妻,带着两对奇葩的小辈夫妻,把贾府的名头越打越响,让看着他们稳步发展的贾老太太心绪难平。 等一切尘埃落定,贾赦离开京师后,便让人把江南的老二一家和老太太送回京师,送到他刚修缮完毕的荣王府中。 得到郡王身份的贾赦,敕造荣国府的牌匾便被礼部收回,转而送了块御笔亲写荣王府的牌匾,挂上去更加得气派。 后头连着好几个月的修缮,把内里国公府的规格改造成王府的规格,显而易见得这地方绝对会更加豪气,会让贾老太太更加心神震动。 在她看来,能像贾代善那般保住荣国父的爵位不将等就已然相当不错,像贾赦这般还往上爬的,几乎从未奢望过。 昔日四王八公里头,也就只剩下贾家还权势滔天,连爵位都更进一步,其他家的甚至是昔日被封王爵的几家,都不如远矣。 老太太坐在她更加气派的大厅里,想到往后再不需给北京王妃等人行礼,心里不只是高兴还是难受。若是往常受此殊荣,她定要摆流水席请戏班子来庆祝的,没准还会邀其他老太太来炫耀些个。 可偌大个荣王府里除了她老婆子,正经应该居住正堂的人一个都不在。而且,即便他们在这儿住着,看着好似也不那么名正言顺,多少人暗地里指摘着她老婆子不慈。 二房原先是住在荣禧堂的,扩建之后他们如何还敢居住在正院,甚至连东院都不敢住,搬到了老太太的后头也就是昔日王熙凤的住所处。 那地方屋子不多,原本是不够住的,可少了个贾宝玉,又少了个贾探春,只贾政夫妻、赵姨娘母子和李纨母子,就够住下了。 说来,贾老太太偏心太过的名头,那已经是闻名各处了,贾政一房想杀兄的事情,贾蓉刻意给传播出去,让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子都别想沾赦大老爷的光,这也是她们如今这么尴尬的根本所在。 昔日没准还会送贴子上门,逢年过节还会问候几句,如今送上荣国府的,抬头全都注明是给王爷和王妃的,完全不给贾老太太和二房。 最让人笑话的,还是圣上对她们的态度,一个郡王的母亲,竟然只是超一品国公夫人,邢氏都升到超一品王妃的诰命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打脸吗? 一切的一切,老太太看在眼底,悔在心上,贾赦其实给过她许多机会,只要当初她不跟着贾政去闹,甚至是贾赦要教训贾政时她不需要把话说那么绝,现在的情形就完全不同。 还有二房的李纨母子,作为二房的嫡系继承人,原以为没了贾宝玉,二房就会完全归她们所有,可谁又能想到赵姨娘母子的崛起,这两人胡搅蛮缠硬是从贾政那儿捞走不少好东西,还扬言要对付贾兰。 原本被李纨养得有些内向的贾兰被吓得连烧了好几天,差点连命都烧没了。李纨除了放弃那些家财,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对赵姨娘母子而言,是最好的结局,而且这个法子,是贾探春临终前告诉贾环的,贾探春身体不好开始,就一直关注着贾宝玉的境况,见他也隐隐中招,才转而关注贾兰。 贾兰整日被李纨拘在家中读书,即便比贾宝玉听话些,但口不会说性子还软,也是个撑不起来的货色,贾探春当初没把他看在眼底,看他们受委屈也没觉得如何,此番对付她们也完全是为了贾环。 虽然看上去李纨母子无害也不冒头,但李纨这人心狠,据说当初便是她让贾珠咽下最后一口气,眼见着贾珠体力透支形同枯槁,她为了自己下半辈子还是说服贾珠,让她自个怀上那一胎。 也难怪王夫人会如此恨他,甚至对贾兰这个唯一的嫡孙都视而不见,任人欺凌她们母子。 一旦贾政死去,贾兰这个嫡孙名正言顺继承,她不觉得贾环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贾探春想出的法子,就是用贾兰的命去要挟李纨放弃继承权,如若李纨坚决不放弃,那就只能除之而后快了。 这结果是好的,但看在贾政眼中,那是厌恶至极,想不再去找赵姨娘,可没哪个丫头愿意跟他,见着他远远就开始避让,抓都抓不住,贾政不去找赵姨娘,就只能去找那个颜色已去的周姨娘,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得知他那想法,赵姨娘能呸他一脸唾沫星子,她现在靠着儿子就能安享荣华富贵,还要这么个老混蛋做什么?没得让人恶心。 还好现在荣王府比之当初管得甚严,什么消息都轻易出不去,不然要让外人知道,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可即便这等丑事传出不去,在荣王府下人们堆里,传得那叫一个迅速,没过多会儿,谁都知道二房又闹笑话的事,各个暗自笑话不提。 什么都不想再说的老太太只是看着,没给贾政撑腰,也没给他支招,好似一切都不想再管了。不过,她即便不再管,没准也是错的。 所以,她一开始就做错了,一碗水没端平,到最后向着谁都是错的。 第108章 薛宝钗番外 薛宝钗, 一个金陵出身的商户女,长得端庄大气又美妙无双,小小年纪才华横溢, 名声在整个金陵都是响当当的。 若这样的女孩身在官家, 可以投资的几率很大, 家族着重培养之后,甚至能攀到门不错的婚事,只要她稍微有点头脑, 稍微有点笼络人心的本事,下半辈子不会太糟糕。 可这样的女孩儿生在商户之家,即便是皇商,即便是有权有势,连江南的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举人老爷, 都不愿意堕了自己的名声,让一个商户女掌家。 所以, 薛家除非是把她送给上头人做妾室攀个富贵,不然就只能嫁给商户人家或者是低嫁。 这一切的结局, 薛宝钗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孩儿她当然不愿意, 所以一直都在努力。 她可以为了勤俭持家的名声常年不穿新衣, 她可以为了才女的名头没日没夜得看书, 甚至还可以跟着他父亲苦学商场上的事情。 生在金陵四大家族中的她明显是最优秀的一个,可她的身份却是最低微的一个,连让家族中人投资的资格都没有。 都说贾家的元春大姐国色无双,整个家族包括她们薛家, 都在为她入宫做准备,可又有谁在乎过,她也是可以入宫小选的?以她的容貌,凭什么就不能在宫中立足? 如今高高在上的德妃和良嫔,身份都还不如她呢。 所以,薛宝钗从不认命,她不超过十岁的生命里,想尽办法得改变,用尽一切得学习,可换来的,却是她父亲的暴毙。 她父亲的暴毙在她的人生中,可谓是参天大树一朝倒塌,她哥他母亲都撑不起家族的担子,其他族人辈分高以势压人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刚开始还好些,有她舅舅从旁震着,她还能拉着她哥震着场面,不至于被人逼迫到沦落街头。可随后,连舅舅都病逝了,可想而知那段时间她会面对多少压迫。 她母亲只会哭,她哥哥只会生气砸东西,眼瞧着要不成的时候,她姨母伸出了手,邀请她们去贾家。里头即便不怀好意,但她们几乎到了绝境,除了去别无他法,可谁又能想到,这一去,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让她得到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赦大老爷对她们薛家有些意见,对她母亲意见尤其大,可对待她和她哥,算是个合格的长辈,渡过最开始的那段磨合期,邢大太太没什么城府的性子很快在她这儿就透了底,相处之下也算是正常。 有这层关系在,她大哥总算能跟在赦大老爷身边,跟着蓉大爷到处跑,做生意的本事是越来越不错,她们薛家大房的身份地位,终于被拉了起来。 有赦大老爷管着,她大哥再不跟人乱来,人正经太多,也懂事太多,为人处世上总算有所小成,她母亲整日都是笑着的,对邢大太太的态度一日好过一日。 原以为这已经算好的了,可谁能想到,赦大老爷竟然会让她家大哥就此跟在贾蓉身后,给他做个帮手。贾蓉手底下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文吏都增加到六个,但安排生意的目前还没有一个。 赦大老爷说她大哥傻是傻点,但傻人有傻福,做起生意来憨厚老实些,别人会更加相信几分,让她大哥跟贾蓉那精明嘴快的互相呼应,生意做起来绝对事半功倍。 所以,她大哥即便没有官位,但做的事却也是官家才能做的事。从此,她就看到了点希望,她们薛家改换门庭的希望。 这个希望很多人都没有实现,因为她们薛家的人没有考科举的天分,想通过科举出头很难,可若是买官,得不到什么实际的意义却得放弃祖上传下来皇商的名头,谁都不会同意。 她哥傻却也知道这是个机会,旁人轻易得不到的机会,更何况他自个也喜欢,所以,她总算看到她哥认认真真做事,为了他们薛家好好得在外拼搏,而不是在外头惹是生非。 没用多久,他哥便得了官位,她们家皇商的名头自然而然落到了旁得叔伯头上。可即便如此,她们家在薛家,依旧是个需要被人拱着的嫡长一脉。 有了这样的结果,薛宝钗觉得她的人生终于有了点起色,不用再去想那些下嫁的事情,也能开始打扮自个。 商人家有很多东西不能用,即便她们家多得是,也不能戴,这也是她不怎么打扮的原因之一。 没有哪个女孩儿不喜欢新衣裳,不喜欢好看的首饰,她也是个正常人,自然也喜欢得紧。 不得不说,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好。 她的婚事,是他哥托人去寻的,是知根知底的史家人。 这人小小年纪便跟着史钧在船队混,无父无母一个孤儿愣是混出了些名头,而且品行上没话说,基本是由史钧教养长大的。 这样一门婚事,这样一个人,薛宝钗还是挺满意的。在婚前都觉得人非常幸福。这样的幸福对她而言,真的弥足珍贵。 在婚后,那憨厚的汉子对她极好,即便不怎么会说话,她能真切感觉到他的心意,偶尔见他带回来些艳丽的小礼物,心里总能满满的,而且人也跟着傻起来,轻易不会用心思去算计什么。 这样的生活,真的非常非常好,让她非常非常得满足。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赦大老爷的帮把手,若是没有赦大老爷,若是当初舅舅把赦大老爷弄死,或者说赦大老爷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她觉得她的人生就没有这么幸福了。 她曾经也仔细想过,若是他舅舅震着薛家的人,她们一家去了京城,而赦大老爷依旧还是那纨绔不得势的样,她若是入不得宫,便只能讨好贾宝玉。 贾宝玉的确长得不错,最也巧,若是见识不够没准真的觉得他是个好的,有利可图。 那会儿的贾宝玉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贾府所有人都宠着他,而贾元春这个未来可能上位的娘娘是他亲姐,这人自个还带着玉出生,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她薛宝钗即便不把全部的宝押上,也会舍不得那荣国府当家奶奶的身份。 若是没遇上她如今的丈夫,她很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算顶天立地,甚至都不知道贾宝玉那样的男人完全靠不住。 一旦她在贾宝玉身上押了宝,姨母如何都会从她们这儿要走银子,然后一直拖着她,拖到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了,再向她们要大笔的银子,之后才勉为其难让她做宝二奶奶。 这种事她姨母是能做得出来的。 若是姨母再狠一点,就像对待林家那样,弄死了他哥哥后,薛家的家财尽归她所有,她薛宝钗还未必能嫁给宝玉。 想想那场景,当真绝望至极。 若再因为甄家的事情受到连累,贾家一旦大厦将倾,她后半辈子带着她母亲该怎么活,哪有现在的逍遥自在? 也因此,她对赦大老爷一家都非常得真诚,逢年过节准备礼物都花了很多心思,日常还时不时去看看凤姐儿和邢大太太。 随后,一年年过去,世道慢慢得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由赦大老爷一手,同大亲王和二亲王一道,把天都快捅了个窟窿,那段时间到处都是打仗,她丈夫也经常在外,极少得空回家。 有强有力的粮草和兵器,他们的船队伤亡挺少,获益也多,每次都能带回来不少珠宝首饰。而且随着兵工厂出厂的东西越来越多,种类越来越繁杂,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身边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换了,跟以往差距甚远。 不过具体的事情,她也了解不多,那种巨大的船她一次都没上过,也没一艘战船允许参观一二,连邢大太太都没上去过,只能干眼馋。 到这里,她的故事基本就结束了,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总能梦到跟如今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那个世界里,她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院子里苦苦挣扎,勾心斗角熬了多年,才好不容易得到宝二奶奶的身份,可等盖头一揭,却发现贾宝玉想娶的原来并不是她,而是林姑娘。 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出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呆若木鸡浑浑噩噩的贾宝玉,甚至还因为想不开吐血不止,让她完全不好做人。 之后没过多久,贾家被抄,她哥也因为杀人被问斩,在那黑漆漆的牢狱中时,虽然没受太多的罪,到底名声毁了,好不容易回家后竟还发现贾宝玉出家了,一个年纪刚好的男人抛下刚刚怀孕的她出家,最后竟因为没饭吃回来找她,这简直就跟噩梦一样。 还好,这个噩梦今生没有发生。可她总觉得,若没有赦大老爷,她的人生就会如她梦中那般凄凉,会把她绝望到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 其实贾宝玉在她的印象中,已经不太深刻了,那个被她和林黛玉一起弄死的贾宝玉,她对他的评价,真的就只停留在色鬼二字上。 而且,贾家的二房给他留下的影响,也非常不好,几乎没一个好人,包括她姨母在内。 很多年以后,她偶然从她母亲那儿得知当初父亲暴毙的原由时,她对王家的人,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了,甚至愈发庆幸当初有这么条路杀出来,不然落在豺狼虎豹一般的王家人手里,那真的是够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